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
纲吉反应有些迟钝地睁开眼睛,明明他刚才确实是在和飒人聊天的,为什么他的声音会变得如此遥远,就好像笼罩了一层浓雾,朦胧又让人听不大真切。
周围似乎也不是刚才他所处的凉亭,而是一片空茫,周围什么声音都没有,飒人的,亦或是他自己的。
这是梦吗?但为什么会是这样白茫茫的一片,整片空间很大,一眼望不到头,具是清冷的白色,没有一丝温度,好像要冷到骨子里,让他的身体完全无法动弹。
即使是这样,他内心却没有一丝害怕,只觉得有那么一丝丝的孤寂从心底蔓延而上,压得他心口沉闷。
清醒的意识无时无刻不在和他强调着这只是一个梦境空间,不知过了多久,这片空间终于有了变化,他的视野也随之发生了改变。
浓雾散去,周围的环境逐渐清晰,这似乎是一间宽敞的和室,从内间似乎传来了一道道激动又隐忍的低呼,透露着这些人难以言表的喜悦:“是六眼,真的是六眼!神子大人值此时机降生于我五条家,咒术界、御三家这僵持百年的局势终于要有所改变了!”
六眼?是五条先生?这难道是五条先生过去的记忆?
突然有一位身披华贵羽织的老爷爷向他的方向走过来,纲吉慌乱之下根本来不及躲闪,却发现这人完全看不到他,直接穿过他的身体径直向内间走去,纲吉疑惑地低头看了看自己半透明的双手,这才反应过来。
这只是一片梦境,他只是一个旁观者,其他人都无法看到自己,更无法触碰自己。
现在想想,刚才被人穿过去的感觉还真是有点糟糕,就好像自己是什么孤魂野鬼一般,明明自己最是害怕这种东西,却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变成这个样子。
得知自己的处境,纲吉蹑手蹑脚的跟着刚才那个老爷爷进入了内间,先前没反应过来,现在看来,这个老爷爷不就是刚见过的那位慈眉善目的诚一爷爷吗,比二十多年后的现世看着要年轻不少,也不怪他第一眼没有认出来。
纲吉绕过屏风进入内间后,第一眼就看到了被琴美婆婆抱在怀里,还处于襁褓中的婴儿,五条悟。
雪白的皮肤,雪白的胎发,精致的容貌,还有那一双冰冷而无机质的六眼。
明明是新生儿的降世,纲吉却感觉到了浓重的压抑,和没来由的悲哀,那是一种非常荒诞的感觉。
躺在床上似悲似喜的母亲,周围向新生儿表达着狂热爱意与至高吹捧的五条家高层们,还有那好像照妖镜一般将在场所有人由内而外看了个通透彻底的苍天之瞳。
就像是误入凡尘的神子在看着人间无尽的丑恶。
突然间,纲吉眼前的画面就好像是走马灯一般滚动起来
——他看到了年幼的神子稚嫩的身体完全支撑不住他六眼不自觉获取的信息而不断发烧,体质虚弱;他看到了外界总监部乃至禅院家和加茂家对五条悟的诋毁,六眼的诞生拔高了咒灵的等级,这些人将所有的错误都归结于五条;他还看到了丑恶的人类在黑市上不断的发布悬赏,暗杀甚至不满周岁的五条悟,赏金之高已从出生起的一亿堆叠至十亿……
五条家的人光是为了保住这位来之不易的神子大人就可以说是倾其所有,五条家的人们爱他们的神子大人吗?自然是爱的,不管是琴美婆婆他们还是族内其他人,都将五条悟这个婴孩视作整个家族的珍宝,给予其无尽的宠爱与关怀。但这种爱意和他理解的大不相同,和奈奈妈妈对他的更是完全不一样。
爱,但是不把五条悟当作同类,五条家的人将婴孩奉上神坛,当作神明一般供奉,他们似乎都对面前的这位神子大人可以带领着他们走向巅峰深信不疑,所以他们自觉比五条悟低了一等。
这样不对等的爱,施加在年幼的五条悟身上就只剩下了压力,更何况由于六眼的特殊性,五条悟自小就比普通人要清醒得多,他什么都记得,也什么都知道。
纲吉还没来得及为五条悟感到难过,时间线被无限拉扯,画面又是一转,五条悟已经长成了七八岁的幼童,身穿华贵的浅蓝色和服,上面洁白的蜻蜓花纹更是做工精美,饱含了五条家人对他的期待。
蜻蜓,这个国家文化中的必胜虫,象征着强大与战无不胜,五条家的愿望似乎确实实现了。
他们的神子五条悟大人非常之强大,无下限术式加上六眼,他的实力自生来就站在了咒术界的顶端之列,寻常咒术师连和他那双眼睛对视的勇气都没有,单凭周身的气势就能吓退那些乌合之众。
但是问题也随之显现,五条悟比起人,更像是一个上帝视角的神,那双纯粹的六眼之中是深不见底的淡漠与凉薄,他对什么都好像不在意,因为不管是祓除咒灵还是击杀进犯者都和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他就像是神明,足够颠覆整个世界。
但是他又确实是一个货真价实的人类,他有着属于人类的牵绊,他不可能和真正的神明一般做到无欲无求,无悲无喜。
他不能不在乎为了养育他而一退再退的五条家,不能不在乎压在他身上的世界的重担,这些羁绊最后都交织成一张张牢不可破的蛛网,禁锢着幼小的五条悟。
“悟大人,您的吃食都有专人为您提供,还请不要吃这些没有保障的垃圾食品。”
“悟大人,该起床了,请由我来为您穿衣。”
“悟大人,请……”
神子的童年没有同龄玩伴,练习六眼的运用与无下限术式是他每日的必修课,神子身边时时围绕着一群小心侍奉的下人,吃穿用度都有着严格的规定与区分,他什么要求都可以得到满足,除了自由。
他也曾看到过族内被养在父母膝下的平凡的孩子们,没有人教过他真正的爱应该是这个样子,他不明白为什么那些孩子会笑成那个灿烂的样子,为什么那些族人的身体反应是温暖平缓的。
这些族人对他几乎百依百顺,但面对他时的情感回馈却处处透露着忐忑与不安,他们这种极端扭曲的爱中掺杂着对神子、对六眼的敬畏与卑微,就好像他是什么洪水猛兽,必须小心翼翼的供奉,生怕出了什么差错。
这种抱有目的性的关怀令人作呕,他想要的在最亲近的家人族人身上无法体现,明明应该是最亲近的人,却把他推得最远。
直到最后族人们幡然醒悟,想要弥补的时候,却早已经太迟了,五条悟早过了那段懵懂的年龄,也从曾经年幼的冷漠,转变成了青春时期的乖张顽劣。
直到神子大人来到高专,他的世界才有别样的色彩,他感受到了与在五条家截然不同的情感,也是他最快乐的三年,是他视若珍宝的三年。
“哟,你就是今年那个五条家的新生吧,受伤有需要可以找我。”
齐耳短发的不良少女抽着一支烟,含混地对来到东京高专的神子这样说着,言语平静淡然,没有谄媚没有忐忑,就好像五条悟仅仅只是作为五条悟。
“悟!你在做什么?上课不许开小差!给我好好听课!”
课堂上,黑脸的班主任恶狠狠地瞪着刚睡醒的问题儿童五条悟,课桌边散落着班主任扔过去的粉笔,神子的额头上是一片小小的红肿。
还有一个黑发丸子头的狐狸眼少年,会回应他无理取闹的撒娇与要求,和他一起玩闹,一起并称最强。
“又要逃课出去玩吗?校长知道后我们又要挨骂了。”
无聊的课堂上,五条悟戳着旁边人的肩膀,发出了逃课的邀约,少年眉眼温柔,无奈回应:“真拿你没办法,那走吧。”
“给,竹下的可丽饼,你不是一直吵着想吃吗?我路过顺手买了一份。”做任务回来的少年不忘五条悟不过偶尔的一提。
“干嘛?要打一架吗!”随着五条悟逐渐变强,只剩下少年还能跟得上他的脚步,和他切磋过招。
“没有什么是我们办不到的,杰,我们可是最强!”两个少年坐在咒灵背上,飞到广阔的天空放肆大笑。
看呐,神子他不喜欢寡淡昂贵的高级定制料理,街边一份普普通通的和果子可丽饼都可以让他开心,宿舍里三个人的玩笑打闹也能让他放松下来融入这个世界。
他所求不多。
“对不起,悟……”再然后,是退出咒术界的丸子头少年,是日复一日的祓除工作,日渐繁忙的朋友。
他的青春落幕了,他也长大了。
曾经的神子学会了圆滑,学会了披着搞怪的外衣,学会将一些情绪隐藏在笑容之下,然后一直做着自己认为正确之事。
最后的最后,纲吉对上了梦境中五条悟冰冷空茫的六眼。
梦境结束了,周围变回了一片雪白,纲吉这才从这份记忆中抽身,却仍是久久无法回神。
他的眉头从一开始就是皱紧的,似乎看透了五条悟这个人柔软的内里。
在这一刻,他突然理解了飒人方才说的那些话。
这个世界的五条悟是寂寞的,这里只有他一个超脱世界的王。
恍然间,纲吉睁开了眼睛,刺目的阳光灼痛了敏感的六眼,下一瞬,眼前就投下一片阴影为他遮挡了恼人的阳光。
银发少年举着一片宽大的树叶,脸上是一副好像发现什么新奇事物的表情,猫眼发亮:“纲吉大人真的就像一个小宝宝一样,聊天聊着都可以睡着,真是太可爱了!”
“呐,飒人酱。”
院子里青绿色的竹制惊鹿随着泉水的重量缓缓下沉,水滴滴落在水池中,发出清脆的叮咚声。
“五条先生,悟他,大概,确实是孤独的。”
共情梦境,是非常符合纲吉的获取记忆方式捏~
纲吉的记忆咱们都知道,所以我没有具体写,悟子哥这边原著没有详细说明,所以我稍微写一下,不存在更重视啦,区别对待啦什么的~
还有关于悟子哥,有阿言个人理解,欢迎友好讨论~
爱你们,么么哒~宝子们的评论互动是阿言码字的动力捏!
第34章 彭格列世界
12月7日,对于这个世界上的绝大多数人来说,都不是一个特别重要的日子。
夜间二十三点五十分
这本应该是一个非常平凡的夜晚,天空有些阴沉,没多少星星,黑漆漆一片。
——不过天气预报确实有说近几天会有降雨的可能,也没什么不好,确实是一片美丽的夜色。
气温有些寒冷,也已经快到深夜,为数不多还在街上的人们也都裹紧了大衣快步走向自己温暖的小窝,没有人注意到,在西管区人烟稀少的比良坂大楼楼顶,一个模糊的人影正倒在血泊之中。
此人一头浅金色的柔软发丝沾染上星星点点的血液,因为时间过长而干涸发黑,秀气的面容一片惨白,琥珀色的眸子半阖着,瞳孔有些涣散。
多多良捂着中枪的腹部仰躺在天台上,大片的血迹染红了他的衣裳,也染红了小半个天台。
旁边大楼上绿色的灯光照得这片血液分外妖异,废旧的机器也静悄悄的,没有发出一丝声响,除了他微弱的呼吸,周围一片死寂。
大量的失血让他手脚开始发冷,视野也变得模糊起来,明明眼前应该是昏沉的夜色,他却无端看到了第一次见到他的王的情景。
当时的王还有些稚嫩,没有如今不怒自威的气势,但那双金色的眸子和火红的头发却是一如既往的耀眼。
可惜,他似乎无缘再见了。
他的手机跌落在一旁冰冷的地面上,本想给王打电话,手指多次停顿,却最终还是选择了草薙哥,虽然可能再也听不到他的王低沉又有些微哑的声音,不过还能从电话里听到草薙哥的这一口京都腔,他也已经心满意足了。
“十束,别睡,一定要坚持住!”
也许是因为忧心于他的伤势,也许是因为手机通讯的失真,更也许是自己身体机能的弱化,一向云淡风轻的草薙哥如今焦急的声音听着很是模糊遥远。
“安啦安啦…船到桥头自然直…”
奇怪,他明明要死了,却觉得自己不枉来这世界一遭,他真的觉得很幸福,即使是现在这种情况。
但同时,他也不想死,至少,不应该在这里,不应该在这个时候。
吠舞罗的大家会不会有危险,小八田和伏见还没有和好……
再过十来分钟就是他们吠舞罗小公主安娜十一岁的生日,明明说好了要给她一个巨大的惊喜,这才来到这天台拍照录像的。
可如今,他有可能再也回不去了,更没有机会亲口祝福他们的小公主生日快乐了,安娜要是知道的话,应该会哭吧,惹哭女孩子什么的,果然最差劲了。
还有周防尊,他们的王,King的力量正处于失控的边缘,精神状况不佳,情况更是每况愈下,达摩克利斯之剑也布满裂痕,摇摇欲坠,根本经不起再一次力量的全面爆发。
他怎么可以死在这个时候,成为王失控的诱因,成为那些不知名人物计划中的一环?
King他,会不会生他的气呢?
他真的好不甘心。
草薙哥那边的电话已经挂断了,想来他和小八田正在拼命往这边赶,但是他自己似乎一点也不争气。
他觉得自己的四肢有些僵硬,中枪的腹部更是没有什么知觉了,呼吸也变得越来越无力,似乎,就要坚持不到伙伴们的到来了。
多多良不想闭上眼睛,但泪水却是止不住地沾湿了睫毛,从眼角滑落。
即使在这种时候,天空还是这样美,世界不会因为少他一人失去色彩。
“哦呀,看我遇到了什么?”在多多良就要支撑不住闭上眼睛的时候,一个尚且有些幼稚的少年音模模糊糊地传入他的耳朵。
“你,想活下来吗?”
听到这样的问话,多多良费力地略一点头,动作细微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他似乎想要露出一丝笑容,可如今虚弱的身体甚至连这一点也无法办到。
模糊的视野里映入一片苍蓝的美丽色彩,像是雨水洗涤后的万里晴空,美得非常不真实。他全当这些都是幻觉,无力地闭上了眼睛,头一歪,彻底失去了意识。
人生的最后还能看到那样纯净的颜色,真好。
看着面前彻底昏死过去的青年,五条悟直起腰来沉默了一瞬,突然以拳捶掌,似乎有些苦恼的声音从棕发少年口中传出。
“这可难办了,明明只是出来散散心,怎么就让我碰到这种事情了?”
不过算啦,这种小事可以忽略不计,他只能拯救愿意被救的人,既然这位不知名的枪伤小哥向他伸出了手,他自然会去救,只是顺手的事情罢了,简单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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