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中的太子爷虽从未跟他们这些人打过照面,可到底是当过明星的公众人物,黄氏集团上上下下几万名员工,从总部到分公司再到海内外各大区事业部,乌泱泱的不少女同事都是他的粉丝,光后援群都能拉出十几二十个,早就对那张脸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一愣之后皆面面相觑,互相交换着难以置信的眼神。
白桦却并不认识这些人,也无从知道他们就是自家公司的员工,对其跌宕起伏的心理活动一无所知,进门先看见李济州,当即明白了经理叫他过来的缘由。
俩人自打那晚心照不宣的交谈后快有俩礼拜没见过面了,期间白桦只从钟泊南的朋友圈里见到过对方两三回,皆是在什么宴会酒局上,身边或围着名媛千金冲他巧笑倩兮,或是与西装革履的男士相谈甚欢,总是很热闹。
也真的不缺人喜欢。
陆家成耳聪目明很快瞧出端倪,这俩人明明一个多月前还在游艇上孟不离焦的,如今看来像是生了嫌隙,但就在白桦进门后,李济州的视线往对方身上有过几秒钟的定格,里头包含的情绪深沉又复杂,唯独不像是对其厌了烦了,陆家成暗自揣度一番后做出应对。
“你你你,还有你,”他挨个指,最后一下点到白桦,“这几个留下来,其余的都先出去吧。”
陆家成精明就精明在思虑周全滴水不漏,虽然留下白桦,却并不往李济州身边送,指着沙发一端黄氏集团的几人:“你去陪他们玩吧。”
顾西恩手底下这几个大都做技术出身不善言辞,在这种声色场所本就拘谨,又碰上疑似太子爷的人,揣着惴惴坐如针毡。
另一头,被安排到李济州身旁的年轻男孩已经软着腰肢往他身上贴了,满口甜甜的李少听得人发晕,好一幅旖旎又糜烂的别样景致。
最后还是那位女工程师临危不乱,率先开口打破这边的冷场:“帅哥,你长得真好看,叫什么名儿啊?”
“白桦。”
……靠,怎么连声音也像。
女工程师压下心惊,又问:“哪儿的人?”
籍着五光十色的明灭灯影,白桦过分好看的五官朦胧得像画一样失真,他敛眸垂首报了个北方小县城的名字,神情木木的,似有些怯场。
女工程师趁机仔细端详那张脸,没了落落大方的矜贵气度衬托,又觉得只剩七八分像了。
可当晚,有关董事长是否藏了私生子的荒谬猜测已经传遍了集团大大小小数个非正式八卦聊天群,黄淮笙在不知不觉中,风评被害。
咣当——玻璃酒杯倾倒的碎响惊了周遭,十几道视线齐齐看向声源处,白桦也乘势抬眸瞥过去。
沙发旁,男孩站起身惊慌失措地不住道歉,李济州寒着脸冷若冰霜地坐着,陆家成在高声训斥,场面一时间混乱。
几秒钟前,那男孩借着酒劲儿凑过去索吻,双手更是大胆地往皮带扣附近试探,被李济州一把抓住腕子甩开,半边身子撞到茶几,带翻了酒杯,人也彻底吓傻。
陆家成扬声骂了句:“干什么吃的毛手毛脚!你坐过去,换个人来。”他即是斥责也是打圆场,做生意讲究和气生财,况且他好容易请动李济州,更不想因为点小插曲闹出不愉快,嘴上说着这话,心里已经明镜似的,随意地一指演技丝滑:“那边那个,去,哄哄我们李少。”
隔着五六个位置的沙发那端,白桦冷冷淡淡看过来,却坐着未动。
空气霎时间再度凝结,陆家成心里暗暗叫苦,他摸不准这俩人到底什么情况,不敢对着白桦口出狂言,万一后面俩人重归于好,他这个“恶人”是要被秋后算账的。
所幸白桦最后还是给了面子,起身走向沙发中央,惹祸的男孩挪步腾出位置,回眸看他一眼,年轻稚嫩的脸庞蒙着一层不符合这个年纪的阴霾与怨怼。
白桦余光瞥见了,并未当回事。
落座,皮质沙发轻微下陷,小风波揭过,陆家成带节奏让大家继续嗨,随后摇骰子的碰杯子的揣着话筒哼歌的,包厢霎时间又重新热闹起来。
倒显得中间那俩人有点无所事事。
白桦弯腰伸手从果盘里叉起一块火龙果,李济州抱臂默不作声地看着,看他收回胳膊,把水果径直递到嘴边,自顾自地吃起来。
“……”
大腿外侧被撞了一下,旁边响起李济州沉着嗓子的质问:“你干吗来了?”
白桦扭头,眼神澄澈表情无辜:“吃水果啊,还挺甜的,要不要来一块?”形状姣好的两片唇瓣让火龙果汁水润出一抹红,引君采撷似的勾人。
凸起的喉结隐忍地滚动一个来回,李济州语气不善道:“故意的吧?”
白桦懵懂反问:“什么故意的?”
“你不是在楼下吧台干活么,怎么突然换到这里了?”
白桦撤回视线,放下水果叉抽了张纸巾,边擦手边道:“经理让我来的。”
等了等,身旁人并未接腔,他偏头对上一双深沉晦暗的眼,笑了,唇角扯起的弧度有些自嘲:“不信?”他丢掉纸团,轻飘飘地说:“那我走就是了。”
要起身,手腕被擒住,心和身体同时不受控制地颤了颤,听见李济州不带情绪的声音道:“来都来了,安生待着。”
陆家成劝酒一把好手,他手底下培养出来的那群人更不遑多让,喝到最后没几个清醒的,黄氏集团的一个工程师释放天性般抱着话筒开始鬼哭狼嚎,乌烟瘴气的包厢内,李济州跟白桦这边竟然正经得有些格格不入。
“怎么不喝酒?”陆家成擎着杯子晃悠过来,挨着白桦左手边坐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呵呵道:“李少心情不好,你没给哄哄?”
白桦端坐着,眸色恬淡:“哄不了,架子大着呢。”
“……”李济州正搭着二郎腿装老僧入定,闻言俊眉紧拧:“说谁呢?”
白桦抿了抿嘴:“……谁接话就说谁。”
陆家成听着他俩这一来二去的,既目瞪口呆又心悦诚服,这个白桦,难怪能勾得他弟弟茶不思饭不想丢了魂儿一样,长得好看不说,还挺辣,真有意思。
恰逢此刻,一道“宛转悠扬”的劈叉破音直击耳膜,调子都拐到姥姥家去了,陆家成不堪忍受,对白桦道:“会唱歌不,去给李少亮个嗓子。”
这下还没等白桦拒绝,李济州道:“他五音不全,别折磨大家耳朵了。”
陆家成一愣,将信将疑:“不会吧?”
白桦淡淡一笑:“李少说得对。”
打发走了陆家成,李济州抬腕看看表,问他:“你是不是该下班了?”
白桦手机没带在身上,不知道几点几分,但看他表情冷淡倦怠,大抵是觉得自己烦了,加上方才的话又惹了对方生气,于是识相地说:“好,那我走了。”
出了包厢门,走廊金碧辉煌,迷宫般错杂,白桦不常来这一层,因此并不熟悉,拦下一位路过的同事,问:“这一层的洗手间在哪儿?”
对方有些眼熟,好像是不久前跟白桦一起往包厢送酒水的,并未被留下,他回身往尽头处随手一指:“喏,那边走到底往左拐,是员工专用。”
白桦道了谢,朝着他指的方向走去,走廊深又长,越往里走越没什么人,拐个弯后更显僻静,连外头包厢传出的鬼哭狼嚎的声音都骤然低了几个分贝。
白桦拐进男洗手间,约莫过了十几秒钟,一道身影蹑手蹑脚地跟过来,掩上外间的门,扭动钥匙反锁后拔下,又往把手上挂了只维修中暂停使用的牌子。
干完这一切,那人将钥匙抛起又接住,冷笑一声离去。
第三十四章 “你也别再要了。”
一直折腾到后半夜,散场时已至凌晨两点,俱乐部都要打烊了。
李济州是抱着舍命陪君子的心态勉为其难来陪这一遭的,项目启动,三方干系人都需要鼓舞士气,当领导的陪吃陪喝陪玩一场无可厚非,唯一不好的点,就是让他猝不及防地又见到白桦。
他自诩游戏花丛片叶不沾,这么些年也确实从未因谁真正上过心动过情,短暂的一回心跳加速不过是荷尔蒙泛滥在作怪,他的前路早就被母亲安排好,找个门当户对的女孩完成一场互利互惠的商业联姻。
在此之前,他没心思栓住谁,亦不想被谁拴住。
俱乐部正门,陆家成安排车将大家送回酒店,转身朝李济州走去,掬起的笑脸衬着他的体态跟个弥勒佛一样,“谢谢李总今天肯赏脸。”
黑色迈巴赫停在不远处闪着灯,司机拉开后座门静候,李济州不咸不淡地嗯了声,脱掉的西装外套搭在小臂,那态度,是连客套都不愿意装了。
陆家成猜出几分缘由,仗着酒劲儿大着胆子多句嘴:“你跟那个白桦?”
李济州动作一顿,转头蹙眉:“怎么?”
陆家成被他的表情煞住,一时语塞。
初秋的夜风虽不凛冽却也不温柔,习习拂动衣衫,陆家成打了寒颤裹上外套,那点八卦的心思也没了,回到正事感慨万分地说:“这回荣陆能中标,还真多亏了有李总你——”
李济州沉声打断:“荣陆能中标只因自身技术过硬,没旁的理由,这种容易让人捕风捉影的话能不说就不说,省得被有心之人听去,让你我都难做。”
陆家成点头如捣蒜,“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李济州上车坐进后座,司机驱车绕过喷泉水池,拐个弯准备汇入主干道,前头有辆车被拦在升降杠后面正扫码缴费,等待的空当儿,司机余光瞥见俱乐部侧面外墙有道人影晃动,定睛看去,遂吓了一跳。
“那里怎么有个人?”
李济州正低头刷手机,闻言抬眸:“什么?”
司机指着外面,半开玩笑道:“喏,那边楼上,小伙子模仿成龙大哥呢。”
李济州透过车窗望过去,看清了,一颗心陡地提到嗓子眼。
前面车子动了,司机松刹车踩油门,却听后座一声令下,“停车!”
洗手间门从外紧锁,白桦第一反应自己被人整了,拍门扯着嗓子喊了一阵,外面始终无人应答,他不再做无用功,后退两步望着紧闭的门喘口气,突而笑了。
自己在尔虞我诈的娱乐圈名利场都不曾遭受如此待遇,没想到在这小阴沟里翻了船,四周静悄悄,过往深埋心底不愿拿出来咀嚼琢磨的思绪可劲儿涌入脑中。难道真的让黄淮笙说对了,撇开家世背景的支撑,黄净之本人可能真的毫无可取之处,即便再努力也终究一事无成。
否则,怎么会连喜欢个人都喜欢不好,白费功夫得不到回应。
原地转了两圈,白桦暗自思忖着那人使坏的动机,无非是想把他关在这里一整夜,
等明天早上清洁工打扫卫生开了门,他自然会被放出来,平白让人欺负一通,这种程度的针对不值当告到经理那儿去,只能默默咽下这个哑巴亏。
哪有这么简单,白桦想,既然要闹,那索性再闹大点动静好了。
走到窗边探身低头往下看,四层楼的高度,他拍戏那会儿经常吊着威亚飞檐走壁,并不恐高,再往旁边偏头一瞧,看见了放置空调外机的水泥平台。
砰一声摔上车门,李济州拿出百米冲刺的劲头狂奔过去,他不敢喊,怕吓到上面的人,光是看着那道清瘦身形出现在那种匪夷所思的危险地带,就足以让他心惊肉跳。
也让他根本无暇分心去思考自己这股前所未有的害怕与紧张到底有多强烈。
白桦当明星最红那会儿,被经纪人以唱而优则演的说法忽悠着去拍了几部戏,古装的现代的民国的挨个轮过来,拍一部警匪电影时,为求逼真他坚决不用替身,这事等电影上映后蒋婕才得知,吓到当场晕厥。
剧组的动作指导因此传授了他许多技巧,没想到今时今刻派上了用场,大概就是所谓的技多不压身吧,抓着外墙排水管道从四楼的空调水泥平台安稳跳到三楼平台上时,白桦如是想。
他尽量不把视线聚焦到地面,避免由此带来的视觉落差和眩晕感让他失去对角度和距离的把控,甚至在一个潇洒的落地动作后,心里一闪而过的念头还是,自己简直酷毙了。
骄兵必败好像一则逃不过的谶语,上一秒还沾沾自喜的白桦在三楼通往二楼平台时手心打滑,还好他反应迅速用腰力带着惯性稳稳立住落回平台,却不慎崴了脚,还未来得及呼痛,楼下破空而来一道声嘶力竭的:“小心!”
有那么一瞬间,李济州感觉自己心跳停止了,浑身被激出一层冷汗,他喊完,瞪大眼睛看着三楼水泥平台上的白桦扭身往下瞅,一阵夜风刮起,将那白衬衫吹得鼓荡起来,拢着单薄瘦削的身躯,牵连他的心脏又是一阵紧缩。
“你站好,别动!”
白桦抿了抿嘴,听话地缓缓蹲下身稳住重心,对下面的人说:“我脚崴了。”
天杀的……
李济州想爆粗,逼到嗓子眼的脏话又硬生生憋回去,简直要疯了。
好在这时候一群人跑过来,搬着消防梯以及充气垫,原来是司机临危不乱地去叫来了俱乐部经理。
“他脚崴了,梯子不管用。”不等经理跑近,李济州语速飞快道:“充气垫先铺上,一个不够,再多拿几个,你们在这儿看着他,三楼那个房间怎么走,带我过去。”
三楼洗手间门哐当打开,李济州一个箭步冲进去,扑到窗边探身往外看,右侧水泥平台上,白桦听声儿转过头,漂亮脸蛋上蹭了几道灰,可怜又可恨。
深呼吸一口气,李济州伸长手臂:“别怕,把手给我。”
“怎么会想不开去爬空调外机呢?多危险啊。”
白桦坐在沙发上用毛巾捂着冰袋冷敷脚踝,面对经理的疑问,如实回答道:“不知道谁把四楼员工洗手间的门反锁了,我出不去。”
话说得足够明白,经理一听便知,硬着头皮看了眼旁边面沉如水的李济州,这事可大可小,白桦与这位主儿又关系暧昧,就看他想不想追究了。
“时间不早了。”李济州站起身,单手插兜侧过脸对经理道:“我得带他去医院,先告辞,至于是谁反锁了门,到处都是监控,应该不难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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