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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薇的手放在沙发坐垫上,手指紧紧抠住。她无法看到圣女看到的记忆碎片是什么，但在这一刻，黄薇知道,她看到的内容，就是“黄薇”家暴程璐云的画面。
在系统当初企图塞进来的记忆里，黄薇其实也看到了这样的画面。小说设定的程璐云的丈夫,是个非常过分的人，她可以因为打牌输了几块钱,就抽出皮带狠狠抽在程璐云身上；她可以因为多喝了一口酒，就把程璐云揍得体无完肤；她可以因为和同村的兄弟拌嘴一两句，就猛踹程璐云的肚子,骂她是个生不出儿子的便宜货。
这样的场景太多了,多到冲击着黄薇原本的记忆，让她差点真的被那记忆覆盖，变成了故事设定里的“引路人”。但她坚信着，自己是爱程璐云的，爱一个人，怎么会对她做那样的事情？所以那个人,一定不是自己。
自己是黄薇，不是村民们、程璐云口中的“薇哥儿”。
圣女口中仍在不停说着：“不要打我……不要打我……对不起、对不起薇哥儿……”她这是把自己彻底代入到了程璐云身上，这也和黄薇之前的情况不同。黄薇之前看到记忆碎片的时候，明显是第三人称，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全程在看默片一样看着剧情发展。但是圣女显然……是第一人称的，可能就是以程璐云的视角去体验发生的一切。
这种情况，才能说出“不要打我”，而不是“不要打她”。
圣女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很久，她在颤抖了好一会儿后才放下手来，原本抱头的手紧紧环住自己的双臂，她双手上下搓动了一下自己的身体，试图让自己暖和一点、冷静下来。
她抬起脸的时候，那张姣好的脸蛋已经满是眼泪了。
没预料到圣女会亲身体验被“薇哥儿”家暴的不止是黄薇，程璐云也没想到。她在圣女喊出那句“薇哥儿”的时候，整个人愣
了一下，随即好像想到了什么，偏过头去看黄薇，只见她双眼盯着电视机，异常认真。
程璐云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曾经的记忆，本来被她埋藏在脑海中，一丁点都不重要的记忆如同死灰复燃，那丁点火星子又开始燃烧了起来。无足轻重的记忆突然如有实质，程璐云感觉自己手臂仿佛被抽了一下，有些疼。
她像圣女那样，用手搓了下手臂。她用的力气不大，但她真的感觉到了疼痛。
黄薇虽然紧盯着电视机，可是程璐云抬手的时候，还是发现了她的动作。黄薇将视线从电视机上移开，落在了程璐云身上，声音里都带着关心：“阿云，怎么了？”
程璐云愣了一下，不知为何，她将面前的黄薇和记忆里对她动粗的“薇哥儿”重合了一下。不过只有一下，她恍惚的摇了摇头，还是决定把事情告诉给黄薇：“她看到的碎片，应该也影响了我，刚刚有一瞬间，我感觉到了疼痛。”
黄薇心都猛地抽痛了，她意识到刚刚程璐云抚摸手臂的动作，大概是因为她的手臂被“薇哥儿”给抽了。黄薇忍不住伸出手，轻轻触碰着程璐云的手臂：“阿云……我们不要再继续了，这次就到这里吧，把她杀了，这个轮回马上结束。”
黄薇一丁点都不能忍受自己心爱的人受到伤害，就跟程璐云也无法让她受伤一样，她们都深爱着彼此。前面黄薇只以为会观看一些无关紧要的记忆碎片，虽然会揭开程璐云过去的伤疤，但那是记忆，无法对程璐云造成伤害。但是现在，黄薇却发现，在副本里记忆也是可以伤人的，程璐云都感到疼痛了。
所以这个事情只能进展到这里，不能再继续下去。
程璐云却抿了抿唇，不大赞同。
“不行，要继续下去。”
“阿云！”
黄薇的声音重了些，随即她又意识到，自己这样是不对的，就沉默了下来，只是紧紧抓着程璐云的手，用行动告诉她自己不希望继续下去。然而程璐云却靠过来，像个小猫儿一样紧紧贴着她的身子，声音轻柔却不容置疑：“薇薇，你忘记了，你之前的时候也为了我们的未来，选择了冒险、甚至尝试死亡去见主神。当时我不同意，但是你一意孤行，还是去了。”
她的话让黄薇有些心虚，因为黄薇
知道程璐云说的是实话，当时的自己，就是如此。明明知道是很威胁的计划，会受到伤害，可还是执行了。执行之后，面对黄薇的是程璐云悲痛欲绝的神情。
就是那一刻，黄薇后悔了，觉得自己不能那么莽撞。
现在程璐云用同样的理由和方法，堵着自己，让她没办法制止她。
“而且我要比你安全，这是在我的世界里，我随时随地都可以叫停，不要紧的，虽然有点痛，但是忍不下去的时候我就会停手。”
黄薇沉默了一会儿，在她们俩说话的间隙，圣女已经站起身来，接着往前走了。黄澄澄也起了床，她从楼上下来，到了她们俩面前，和她们问好：“妈妈、妈咪早上好。”
“澄澄早上好。”黄薇沉默着，程璐云却跟没事人一样和黄澄澄打着招呼，还拍了拍黄薇的手臂，然后站起身来。她这个动作摆明了是告诉黄薇：你接着看，看她到神躯面前，究竟是什么样的反应。
程璐云起身到了黄澄澄跟前，对她说：“今天妈妈给你做早饭。”听到这话，黄澄澄的脸一下子就苦了下来。程璐云现在做早饭已经掌握了诀窍，就是关键的事情都不能自己做，交给现成的或者电饭锅。
她带着黄澄澄在外面做饭，黄薇却紧盯着电视机，不肯错开一下。这是程璐云说什么都要继续下去的，她要是错过圣女给她的信息，也是辜负了程璐云的一番好意。
阳光从背后的窗户落下来，晒在黄薇的背上，在地面上落下一片黑色的阴影；电视机在阳光的一步开外，全身笼罩在黑暗里。电视机上放着一个女人的受难记，而屏幕外另一个女人却在紧盯。
因为黄澄澄已经醒了的关系，黄薇把声音调低了很多。从老式电视机里传出的声音很低，还带着一丝奇怪的杂音，圣女时不时自言自语看起来说不出的诡异。
一间客厅，一张沙发，一台电视，一个静谧的人，构成了一张精妙绝伦的话。
而屋外则是完全不同的场景，母女俩说着笑着正在做早饭，时不时还能听到女孩清脆的笑声。过了一会儿功夫，还有淘米的水声在院子里响起，透过一闪窗溜进客厅里。外面的声音这么美好，对于黄薇来说面前那诡异的声响才是最重要的。
她的双眼就像毒蛇，锐利
、又危险。
圣女脸上的每一个表情，都没能逃脱她的双眼；圣女的自言自语，在黄薇耳朵里也犹如雷声一般。她听到圣女说：“薇哥儿……薇哥儿……”她上一次从别人口中听到这个词，已经过了很久很久了，久到她有些忘记之前别人喊她薇哥儿的时候，是个什么样的表情。
但面前的圣女倒是让她各种表情都看了个遍，她第一次看记忆碎片的时候是恐惧的，甚至因为疼痛泪流满面；第二次的时候，就稍微镇定了点，但并没有完全镇定下来，还有明显的慌乱；紧接着她就变成了仇恨，喊着“薇哥儿”三个字的时候，眼神里抑制不住杀意，如果黄薇此时出现在她面前，估计会被她给生吞活剥。”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圣女越来越暴躁，甚至会时不时垂一下通道的石壁。她的身体强度并不算高，大概是黄薇见过的玩家里徘徊在中游左右，只论身体肯定比不过汪玲，汪玲可以硬抗程璐云一击，虽然有个垫背后面还明显身体情况每况愈下，但她在那一刻的确是抗住的。
可圣女，她只是这样捶打着石壁，就让她的手伤痕累累，流出了鲜血。
因为暴躁、她捶石壁的次数越来越多，她的手也变得血肉模糊，但是疼痛让她意识到她是自己，而不是被“薇哥儿”随意欺辱的“程璐云”，她需要用疼痛来保持冷静。
中间有一段时间，她很想放弃，黄薇看得出来，因为她已经放弃在队伍频道和拽男沟通了，她直接喊了出来：“不要把我传送出去，我快成功了，我马上就要成功了！只差一点点了！”
她的精神力真的很强，黄薇自觉她受到的记忆碎片强度和自己不是一个等级的，她看到的碎片一定还带着一些精神污染，不然圣女的情况不会变得这么糟糕。
到了后期，圣女对于记忆碎片有些麻木了，她的双眼有些呆滞，只是那深处还藏着汹涌的烈火，只要稍微触碰就会将她整个人点燃。这是很多女人被家暴到了后期的状况，身体和精神都已经麻木，整个人带着一股死意，如果她的精神再被压迫下去，说不定……她会选择和对方同归于尽。！
第二百零五章 不远了
黄薇注视圣女太久了,导致她双眼干涩、头也有点痛。不管怎么说，她都是一个普通人，而且电视机里对圣女的精神干扰,仿佛要冲破屏幕到她跟前一样,想要将她也给同化。
就在这个时候，她听到了黄澄澄和程璐云的声音。
“妈妈,妈咪不吃吗？”
“吃的,你先把茶几收拾一下,一会儿我就端过去,今天我们在客厅吃。”
“好！”
黄澄澄大声答应下来，也就是这一声将黄薇的思绪从圣女那边唤了回来，她偏转过脑袋,就看到黄澄澄拿着一个垃圾袋从门外走了进来。她看到黄薇看她，还特别高兴，嗒嗒嗒就跑到了黄薇跟前：“妈咪,要准备准备吃早饭啦！”
“嗯……”黄薇愣了愣，答了一声,她下意识问了一句：“几点了？”黄澄澄掰着手指算了会儿，还是算不明白，就跑到屋外去看看堂屋的挂钟。作为一个半神,黄澄澄懂很多东西,文字这类东西她都可以无师自通，但是算数却让她格外困扰压根算不明白，她看了眼数字才知道现在是几点，转回到客厅里，笑着回答黄薇。
“妈咪，是八点半。”
黄薇愣了愣,又“哦”了一声。
她以为过去很久了，毕竟圣女已经在通道了龃龉前行了很长一段时间，没想到才到这个点数。黄澄澄每天早上会在六点半至七点之间起床，就算她今天是六点半起的，到现在也才过去了两个小时。
就是这两个小时，圣女已经变成了一脸麻木的样子……记忆碎片，真的是一个很可怕的东西。她现在无法想象，程璐云现在是什么样的状态，从她离开客厅之前，黄薇就知道，圣女看到的记忆碎片会一定程度在程璐云身上重演。
她能感觉到疼痛，感觉到薇哥儿是个多么可怕的人。
黄薇在这一刻，有些害怕……因为圣女明显对“薇哥儿”的恨意已经达到了顶峰，刚才就说如果自己在她面前她一定会拼尽全力杀了自己。那程璐云呢？程璐云现在，会不会也把自己当成“薇哥儿”？
黄澄澄似乎没有感觉到黄薇的不对劲，她撅着个小屁股，很努力的收拾着茶几上的东西。经过黄薇和程璐云造了一夜，客厅里的垃圾桶早就满了，黄澄澄这
才另外拿了一个大垃圾袋。
她将桌子上的东西全都扫进了垃圾袋里，然后发出了叮铃哐啷的声音。黄澄澄收拾茶几太快了，根本就是一键清除。黄薇下意识想要说黄澄澄：“澄澄，清理桌子是不能这样弄的，而且以后你去外面都要学会垃圾分类。这个先不说，但是如果这样一扫而空，很容易把有用的东西也放进来……你看，遥控器也被你扔进去了。”
黄薇从垃圾袋里把遥控器解救下来，实在看不得黄澄澄在那收拾，老觉得黄澄澄收拾的不干净。她从黄澄澄手上抢过了垃圾袋，让黄澄澄自己坐到沙发上去，收拾了一会儿桌子之后，黄薇才反应过来电视机上面放着黄澄澄不能看的画面。
她猛地直起身子去够遥控器，打算把电视机给关了，却看到黄澄澄睁着双眼、坐在沙发上摇晃小脚丫，笑嘻嘻盯着自己：“妈咪，你收拾的好干净啊。”
……这丫头，多半是故意的。
她刚才看似没有发现自己的不对劲，也只是看似，她故意发出很大的动静来吸引自己的注意力，然后让自己忍无可忍拿过东西自己打扫，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让自己从电视机的画面里醒过神来。
黄澄澄今天穿了一件柔软的浅绿色碎花裙，看起来朝气蓬勃，而自己身上却还穿着昨天的睡衣罩了件外套，她看起来好像初生的太阳，散发着蓬勃朝气，却明明是个鬼；自己看起来充满了腐朽的气息，阴沉的没有半点阳光，却明明是个人。
黄薇笑了一下，脏兮兮的手擦在衣服上，把手掌心蹭干净后才摸了摸黄澄澄的脑袋：“澄澄长大了，知道关心妈咪了。”她说完这句话沉默了一会儿，片刻后又开口：“对不起，是我让你担心了。”
黄澄澄被黄薇揉脑袋的时候，笑得可开心了，她眯了眯眼睛：“妈咪快去洗下手，要吃早饭啦。”
“好。”
黄薇答应了声，就关上了电视机，走出门去。吃饭的时候不能看这个，影响心情的，等到吃完了之后，再来看。黄薇倒是没有把圣女丢在脑后的不好意思，因为是圣女自己要走剧情走下去的，而这个剧情，是系统安排的。
要怪只能怪她自己，和系统的机制。
黄薇知道自己这么想，多少有些无情，但她没办法，维持自己
的小家就已经让她精疲力尽，她没办法再去管其他的。要是这波玩家好好的住在招待所里，她根本不会动他们。但他们想要攻略副本，那就是黄薇的敌人。
她从待了一晚的客厅里走出去，步伐还有些踉跄，黄薇愣了下，扶住了门框。她的身子还是太弱了，虽然长期做事情，比之当初在城市里做打工人的时候要好太多，但和玩家们肯定是不能比的。
黄薇有想过要不要用积分加强自己，那时候想着积分难得，还是留着积攒回现实的积分比较好，就只兑换了一两个道具、能力；后来发现积分这玩意儿在主神那成了一堆废纸，也想过要不全部投在自己身上，让自己变强大些算了。
可想来想去，黄薇还是放下了这个想法。因为她的身边，有两个现实的例子，程璐云和黄澄澄。这两人如果不表现出来什么特别的地方，就跟普通人没什么两样。她们会这么用心的扮演普通人，就是因为她们求而不得。
经历了这么多，能够当一个普通人，固收本心，黄薇也觉得没什么不好。
她一直都说，自己要作为一个人存在下去，到了这一步，也没必要把自己强化成什么非人的存在了。稍微增强点体质，不会得病、不至于劳作重了就头晕目眩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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