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言谕抿着嘴唇,有些小心的笑起来,“那就太好了。”
哈苏纳却说:“明天出去玩好不好?”
言谕轻轻眨了眨眼睛,“嗯?”
哈苏纳把他从毛毯里扒出来,放进早就烘热的被窝里,拨开他额前的碎发,温和的说,“明天是难得的休息日,最近您太累了,应该放松一下。”
言谕有点开心起来了,因为看不见,只好慢吞吞地伸出手,拉扯住哈苏纳的睡衣,“先生,那你今晚跟我一块睡吧,好不好呀?”
哈苏纳摸了摸他的头发,“好。”
言谕小时候就喜欢汲取他微薄的体温,在孤独的夜里入眠,长大后也没改掉这个习惯,在极偶尔的时候,他喜欢趴在哈苏纳胸口打个盹。
那里有他最喜欢的雄虫信息素,他有的时候会主动跑到哈苏纳怀里,嗅一嗅,像只可爱的小松鼠。
尽管知道雄虫生来就为侍奉虫母,任何情绪波动都是不尊敬的,但他无法在言谕的拥抱里保持理智。
虫族的身体普遍僵硬,不论是幼崽、少年还是成年期,都非常难以拥抱。
在漫长的进化过程里,虫族将自己的情感意识降到最低点,在没有虫母的日子里孑然独行,忍受着不见天日的黑暗与痛苦。
可是哈苏纳还是得到了小虫母的拥抱。
哈苏纳看着言谕苍白冒冷汗的脸颊,柔声问:“冕下,你还好吗?我叫医生来吧……”
“不。”言谕回应他,眼睛就算看不见,也乖乖闭上了。
小虫母很倔强的说,“我睡得着,这样很舒服。”
哈苏纳想提醒他,自己是雄虫,但是突然间他就产生了迷茫感。
言谕总是对性别的边界感不强,他会忘记他已是即将成年的虫母,对雄虫而言具有多大的吸引力。
哈苏纳心里惦念着雌雄有别,哪怕是小虫母,他也不想欺负小虫母。
但是小虫母可以随便欺负他。
他把自己想象成一个玩具,随便冕下怎么来。
冕下正处在青春期,青春期的生理躁动更为明显,小虫母不懂,哈苏纳却一清二楚,所以他做好一切准备,哪怕是冕下对那些事产生好奇,想使用他,他也会百分百配合。
他心甘情愿的。
在虫族理念里,虫母冕下从出生起就应该被雄虫包围的,雄虫应该无时无刻不满足虫母的需求。
旧时代时,虫母在出生、发育周、甚至是受孕、分娩、生产时,都需要雄虫信息素的安抚,在虫母疼痛苦楚到极致的时候,雄虫愿意成为满足虫母口腹之欲的食物,怎样都好,只要虫母觉得舒适即可。
新时代则不然,言谕体弱多病,这是虫族的共识,这样的身体不适合生产。
帝国生育委员会曾经邀请哈苏纳去探讨过这一点,他们很庆幸虫母冕下没有生在旧时代,否则分娩时生殖腔强行打开,虫卵突破腔口,缓缓滑过产道的时候,虫母冕下一定承受不住那种被撑开的疼痛,可能会昏厥过去。
虫族生产的速度很漫长,虫卵的数量多寡决定了时长,低等级虫只能生产1-5颗虫卵,虫母能一次性生产30-50颗虫卵,经过产道挤压后的虫卵更健康更活泼,分泌时的生产粘液也能帮助虫卵更顺利地落地,破卵,成虫,这个过程大概要持续一天。
同时,虫母所承受的生育的代价也更高,虫母生产周期在两个月,是人类的五分之一,但是恢复的时间只需要一周。
因此,虫母一年之内至少有六次受孕机会,频率非常高,普通雌性根本无法承受那种高强度的怀孕生产周期,他们身体的营养会被虫卵掏空,变得脆弱,多病,也无法保证每一胎都健康茁壮。
而且比较没有道德的是,法拉米虫母冕下生活的年代很原始,祂在交.配的时候并不考究雄虫是谁,经常肚子里怀着来自于好几只雄虫的卵,一胎接一胎,迅速扩大了虫族的规模。
当然言谕的体质做不到这一点,他成熟后也完全不会有生产的忧虑。
法拉米冕下年长后,依然保持着超高速的生产状态,祂只是对这种受孕感到厌倦了,面对一群叽叽喳喳叫祂“母亲”的小虫崽子非常没有耐心,于是主张修建了虫族第一个全自动受孕孵化基地,取代了自体受孕。
高等级雌虫们只需要定期抽取生殖腔的卵子胚胎,拿去和雄虫的jing液做匹配就可以培育出下一代了。
虫族们为此感到很庆幸,他们爱母亲,也把这种爱分享给了还很幼嫩的言谕。
有风在心里呼啸而过,是绵软的爱意,这一瞬间,哈苏纳想的是,言谕怎么能去亲自孕育一群虫崽?他自己还是个宝贝。
言谕在睡梦中有些不安,他的头动了动,在哈苏纳臂弯里蹭到一个舒服的位置。
然后他下意识的,抬起一条白皙柔韧的腿,在被窝里挤开哈苏纳的膝盖,随后放在他的一条腿上,俨然是把他当成了搂着睡觉的毛绒玩具搭子。
哈苏纳尽量放软了身体,垂下眼眸,看见他掀开的睡衣下有雪金色的虫母纹,隐隐发着光,猜测他又要进入发育周了。
小言谕的身体开始变得很绵软,他会很容易疲倦,这个时候需要好好休息,补充营养,明天可以睡个懒觉,不着急醒来。
哈苏纳把小言谕抱在怀里,沉沉入睡。
第73章
这一次发育周来势汹汹, 言谕在睡梦中也感觉到了异常,他的腺体在升温,这是他第一次清晰感受到腺体内的蜜囊在膨胀扩大,囊壁相互拥挤着发出叽咯的摩擦声, 那块软肉叫嚣着想要被抽取, 通过脊椎传遍身体。
言谕颤抖着手臂把自己蜷缩在一起, 额头开始渗出冷汗,一丝丝一缕缕的精神力从他精神海里钻出来, 他的脸变得苍白, 泛起不正常的红。
耳膜像是有虫在咚咚敲鼓, 脑部神经在阵阵作痛,助听器的存在反而成了堵塞声波回旋震动的障碍物。
言谕对这些异常的生理反应非常不适应,出于本能, 他抬着手, 胡乱地摘掉了埋在耳内的助听器, 在床上滚了两圈, 眉眼才逐渐舒展起来。
哈苏纳被他乱动吵醒了, 半睁开眼,顶着睡乱的金色长发, 曲起手臂斜倚着床板,快速打开灯, 另一只手放在言谕额头上。
“宝宝,你怎么了?”
“……”
言谕在他的手掌抚摸下呜咽了一声,紧闭的眼角噙着一点泪水, 像只无故受伤的小兽。
“难受……”他小声说, “难受……”
他一直在重复这两个字,哈苏纳的困意霎时间烟消云散, 用指腹抹去他眼角的眼泪,低声哄道:“宝贝?”
言谕默不出声,他不习惯这种陌生的痛感,连膝盖也在颤抖着,好像也要趁现在多拔高个几毫米。
“额头有点烫。”哈苏纳呢喃着,“是信息素的味道。发育周又开始了吗?这次有点严重啊。”
夜深虫鸣,寝宫里渐渐荡漾起虫母信息素的涟漪,从寝宫多床榻开始发散,夜风吹动遮蔽繁星的墨云,风吹开层层雪白的窗纱,拍打窗棂,吹来一丝清凉,也将虫母腺体里甜蜜的信息素味道传递给未眠的雄虫护卫。
这味道犹如一针亢奋剂打进雄虫护卫队的脊梁,他们的脸冒出细汗,触角生长出来,盔甲一层一层从里到外破裂开来,人类光滑的皮肤蜕化成虫子坚硬的甲壳,皮崩肉裂,整个阿洛缇娜花园被漆黑的虫族紧紧包围。
雄虫们坚守岗位沉默不语,他们来自于不同种族,情感淡漠的他们从不公开自己的原型,除非在战场上和交.配时,可是此时此刻,他们又不得不以这种方式坦诚相见。
雄虫骑士们虽然被虫母冕下的甜美信息素所吸引,然而他们的意识里还残存着对同类适当的友善,尽管如此,他们也不得不承认,他们已经有种立即撕碎对方的愤怒冲动。
因为想要独占虫母的信息素。需要得到虫母的精神力安抚。想要被虫母支配,被祂的眼睛看见。
这样的欲望让骑士们心头燃起火苗,燎烧着一整颗水深火热的心,焦躁易怒地在巡逻地附近走动,背上原本静止的坚硬鞘翅变化成为前肢,漆黑足肢外壳划过地面,尖锐刺耳的声音听了牙根发酸。
虫族忍耐渴求的心情,自发围拢在虫母寝殿门口,顺着窗棂的缝隙,眯起眼睛闻信息素。
他们就用这样的方式得到一点安慰,接连发出嘶嘶嗡鸣的声音,似乎这是渴求的信号,有尾巴的虫族打开鞘翅甩出尾巴,轻轻摇晃着,等级在B以下的虫族连尾钩都藏不住,漆黑尖锐的尾钩在月光下泛起一点水色,尖端变红变大,分泌出的生理液体缓缓滴入土地里。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后,言谕的温度不再升高了,但也高温不退,王宫里的医生连夜赶来,为言谕诊断。
“冕下,放松一些,您的手抓得太紧了。”
言谕一直在抓着床单忍痛,而且他听不见医生在说什么,医生只好小心翼翼地掰开他的手指,在他怀里塞进一个小玩偶,言谕就抓紧了玩偶,在医生的陪同下缓缓放松肌肉。
医生们快速检查,“报告给我信息素浓度,精神力阈值区间,心率,血压,腺体下组织液浓度,还有冕下翅膀根部的蛋白囊,对,抽取一点就行。”
言谕的翅膀在瑟瑟发抖,他对混乱的信息素更为敏感了,像在做一个无法逃离的梦一样,那种艰涩的、紧绷的神经末梢缠绕住和他处在同一空间的虫族们,每只虫族都被迫承担着虫母的压迫力。
医生的汗浸透了白大褂,他擦了把脸,抱着病案本,推了推眼镜,严肃的说:“哈苏纳大公,冕下这一次的发育周很凶险,他的信息素浓度100%,阈值区间不变,心率血压偏快偏高,腺体蜜囊和蛋白囊的饱和度到达了临界线。再这样下去冕下会持续高热,他身体本来就很孱弱,更会受不住的,您想个办法,但是不能让王使用抑制剂,那是犯罪。”
鹅黄床垫上蜷成一团的小虫母在轻轻呜咽着,哈苏纳慢慢走到言谕床边,坐在椅子上,握住他的手,“王,您很难受吧……”
床上黑发的小虫母感受到雄虫手掌心的温度,睫毛缓缓颤抖着,呼吸更加不平稳。
哈苏纳心急如焚,怎么能让他觉得舒服一点?
恐怕只有雄虫的脊髓液了。蛋白质无限接近于100%的黄金,藏在每一只雄虫的脊椎骨里,S级雄虫只需要一丁点就能安抚雌虫躁动的腺体。
只是抽取时有点疼。
但是没关系,为了浇灌一株艰难生长的玫瑰花,以冷血著称的哈苏纳也可以是最甘于奉献的花匠。
哈苏纳摸着言谕的脸颊,拨开他被汗水浸湿的黑发,慢声细语地说,“冕下,稍微等我一会儿好吗?我要去做些准备。”
言谕听不见。
哈苏纳心疼的亲了下他的鬓角,轻手轻脚地离开寝宫,医护们也不再打扰,收好检测器械箱子跟着出去。
寝宫外有螺旋向下的楼梯,两侧栏杆被擦拭的明亮干净,每一阶都铺陈了绵软的建筑材料,因为不想小言谕走在上面时被滑倒。
十分钟后,哈苏纳拿着一小瓶金色液体回来的时候,一抬头,他就看见小言谕光着一双脚,肩头披着单薄的睡衣,双臂趴在冰冷的栏杆上,紧抿着嘴唇,身体每隔三秒钟打一次摆子,乌泽黑润的眼眸一直安静地“看着”下面。
他似乎是匆匆跑出来的,跑得太急了,所以光着脚,小腿还有一处磕青的淤痕,衬在清冷如月光的皮肤上异常触目惊心。
哈苏纳拧着眉,小言谕的眼睛看不见,耳朵也听不见,脚步蹒跚着,是怎么跑出来的?
哈苏纳大步流星地走上台阶,三步并作两步,到了言谕身边,言谕扒着他的手臂,鼻尖轻轻蹙动,紧接着就被哈苏纳抱了起来,“宝宝,你不舒服,怎么能乱跑呢?”
言谕听不清他的话,空洞的眼睛“望”着他,抬起手解释说:“我不知道你去了哪里,所以出来找你。”
哈苏纳看了一眼高台下悬空的台阶,好在言谕留在高台上,否则他可能会从楼梯上滚下去。
哈苏纳又气又急,回宫把言谕放在柔软的床上,抬起他一只脚,那条小腿的淤青很明显,受伤的言谕不想被看见他的狼狈,削瘦的身体缩在宽大松散的睡衣里,疼得发颤也不出声,让哈苏纳更生气也更心疼。
哈苏纳取来消毒药水给他擦,言谕疼的抽气,但是没有躲开,一直很安静,最后他听见哈苏纳有些沉重的呼吸声。
言谕小声问:“……先生,你怎么了?”
哈苏纳忍住愠怒,努力让自己对声线变得平静,柔声说:“没事,我刚才上楼梯太急了,你先把这个喝了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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