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厌金杯(古代架空)——慕禾

时间:2023-11-15 09:54:59  作者:慕禾
  阿隼攥着绳缰的手不住颤抖,入目的漆黑让他焦虑不安。他骑着马在草原上茫无头绪地打转,直至黎明时分,金乌在他身后渐渐洒出光辉,他才重新找到方向。
  似是天神眷顾,又似是误打误撞,他离穆格勒已经不远了。阿隼驾马穿过空无一人的部族,寂寥裹绕着他的身影,冷清的空气刮过面颊,沉重的马蹄声撕裂了穆格勒多日的死寂。
  他快速穿过穆格勒,穿过狼师,越过主帐的时候,并未多留恋前些日子还在这里的温存。他愈往西处跑,愈能嗅见空气中弥漫渐浓的污浊血气,从风吹起来的散乱沙土草屑之中,能看到此处曾经的激烈交锋。
  西处到处都是血,到处都是尸骸。战败的旗帜歪斜地插在地上,在风中残破摇荡。
  阿隼跌撞着从马背上滑落到地,身边的马因为持续奔波一夜,此刻已经累的气喘吁吁,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再也不动了。
  他望着前方在金乌的照耀下毫无声息的战场,心中是难言的恐慌和惧怕。他往前一迈,想跳到战场里去寻找熟悉的人影,可这一步踏出去,腿竟是发软的,险些让他支撑不住跌到在地上。
  阿隼喘口重气,缓和着发晕的头脑,用力让自己挺直双腿走进漫天亡魂无归途的风尘灾乱中。
  他颤抖着双手,惨白着面孔,徒手一个个去翻躺在地上死不瞑目的人。他嘴上喃喃,不知是在念叨着什么,整个人慌神无序。
  他看到一个就去忙乱地翻一个,把地上死去的每一个人都翻了一遍,从最初的翻到十步远的位置,翻过来看清楚不是记忆中的那张脸,便立刻去翻下一具。
  他的速度越来越快,也越来越慌张无助。他气息愈发不稳,不知是被浓烈的血气呛得作恶,还是心中极度的紧张作祟,他开始剧烈咳嗽。
  一声咳过一声,咳得眼眶润红,咳得要把心肺吐出来。下刻,他死死用手捂住嘴,把自己的声音堵在了嘴缝里面,手下的动作不断,依旧翻着尸体。
  ——这个不是,这个也不是。
  ——在哪!在哪!到底在哪!
  他逐渐开始心慌缭乱,神绪不定,心在漂浮,即将坠落的恐惧充溢全身。他在数百千具尸体之中翻找着,不停翻找着,双手沾满了鲜血,混搅着粘腻在手上,也沾染了他的衣衫,变得血迹斑斑,凌乱的像极了从尸坑中爬出来的一样。
  ——没有,哪里都没有。
  他慌乱地扑到另一边,一一翻过,不顾腥臭味,把叠在一起的尸体推开,去看被压在最下面的人。发现不是后,他再爬到另一边,重新翻找。
  他没有放过任何一具尸体,但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他想找的人。战场很大,死的人很多,他想他可能要找上三天三夜才能全部翻完。
  他不想在这里看到勃律,却也想找到他。
  阿木尔带着士兵比阿隼晚到西处,他们驻马的时候阿隼已经手慌脚乱的在战场里了。身边的士兵示意阿木尔看过去,阿木尔却只在原地站了两息,随后扭头说:“不用管他。”
  他们从白日找到黄昏,从日初找到日落。孤鹰凄怆地在头顶徘徊鸣叫,草原悲哀低鸣。
  阿隼沉重地拨开一具尸体,发现不是后晃晃悠悠起身,去另一侧翻看。然而脚下不知什么东西一绊,让他浑噩地摔在地上,吃了一嘴草屑。
  他静了一息,慢慢撑着手臂坐起身。晚霞于他的头顶即将没入天涯,残存的余晖刚好照到他沾了泥土和血的脸上。他略略偏头想躲避日光,可这一扭,刚好让光线错开他的面孔,照射到他的脚边。
  一道晃眼的光芒刺得阿隼睁不开眼。他闭了闭双目,微眯着双眸去瞧脚边的东西。
  草地上落着一块似石非石的物什,在光亮下折射出刺目的光芒。他偏了偏身子挡住背后来的光线,凑近了去瞧。
  这一眼,叫他浑身血液僵固。
  地上是一块他十分熟悉的东西,是被人日日扣在腰间的狼符,是他心上人引以为豪的骄傲。而如今这块代表了狼师昔日光辉的狼符,被裹着血破了角,随手扔在地上,躺在血泊中、
  阿隼慌慌张张地捡起来,抓在手里搓了搓,把血擦掉仔细去看上面的雕着的狼头,确实是勃律腰间的那块狼符无疑,只不过他上面划裂了刀痕,耳朵也断掉了一边,像是被刀子残毁了。
  阿隼抓着狼符四处张望,他不明白为何狼符会从勃律身上掉下来落在战场上。他忍不住想,若是狼符在这,勃律是不是也在这?
  他起来去翻狼符附近的尸体,然而才翻到第二具,阿隼的动作就停了下来。
  他手下的尸骸没了头颅,血淋淋的糊满了身下整片草地。身上的兵甲残破不堪,被刀子划开了一道道痕迹,每一刀下去都委实狠厉,有点门路的人就能看出,这些刀子一刀接着一刀砍到相同的位置,破了甲露出血肉,流出来的鲜血把银甲染的血红。
  尸体的双手已经辨不出原本的皮肉,但手边凌落着一把浸了血的宝刀,在无声象征着身份。
  阿隼睁大双眼,猛然捂上口鼻,手脚蹬蹭着草地惊慌往后撤。他满眼惊恐和绝望,胃里作呕翻涌。他蓦然匍匐在草地上,头撞在地上,肩膀止不住的颤抖。
  他极力忍耐,声音仍旧泄出来呜咽。他抓着狼符的手叩在胸前的衣衫上,五指成爪带着布衫抠进皮肉中,狠狠抓着,狠狠陷着,声音逐渐变成嚎啕。
  他崩溃在地,心中刺痛,宛如暴雨一遍遍冲刷着千疮百孔。他颤着心脾,大口大口吸着冷气,极力摆脱窒息的晕厥感,泪水一滴滴重重砸在草地上。
  空旷的四方回荡着他的撕心裂肺,他的悲怆和心如刀绞的痛苦。
  他在草原上失去了他的狼主,他把他的狼主丢了。
  阿木尔的脚步在离阿隼几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他的视线在其身边绕了一圈,最终牢牢锁在一旁的尸骸上。勃律的兵甲他再熟悉不过,手边的刀子也是他看了十几年的刀,然而此刻均了无生命的躺在那里。
  阿木尔舔了舔干燥的唇瓣,头埋下去,泣不成声。
  黄昏的日光渐渐地落了下去,它把阿隼趴伏的身影镀上一圈金边后,就毫无留恋的沉入地底。
  他缓缓直起腰背,失魂落魄地坐了许久。手上的狼符因为攥得太紧的缘故,边角把他的手心磨出血口,温热的血液再次包上符令。
  他双目失焦,一动不动地坐到黑夜降临,坐到月亮升上头顶。晚风吹过,冷冰冰的身子好像更僵硬了。
  阿木尔把那具尸体连同刀子一起带走了,临走前好像和他说了什么,但他一个字都没听见。
  阿隼抬头看了看温润的月光,无神端详了许久,方才踉跄着站起身。第一次起身没起来,第二次才摇晃着站直在夜色下。
  他一步步往回走,马来时累死了,他就徒步走到了穆格勒。
  族里漆黑一片,寂静沉沉,没有一点人息。他踏进狼师的主帐,点燃了一只烛火,随后独自坐在榻前,直至到天亮都没再动过。
  他离开穆格勒的时候带走了两样东西,徒步继续向着来时的方向去。不知走了多久,不知金乌升起落下多少次,亦不知玉盘升起落下多少次。
  阿隼好像走了许久许久,才终于停了下来。他遥遥向前望着,在这里可以依稀瞧见小叶铁铊部的轮廓。但他没有继续往前走,而是偏过头,望向右手方。
  那边,是东越的方向。小叶铁铊部是草原上离东越边境最近的部族,从这里往南再走一段距离,他或许就能看见东越的边境城了。
  那座城叫什么来着?
  阿隼低垂下头,他想不起来那座城的名字。
  他收紧五指,没有朝小叶铁铊部的方向走,而是转身向着南面东越的边境小城而去。
  草原的风刺骨,呼啸在天地之间,撕扯着他吞噬着他。
  他离开了这片无垠,也彻底失去了这片无垠。他手心抓着的苗火,曾以为能为自己燃亮一生,自己能呵护一生,可奈何终究还是断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他应该是被吊着拖了一路。
  头脑晕晕沉沉,他总想就这样睡过去,可身上的刀伤疼的厉害,伤口和草地之间的摩擦疼痛难忍,身下好像流淌了一条血河,湿了长长的草地。
  他不知被拖了多久,浑浑噩噩间,觉得身体停了下来。还没感受半刻的安静,他就被人如物什般丢到了一处地方,同时耳边到处都是说话声嘈杂声,可他却一个字眼都听不清。
  过了会儿,有人来到了他的身边。他明显感觉手边有人,头顶暗沉下一块阴影。那人在他耳边笑,笑着笑着突然抓着他的手腕把他提起来,强行掰开嘴喂了碗苦涩的汤汁,呛得他连连咳嗽。
  一碗灌下去,他更是没力气睁眼,就这样被人撂在地上昏了过去。
  勃律再次醒来,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又是身在何时。他只觉得浑身冰凉,手脚无力,体内有一股气在上下乱窜,仿佛是想突破屏障窜出体内,折磨的他冷汗涔涔。
  太疼了,内外都疼的他浑身颤抖。
  勃律十指抓紧草根,喘息不止。豆大的汗水顺着他的额头往下滴,一颗颗砸在草地上,很快湿了一大片。
  “醒了?”
  身旁传来一声低笑,紧接着,他觉背上抚上了一根手指,一直在他肩胛骨的位置打转。
  不知是不是他手的缘故,勃律突然觉得肌肤上有万千虫子在啃食,不仅啃着皮肉,还啃着内脏,啃着他的神经,让他疼的受不住凄叫。
  “疼吗?”哈尔巴拉笑起来,“还有一碗呢,别急啊。”他按在勃律背脊上的手移到头发上,用力扯着将其拽起来跪于地上。他从身旁人托的食案上端起一碗黑乎乎的药汁,掐着勃律的脸颊毫不留情地把碗沿怼到唇齿之间,逼着仰灌了进去。
  勃律没有半点力气能推开哈尔巴拉,他被迫仰着脖子被灌了一大口药汁,呛到喉管时又痛苦的咳出来些,顺着嘴角流下来。
  一碗见底,哈尔巴拉随手把碗碟扔回食案上,手指刚离开掐着的肌肤,勃律就一拳朝着他挥了过去。
  怎料哈尔巴拉轻而易举地就制止了他的动作,反倒勃律看着自己的手,眼中难掩惊愕。
  他全身软绵绵的,挥出去的招式宛如清风云烟,一点作用都没有。
  勃律眼底猩红,白着面孔朝哈尔巴拉怒吼:“你给我喝的什么!”
  “自然是好东西。”哈尔巴拉把手指重新贴在勃律的脸上,将指肚上方才沾上的药汤蹭回去。
  他离近了勃律几分,续道:“是一种能让你再也拎不了刀的毒。这种毒会让你迅速变得比废物还要废物,然后慢慢的慢慢的,再凝固你所有的血脉。”
  “你说神不神奇?”哈尔巴拉大笑,“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让你这么快死的,我可舍不得你哪天突然死在我身下。总归要玩个五年十年,消了我这十几年对你的朝思暮想。”
  “你个疯子!”勃律往前一趴,伸手想去抓哈尔巴拉的脖子,奈何手臂刚扬起来就无力垂了下去。他现在身体里烫的仿若燃烧般融化,然而火势正旺时却突然冷凝下来,竟是一瞬间冷的他四肢僵硬,如坠千层冰窖。
  明明还没有进入深冬,他此刻却觉得肌肤上覆了一层冰。
  哈尔巴拉觉得有趣,蹲在地上笑着看了会儿勃律难耐的模样,过后才站起来,冲身后人说:“杀了他吧,他已经没用了。”
  这时,勃律才看到就在不远处,站着一个白衣白发的男子。男子身上有着妖娆的纹路,双目被白绢所覆,浑身上下脆弱又几近透明。
  “小毒师,我可答应你了,此事过后就放过你。你看,我不是言而无信之人。”哈尔巴拉向那个男子轻笑两声。
  “多谢。”白发男子声线清冷,站直的模样也显得冷若冰霜。他说出口的话很是平淡,没有丝毫的恐惧,就像是他等待这一天已经很久了一样。
  两人执刀站在了白发男子身边,哈尔巴拉看一眼后皱起眉,吩咐道:“离远点,别在我们小勃律面前动刀子,我怕吓到他。”
  白发男子被带走了。勃律不知道他会被带到哪里,但他知道等那二人再回来,刀子上会浸满鲜血,刀下会多条亡魂。
  他想着那人的白衣白发,沾上血后一定触目惊心。
  身上在冰冷中一遍遍过着钻心的疼痛,疼的他直不起身子。勃律双臂紧紧环住自己,大口大口呼吸着,手指似要抓破身上的衣衫。
  哈尔巴拉重新蹲到勃律的面前:“你还记得这个地方吗?”他打量了下四周,“十多年前,你阿娜就是死在这里的。”
  突然剥开的血淋淋被男人再度摆在勃律的面前,他抑制不住愤怒,却又无法将这股愤怒砸在哈尔巴拉的身上。
  勃律喉中滚落出一声怒吼,嗔目切齿地瞪着头顶的人。
  “那片血到现在都洗刷不掉,你好不容易来了这里,要不要再看看?”哈尔巴拉笑着往一旁指了指,果然那里草的颜色生长的和旁边的颜色不一样,要更深一点,更红一点。
  “我记得,那个女人的血流了一夜才流完。我从没见过那么好看的颜色,艳到任何一朵花都比不上,竟然还能嗅见芬芳,缠了足足有一月才消散。”
  勃律不知哪来的力气,猛然发力,身子扬起,手飞速叩上哈尔巴拉的脖子,大吼:“闭嘴!闭嘴!”
  哈尔巴拉眼中闪过一丝惊异,很快就随着脖子上渐弱的力度一起褪去。他不费吹灰之力就掰开勃律的手指,将他的手抓在手里翻看着,末了贴近去闻他手上流出来未干涸的血液。
  “巴特尔有一点说错了,你当初虽然跑了,却没成我乌兰巴尔的隐患,也没咬掉我的腿。你看,我照样能把你再一次抓回来。”哈尔巴拉惋惜地翘起嘴角,“可惜了,他的头现在在大庆,看不见这一幕。”
  勃律挣扎着,厌恶地要把手抽回来。
  就在这时,有一道熟悉的声音从他的左侧不远处传过来:“你就这样把他抓回来了?”
  勃律身子一僵,难以置信地瞪着眼睛去看来人。此人在传进他耳中的消息里,分明被困于东处的战场生死未卜,此刻为何会完好无损地出现在这里?
  “狼师的人都不是善茬,没找到他不会罢休的。”
  哈尔巴拉懒散地回了句:“顺手砍了一个人的头,就把小勃律的兵甲套了上去。战场上那么多死人,他们就算一个个翻,早晚有一天能翻到的。”他偏头看向延枭,“乌兰巴尔这次没有放出俘人的消息,谁能想到真的小勃律已经在我手里了呢?”
  他颠了颠勃律软绵无力的手,吃吃笑起来:“离小勃律战死的消息传遍草原,迟早的事,这之前就再多混淆几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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