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茫然视线落在汤亚脸上,似乎在疑问少年不是说只有他一个人,又哪来的家人。
“什么家人,你、你是不是看错了。”他笑容都变得极其勉强,甚至都无法组成完整的音节。
注意到青年握住扶手的关节都泛白,上面牙印清晰可见,女生的叹息消失在夜幕,汤亚说出了李墨安一直以来隐藏的秘密。
足够让李墨安在丁玉这里判死刑的东西。
第121章
? 悲伤
◎“我以为错了。”◎
她并没有添油加醋, 也没有刻意隐瞒其它细节,汤亚只是客观的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坦白给丁玉:“安墨他其实并不姓安,他姓李, 全名叫李墨安”
这句话像是开启潘多拉魔盒的钥匙, 里面小怪兽游荡出来默默趴在丁玉手心, 他没有吭声,而是等汤亚接着说。
“至于他的父母有没有去世我不知道,但他有个爷爷。”
借助昏黄路灯,汤亚一边观察丁玉脸上的神情, 一边调整说话的语速。
自始至终青年的面部隐藏在暗处,就连她也猜不出来丁玉现在的心思。
“当然,还有云修然。”
提及这个名字,汤亚顿了顿,视线落在丁玉脸上。果不其然, 他原本无悲无喜的面容闪现过一丝厌恶, 丁玉终于开口说出今晚第一句话:“他是死了吗?”
语气里的恨意与厌恶浓烈的让汤亚不敢有过久停顿,她坦然道:“虽然没有死,但也被你弟弟折磨的就剩下半条命了。”
不理解她这句话的意思, 丁玉纯黑眼珠微动, 试图从汤亚脸上寻找些蛛丝马迹。
“虽然我站的离玻璃缸比较远, 但还是看到云修然脸上全是伤,血液甚至将他西装都染成了另外颜色。”
回忆起在宴会看到的景象,明明已经不在大厅里,汤亚却还觉得的少年冰冷声线回荡在耳边。
人被蛇压住的景象过于骇然,所以画面似乎还历历在目。
“玻璃缸?”
捕捉到她话中未解释清楚的地方, 丁玉神情终于有了些许松动, 转头看向站在身边的女生。
眼见他终于给了回应, 汤亚知道李墨安骗他的这件事情或许还能出现些转机,她赶忙开口:“你弟弟为给你报仇,将人打个半死以后又让保镖将他捆起,扔在装满黑王蛇的玻璃缸里。”
听到她口中所说的蛇类品种,丁玉一愣却没有接话。
记忆瞬间被这句话拉回阴雨连绵的雨天,那时他还没去木可家拍摄,在家窝在沙发上看动物世界。正巧画面切换到黑王蛇捕猎,少年温热的呼吸扑到他的耳边。
“哥哥怎么喜欢看这些东西?”
推不开黏在身边的家伙,丁玉支着下巴摇头没有说话,等画面中黑王蛇吃饱喝足后移开身子,他才对上少年湛蓝色的眼睛。
“只是觉得伤痕累累的猎物被吃掉很有意思,”
回忆起当时自己说的话,丁玉眼神深处有了些许松动,想从汤亚那里得知更多信息,目光也变得更为专注,他开口询问:“然后呢”
“然后李家的李老爷子出现了,命令保镖将人从蛇缸里捞出来,然后当众给了李墨安一巴掌。”
不敢相信还有老人下手打孙子,就算丁玉长大时身边没有老人陪伴,他也觉得这件事情未免过于不可思议,身子也不自觉前倾。
察觉他心中开始为李墨安担忧,这比当时面无表情的模样好了太多,汤亚当下心中微微松口气:“后来,李老先生就让保镖将李墨安押上去,还让人带着云修然一起。”
再往后的事情,汤亚一概不知,所以她给丁玉透露的信息到此为止。说完这句话后,她也不再开口沉默等丁玉反应。
风跑过了三四轮,湖边动静渐渐小了下去,远处游玩的人群也渐渐离开,就连草地上的声控灯都足有十几分钟没有亮起,她才等到了丁玉回复。
“他是叫李墨安,而不是安墨,对吧?”
青年语气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汤亚替换了一下自己,如果喜欢的对象从里到外都是隐瞒真实身份来相处。只是单单想想,就让她恶心的觉得受不了。
更不用说,对情感以及精神都有洁癖的丁玉。
“嗯。”
夜幕之下波涛翻涌,湖底动静更为清晰,汤亚等了会儿才听到丁玉下句。
“还真是难为他,绞尽脑汁起了新名字。”
并不能完全共情丁玉此时心情,汤亚也不再开口,陪他沉默坐在湖边。
只是夜晚害人,令她突然想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汤亚直接啊了出声,懊恼竟然忘记将这件事告诉丁玉,她赶忙扭头对上青年有些迷惑的眼睛。
“不过在那之前,他将云修然毁了,彻彻底底粉身碎骨。”
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丁玉歪头看向汤亚突然变得明亮的眼睛。
“虽然不清楚别人会是怎样,但连城大部分有头有脸的人家,都知道云修然才是当年绑架案的罪魁祸首。”
克制不住心中激动,汤亚如绿豆射手一样突突突说了大堆,兴奋模样像看到云修然已经被警察抓住送进监狱:“只单单用了个事发时的视频,便让大家都对当年的案件重新产生了怀疑,都认出来那个男人就是云修然。”
从未见过她如此失控,丁玉皱眉找到她话中疑点:“当时没有监控。”
“你弟弟伪造了视频,虽然情况可能与当时有些出入,但却完完整整露出云修然的脸。”
她本以为丁玉听到这件事情会开心,不料对方身子肉眼可见的一点点僵硬,甚至连声音都带了颤音:“脸?”
完全不知道丁玉最害怕的,便是别人知道当年绑架的人就是他。如同被莫名其妙的网暴一样,受害者三个字像是无形枷锁,狠狠印在了他的脸上。
猜到视频中可能会出现他的脸,丁玉瞬间站起了身子,在汤亚不解眼神中捏紧了拳头:“那他们是不是——”
到嘴边的话如有千斤重,丁玉深呼吸好几次都无法完整说出他的恐惧,最后还是被汤亚察觉他心中的担忧开口。
“不是。”
短短二字宛如天籁,丁玉看向坐在长椅最左边的女生。
“你弟弟知道你不愿意露脸,所以扮演你的那个人自始至终都没有让众人看到他正脸。”
汤亚也说不出当时心底百般交杂的滋味,如果说李墨安从一开始接近丁玉只是为了好奇,眼下她也开始怀疑少年对丁玉的真心。
“丁玉,李墨安可能比你以为的,更要在乎你。”
她回忆起酒吧里的监控,时间往回走了三天,当时丁玉在高台跳舞,汤亚注意到被灯光一晃而过,坐在卡座里少年的脸。自然也便看到了,是他将对丁玉做出下流动作的男人拖到卡座里面。
她一直以为丁玉是随便在路边遇到的李墨安,可却没有想到原来从那个时候起,少年的目光便落在丁玉身上。
等汤亚说完,两人间的空气陷入漫长的寂静。
又不知过了多久,等她这种夜猫子都感觉到一丝困意,汤亚才听到丁玉再次开口。
“你见到他被打时,那位老人手上的力度大不大?落在他脸上响不响,他会不会很疼?”
青年声音透出一丝颤抖,汤亚扭头却看到他眼底闪现的泪光,没等她仔细观察,丁玉躲避她眼神般扭过了头。
“...我也不知道。”汤亚不敢说些没有的话,她也不想过度夸张事实,于是阐述自己看到的景象:“那些保镖身上都随身佩戴枪,我只看到他被人拉扯着往楼上走,左脸似乎肿了?”
未曾想过会是这么个结局,丁玉垂落在身侧的手指弯起,月光落在他手腕上的白色发圈,上面折射出来的光线令汤亚都觉得有些晃眼。
“你不是想知道,我今天白天心情为什么会这么好吗?”
突然转变话题令汤亚有些猝不及防,她转过身子等丁玉继续说。
“早晨我出门,他在玄关门口抱了我,”自从知道少年背着他偷偷做了这么多事情,丁玉手指默默攥紧衣服,“他想知道我愿不愿意在他成年这天,答应当他的男朋友。”
不知丁玉为什么突然说他跟李墨安之间琐碎小事,汤亚看了他一眼没有作声。
“早晨浪费的时间有点多,我怕赶不上考试。”
在寂静夜幕下,昏黄路灯中,青年控制不住地浑身颤抖,却依旧坚持将说完话:“所以我当时并没有立马给出他回应,而是想等晚上一起吃饭时告诉他决定。”
刘海遮住了他的眼,可丁玉却发现自己一滴泪都流不出来,眼睛干涩的像是埋进了沙尘暴里。
“但现在看来,他应该也等不到我的回应,早知道就在早晨将答案告诉他。”
汤亚对上丁玉的视线,那双总是泛着水光的桃花眼,此刻却清明而干净,望过来时像挂在天边的启明星。
似乎觉得这件事情也有些遗憾,丁玉眉眼间也写满了落寞,可他声音却不再颤抖,脸上也能露出一点笑意。
“那你原本的答案是什么呢?”
神出鬼差的,汤亚也跟着开口,想知道丁玉的回答。
“我从小借住在你们家里,虽然表面上看不出什么,其实我很害怕,害怕有一天犯了错便被汤家赶出去。”
这些事情汤亚并不知道,她以为丁玉像表面上那样对事情提不起任何兴趣,也人生抱着永远漫不经心的态度。
“就在今天,我以为自己有家了,”丁玉在月光下微笑,笑容里满是悲伤,“我以为错了。”
第122章
? 沉睡 ◇
◎醒不来的梦◎
连城夏季的夜晚降温较快, 只是转眼功夫,丁玉便觉得周围有些冷。
汤亚却还像没事人一样,穿着露肩礼服坐在长椅上。尽管知道天黑要回家, 他不想面对只剩他的空荡房子。
他甚至单纯的以为只要不回去, 李墨安便还没离开。
可惜幻想美好, 他虽然感觉到被欺骗的难过,远远不及得知李墨安离开的悲痛。
一时之间,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直到汤亚从手提包里掏出打火机和烟,在丁玉错愕眼神中熟练点燃, 并放在唇边深吸了一口,觉得丁玉脸上的表情有些可爱,汤亚晃了晃手指,前面暗红像是一盏永远点不燃的灯。
“怎么,你以为我不会吸烟吗?”
他抬手拍去身上残留的泥土, 丁玉摇头坐在椅子上:“我知道, 当时经过后院的人是我。”
高考前某个雨夜,大雨倾盆将整个世界都浇得模糊不清,唯独雨幕里的红光格外扎眼。起初丁玉以为那里面是汤父, 在前面看到汤家父母后才反应过来应该是汤亚。
他谁也没有说, 像是守住一个秘密糖罐的小精灵, 偷偷回到了卧室。
“我知道那个人是你,”汤亚却觉得毫不意外,“如果是我爸妈,我肯定就将烟踩灭了。”
听她这么说,丁玉没有吭声。
“我之前抽的最凶的时候, 是你被关在精神病院的几天, 要不是强迫阿姨不让人说出去, 估计腿都要被我爸打折。”
虽然丁玉排斥那段日子,但如果在他面前不提,丁玉便会觉得这是在规避他的过往,从而更不会同汤亚敞开心扉。
似乎觉得她这种担心毫无道理,丁玉难得露出今晚第一个笑容,他转头对上正在呼出烟雾的汤亚。
女生轮廓隐藏在朦胧光线中,烟雾慢慢飘散在空气里。汤亚抽的是女士香烟,可还是有一点点辛辣混杂在其中。
还以为丁玉目不转睛地盯着是想试试,汤亚像在逗小孩似的,从包里又抽出一根递到在他手里。
“要抽吗?”
普通人家如果有两个孩子,都是大的带小的做无伤大雅的叛逆小事。但由于丁母嘱托,使得汤亚更像专门纠正丁玉不良行为的标兵。
或许是今晚夜空过于浓黑,又或许是她对丁玉说完李墨安隐藏的那些秘密,又或者是她不想看到青年脸上出现脆弱快要碎掉的神情。
所以,她将烟连带着打火机一并递到丁玉手中。
她知道丁玉排斥烟味,但却从未想到青年甚至连打火机都不会开,如刚刚学走路的小宝宝一样,笨拙地不断翻开打火机的盖子。
像是发现什么有趣的事情,汤亚也不再将视线移到别处,饶有兴致地看丁玉在那里跟打火机较劲。
等他打出火来又将烟点燃,刚刚吸了一口还没呼,丁玉便被烟雾呛得说不出话来。
见他这副模样,汤亚都有些惊讶:“我记得给你的应该是女士香烟吧。”
不想解释自己一点儿烟味儿都闻不得,丁玉在抽了口后有些后悔,辛辣顺着他的嗓子眼儿直往下钻。
先前因为感冒而引起的高烧,导致他喉咙的痛还未完全退去,现在又被烟味刺激地不断咳嗽。
见他咳的脸上都泛了红,汤亚有些无奈,让人把烟按灭之后扔进烟灰盒里。
“我没事咳,咳咳,”推开她伸过来的胳膊,丁玉捂住嘴,压下胸腔不断翻涌的气息,“你这真的是女士香烟吗?”
懒得给这个死要面子的家伙解释,汤亚呼出烟圈开口:“等我抽完送你回去。”
其实并不想回家,丁玉缩在长椅右边,目光盯住指尖明明灭灭的烟头没说话。
直到现在汤亚都以为他只是暂时性的低落,也没有往更深层次的方面想,如果现在她能注意到异样,说不定后来那些事情根本便不会发生。
坐在长椅上的两人如老僧入定,一个是家里出现巨大变故,另一个是被人带走了全身的精神气。
“你不是很久都没去酒吧,”不想看丁玉这么消沉,汤亚绞尽脑汁给他找好玩的地方,“收购酒吧的老板是我之前一个熟人,你还想去那里玩儿,直接过去就好。”
听到她这么说,丁玉却没接话。现在只要是跟李墨安共同去过的地方,他都下意识的极度排斥。
就连丁玉自己都不知道他现在的状态有多糟糕,心底空荡荡的却完全感受不到痛苦,似乎他整个身体都在对李墨安的离开感到无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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