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整个场子,他就认识顾青一个人,把这人放走了,他们一群天师萨满,在饭桌上商量好了对策。那在接下来的行动中,他搞不好就得被边缘化。
毕竟代表着公安系统,历允估么着自己不能太拉。
于是此时,他厚着脸皮点头,“是啊,您帮了我这么多忙,我到现在都没请您吃个便饭,多不好意思。”
顾青挑眉,“您?”
历允眼神真挚。
他手下不松,一副好哥俩的样子,亲亲热热地揽着顾青就要朝外走。
果然,他这边才一动作,那边几个等顾青的人就起了点骚动。
不等顾青反应,历允直接回头,仿若才发觉。
“诶?您几位也还没吃饭吧。要不一起?”
话音才落,他手臂就被人拧了一把。
历警官得偿所愿地回头,笑眯眯地对上顾青没好气的目光。
“把我当台阶使?”顾青冷笑低声。
那边几位已经凑了过来,历允低声下气,“哪敢啊,您理解一下,我这是工作需要。”
虽然身份特殊,但也是在体制内工作的。
顾青虽然冷笑,但其实没往心里去,抱臂同历允一起朝外走。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你们以后就把人家老年大学当成行动指挥部了?”
“接下来是暑假,老年大学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不开课。这地方平时就有很多穿演出服的人进出,我们这群人来往也不至于引起关注,当临时办公室刚好。”
历允了然地点了点头,接着又好气,“清扫是怎么个扫法?像是他们水文局的一样,定点测数据吗?”
顾青其实不太耐烦当老师。
但这两天他把历允当司机当助理,来回使唤了不少次,此时也只得投桃报李。
“不止。因为那种东西中厉害的,一般都与特定的经历有关,所以涂山县很可能发生过一些特殊的历史事件。”
历允:“大屠杀?”
“也有可能是献祭文化、迁徙、战乱、某些特殊生灵的死亡。总之,得专门派一批人去翻地志记录。”
正说着,一个端着铜盆的人走了过来。
才靠近,历允就闻到了一股煤炭和草药混合的气味。
但说不出来地,他隐约觉得这股气味中,好像混杂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干刑侦干久了的人,对人血的味道会特别敏感,历允当即停下来,朝那人看去,“他拿的什么?”
迎面走来的人不认识历允,但认识顾青。
“啊?这个吗?”
她端起铜盆,给历允看了眼里面的东西。
只见是一套卫衣长裤和一件做工极佳的柿红色清女衫。
——是谢司珩背着宋时清下山的时候,两人身上的衣服。
后来两人进医院,谢司珩给自己和宋时清换了病号服,身上的衣服就不知道丢哪去了。
历允没在意,却没想到现在会在这里看到它们。
他着实愣了一下,莫名其妙地看向顾青,“你们拿人家衣服干什么?”
“你是不是傻?”顾青淡淡,“那两个学生曾经去过那东西布下的鬼域,衣服上多少留下了那地方的气息。回头用一些手段,搞不好能追踪过去。”
历允脸上合适地露出了恍然的神情。
“这衣服能碰吗?”他问道。
顾青皱了下眉,没回答能不能碰,而是反问,“你要干什么?”
历允揉了下鼻尖,闷声,“我闻到了血腥味。但我记得那俩小孩身上没有出血的伤口,都是淤青拉伤之类的。你看看是什么血,说不定也是个线索。”
有一点历允没说。
在谢司珩和宋时清上了救护车以后,他跟了上去。
一路上,他细致地打量过两个人的状态。他确定当时,谢司珩和宋时清身上没有血迹,只是一些黑灰。
所以此时,这一缕多出来的血腥味,无形地牵动了历允那根敏感的直觉神经。
顾青按了下手,示意端着盆的女人将铜盆放在地上。
“你别上手。”他拦了下历允,自己蹲下来,将两件衣服拎出来展开。
——没有血迹。
从头到尾,这两套衣服就只是像历允那天看到的一样,单纯得脏,什么血迹都没有。
但脱离了铜盆中特殊药草和木炭的遮掩,顾青也隐隐约约地闻到了一丝腥气。
他起了一个很古怪的念头。
但……不会吧,那东西为什么要在衣服上设障眼法?
顾青单膝跪在地上,沉吟了一会,才犹豫着起手,勾出了一个诀。
——空气中的腥气,重了几分。
这下,连从头到尾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女士都疑惑地“嗯”?了一声。
夏天气温高,新鲜的血迹味道不重,但放了两天多,那股腥气越来越重。
障眼法是重点作用于外观的术法,终究是没能遮住那股血气,让历允觉察到了一丝端倪。
走廊上的三人一言不发,目光不可置信又僵硬地看着地板上两套几乎被血污盖满的衣服。
顾青黑白分明的眼珠一动不动。
“谢司珩当时扑了上去,想要撞开它,被它扼住了喉咙……”
“……它用刀刺进了谢司珩的……”
“我看见它杀了谢司珩……它真的杀了谢司珩……”
宋时清的话仿佛再一次地在他耳边响起。
那个坐在床上的苍白少年手指抓在床的边缘,身形微微战栗。
“……我……我拿刀,砍它的手和头……但我砍不完……我……”
是啊。
它为什么要在两件衣服上设障眼法呢?
顾青咬着自己的舌尖,脑中既清明又混乱。
宋时清说的那些都是事实啊。
它在……
“它在掩盖自己杀了谢司珩的事实。”顾青喃喃。
它。
在掩盖,【谢司珩】已经不是谢司珩了的真相。
另一边。
宋时清整个人像是被抽去了骨头一样,完全站不起来。
他看着那东西慢吞吞地下来,怪异恶劣地,一点一点地——
“咚!”
宋时清贴着玻璃墙站起,后背在墙上沉沉地撞了一下。
他的喉咙口像是被一块冰堵住了一样,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只知道跌跌撞撞地朝外,抓起手机,将它扔向那东西。
“啪。”
手机背面朝上,砸在了积水的瓷砖上。
【嘻嘻……】
没有用……
怎么会?
宋时清本能地觉得哪里不对。
但他现在已经失去思考的能力了,洗手台的镜子中,他背脊上的蝴蝶骨脆弱地凸出,仿佛有谁微微用力,就能折断他一样。
残破的尸块还在朝着他爬。
宋时清脑中一片空白,此时此刻,他全凭本能地跑向浴室门,扭动门把,想要冲出去。
咔哒咔哒。
就像是有一股大力卡死在了门锁之中一样。
磨砂玻璃门纹丝不动。
而这一刻,一股冰凉的寒意,攥住了宋时清的脚踝。
【嘻嘻……】
它歪着头笑,微微用力——
磨砂门后,猝然泄进了一片走廊上的灯光。
接着,门把带动宋时清的手,朝左侧拧开。
谢司珩拉开门,猝不及防地,被朝他倒来的宋时清撞的后退了一步。
没写完,下一章补,夜色太凉我怕呜呜呜
第四十七章
在眼底倒映出谢司珩的影子的那一瞬间,宋时清感觉那股将他心神攥得皱缩的巨大恐惧,霎时间扭转成了另一种难言的惊怯爆发出来。
“……鬼……谢司珩……谢司珩……”
宋时清不顾一切地钻进谢司珩的怀里,把湿漉漉的脸贴在他肩膀那一片的衣服上蹭。
又抬头回头。
他身后已然空无一物,只剩下没关的淋喷头哗哗地流着水线。但宋时清完全失去了判断能力。
他甚至以为自己在给谢司珩指身后的恶鬼,但事实上,他的两只手都抓在谢司珩腰侧的衣服上。
像是一棵拼劲了所有生命力,缠在大树上的荏弱菟丝子。
“时清?”谢司珩终于出了声。
宋时清看着他先是茫然,随后神情有点尴尬。谢司珩一手握着浴室的门把,一手扶在凸出的门框上,似乎是想抱他,但最终没有动作。
“鬼……谢司珩……”宋时清残存的理智不足以支撑他理解谢司珩现在的动作,他只是一个劲地抓着谢司珩,重复着“鬼”和他的名字。
如果谢司珩真给他找了心理医生,他这个样子的状态被医生看见,就该给他使用药物了。
侧面洗手台前的镜子里映出两人此时的样子。
宋时清——赤|裸地贴着谢司珩,甚至脚上都没有拖鞋,脸侧苍白得可怕。他仰头看着谢司珩,如同受尽折磨的美丽祭品在看自己未来的主人,祈求着接下来的安全。
谢司珩似乎是因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所以没办法安慰宋时清一样,好半晌没有说话。
镜子里,他的手轻轻附在了宋时清腰侧上方一点的位置,隐隐地,手指线条和那些还没有彻底消失的痕迹轮廓合了起来。
“时清,你先冷静点,什么都没有。”谢司珩轻声说道。
有的,有鬼,我真的看见了。
宋时清僵了僵,微微张开喘息的唇抿了起来。
谢司珩把他额头上潮湿的黑发朝后拨了拨,小心地引导,“真的,你回头看看,浴室里什么都没有。”
宋时清下颔线条紧绷,显然齿关已经咬了起来。他小幅度地摇头,眼眶越来越红,眼泪很快就掉了下来。
“不看……我看到了,鬼……有鬼……”
他呜呜地发出可怜的啜泣声音,几乎能把人心给哭碎。
谢司珩的否认让他一下子觉得委屈到了极致,刚才压抑在心中的不安尽数爆发了出来。
谢司珩哪受得了这个。
他先是愣住,随即甚至是有点慌乱地给宋时清擦起了眼泪。
——他也没想到,能把时清吓成这个样子啊。
那只鬼很吓人吗?
明明时清都已经见过了【自己】的样子了,怎么还没习惯呢?
谢司珩的手和宋时清的脸很快都变成了湿漉漉的样子,可宋时清的眼泪就像是流不完一样,仍然没有停下。
谢司珩想去拿纸,才一动作,面前人就如同受惊一般,慌乱地抬眼看着他,像是在问他是不是要将自己丢掉。
怎么这么怕啊?谢司珩心疼地想道。
如果时间倒回一个月之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时候,谢司珩大概能意识到宋时清的恐惧从何而来。
一个在和平年代长大的人,别说是真正的人类死尸,就连屠宰牲畜的血腥场面都不一定见识过。
那种无序的惨烈的伤口,粘稠的血液和仿佛还在抽搐的脏器,赤裸裸地展现在一个人眼前时,即使是身经百战的法医都得做一下心理建设。
更遑论是宋时清。
而且,他面对的还是一只朝他爬来的,用折断颈骨的头颅朝他露出扭曲笑意的恶鬼。那种森然的恶意和近距离接触所带来的冲击感,任何一个正常人都受不了。
谢司珩已经不能理解正常活人的接受程度了,毕竟那些扭曲可怖的东西,本身就存在于他得身体里。
他唯一能理解的,只有宋时清的恐惧。
地上似乎有很多东西在晃。
如果不仔细看,会以为那是酒店房间的灯质量不好,轻微闪烁造成的影子。
但如果有人盯着它们仔细观察,就会发现那是无数扭曲在一起,蹭在宋时清身边的人形。
谢司珩抱着宋时清,有点艰难地给他套上了上面的t恤。
宋时清的一只手仍然攥在他的衣服下摆上,神思不属,任由谢司珩摆弄他。
直到谢司珩捏开他的手,宋时清才勉强找回了一点神志。
但那其实也不是什么清明的理智,只是宋时清本能对谢司珩的依赖而已。
但谢司珩这次没有顺着他,而是在他面前蹲下,手上撑开了一块布料,仰头看向宋时清,像是在催促他。
“谢司珩,有鬼。”宋时清喃喃地说道。
谢司珩顿了下,点头。
他似乎是尽量地在让自己的目光定在宋时清的脸上,神情有一点点复杂,“我知道,这件事情我们过会再说,你先把裤子穿上。”
宋时清脑中第一个跳出来的念头是——什么裤子?
他的目光转向谢司珩手上的布料。
一秒、两秒……
他有些缓过来了的正常理智终于从常识中挖出了这块布料的名词。
于是,宋时清迟滞地与仍在仰头看着他的谢司珩对视。
反正,当谢司珩把宋时清从他原本的房间里牵出来的时候,宋时清低着头,耳廓通红通红。
也是巧。
给他们两个办理入住手续的前台正好在此时从电梯里走了出来。
她提着一打啤酒,不知道是要送给哪个房间的客人,但此时已经有点晚了,走廊上就只有她、宋时清、谢司珩三人。
一览无余。
前台的目光先是随意地扫过两人,又在某一刻觉出点不对,定定盯向宋时清宽大T恤下裸露的双腿——
虽然……现在是夏天,但男孩子……搞下半身失踪的,不太常见哈。
46/106 首页 上一页 44 45 46 47 48 4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