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袁安卿的视角里,浊的人形开始不稳,猩红的气息冲天而上,竟把天空也浸染成了红色。
“浊?!”袁安卿紧张了起来。
而原本只是走流程的袁瞻晖他们几个也开始警惕。
袁瞻晖卧槽了一声:“他不会也突破临界点了吧!他如果形成欲望气旋,那会出大问题的!”
“放什么屁!”袁安卿拔高声音反驳,“他才不会忘记自己是哪个。”
袁瞻晖:……这救世主怎么还骂人呢?
浊的人形在不断扭曲,像是接触不良的看电视图形一般。
浊没有回应袁安卿,他只是一口把那个劣等分化体给吃掉了。
令人心惊的咀嚼声响起,袁瞻晖他们几个只觉得背后冷汗都要出来了。
“你不是说你不喜欢吃这个吗?”袁安卿抬头去看浊。
此时的浊体型已经开始逐渐变大了,皮肤变得猩红,他的角和尾巴也成了红色。
骨头被咬碎的声音响起,袁安卿连忙跑上去。
“喂!你等等!”袁瞻晖被袁安卿的莽撞吓了一跳,他想伸手去拉,但手刚伸出去,袁安卿就不见了。
袁安卿被浊吃掉了。
袁安卿被浊……吃掉了?!!
“卧槽啊!”袁瞻晖大叫了一声,浊朝着他的方向看了过来,袁瞻晖瞬间感觉自己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好在浊并没有攻击过来,他只是看了一眼,随后红色雾气在他身边凝聚,将他包裹,随后雾气散去,浊就这么消失了。
“完蛋了,完蛋了!”袁瞻晖的脑袋已经被吓回了兽形。
好不容易出了一个能把他们从混乱中带回来的救世主,结果这个救世主死了。
现在还出了个大祸害浊。
真是要命!
袁安卿只觉得眼前景象迅速变化,随后他便站在了猩红的山洞之中,他的脚边是累累白骨,袁安卿低头看着那些骨头:“浊,你是在吓我吗?”
没有人回答他。
袁安卿听到了一声很短促的嘶吼,像是什么野兽的声音。
“浊?”袁安卿往声音发出的地方看去,“你到底怎么了?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依旧没有人回答他。
“你没有消化我,你记得对不对?”袁安卿又问。
还是没有回应。
袁安卿有些颓丧:“你把你自己的气息藏得那么好,我没法窥探你的变化。你这几天确实不太对劲,但你又不肯说。”
“也是我问得少了。”袁安卿伸手放在山洞的墙壁上,他发现这个墙壁摸上去是软的。
袁安卿愣了一下:“这到底是哪儿?”
“浊?”
“浊!!”
“浊你是打算这辈子都不搭理我了?”袁安卿眉头皱起,“你把我放在这儿到底是想吓唬我还是想吃了我?”
依旧没动静。
袁安卿默默地蹲了下去,他按住自己的胃部。
剧烈的情绪波动也会导致胃痉挛。
而这次不需要他叫,浊就自己跑出来了。
说是浊其实不太准确,跑出来的那玩意儿顶多算个肉乎乎的触手。
那只触手悄咪咪地从袁安卿的身侧挤进去,帮忙按压袁安卿的胃部。
啪,袁安卿把它拍开了。
“你还记得你是谁?”袁安卿看着那不知所措的小触手,“那你早说啊!我问了你那么多遍你全当听不见是吧?”
那触手颤颤巍巍地立在那儿,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一旦忘记自己是谁,过往的一切被清空,那再找回来的那个算不算原来的你?”袁安卿盯着那触手看,“真正的你是不是已经死了。这些我都不敢肯定,我也会害怕的。”
“你既然没忘记,那你就告诉我一声啊!”袁安卿长出了一口气。
他是真被吓到了,在浊的触手偷偷钻过来进行抚慰后,袁安卿即松了一口气又觉得愤怒:“你说说你到底要做什么?”
那触手僵在了原地,没有动静。
袁安卿抿唇:“不想说?想就这么耗着?”
“你想耗你就耗吧。”袁安卿懒得管他了,“只等你什么时候想说话了再开口,不着急。”
袁安卿靠着山洞壁闭上眼睛,不再看浊了。
那条小触手小心翼翼地探过来,戳了戳袁安卿的脸。
袁安卿依旧没有睁开眼睛。
“袁安卿。”浊终于出了声。
袁安卿再一睁开眼,却发现地上的白骨都已经消失了,山洞也转变成了袁安卿家里的样子。
浊依旧没有出现,那条细小的触手在袁安卿的额头上轻轻抚了下:“你以后就留在这里好不好?这里最安全了。”
“什么意思?”袁安卿面无表情。
“我的体内是我能找到的最安全的地方,你就留在这里好不好?我不会让你受伤,也不会让你难过,我永远地陪着你,你就留在这儿嘛。”浊语气有些心虚,他也知道自己限制袁安卿的自由是不对的。
但浊没有办法,他现在一闭眼就是袁安卿浑身是血的样子,那些人都惦记着袁安卿的身体,无论是反抗组织还是白天他们,袁安卿不安全,袁安卿在哪儿都不安全。
“你没有在问我的意见。”袁安卿说,“你已经替我做了决定,现在又来多嘴问一句做什么呢?”
“我知道你不肯的。”浊小触手扭曲变化,变成了一只红色的手掌,那手掌放在了袁安卿的面颊上,又顺着面颊滑落到袁安卿的脖颈处,“你的身体太脆弱了,这种脆弱你甚至都没意识到,你随时可能会死的。”
袁安卿终于知道浊的欲望是什么了,浊的欲望不是让袁安卿做他的电动小玩偶,他是想让袁安卿长长久久地活下去,他在恐惧袁安卿的死亡。
“你之前做噩梦是梦到我死了吗?”袁安卿反握住了浊的手腕询问。
浊的手一僵,袁安卿这便明白了:“是我把你吓到了。”
“你不是故意吓我的。”浊连忙辩解,“只是你的身体实在太弱了……”
“浊。”袁安卿打断了浊,他又问,“你是喜欢我对吧?”
浊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安静。
“你想和我永远永远地在一起,是因为我和你是至交好友?”袁安卿抓住了浊的手腕不让他缩回去,有袁安卿死死卡着,浊压根不敢使力气。
“好朋友也不会像那样去给你帮忙。”袁安卿继续说,“你现在已经彻底摆脱禁锢了,按照你原本的预想,你应该获得了自由,成了为祸一方的大害,并且你还吃掉我了。”
“别这么说,我不会吃掉你的。”浊连忙打断袁安卿。
“就算你知道我喜欢你,我也不会放你出去的。我不让你死,我本身就是怪物,我本身就该任性。”浊就这么轻描淡写地承认了。
其实浊觉得他和袁安卿的关系必然会走向分崩离析,毕竟他限制了袁安卿的自由,只要是个活人就没法接受被彻底限制自由。
最终袁安卿会讨厌他,憎恶他,甚至恨不得杀死他,浊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他只要袁安卿能够安安稳稳地活下去。
“你喜欢我反而把自己急成这样。”袁安卿没有如浊所预料的那般,“那我们两个还不如没有遇见过。”
“如果我们两个没有遇见,那你会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偷偷死掉的!我不接受!”浊的声调高了许多。
袁安卿沉默。
“不管你想不想,反正你以后只能待在我这里了。”浊又一次警告,“你跑不出去的,就算你精神控制我,等我醒了也会把你抓回来的,到时候……”
“好啊。”袁安卿再次打断浊,“我陪你待在这里。”
“诶?你,你说真的?”浊愣住。
“嗯,我陪你待在这里。”袁安卿伸手覆在浊的手背上拍了拍,“你现在的情绪是不稳定的,你知道吧?”
“我很稳定!”
袁安卿没有回话,在他的视线里,周遭的景色总会时不时扭曲一下,从温馨的房屋内景变成肉块搭建的空间。
浊的情绪极其不稳定,但浊本人似乎注意不到这些,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固执的认为自己才是对的。
“浊,你对我也很重要。”袁安卿对浊说,“你也是我生命里最大的一个变数。”他不会在这个时候刺激浊。
“但是你现在这样让我有点害怕。”袁安卿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温柔,“我也害怕我会失去你。”浊的精神崩溃肯定不能这样继续下去。
“我很厉害,你才不会失去我,只有我需要担心这个问题。”
“你可以给我一个拥抱吗?”袁安卿张开双臂。
那小红手稍微犹豫了一下,在袁安卿的表情变得有点失落时,更多的手冒了出来,一团红色肉块拔地而起,把袁安卿抱在了其中。
“一味地固执是没法让我们达成目标的。”袁安卿温声细语地劝,“你应该知道。”
“你还想让我把你放出去?”浊觉得自己听懂了,袁安卿就是想离开他。
“不,我是担心你的状态。”袁安卿将浊的担心反问了回去,“你不会离开我的对吗?”
“我才不会!”
“可你现在不稳定。”袁安卿说,他不等浊反驳,又开口道,“我在原来那个世界以为自己至多活到一百出头,可是在这个世界我的寿命陡然增加了那么多,如果你失控死亡,那剩下我一个人,我又该怎么办?”
“我不……”
“是了,我也不该思考那些,你死了我也就该死了。”袁安卿垂下眼帘,“你活不长,我又能活多久呢?”
“你别说这种话!”
“不说你就能永远陪着我吗?”袁安卿反问,“我见多了离别,我也是会害怕的,别让我担心好吗?”
袁安卿一面在哄浊,一边觉得自己胃部痉挛得愈发厉害了。
情绪的好坏对胃部的影响是相当大的。
胃部的神经比一只小狗脑子里的还要多,但袁安卿很清楚自己不能出问题,如果这时候自己在浊面前出了问题,那浊的状态只会更加糟糕。
浊现在的行为是不理智的,他只是到了一个爆发期,就像那些激素混乱的人类一样。正常状态下的浊不会这么做。
“浊,你既然喜欢我,肯定见不得我难过对不对?”袁安卿感觉自己像在pua小孩,但他必须这么做,“我现在就很难过,我担心你出问题。”
“你才不会难过,你永远都是那样……”浊的话说了一半就顿住了。
因为袁安卿居然掉眼泪了。
袁安卿居然在掉眼泪?!
好吧,眼泪没掉出来。袁安卿本身就不会哭哭啼啼的,他好像还有点哭泣羞耻,但袁安卿的眼眶绝对是湿润了的,只是在强撑着。
浊整个怪物都僵住了,他手足无措,想要伸手帮袁安卿擦一擦,又怕吓到袁安卿。
真好骗啊。
袁安卿看着面前那团颤抖的肉瘤。
袁安卿的眼泪不是因为难过,他难过的时候其他人是发现不了的,因为他不会掉眼泪。
现在他眼眶里的应该算是生理泪水,胃实在是太疼了。
这种眼泪他控制不了。
“你,你别难过。”浊的话都说不利索了,“你实在不开心你就打我嘛,你不要自己哭。”
“我不想打你。”袁安卿伸手轻抚浊的红手,“我打你,你就该难受了。”
“我不会疼的。”
“你心里该难受了。”袁安卿摇摇头,“我也不想你心里难受啊。”
浊一时哽住:“你!你这人怎么这样?”
“我怎么了?”
“你要打要骂,我又不会还手还嘴。我都把你关起来了,你还对我那么好做什么?”浊不觉得被安慰,他只觉得更委屈了,他替袁安卿觉得委屈,“就是你的性格太软了才会被别人占便宜。”
“我性格不软,我只是不在乎他们。”袁安卿不认为自己的性格软,“很多东西我都是不在乎的。”
“但你不一样,我不是在无视你,我在退让,因为我在乎你。”袁安卿说,“我以前也是想过死的,我期待着有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毁灭我,让我放下那些与我隔了一层的责任,让我陷入永眠。”
袁安卿发现浊的动作稍微僵硬了一些:“我现在不想死了。”
“我不喜欢别人因为我的死而难过。我想原本的我死了也确实没有人会哭。因为我不重要,我只是长得好看一些,但没有人喜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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