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想到为了让我回去,你连这种方法也要用了么?”
师钰下意识想要反驳, 但是却临到头竟又无话可说。
要说什么呢?谢良的心意表露的太突然了,连师钰自己都未曾想清楚, 他都觉得猝不及防, 又谈何反应?
那轻轻一吻, 甚至并不带什么□□的意味。确实也只是一个安抚。
但师钰却没想到这反而到让谢良情绪更加激动了, 完全没能安抚到他。
向来不通人间情爱的仙人又怎么会明白谢良的想法。
他怎么会知道,他如今的做法只会让谢良更加气恼。
见师钰没了反应,谢良冷笑了一声。
他又再度上前,他死死抓住了师钰的手。
从来温良恭顺的徒弟第一次在师钰面前展现出这样带有侵略性的一面。
他说:“如果师父想要用这种方法让我顺服,那就得考虑付出更多东西才对。”
那眼神中的灼热让师钰皱眉。
只是他却一时未能挣开谢良的手。
谢良冷哼一声,而后放开了师钰的手。
“师父不如好好想想吧。”
他转身离开了大厅, 剩下师钰一个人对着空荡荡的大厅看了愣神了许久。
*
次日, 师钰受到了魔界国相的邀请。
“你说是谁?”师钰看着这名突然敲响了自己房门的侍从问。
“是国相大人,国相大人请您前往铃阁一聚。”侍从说。
师钰确定自己从未见过这位国相,但据他从前的了解来看, 国相对魔界有着极大的控制权,是除了魔主之外, 魔界实际上的领导者。
千年来魔主不知换了多少,但是国相却还未曾换过。
好似自魔界之初, 这位神秘的国相便存在于魔界了, 他负责为每一位魔主打理魔宫,为他们提供决策的建议。
国相实际上的地位很高。
师钰本对其人充满了警惕, 但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师钰却不由自主放松了心神。
这位国相眉心有一道竖红,看着竟丝毫不似魔界中人,倒似是什么仙界的仙君。
没有人会因为他年轻的容貌而小看他,毕竟修为到了一定境界自然都能返璞归真,修真界用样貌判断一个人是最无用的,其人身上的威压怎么看也不是寻常之辈。
但是师钰却在见到他的第一眼就感觉到了亲近。
那种亲近十分莫名,便是师钰也不能违心说,因为这人生的道骨仙风便全然没有一丝妖魔气了,相反这国相身上的妖魔气很浓郁,一看就是位十分厉害的大妖,但是他身上的气场却会让人莫名感觉到亲近,师钰确定自己并没有被魅惑,那种亲近更似是一种源自于本能的。
就好像是自己的本能在告诉自己,这是个可以交往的好人。
师钰见他周身华光万丈却又混杂着污浊的魔气,一时间也觉得十分怪异。
国相再见到他的第一眼便露出了一个微笑。
“我终于等到你了。”
师钰问:“你认识我?”
国相眉心的竖红忽而闪烁了一下,好似一只会眨眼的眼睛。
师钰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国想却好似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没有看错。”
“这是我的心眼。”
“你想知道魔主谢良的事对么?来吧,我来告诉你。”
师钰本有些犹豫最终却还是任他拉着手碰上了他眉心的那只红色的眼睛。
师钰脑海中忽而闪过无数场面。
他这才想到这种熟悉亲近的感觉是因为什么。
因为面前这位国相大约是羽族的。
羽族,传闻中的神族。
他们眉心天生有眼,平时看着便是一道竖红,他们曾经是苍生万物的统治者,师钰曾经修习过他们的术法,所以才对这位国相如此亲近。
凡人修行的基本术法就是由羽族创建的。
可以说将成仙飞升的钥匙交到凡人手中的正是羽族,此后大多术法都是根据他们最初创建的术法衍生而来的。
羽族是怜爱凡人的神族。
这世上并非所有神族都喜欢凡人,有人认为凡人掌握着飞升成仙的道路是不敬神仙的,是有罪的。
只有被天道眷顾的人才能脱离五道轮回之苦,飞升天界。
若是所有人凡人都被赐予了这样的钥匙,那是破禁的。
是羽族打开了凡人和神仙的道路之门,所以他们被其他神族厌弃,羽族自此渐渐消失在了世界上。
这个故事师钰本来以为是传说,却没想到今日竟见到了真的羽族,这未必不是真的。
而国相传到师钰脑海中的画面则让师钰了解了更多的事情。
一瞬间被灌注了太多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师钰缓了缓才理清了所有的事情。
师钰问他:“你是说谢良其实是被天道选中的人?”
“是天道要毁灭这一切?”
“但是为什么?”
国相脸上露出了带着淡淡悲悯的神色,他说:“没有为什么。”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天道要灭世。”
“因为凡人被赐予了成仙之路后,已经抢占了太多本来属于天道的机缘。”
“但是那成仙之法已经无法断绝了,若要断绝这条道路,只有用其他的方法。”
“有很多东西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师钰,或者说荀玄煜,有些事需要你自己去发现,即使是我也无法泄露某些天机。”
“但是你可以。”
“你是这么多年唯一一个跳出天道轮回的人,你是唯一的一个意外。”
国相银色的长发似月色皎洁。
“你不知道,这一天我已经等了太久太久了。”
国相赐给师钰一把钥匙。
从前羽族将成仙的钥匙交给了人类,如今国相又将这样一把新的钥匙交给了师钰。
“你去吧,等你明白了一切。”
“就能改变谢良的命运。”
第86章
谢良看得到未来。
他生而重瞳, 他能看到一些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重瞳者,生而能窥得过于与未来。
时间在他们眼中是一条细细的长线。
自得知自己身份的那一刻起,命运的齿轮便依然开始了悄然的转动。
而那样未来太过惨痛。
于是谢良决然抛下了一切。
他割裂了过去的自己, 成为了魔界至尊。舍弃了从前的少年热血与天真,他变得冷酷、残忍、狠戾。
在很长一段时间, 他确实成为了人人恐惧的存在,他成为了笼罩在人世间的最大的恐惧和阴影。
师钰出现的那一刻, 他感觉那些他舍弃的无用的羸弱再一次回到了他的身上。
那些被他深埋心底的思念、痛苦、脆弱好似忽而在一夜之间尽数涌上心间。但他深切地知道, 这样不行。
成为魔尊后许久未曾在夜间沉睡的谢良, 这夜许是因近日确实诸事繁杂, 侧撑着便这般在案边轻轻阖上了眼。
而另一边,师钰本来还在国师那一番话而忧虑思索。
不多时却忽而从窗台飞进了一只小妖精。
这种小妖精背上有一双透明的翅膀,因为确实十分弱小,所以王宫的禁制甚至都对他们不设防备。
小妖精带给了师钰一枚锦囊。
师钰猝不及防收到这样一份东西,心生警惕,并没有立刻伸手去拿。
在同小妖精交流了片刻后, 他才知道东西竟来自孟惜娆。
那个曾经被他制服收押的类魔种。
——那位曾经的荀氏少夫人。
她一生都在渴望能够得到一份真心, 却又在猜疑中亲手毁掉了这份真心。
她无疑深爱自己的夫君,却始终无法相信他,由此酿造了她一生的悲剧。
在被收押前, 孟惜娆曾拜托师钰去做一些事,孟惜娆说会给他相应的报酬。
她当时露出的神色师钰并不十分明白。
莫非, 这就是她说的那个“报酬”?
师钰其实并不觉得自己做的那些事需要她专门给自己一份报酬。
师钰正犹豫是否要上前打开那枚锦囊,就在这时, 忽而那枚锦囊自己打开了。
而后一阵风吹过师钰的眼前。
下一刻师钰便瞬间陷入了黑暗。
昏迷前, 师钰只隐约看到了符咒的模样。
孟惜娆要害他?!
这是他最后的念头。
……
谢良进入梦境后,他忽有所感。
那种似有若无的危机感, 让他十分不快,但他不知为何却始终无法睁开双眼。
事到如今,他也知道自己这次的沉睡,估计是陷入了旁人有意为之的圈套里。只是他不知对方意欲何为?
朦胧中,只有个声音在他耳边告诉他,师钰有危险。
只有你能救他。
你要去救他。
谢良眸色一沉,他顿时陷入了黑暗中。
*
孟惜娆是梦和幻境的掌控者,她留下的“馈赠”,让两人一时都陷入了幻境之中,久久无法脱身,甚至失去了一切记忆。
幻境中,第一世。
师钰穿成了一只狼,当时他失去了所有记忆,只仍有几分人的灵智,他隐约觉得自己不该是一只普通的狼,但却在几日后又很快接受了自己的身份。
同其他的狼相比,它有时候显得格外深沉,那或许是因为他多余的那几分灵智让他较旁的狼而言更爱思考,它十分爱干净,除此之外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而谢良则真正失去了一切灵智,成了一只真正的狼。
它真切的认为自己就是一只狼。
而对一只野兽而言,很难说野兽是否真正有人类所说的情感,它们一生中最大的两件事无非是捕猎和繁衍。
捕猎是生存本能驱使,而繁衍则是每一只成熟的狼的生理本能。
野兽没有灵智,也应当不存在人的情感,那些凡人口中野兽亦有情感大多都是人类自己这样以为的罢了。
就这样两位曾经威名赫赫的大人物一时变成了这样两只低等的生物,在幻境中度过了第一世。
而在这一世中,什么都不知道的谢良,即使成为了一只粗鲁凶残的野兽也依旧对师钰这只狼抱有莫名的好感。
谢良相较于其他的狼来说并不十分好斗,他更多时候是一只颇为温和的狼。
而师钰却一改仙界时云淡风轻的模样,显得十分好斗。
谢良在一个大雪天碰到了冻僵了的师钰。
没有办法,师钰穿成了一只羸弱的幼崽,在自然界,一只初生的幼崽实在什么也做不了。哪怕师钰存有几分人类的灵智,但没有锋利的爪子和牙齿,他甚至无法杀死哪怕一只野兔来为自己充饥。
他仅存的几分灵智只是让他没有同其他幼崽一样冻死在野外,他艰难地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勉强相对温暖的巢穴。
他知道这附近是另一狼的领地,那只狼大概才刚刚成年,但却已经公认的狼王,他带领的狼群一共有七只狼,这个规模不能说很大,却也绝对是一股不小的势力,最起码还是一只幼崽的师钰是绝对无法匹敌的。
虽然公狼是自然界少有的会照顾幼崽的雄性,但师钰也依旧不愿意冒险被发现。
谁知道这片领地的头狼会不会杀死他这只气味陌生的幼崽。
对于不是自己亲生的幼崽,大多数雄性动物都会选择在发现的第一时间杀死。
但师钰躲避了没有多久,说是躲避或许也不太正确,因为师钰其实虚弱到根本无法活动,他模模糊糊只想着难道自己就要这样死掉了吗?
但是没过多久,在师钰已经饿到眼冒金星的时候,他被陌生的东西拱了几下。
他实在太虚弱了,以至于他根本没发现这只头狼其实已经暗自观察了他许久,直到确认这只莫名出现在领地的幼崽确实没有其他的亲属在,而且也确实快要饿死了,这只和同伴一起出来巡视领地的头狼才迈着轻盈的步子上前嗅了嗅可怜的小狼崽。
见地上的小狼崽没有一丝反应,这匹天性温和的头狼甚至上前轻轻拱了拱它的身子。
至此两个人这才对视了第一眼。
师钰第一反应自然是惊骇,但那匹狼却只是静静看了他一会儿,他并没有对一只无助对幼崽发动攻击,他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而后便离开了。
等它再回来的时候,它为师钰带来了一只雪兔。
似乎怕师钰不会吃,它还专门将雪兔的肉撕了下来,师钰本来对这种嘴对嘴的喂养的举动有些抗拒,但他到底还是屈服于生存的渴望。
他现在不过是一只小狼,吃肉是刻在他本能里的渴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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