叮——
又是一条信息。
【我在门外了哦,要给开门吗?】
丁玉手指攥得泛白,冷汗从他头顶滑落,不由得屏住呼吸。
【我进来了。】
消息像是开启魔盒的钥匙,还没等他反应,面前的门应声而开。
第101章
? 征兆
◎好痛苦◎
连城除了喜怒无常的天, 还有无尽蝉鸣与浮动在窗台的阳光。
云修然站在楼道,目光落在贴有对联的门口,上面颜色因为老旧褪色, 唯独还剩一点点与墙壁连着。
他发完信息才觉得哪里不对, 门把上的浮土都能遮住他指纹。
汤父收到李家人亲自送来的请柬, 在没有探清李家对汤家抱有的态度,他目前万万不敢动他们,尽管盯住汤家依旧红火的服装公司已有数月。
说来也奇怪,明明餐饮与服装完全是两个不搭边的体系, 也能被这对夫妻俩经营得极好。
明明自家的餐饮已经濒临破产,还能顾得上其他公司,感觉就像是有专门人打理一样。
一个弓着腰的老人颤颤巍巍上来楼梯,见到杵在楼道口的云修然皱眉,张口便是听不出来的奇怪的话。
只有面对外人, 云修然还是愿意稍微装下样子, 他特意稍弯身子,平视浑浊的眼球:“老人家,请问您知道住在这里的人搬去哪?”
可惜他忘记老人都有耳背的毛病, 几乎是云修然话音落下的瞬间, 老人手中拐杖恶狠狠抽在他身上:“你才是老不死的!”
向来只有云修然打别人的份, 他被这棍子抽蒙,呆愣在原地许久都没反应过来。
若是以往以他的身手肯定能先避开,可今天就这么结结实实挨这么一棍子。
来不及出声,厚重铁门狠狠甩在他面前,带动的声音巨大令楼道的窗户都在发颤。
难道丁玉已经不住在这里了?
汤家还没那么大胆子, 在没有得到李家帮助便开始落井下石, 这件事情还有蹊跷。
想到这里, 云修然再次点开手机信息,对面似乎将已读回执关掉,他也不确定丁玉是不是看到图片。
有人动过丁玉的手机。
云修然转身下楼,虽然连城不大,可如果要定位丁玉的住处还是有些难度,更不必说像是有人刻意掩盖住他的行踪。
对方到底是谁?就连云修然都查不到任何蛛丝马迹。
他现在万万不能着急。云修然压下心中腾起的不安,摘下无框眼镜后一擦。
还不到收网时候,等酒会结束,他就将人重新关进地下室。
鞋跟落地声音渐远,直到完全听不到任何声音,站在门后的老头才缓缓站直身子,抬手给人发过去信息。
兜内手机震动,李墨安扫了眼后拉开门,若不是他反应迅速,否则便被迎面而来的花瓶砸得头破血流。
听到他面前传来动静,以及注意到碎了一地的碎片,保镖们瞬间警备,乌黑黑的枪口对准屋内。
李墨安皱眉,进门后却发现楼梯上空无一人,丁玉不在客厅,随之而来的是令照片都在抖三抖的关门声。
“哥哥?”
保镖们悄无声息潜入一楼,排查完隐患后他们对李墨安摇头,示意一楼安全并无威胁。不敢让人冒险他们率先上楼,没有发现其他人痕迹。
示意他们出去,等楼下房门关上,李墨安才站在走廊呼唤丁玉。
过道两边房间毫无动静,只能听到他脚步声,注意到唯独他们卧房的门关着,李墨安没有冒然进入,伸手便是急促拍门:“哥哥,怎么啦?”
让丁玉知道来的只有他,李墨安刻意提高说话音量:“刚才好大一个花瓶飞过来,还好我反应快,不然就被砸到脑袋了。”
最后几个字被他刻意拉长,他知道丁玉在乎的只有他会不会受伤。
果不其然,李墨安等待时间还没有半分钟,壁橱里传来布料摩擦的动静。
紧接着,柜门被人从里面轻轻移开,停顿几秒后,露出躲在黑暗里青年怯生生的视线。
“......”
收到短信的下一秒,他不敢相信云修然真的能找到这里,丁玉当下的念头只剩与这个家伙同归于尽。
他受够了活在过去阴影的日子,丁玉躲进衣柜前一刻甚至绝望想着,如果今天不能解决掉云修然,那他下一秒便会重回地狱。
匕首在黑暗中反出冷光,他死咬下唇不吭声,先前拍摄带给他的喜悦已经无影无踪,寒意从尾椎一点点蔓延,令丁玉手指都在哆嗦。
为了不让自己露怯,他左手紧紧握住右手腕,摘下来的刀鞘被扔在一旁。
在极近环境下,丁玉甚至都能听到门外的脚步。
接下来肯定是那阵敲门声。
他睫毛微颤,可惜空不出多余的手来堵住耳朵。刀尖冷光凛然,他快要握不住这把匕首。
可杂乱无章的拍击声打破丁玉心中恍惚,随之而来的还有少年低沉带满焦急的呼唤。
——是安墨回家了。
这个认知令丁玉屏住呼吸,停顿几秒后慢慢松开紧握住的手,有些不敢置信听着人在房间来回走动。
来人并不是云修然,他跟李墨安的小家还是安全的。
方才花瓶落地声音大的在走廊都能听到,丁玉害怕李墨安反应不及时会被砸到,赶忙拉开壁橱的门。
听到这边动静的人转身,站在房间中央的除了少年还能有谁?
“哥哥!”
几乎不给丁玉呼吸空隙,他身子落入更温暖的怀抱,眨眼功夫更为浓郁的冷木香铺天盖地压下,混合一点不易察觉的潮湿气息。
外面落了雨,那段小插曲令李墨安发梢有些湿润。
少年人体温本就高,再加上丁玉身子骨有些寒,眼下宛若被人形暖炉抱住,烫得他浑身哆嗦。
“是有其他人敲门吗?”李墨安边说边拾起摔在地上的手机,翻到丁玉收到的照片,大概扫了眼便知道是哪只臭虫。
记下房间布局,李墨安右划删除短息,连同那份长达半小时的音频一起从回收站清空。
如果丁玉不主动开口,他是不会去追问人高三究竟发生的事情。
面对他的询问丁玉只有摇头,鼻尖抵住面前人肩膀深嗅上面气息,微微带水珠的发梢落在丁玉眉眼处。
“外面下雨了?”
开口时才意识到自己声音沙哑得可怕,被云修然威胁的恐惧挥之不去,他伸手环住李墨安的腰。
被丁玉全心全意依赖,李墨安被李老爷子搞得心烦意乱的情绪压下,李家大概是知道他想做什么,所以老爷子才会出面警告。
不过会不会押回本家还要另说,毕竟这边产业才刚刚步入正轨,没了人盯着是万万不行的。
可他也是在赌,李墨安也不敢擅自揣度老爷子的心思。
“不大,只是有些冷。”
听他这么说,丁玉才缓缓神,目光落在李墨安眉间。不同与出门前的轻松,少年冰蓝色眼底偶尔流露不易察觉的疲惫。
他没有向比自己小的人寻求安慰的习惯,当下将李墨安往浴室推,让人冲个热水澡别再感冒。
或许是天气阴沉,导致丁玉情绪并不高,忽略面前人微蹙的眉毛,丁玉勉强笑笑:“今天我来做饭吧。”
别墅楼梯的采光并不好,到了阴雨天只能面前看清脚下的台阶。扶住栏杆向下,直到站在厨房里丁玉才勉强回神。
心中不安与焦躁快要逼疯他,云修然这个名字就像他永远醒不来的噩梦,只要想起便让人恶心的恨不得想吐。
匕首被他别在后腰,制作刀鞘的小牛皮与肌肤相贴,却与云修然带给丁玉的感觉截然不同。
知道这是李墨安的东西,这让他心底腾起无穷尽的安全感与一丝开心。
意识到这点,丁玉停下手中动作,番茄在水中不断翻滚,带起细小水珠落在他手背与衣边。冰的他控制不住地发抖。
从胃中翻涌上来的异样反应令丁玉头晕目眩,他握住水龙头才勉强站直身子,却忘记自己手上有水,整个上半身差点栽到水池里。
即便是这样,右边的袖子还是湿了大半。
外面本就降温,风一吹浑身汗毛倒竖,可就算再冷也无法排解心中渐渐开始滋长的情绪,丁玉死死咬住手不肯吭声。
他又要犯病了吗?
耳鸣吵得人头晕眼花,丁玉勉强抓住水池边,指尖浸泡在冰水里变得青紫,他没由得觉得有些头晕。
消瘦后背弓起,微微发烫的额头抵在手背,丁玉将身子压低才勉强能喘得上来气息。
从开始他就知道,尽管汤父打点好精神病院让他出来,丁玉从来都没有真正好起来过,只是他用酒精与夜店将多余的精力发泄出去。
不知是今天被云修然的短信吓到,还是那间地下室勾起心中最深层的恐惧,他恍惚好久才意识到疼痛。
放下手一看,虎口处的牙印已经有些出血,在水的刺激下引得一阵令人牙酸的酸麻。
李墨安还在这里,不能让他察觉异样,他不想在喜欢的人面前暴露自己心理有问题,喉咙却像卡住般发不出任何音节。
明明早上还好好的——
他呼吸逐渐加粗,原本漂浮在水池里的番茄开始扭曲,都能从水里跃出来打在额头。
等大脑因缺氧变得有些昏沉,丁玉这才意识到不是番茄打他,而是他将面庞浸在水里,试图用这样的方式停止耳鸣。
第102章
? 发病
◎那朵花变得绝望◎
等李墨安洗好下来, 餐厅却不见丁玉身影,客厅也空空荡荡,唯独通往小花园的后门半开没有关严。
桌上番茄炒蛋还在冒着热气, 但料理台下全是一滩又一滩未干的水。
碗筷也仅摆了李墨安的, 唯独放在纸盒里的狗尾巴草没了踪迹, 他随手拿起伞推开后门,在小花园的角落里看到蜷缩成团的青年。
雨幕朦胧,远远望去丁玉像一株生长在花坛外面的小蒲公英,风一吹便全都散开。
没由得为自己的比喻感到不安, 他伸手抖开伞,走到丁玉身边才注意到他护着的东西。
那天从中心湖边带回来的狗尾巴草,被丁玉捏了一路已经没了形,就剩绿乎乎的毛蔫巴垂着。
饶是这样也不愿松手,怀中青年说什么都不愿将草给李墨安。
“这是安墨, ”呼出的酒气尽数喷洒在人脖颈, 他固执地躲开李墨安伸来的手,“这是丁、丁......”
眼见都醉成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少年是又气又急, 在心中给言严再次记上一笔。
“这破草才不是安墨。”
顾不得人舒不舒服, 李墨安单手将丁玉抱在怀里, 让人坐的跟舒服些。将车内空调温度调高,却怎么也暖不过来丁玉冰凉的手。
似乎认出来面前人是谁,丁玉垂落眼睫打量手中的狗尾巴草,伸手将其中一根放在他头顶:“安墨。”
“嗯。”
动作间李墨安握住青年手腕,略带侵略性的吻从他指尖慢慢移到手背, 最后轻咬那处小小凸起的骨头:“是哥哥的安墨。”
等他说完这句话, 丁玉眼底情绪变得疑惑, 并不知道这句话蕴含的意思。
幸好花园角落种有棵不大的枇杷树,夏日树冠茂密遮去些许落雨,才不至于让丁玉浑身湿透淋成落汤鸡。
“哥哥在做什么呀?”
说话间李墨安将伞移到青年头顶,也学着他的模样蹲在树下,打量被人种在泥土里面的狗尾巴草。
与其说是种,倒不如是用土将其根部埋住,叶子都蔫蔫垂落在泥土里。
丁玉依旧保持当时姿势,双手比成小房子模样静静蹲在原地,纤长睫毛垂落让旁人看不清他情绪。
不同于夜晚时的中心湖畔,就算白天李墨安也无法分辨他现在心境。
即便是想用作弊的办法听到人心声,可只有不成调的曲子徘徊在李墨安心头,饶是见多识广的他也听出不里面的含义。
就在李墨安屏住呼吸的瞬间,丁玉低垂的睫毛抖动开,望过来的眼神似乎有些困惑。
找寻无果后,丁玉重新低下头,固执地早已为死去的狗尾巴草遮挡风雨。
他不出声,李墨安也不好开口,同人一起蹲在花坛边淋雨。
或许是待在丁玉身边时间稍长,青年目光再次转移到他身上,像是在考虑这个家伙是谁。
李墨安生怕人着凉往其身边靠,就算被雨水弄脏了衣服也不在意。
难道,他哥将自己当成了蒲公英?
被这个念头逗笑,李墨安刚想伸手去碰小蒲公英,却被他身上传来的热度吓到。
上午遭了惊吓,方才又从厨房里受凉,眼下还存在风雨飘摇的小花园,人不生病才怪。
顾不得陪他照顾狗尾巴草,李墨安直接将丁玉抱起想将他带回房间,却未料想蒲公英是这个世界上最容易散架的东西。
当丁玉双脚离开地面的刹那,歇斯底里的尖叫令李墨安顿住脚步。
可来不及他去捂丁玉的嘴,又见人将手背塞进口中死死咬住,眼睛却依旧盯住树下面的小小土包。
头拼命往回转,空出来的手不断敲击李墨安肩膀,向来乌亮的黑眼睛此刻只剩无穷无尽的绝望。
“丁玉,松口!”
之前咬过的地方伤口还没有愈合,再加上因为恐惧丁玉使出全身力气,陷入混沌的他完全不知道疼痛,抽泣着去够树下那两根纠缠在一起的植物。
见到他嘴唇中流出来的鲜红,李墨安将人放在秋千去掰丁玉的手:“哥哥,别咬,疼——”
他尽量放轻声音,生怕吓到已经处于无意识的丁玉。就算他反应再迟钝,也能察觉丁玉目前的状态很不对。
与其说他是被吓到了,更像是受到攻击后留下的后遗症,未及时得到心理医生的干预与治疗,才会变成现在见到刺激物会陷入恐慌。
雨落在丁玉身上,又冲去他嘴角的血迹,滴滴落在李墨安的胳膊上。
“乖,哥哥,不要咬自己——”
雨水冲淡李墨安身上的冷木香,唯有靠近时才能感受到些许温暖,在他声声呼唤中,丁玉貌似找到些许神志,原本涣散的眼神出现点点光亮。
当李墨安找准机会把手抵在丁玉牙齿,意料之中的疼痛却没有传来,食指却接触到温热柔软的舌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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