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邱时笑了起来,“也不知道该怎么叫,熊熊?大熊?巨熊?都没有小熊听着亲热,万一叫得太生疏了它不理我……你们有没有发现它一直想攻击我?”
“饿了吧,”邢必说,“你的肉能吃,还干净没有真菌污染。”
“他祖宗。”邱时说。
这个巢穴有可能并不是一个巢穴,之前发现的巢穴包括西北巢穴那么大,都没有像现在这个这样,外围一直有钢丝网。
“要不要试一下从上面越过去?”走了一阵之后邱时看了看钢丝网上方,似乎看不到什么陷阱或者机关。
“有下面就会有上面,”邢必说,“我们主要任务是探查,不是进入战斗。”
“嗯。”邱时应了一声。
往前又走了二十分钟,四周的松林变得稀疏,脚下的岩石也开始变多,并且有不少是松动的。
邱时在地图上看到了一处空白。
“等一下,”他停下了脚步,“前面是空的了。”
“裂谷吗?”林晟问。
“有可能,”邢必继续往前走,打了个手势示意邱时他们留在原地,“我过去看看。”
往前也就走了不到三十米,邢必就停下了:“是个裂谷。”
几个人跟过去,地图上空白的位置慢慢变大变宽,最后有半边地图都变成了空白。
这是一道很宽的裂缝,他们站在边缘的位置,就像站在了悬崖边上,下方深不见底。
而那片钢丝网也在这个位置转了弯,顺着这道裂谷往西去了。
“转过去肯定有东西,”邢必说着探出身体往崖底看了看,“顺着这崖壁转过去。”
根据地图的显示,这一段在三百米以上,因为目前地图上看不到松林的西边是什么。
“邱时行吗?”林晟问。
“他行。”邢必说。
邱时本来是想说不知道行不行,但可以试试,实在过不去他可以挂崖壁上等他们回来。
但邢必替他把牛给吹出去了,他只能点了点头。
今天的风本来不算太大,但他们攀着岩石往下进入裂谷之后,正常北风陡然变成了呼啸的狂风。
邱时低头看了看,只觉得小腿肚子有点儿转筋,他从小在城外的岩壁上爬来爬去,但这种一眼根本看不到底的裂谷也好悬崖也好,是从来没有爬过。
崖壁上有很多岩裂,只要不往下看,爬起来还算轻松,最前面的是林晟,然后是邢必,接着是邱时,跟在他后面的是小左。
路线是林晟在前面探出来的,后面的人只需要跟着他的位置就能找到合适的手攀和落脚的点。
“那是个什么?”邱时抬头往上看的时候,看到了前方高过他们两头的位置有一个金属的东西。
邢必攀着一块岩石,身体往后倾了倾,仰头往上看了一眼。
这个姿势让邱时一阵心慌:“你他妈不要这么猛,风化岩碰上一块你就下去了!”
“我手上有数。”邢必说。
“老头儿教过我一句,淹死的都是会水的。”邱时说。
“那是颗岩钉。”林晟说。
“嗯?”邱时愣了愣。
“你问的,那是什么,”林晟说,“那是颗岩钉。”
邱时回过神来:“岩钉是什么?”
“攀岩用的,”邢必说,“一边往上爬,一边打上岩钉,可以把保护绳挂上去。”
“有人从下面上来了?”邱时有些吃惊。
“嗯,岩钉是旧的,”邢必说,“一两百年前有人从下面爬上来了,别的钉子估计已经都掉了,只剩了这一颗。”
邱时没有说话,看着那颗岩钉,突然对时间有了实感。
他们为了一场战争而冒险探查的一条裂谷,是很久很久以前的那些人类,用来娱乐的地方,他们大概也不会想到,一两百年之后,有人会因为一场战争而路过他们打下的最后一颗岩钉。
而这颗岩钉,也即将消失在时间里。
真他妈渺小啊,人类。
这个裂谷是东西走向,慢慢拐向西北。
顶着狂风往那边移动了差不多一百米,邱时眼前的地图边缘上,松林的那一边,出现了一片深深的黑色。
“巢穴。”他低声说。
而再继续往前攀过去,黑色的面积不断增加,松林中出现了零星的几个游荡感染者。
但这个巢穴的位置让人有些迷惑,他们还在裂谷里,前方出现的大片巢穴,是在崖壁之上,还是……
最前面的林晟停下了:“邢必,这好像……”
邢必攀着岩缝几个跳跃超到了林晟前面,看得邱时手指都有些发麻,特别是他从林晟身后悬空跃过时,邱时都担心他会一把抓空抱着林晟的腿俩人一块儿摔下去。
“这不是巢穴,”邢必的声音把他拉了回来,“这是他们的一个营地。”
“我操?”邱时立马快速地往前攀过去,甚至学着邢必的样子跳了一下。
林晟吓了一跳,转头看了他一眼。
本来想调侃一句的邱时,看清了那边的场景时,顿时没了声音。
这条裂谷转向西北之后像个喇叭口一样猛然变得开阔,那边是一个低于地面两三百米的巨型深坑。
深坑除了这一面是高崖,通过了裂口之后那半边的悬崖地势就慢慢变低了,像是一个破了口的碗。
他们如果从这边进攻,会有困难,但营地里的人想撤退,却相对容易。
“还能往前吗?”邱时问,“再过去一点儿地图能多收集一些资料。”
“有危险,”林晟拦住了他,“他们会有警戒。”
“回去,”邢必说,“有些人可能会了解这里。”
邱时顿了顿:“那些黑血人?”
“嗯,”邢必应了一声,“他们长期刻意寻找真菌,又在这一片能聚集起二百多人,肯定对这些地方的情况有了解。”
李风想要联合一切能联合的人,这种想法的优势在这事儿上就体现出来了。
“回去找老头儿,”邱时跟在小左身后往回移动,“他应该能联系到邓叶叶和她那个快死的组员。”
返回到之前杀死巨熊的位置,纪随和桑凡的二组已经到了,正站在熊的尸体边沉默地观摩着。
“这是他们的新武器吗?”纪随说。
“不清楚,”邢必说,“太大了,也带不回……”
话还没说完,旁边的桑凡已经拔出了腰上的斧头,狠狠地劈在了熊的脖子上,熊的脖子之前有三个贯穿的洞,她只劈了几斧,就把熊头砍了下来。
“带这个头回去?”桑凡看着邢必。
“……可以。”邢必说。
桑凡拎着熊耳朵,把熊头往车头上一戳,跨上了车,又冲小右一偏头:“上车。”
小右过去上了她的车。
大家都上了车,通知了许戒的三组直接返回洗马镇之后,他们也开始返程。
车开了一阵之后,邱时才在小组频道里说了一句:“桑凡挺暴力啊。”
“嗯,”邢必笑了,“不知道的以为她老师是你。”
“放屁呢,”邱时说,“我有这么暴力?”
“有。”邢必说。
“操。”邱时骂了一句,想想又笑了。
他以前的确喜欢用暴力解决问题,对于他来说,城外生活的一切都可以并且大多数情况下也都需要用暴力解决。
但现在,他感觉自己已经平和了很多。
虽然这种平和更多是来自对太多事情的无能为力。
回到洗马镇,指挥室已经把这次行动的资料汇总完毕,发给了李风。
邱时跟杨上尉碰了个头,简单说了一下今天的情况。
“今天带回来的东西要冷冻好连夜送回云城。”邱时说。
“已经在安排了,”杨上尉说,“胡小岭带两个人送回去。”
“嗯。”邱时挑了挑眉毛,这帮人这么快就开始融入了洗马镇的生活。
“今天发现的这个……这样的地势,”杨上尉皱着眉,“无论是直接攻击还是绕到对面攻击,都很困难。”
“消息现在只向李组长汇报,”邱时说,“我需要一份现在驻防部队详细的士兵情况,除去新征的那些,要之前受过训练的那些。”
“好,我明白。”杨上尉点头。
去找老头儿的路上,李风打了电话过来。
“能确定是营地不是巢穴吗?”他问。
“能确定,”邱时说,“之前没有哪个巢穴外围还需要做陷阱装置的,吸引来了感染者全死外头了,你脑子呢。”
李风笑了起来:“没想到还有被你这么说的一天。”
“我现在去找老头儿,看看能不能联系上那帮信徒,”邱时说,“他们在这片活动的时间长,对那边的地形可能会有了解。”
“嗯,”李风应了一声,“确定了需要什么武器之类的马上告诉我,从云城运过去是需要时间的。”
“知道了。”
老头儿还在那个地下的小密室里住着,这人很奇特,以前在大岩二楼的小屋里一待就是二十年,现在在这个小屋里一住又是几个月,看上去完全可以继续再住个十年八年的,跟植物似的不用挪窝。
“人能联系上,”老头儿说,“天亮之前就能到,在这儿等着吧。”
邱时坐到了地上,顺手拿起旁边箱子里的一袋补充剂,看了看又放下了。
“吃吧,”老头儿说,“这个比罐头补充得快。”
邱时没说话,虽然他并不避讳加强这件事,但又还是更愿意像个普通人类那样,吃吃肉罐头,吃吃菜罐头。
邢必从身上摸出两个罐头,放到了他旁边。
“哪儿来的?”邱时愣了愣。
“这话问的,”邢必说,“配给啊,我偷的。”
邱时笑了起来:“我意思是你怎么想着拿这个出来的。”
“因为刚才我饿了,”邢必说,“估计你也饿了,就拿过来了。”
“谢了。”邱时打开罐头,几口先把菜罐头吃了,又拿起肉罐头,先尝了一口味儿,接着又是几口,把肉罐头也吃光了。
往旁边邢必的裤子上蹭了蹭手指之后他看着老头儿:“邓叶叶的那个同伙,你认识?”
“嗯。”老头儿点了点头。
“是什么人?”邱时问,“信得过吗?”
“他是……”老头儿说得有些犹豫,“信是信得过的,不过他是……”
“他是你爸爸。”邱时啧了一声,“他是谁这么难说出口吗,你欠他钱了。”
“他是个一代生化体,”老头儿说,“快死了的生化体。”
“什么?”邱时愣了,看了看邢必,又转头看着老头儿,“还真是个生化体?生化体怎么会老?真是因为不稳定吗?”
“不稳定是一个因素,”老头儿叹了口气,“他自己破坏了系统,生化反应慢慢就会变得缓慢,身体和器官就会慢慢衰竭,最后死亡。”
“为什么?”邱时问。
“爱情的力量。”老头儿的声音突然有些激昂。
“什么玩意儿?”邱时震惊了,同时又看了邢必一眼。
“爱情。”邢必说。
“我知道他说的是爱情!”邱时说,“我是想问他为什么为了爱情要这么干?”
“他想跟爱人一起变老死去。”邢必说。
“可惜啊,”老头儿又叹了口气,“哪怕是开始了衰竭,生化体死亡的过程也还是很漫长,爱人还是早他很多很多年死去了。”
邱时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感动,震撼,还有强烈的孤独感和无力感。
他又看了看邢必。
邢必抿了抿嘴,嘴角微微勾了一下:“怎么?”
“没。”邱时说。
邓叶叶他们是一个多小时之后过来的,邢必出去了一趟,从洗马镇的正门把他们带了进来。
当官儿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要是以前,他们想把人弄进来,估计得从东南角的林子那儿偷偷带过来。
人进来的时候邱时盯了一眼,是个看上去挺矍铄的白发老人,邓叶叶用轮椅推着进来的,如果不是事先知道,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想象这是一个生化体。
邱时站了起来。
“坐着吧。”老人说。
邱时又坐了回去。
“直接聊正事吧,”老人说,“我时间不多了。”
“看着还行。”老头儿说。
“脏器已经开始坏死了,”老人说,“快了。”
“您怎么称呼?”邱时问。
“不用管名字了,”老人说,“叫我爷爷就可以,我喜欢这个称呼。”
“嗯,爷爷,”邱时也没多问,“我叫邱时,我们现在需要了解一些信息。”
“是南边的那个大坑吗?”老人问。
“对,”邱时点点头,“那里现在是共生体的营地,整个坑都是真菌,我们想知道除了从裂谷悬崖下去之外,还有没有别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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