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嘴八舌中，田树清终于崩溃了，眼泪止不住地淌下来，像疯了似的啊啊大喊。
他这些天一直紧绷着神经，无数迹象都证明他的儿子是真的死了——心跳停了，身体冷了臭了，斑痕开始显现。
里面的丧尸再不可能变回他的儿子，但他和老婆李珏都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如果可以的话，他们宁肯用自己的命去换。
他们将变异的儿子捆在椅子上，堵住他的嘴巴，从没想过后果，就这样一分一秒煎熬着。
直到今天这群人找上门来。
他感觉真的置身于深渊。
“我说过绝不会让他跑出门的，你们这群混蛋……”
“咚咚咚。”
房门从里面被敲响，李珏疲惫的声音在门后响起。
“你们放了他，我给你们开门。”
转机出现，钱正华等人都愣了一下，随即一口答应：“行！”
田树清此时看上去已经彻底崩溃了，整个人颓丧得没有一丝力气，对他们毫无威胁。
钱正华将他放开之后，田树清沉默地让开了位置，用手背抹着眼泪。
门后的嘶叫声越来越大，钱正华等人没去多注意这个状况，李珏打开门后，他们都被客厅里的丧尸吸引去了全部注意力。
那个他们平日里见过不止一面的少年田磊，身上看着并没有明显伤口，应该是在放学回家的路上不小心被丧尸剐蹭到了哪里，回家才发作的。
而此时田磊的眼睛已经完全变异成了丧尸的样子，白瞳与血丝交织，嘴巴含着一块要落不落的棉布，正朝着一屋子的人咆哮。
李珏是个很瘦的女人，气色不好，鬓角已经满是白发，脸上透着浓浓的疲惫与无望，整个人都被折磨得快麻木了。
她缓缓退到门边，眼神有些呆直，小声道：“你们去吧。”
钱正华等人互相对视一眼，其中一个人道：“钱哥，你说了由你来动手的，说话算话啊。”
“老子肯定说话算话！你催个屁啊！”
钱正华恶狠狠地瞪了那人一眼，举着西瓜刀一步一步朝田磊走去，脸上被汗水打湿得能滴水下来。
“破坏大脑就行了，把刀砍进去就行了，很简单的，脑袋脑袋脑袋……”
钱正华急躁地默念着，却没发现绑住田磊的麻绳已经松了许多，田磊在椅子上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大，嘴里含着的棉布也掉了下来。
就在钱正华举起刀之际，程旭突然高喊了一声：“钱哥小心！”
下一秒，田磊的麻绳被完全挣脱，整个人跟见到猎物的恶犬一样猛然暴起。
电光火石之间，钱正华慌了神，条件反射地将西瓜刀随意往前一划。
他力气大，这一下虽然没砍到头，但划伤了田磊的胸口，同时也帮自己挡了致命的一下，没被田磊抓到，转身立刻往后跑。
而田磊即便被划破了胸口，但行动力丝毫没有受阻，口中嘶吼着，疯狂地朝着人最多的地方冲去。
“啊——”
众人都慌了神，没料想到这样的情况。
唯有程旭看了眼李珏和田树清。
田磊就像狼进了羊群，而羊群也没有主心骨，即使战斗力远高于田磊，但事发突然，而且他们几乎都没有亲手杀过丧尸，心里带着惧意，一时间只知道推挤着逃窜。
田磊扑向的第一个人叫佟文，眼瞧着丧尸来袭，佟文正要偏身躲过去，却不料转身的时候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脚，失去重心，啪地摔在地上，心口瞬间绝望地发凉。
“完了……”
田磊的手指抓破他脚踝皮肤的时候，佟文脸色倏地惨白，忍着刺痛，用尽全力将田磊踢开之后，像是突然间点燃了毕生的力气，攥住离他最近的一个人，站起来之后再将这个人往后扯，自己借力拼命冲出了房门。
身后传来绝望的惨叫。
事情发生得很快，程旭偷偷绊倒佟文后，便跟着冲出了楼梯间，没有再往后看一眼。
十几个人尖叫着四散逃窜，上楼的上楼，下楼的下楼，踩得楼梯咚咚咚仿佛地震似的，杨九幻他们在五楼听得清清楚楚，感觉整栋楼都在震。
这会儿差不多七点，他们刚吃完晚饭。
杨九幻挖了三个冰淇淋球当饭后甜点，他吃开心果味的，孟千机吃抹茶味的，杨飞扬吃红心柚味的。
Gelato口感绵密软滑，味道浓郁，最适合在没有空调的夏天傍晚来一口了。
吃着吃着整栋楼的动静就越来越大。
“打起来了？”杨飞扬问？
“肯定啊，”杨九幻一个手势就止住了杨飞扬的想法：“别想出去看热闹，你给我好好在家拉伸一下肌肉，再敷个膏药，明天训练要是举不起来刀就死定了。”
“……哼，好吧。”
杨飞扬没反驳，她知道轻重缓急，今天用力挥了很久的刀，手臂确实有点酸，需要尽快适应这种强度才行。
大动静并没有持续多久，但孟千机和杨九幻还是决定明早再出去探查情况。
毕竟天色快黑了，楼道里灯已经不亮了，虽然对孟千机没影响，但杨九幻在昏暗的环境下视力有点弱。
翌日清晨，孟千机跟往常一样很早就醒了。
今天是个大太阳天，日光很早就从窗户外洒进来了，在木地板上铺了金灿灿的一片。
风扇呼呼地转着。
虽说杨九幻可以在空调挂机旁边打开囤货空间的门，用空间里的插座电力来运转空调，但空调外机毕竟是挂在楼栋外墙的，全球断电，要是只有他们一家的空调外机在嗡嗡运转，那简直是个鬼故事。
于是杨九幻昨晚就只接通了风扇的电力。
现在气温升高，逐渐感觉有点热了。
孟千机从沙发上坐起来，不经意间往床上一瞟，杨九幻趴着睡得很沉，已经将三分之二的薄被给踢下床了，唯有仅剩的一小块印着桃子的被单搭在腰臀上，露出大片白皙匀称的肩背和四肢。
在清晨七点的日光下有些晃眼。
孟千机顿了几秒，又重新躺下，双手枕在脑后，安静地看着天花板。
九点的时候杨九幻才缓缓转醒，发现孟千机也还躺在沙发上的时候，便心安理得地又磨蹭到了十点才起。
洗漱完毕已经十点半了。
“不吃早饭了，先吃点水果垫垫，等会儿直接吃午饭吧，你想吃点什么水果？”杨九幻问。
孟千机淡淡地看他一眼，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阳光水蜜桃。”
“？”
杨九幻满头问号：“这是一个水蜜桃品种吗，我只听过阳光葡萄，你重新说。”
孟千机撇过头蓦地笑了一下：“那就水蜜桃吧，随便哪个品种。”
直到吃完水蜜桃，杨九幻还在为孟千机那个笑感到惊异。
这几天相处下来，他似乎都没见过孟千机的笑容，就算是笑，也是笑意不达眼底那种，很冷很酷。
严格意义上来说，这个笑应该是他认识孟千机以来，他第一次看见这个人‘有点开心’的笑。
这么爱吃水蜜桃吗？
为什么会感觉有点怪呢？
第17章 丧尸群
午饭时分。
在找到一本满意的菜谱、并且让杨飞扬和孟千机提升好厨艺之前，杨九幻决定暂时不做饭了，不然完全是浪费食材。
还是吃外卖吧。
他从空间里拿出了一份窑鸡、一份西班牙海鲜饭、一份芝士牛肉饼。
主打一个混搭。
窑鸡是香辣味的，包在锡纸里，拿出来的时候热腾腾的，还有些烫手，鸡肉软嫩多汁，酱汁和辣椒渗透得非常入味儿，打开锡纸的瞬间香气扑鼻，撕下一块放进嘴里立刻软烂脱骨，汁水四溢。
西班牙海鲜饭也非常好吃，味道更加丰富有层次，食材用了鱿鱼、虾、青口、洋葱、大蒜、柠檬等，鲜香可口，酱汁浓郁地包裹着每一粒米，金灿灿的看着就有食欲。
芝士牛肉饼更是合杨九幻的口味，外皮酥脆内部爆浆，一口咬下去，拉丝的芝士也已经混着牛肉碎的鲜美汁水了，随之互相融合的还有洋葱的香味和水果椒的甜味，更有黄油和芝麻裹在一起，简直让人口齿生香。
为了解腻，饮料杨九幻拿的是蜜桃乌龙茶，不是很甜，但有浓淡合宜的桃子味和茶香，回味无穷，很不错。
不过他觉得孟千机应该更喜欢这个小饮料，毕竟这人又爱桃又爱茶的。
吃完午饭，杨九幻喝了一杯摩卡星冰乐，午休了一小会儿，到一点半的时候，跟孟千机一起出去查看楼梯间的情况。
出门就闻到一股血腥味，杨九幻有些后悔没戴口罩了。
他们五楼的门口倒是没见到血迹，但走到七楼时，就完全是血腥现场了——
三具尸体已经分不清谁比谁更惨烈了，其中两具是田家夫妻，昨晚李珏放松儿子田磊的绳子时，本身就没想过要和丈夫一起逃走，完全没有了活下去的希望，抱着必死的决心，成为了儿子的盘中餐，同时也拉了恨的人下水。
另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便是昨晚被佟文拉了一下的倒霉蛋，破破烂烂的身体横陈在七楼走廊中间。
而在他们身边摇摇晃晃漫无目的走动的，则是已经没有了攻击对象的田磊。
他的全身都沾满了别人的鲜血，嘴角还挂着不知是谁的血肠子。
整个画面看起来就像一则恐怖片。
孟千机干净利落地将田磊解决了，两人又沿着楼道往上走，因为孟千机闻到上面也有一点血腥味，还有属于丧尸的腐臭味。
走到九楼的时候，果然见到一个女性丧尸和一具男性尸体。
两人年龄相仿，身上都有打斗的痕迹，衣物凌乱、手臂脖子都有伤口，而男性尸体的嘴角还带着血肉，脑袋被砸得稀碎。
女性丧尸一见到他们便要疯狂地扑上来，被孟千机一刀毙命，再没有了声响。
“昨晚他们这么多人都没能制服住那个丧尸？居然还有变异了的。”杨九幻道。
孟千机没再闻到丧尸的味道，收起刀说：“抓破皮就能被感染，风险大。”
杨九幻叹气：“看到我在外行走的时候，离开你的距离不能超过你的刀气范围啊，对了，你的刀气现在能打到多远？”
孟千机正要说话，突然看向九楼的住户门。
紧接着，有人小心翼翼地从里面打开了门，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女孩儿面色警惕地走出来，有些憔悴，看见躺着的两具尸体，沉默了良久，眼带泪光。
“他们……死了吗？”
杨九幻对照着这三人的年龄和长相，开口问：“他们是你父母？”
女孩儿点点头。
“他们已经死了。”
“我知道，”女孩儿捂着脸哭出声。
“我爸爸昨天被人叫出去，说是要处理楼里的一个丧尸，过了一会儿就突然跟逃命一样跑回来，说自己被丧尸抓伤了……”
杨九幻挑眉：“他有说过是怎么被抓伤的吗？他冲的头阵？”
“不是，他说那个绑着丧尸的绳子突然就松开了，然后丧尸朝他们扑过来，本来他可以跑掉的，但是有人把他绊倒了！”
杨九幻微微一愣：“是不小心的吗？”
女孩儿摇头：“我不知道，他当时已经崩溃了，一直在说被绊倒了被绊倒了，身体也开始发烫，我们一家人都很害怕……”
杨九幻垂眸看了眼那个名叫佟文的男人，当时跑回家的他应该还没有失去理智。
“那你妈妈怎么回事？”
女孩儿眼睛瞥向一边，有些躲闪，默默地擦拭眼泪，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
“我爸不愿意离开我们，不愿意离开家，他坚持说自己不会被感染，说那个伤口很小，但是他的脸色和眼睛都已经在变化了，他自己不知道，是妈妈为了我，拼命把他拖出了门……”
杨九幻和孟千机对视一眼，这个女孩儿说的是真是假，已经死无对证了，不管怎么样，这都不关他们的事。
至于背后绊倒人这事儿是不是真的，对他们而言也不太重要，反正杨九幻本来就信不过这栋楼的其他人，他们也不准备和这栋楼的其他人产生任何交集。
“你父母已经没威胁了，不用再担心。”
简单说了两句之后，杨九幻和孟千机就要下楼离开。
“你们等等！我叫佟雪，我一个人太害怕了，我能跟你们一起吗？”
“不能。”
没等杨九幻回答，孟千机就直接地切断了她的希冀。
“为什么，我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
孟千机示意杨九幻往下走，跟在他身后头也没回：“我捡块石头放身边也不会给我添麻烦，我要把路上的石头都捡了吗。”
佟雪没料到他会这样不留情面，一时间愣住了，回过神时，两人已经走远了。
今天是末世来临的第三天，也是孟千机在杨九幻家里住下的第三天。
杨九幻还记得孟千机的战力提升系统升级的条件，是在他家住满五天，他还蛮好奇两天后孟千机的战力值能提升到什么程度的。
水电气都在昨天就彻底断了，救援队连个影子都看不到，再加上昨晚的事情之后，楼梯间还蔓延着一股明显的血腥气与臭味，天气又热，所有的一切都在刺激着人们脆弱的神经。
而且也因为昨晚的事，一些人反而更不敢出去寻找物资了，仿佛被近距离地接触丧尸给吓破了胆。
距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杨九幻决定陪着杨飞扬和孟千机一起出去锻炼，顺便看看能不能再顺手拿点东西填满空间。
为了行动方便，杨飞扬和孟千机都没有背包，只有杨九幻背了一个黑色背包掩人耳目。
之前的消防斧他握着也趁手，便继续拿着。
杨飞扬依旧是砍刀加棒球棍，很有二刀流的潜质。
至于孟千机，还是那把削铁如泥的长刀。
杨九幻伸手抚了一下孟千机的刀，触感冰凉冷硬，像这个人一样。
“以后看见有合适的束带给你拿一个，就可以把刀背在背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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