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棠,我回来了。”
“阿宁?你回来啦!有没有被冷到?”
左棠抬眸看来,脸上立刻漾开笑容,毫不犹豫放下针线,朝走来的龚佩宁伸出手。
“嫂……龚大哥!”
左萝左树满是喜悦地喊人,他们被左蔷左薇数次教导过,私下里可以喊龚佩宁叫嫂子,但有外人在时,就不能这么喊。
“嗯。是有一点,无碍。”
龚佩宁先和左萝左树轻轻点头,再看去左棠,眼神和语气都更温柔了,似乎并不以这点冻伤为意。
但孙嘉以为龚佩宁真不以为意,就不需说出来,更不该把他的手伸进左棠的衣服里。
“嘶,好凉,好凉。疼吗?有没有摔跤?有没有被树枝挂到?”
左棠隔着两层里衣都能感觉到龚佩宁凉透了的手,一时间都没法把它们捂热,他的神情也似要哭了一般。
“不疼,其他都没有。你帮我暖一会儿就好了。”
龚佩宁就势坐到左棠身侧的位置,缓缓靠近轻轻蹭了蹭左棠的额头,他可没想真把左棠弄哭了。
“嗯,”左棠抽了抽鼻子,低低应了一声。
【01:这点冻伤可没到要用天赋技能的地步啊!你你你……小祖宗!我喊你小祖宗行不行,你可别冲动了!】
系统智能01整只都在左棠意识海里炸了,就刚才左棠天赋技能的那个“按钮”亮了一下,可把它狠狠吓到了。
【左棠:知道。】
左棠恹恹地回应了01一声,他迫切地想帮龚佩宁,想给龚佩宁最好的一切,但事实是他什么都做不到。
龚佩偏头看向一侧坐着的孙嘉,神情里的温柔不变,“孙哥来了。找我的?”
最好是这样!
孙嘉对上龚佩宁的目光,才察觉自己的失态,双拳无自觉紧握,面色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
“佩宁,这是你的省城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今早送来知青点了。不知为何它在县里滞留了一周,不然该和阿林的那封一起送到。恭喜你。”
年关将近,没有收到通知书的基本就是没有考上。
几个生产大队的知青点共30来人去市里参加高考,陆续收到通知书的有6人,且只有左林和龚佩宁是大学录取通知书,其他收到的是档次和地理位置差许多的卫校录取通知书。
但比起他们这些落榜、尚且不知归途的知青们,他们也足够让人羡慕了。
而这也意味着龚佩宁不可能留在三江村里。
孙嘉原以为自己会嫉妒,但真实情况是他替龚佩宁代收时,心底狠狠松了口气。
“谢了。”
道谢的龚佩宁神情里一点惊喜意外的感觉都没有,他从左棠怀里抽出一只手把纸袋接过。
左棠瞄一眼纸袋,依旧更关心龚佩宁可能被冻到的手。
“有没有好一点?要不要再放回来。”
“好多了。”
龚佩宁朝左棠安抚一笑,他再回头去看孙嘉,语气和眼神里送客的意图非常明显,“孙哥还有别的事儿要一起告诉我吗?”
“你大概什么时候走?或许我们能……”
孙嘉的话没说完,就见龚佩宁眯眼看他,再肯定地摇头了。
“我们不会坐同一列火车。我和棠棠提前祝孙哥前途似锦了。”
孙嘉能感觉到龚佩宁话语里淡淡的嘲讽之色,龚佩宁似乎不看好他年后就回省城的决定。
可明明龚佩宁和他一样要走,却能如此理直气壮地……糟蹋左棠,如此含沙射影地嘲讽他。
“阿棠,你就没什么想问我,或问佩宁的吗!”
孙嘉的语气里满满是很铁不成钢的味道,他的提醒已经够明显了,左棠却还只顾着给龚佩宁暖手。
“什么?没啊。有也不想问你,我自己问阿宁。”
左棠瞅一眼突然生他气的孙嘉,只觉得莫名其妙。
说不过他家阿宁,就来找他的麻烦,好过分哦!
“罢了……不打扰你们,我走了。”
孙嘉差点被左棠的反应气笑了,明明他话都说这么清楚了,左棠还是一副陷在龚佩宁的温柔乡里毫无感知的模样。
他叫不醒装睡的人,左棠早晚有一天要面对现实。
龚佩宁立刻又换回温柔的神情看左棠,“我送他出去,在房里等我。”
“好,”左棠乖乖点头。
从左棠怀里抽出另一只手,又在左棠手上握了握,龚佩宁才起身送孙嘉出左家。
到前院靠近门口的地段,孙嘉终究还是没忍住再开口!
“你不觉得自己很卑鄙,很无耻,很不负责吗!”
“是吗?羡慕我?嫉妒我?你以什么样的身份和我说这话!”
龚佩宁并没有被激怒,但他在新绣房里彬彬有礼、温柔绅士的模样也完全不见了,眼底凝冰,嘴角噙着冷意,他将孙嘉的心理动机看得透透的。
以往孙嘉和左棠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作为不相干的外人没资格管,现在他和孙嘉的位置互相置换,也该是如此。
孙嘉与其说是为左棠担心,不如说是气急败坏,后悔莫及。
孙嘉气结,由此他更加确定龚佩宁对左棠只是玩玩而已,一旦龚佩宁能从三江村离开,他会比谁都割舍得快。
但继续和龚佩宁争辩下去也无必要,龚佩宁离开三江村、抛弃左棠的时限在那儿,左棠再不愿清醒也就这些时日。
“他执迷不悟,你无耻卑鄙,我自是管不……”
孙嘉话没说完,领口被一只手勒住,巨大的握力让他一时无法挣开,低沉冷淡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
“记住,左棠是你不敢要丢了的,现在他是我的了。”
话落,龚佩宁脸上重新扬起浅笑,并将孙嘉衣服上被他拽出的褶皱抚平了。
孙嘉惊讶于龚佩宁突然爆发的力气,也慑于龚佩宁的警告,一言不发,他头也不回地从左家离开。
龚佩宁目送孙嘉的背影不见,才反身把左家大门关上。
“龚大哥,吃饭了。大哥,小萝小树,吃饭了!”
左蔷和龚佩宁点点头后,又去了新绣房那边喊左棠和两小只。
三天前,左棠和龚佩宁帮她正式回绝了老韩家的议亲。
左家今时不同往日,何况他们家里龚佩宁住着,韩老大和韩老头面色不好看,也没敢当面说什么难听的。
左棠推门出来,扑进朝他走来的龚佩宁怀里,“你有没有受欺负?”
“没有。”
龚佩宁深刻反思自己刚才“示弱”过了头,惹左棠担心了。
“那就好……”
左棠靠在龚佩宁肩上,心情依旧低沉难过。
“你们先去吃饭,我们很快过来,”龚佩宁偏头和左蔷说完,他抱起左棠回到几步外的绣房里。
轻轻抬起左棠的下巴,龚佩宁神情认真又无奈地说明,“这点冻伤对我来说不算什么。只是……看到孙嘉和你待一房间,我不高兴。”
非常明显且沉重的不高兴,然后他就“阴阳怪气”上了,但初衷是为了让孙嘉也不高兴,而不是把左棠惹伤心了。
第8章 年代文长兄vs知青08
“可是……你的手是真的很冰很冰。”
左棠眼底泛起一层水雾,“难怪你之前外头回来都不愿意抱我。”
日常待家里龚佩宁是很愿意抱他的,可一旦龚佩宁去外头久了回来就要等很久才抱他,左棠之前不明白,现在全明白了。
“我当然愿意抱你。”
龚佩宁将左棠紧紧抱在怀里,他争风吃醋的念头是一点没有了,其余复杂又汹涌的情绪,悉数化为温暖的感觉将他全身心笼罩。
“不伤心了好不好,我以后……会多注意。”
相拥许久后,龚佩宁轻轻吻在左棠的耳朵尖儿,语气温柔地哄着说话。
左棠真实地感觉到龚佩宁的手和身体都暖和起来,他才略略收起了自己的担忧和伤心。
“我也会努力的。”
他再也不偷偷和01抱怨指头疼,再也不分心和偷懒了。
“好。”
龚佩宁揉揉左棠的后颈,再次把左棠抱起,帮他代步进了厨房。
左蔷在内的左家几人都对这一幕逐渐释然了,左棠在他们面前很有兄长模样,可到了龚佩宁面前,他能比左萝左树都要幼稚和娇气。
饭后,左棠继续和左蔷左薇到绣房里做针线,龚佩宁一边看书一边给左棠当人形靠背。
左蔷左薇练刺绣之余也在做衣服。
从龚佩宁正式住进他们家,左棠就没再穿过他原先的衣服。
左棠和龚佩宁关系亲密外,也是因为左棠原先的衣服不仅破,料子也不好,左棠没穿多久就要被磨得眼泪汪汪、坐立不安。
龚佩宁又陆续去几趟镇里的黑市和供销社,给左棠买了些衣服,也左家几人扯了些布。
左蔷左薇一致决定这些布料做出的第一二套衣服是左棠和龚佩宁的,然后才是左萝左树和她们自己的。
“还有两天就过年了,时间过得可真快。”
左蔷牵起的话题还未继续下去,左家外院的大门就被急.促地敲响。
“左棠开门!开门开门!”
人未到,声先至。
“你怎么回事,你这长兄是怎么当的!家里一个长辈也没有,你怎么敢让成年外男长住家里。小蔷小薇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属于左家大姑那略微尖细的声音,混杂在敲门声里依旧清晰可闻,左家的大门还未打开,相隔不算太远的邻舍对门都先把门开了小缝。
左建英未出嫁在左家时就有泼辣之名,他们可不敢招惹这盛怒之下的她。但热闹谁都爱,他们也不愿错过左家即将上演的“大戏”。
左建英不是自己一个人回了左家,她左右身侧是她长子陈保全和去她家里住了一周多的左林。
除夕将至,没有左林还赖在她夫家过年的道理,而左林如今出息了,她不好说教什么,就只能找导致左林有不能回的左棠算账了。
“老韩家是多好的亲事,你有没有耳朵听听村里村外都议论小蔷什么,你能养她一辈子吗?阿林出息考上大学了,谁不羡慕你,你倒好……”
左家大门打开,左建英对上来开门龚佩宁的眼神,那些想了一路的话瞬间卡壳,气焰都莫名弱了下来。
“你就是那龚知青?倒是个俊俏后生。”
左建英想到她家里还未出嫁、比左蔷左薇大了一半岁的次女陈美全,他们来时路过村书记家已经知道龚佩宁收到录取通知书的消息了。
因此她原本着重要算的龚佩宁“败坏”左蔷左薇名声的事儿两句话带过,侧重在左棠拒绝老韩家难得的好亲事上。
“外头风凉,大姑进来说话吧。”
龚佩宁冷峻的目光扫过左建英身后的左林,他大致猜到是怎么一回事儿,这也是左林性情能做出来的事情。
越想越吃亏,越想越憋气,可不就撺掇二十多年不管左家事儿的左建英来和左棠和他发难了嘛。
左建英气血上头没觉得多冷,但门口也确实不是说话的地方。
来给他们开门的只有龚佩宁,左家一众都还在温暖的绣房里,但要说他们一点都不紧张是不可能。
性情相对外向的左蔷都有些怕这个闹起来口不择言的大姑。
他们母亲在世时,就没少受左建英言语上的气。
左蔷左薇面露忧色,她们视野里只有左棠还在一针一线缓慢又专注地练习中,直到龚佩宁重新开门回来,左棠才抬眸看来,再下意识露出浅笑来。
俗语里常用“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来形容思念,形容时间快慢的感受,但左林觉得也能用它来形容他心底的震撼和不敢置信。
左蔷左薇日日看着左棠的变化,没有这么强烈的感受。
但他才一周没见左棠吧,他印象里的“泥腿子”长兄脱胎换骨,成了诗文里形容的霁月佳人。
不用走近,他就知道在左棠的对比下,他是如何的黯然失色。
只凭这幅粗布陋室掩不住的风.流媚骨,左棠绝对能靠自己留住龚佩宁。
没人比他更知道他和龚佩宁的恋情是怎么一回事儿,他心怀不轨是一方面,作为恋人的龚佩宁竟因为洁癖,从未和他提出朋友界限以外的任何要求。
如此看来他更像龚佩宁排解寂寞的消耗品,逗一逗,哄一哄,遇到真正可心的猎物就把他丢到一边儿去了。
左棠可不知他和左林还未对视上的这一眼,就能让左林脑补这么多,他没忘了龚佩宁去开门前悄悄叮嘱他的话,脸上的笑意立刻收敛起来。
龚佩宁交代左棠的话只有四个字,先发制人。
他们要比左林和左建英更快抢占话语权和道德高位,否则就该左林和左建英拿这个利器来对付他们了。
“大姑!你听了阿林和村里人不明真相的话,就到家门口大声斥责于我……这五年我为了供阿林读书,一个人担下了所有活儿,落得一身病痛。”
左棠眼眶红了,他并没有在演戏,按系统的说法他这应该算一种缺陷,一不小心就百分百代入了原主的情感里。
“大姑在陈家不易,不能相帮更多,我能理解,却不能理解您今日的举动。我比谁都希望小蔷小薇有个好名声,将来能有个可心人相伴一生,快乐无忧。”
“大哥……”
左蔷左薇同时出声,她们才没有在意村里人的流言,左蔷甚至非常感激左棠将她点醒,这才没让她因为想当然的期盼将错误继续下去。
“您出去问问,这些天我是不是每天都待在家。我在家,小蔷小薇小萝小树怎么能算是没有长辈在呢。”
何况,他们误会龚佩宁为人这个事情也让左棠生气极了。
左棠目光在左林脸上扫过,他打算自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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