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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场宴会，崇安帝都在等着方卫主动开口。奈何直到宴会接近尾声，方卫都没有要主动开口的意思，崇安帝忍不住道：“方爱卿，你没有什么话想对朕说吗？”
当官的没有一个不是人精，众人自然都心知肚明陛下说的是什么事情。
“自然有的。这次大胜匈奴，皆是陛下的福泽恩惠。所以臣认为此次战役最大的功臣，当之无愧是陛下才对。”方卫顾左右而言他。
方卫难道没听懂崇安帝的言外之意吗？他当然知道，他只是故意装傻，不想归还兵符而已。
照理说战役结束之后，主将应该要主动归还兵符于陛下。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但这已经是所有人心中一条不成文的规矩了。
若主将没有主动提起此事，皇帝也不好主动提及。毕竟这话传出去不好听，恐畏人言说朝廷对待有功之臣都要猜忌三分，此为卸磨杀驴之举。
“朕乏了，退下吧。”崇安帝有些心累。
“恭送陛下……”众人齐声拱手行礼。
方卫的野心藏进了垂下的眼帘里，行礼行的有些漫不经心的。
回家的路上，方坚忍不住问了一句，“父亲，陛下他今日好像有些不高兴了。”
“哼。”方卫冷哼一声，“怕我拥兵自重罢了。”
“既然如此，父亲为何还要……”方坚又问。
方卫抬手打断他的话，“你以为就算我交出兵符，陛下就不会忌惮我了吗？到时候我没了傍身的东西，更会任人宰割罢了。”
“那怎么办？”方坚忍不住担忧。
“走一步看一步吧。”方卫也没想好后面的打算。
大赦天下后，崇安帝给文武百官放了三天假。
三日过后，照常开始例行朝会。却没想到，方卫开始称病不出。
方卫第一日称病不出，崇安帝并没有说什么。
方卫第二日称病不出，崇安帝也没有说什么。
直到第六日的时候，方卫还是称病不出。一连多日来，崇安帝的脸阴沉得能够滴出水来了。
朝堂上气压凝重，众大臣也是会审时度势，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喘。
“退朝——”太监尖细的嗓音响彻朝堂，这让在场的大臣都松了一口气，终于可以回去了。
还没等这口气松完呢，海大富就又道：“请丞相大人，吏部、户部、礼部、兵部、刑部、工部尚书大人们都留下，陛下有请——”
闻言，众尚书纷纷对视一眼，有些摸不清头脑。不过还是老老实实留下了，跟在丞相大人身后进了陛下的书房。
崇安帝已经在里面等候多久，一进去众臣就跪拜行礼。
“微臣参见陛下……”
“众爱卿平身。”崇安帝抬手。
“……”
行礼完之后，崇安帝就没了声响。也不主动说话，像是等着他们自己开口一样。
几位大人对视几眼，最终还是由丞相大人开口说话：“不知……陛下召我们前来所为何事？”
“爱卿啊，朕最近有个难题。”崇安帝淡然开口道。
“陛下请讲，臣等一定会尽全力为陛下排忧解难。”丞相道。
其实众臣心里都有了猜测，但谁也不愿当这个出头鸟就对了。
“若是有人想睡在朕的龙床上如何？”崇安帝问。
“卧榻之床岂容他人鼾睡，自然是将他驱逐出去。”兵部尚书主动道。
“若他不肯出去呢？”崇安帝又问。
“自然是将他赶出去。”礼部尚书也道。
“若他有兵将十万呢？”崇安帝的眸子一刹那间变得冰冷。
众人闻言，心里都不免一惊，这话就差摆到明面上来说了。
方卫手握的兵符，正是可以领军十万的虎符。
陛下这是……终于忍不住要动手了吗？
怪就怪那方卫不知好歹，竟然一连六日称病，完全不把陛下放在眼里。
“陛下，其实还有一计可行。”丞相突然开口道。
“愿闻其详。”崇安帝正等着他们的谏言呢。
“既然那人已然称病，那不妨让他一直病下去。既然病了，就好好在家修养吧。”丞相话中的“那人”是谁，在座的诸位已经心知肚明了。
“爱卿此言正符合朕的心意。”崇安帝和他想到一块儿去了。
崇安帝淡淡道：“其他人都退下吧，丞相留下。”
“是…”众人不敢多言，起身退下了。
刚一出门，兵部尚书就迫不及待的和礼部尚书说：“陛下这是要对方卫出手了啊。”
“闭嘴！你不要命我还要呢。”礼部尚书真是没见过这么愚蠢的人。
丞相和崇安帝在书房里待了近一个时辰，随后崇安帝便打了一道圣旨。
将军府内
“圣旨到——”太监举着圣旨来到将军府的院子里。
方卫带着全家老小以及所有奴仆来到院子里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有良臣方卫，才德兼备，智勇双全，为国家征战沙场落在残疾，朕感念其劳苦，为表彰其卓越贡献，特加封为镇国大将军。
加封之事，闻之甚善，朕心甚慰。愿其不辜负朕之期望，继续为江山社稷添砖加瓦。”
听完之后，方卫脑中的警铃大作。镇国大将军，听起来很厉害，也是个从二品的官职。
但其实是一个虚职，镇国镇国就是不能离开国都的意思。
一般是那种戎马半生的将军光荣退休后封赏的爵位，而他方卫还正值壮年，陛下给他封这个爵位的意思已经不言而喻了。
他要收兵权了。
“将军，还愣着做什么啊，接旨啊。”颁旨的太监见方卫迟迟不动有些急了，小声提醒道。
方卫这才如梦初醒，“臣方卫接旨——”
第44章 一不做二不休
“恭喜将军，如今已经是镇国大将军了。”颁旨的太监笑眯眯道。
“来人，给公公看赏。”方卫吩咐道。
方坚立马上前给颁旨的太监打赏，给得金额还不少。
那太监笑得更开心了。“多谢将军。奴才们告辞了。”
待到颁旨的队伍离开他的视线后，方卫紧攥着手里的圣旨，面色难看道：“都来书房议事。”
说罢，就转身离开了。
淳于氏以及方卫所有的儿子们都跟了上去，他们也知道今日的圣旨并不是一件好事，也可能就是他们的催命符。
方卫坐在主位上，“对于这道圣旨，你们怎么看？”
“……”
儿子们一时也拿捏不住父亲的想法，都不敢主动开口，等着其他的人先打破平静。
“坚儿，你来说。”方卫看上他最看重的儿子。
“陛下这是怕父亲再上战场受累，想要把父亲留在京城吧，看来陛下还是很看重父亲的。”方坚硬着头皮开口道。
听了方坚的话，方卫无奈地摇了摇头，对方坚的失望达到了极点，他怎么生了这么个蠢货？
见方卫满脸失望，方坚的脸上也出现了沮丧的表情，是我说错什么话了吗？
“陛下此举就是想削弱父亲的兵权，想让父亲主动把兵符送回去。即使父亲不主动把兵符送回去，我相信不久也会有人奉陛下的令来取兵符的。”方向晚在此时开口道。
方卫有些意外的看向方向晚，似是有些不相信这话竟然是从他的嘴里说出来的。
“那依你之见，我该怎么办？”方卫又问。
方向晚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摸了摸被萧玄上次打断的胳膊，现在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但当初那种彻骨透心的痛，仿佛还藏在他的骨髓里，让他日夜不得寐。
“即使主动把兵符交出去，陛下依旧不会打消对父亲的怀疑。要知道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很难去除，除非被种下种子的目标消失。”
“若是拒绝将兵符交出去，那么陛下很快就会给我们家安上一个莫须有的罪名，我们迟早就会变成反贼。”
“倒不如……”
方向晚的戛然而止，但方卫也大概都能猜到了，冷着一张脸道：“除了向晚，其他人都出去。”
虽然心里很不爽，但众人还都是听话照做了。
又是方向晚，方坚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所有人都离开了，只剩方卫和方向晚两父子。
听了他此番言论，方卫立刻就注意到了他这个平常不在意的大儿子。他这个平常没有存在感的儿子，竟然一眼就能看出陛下的言下之意，比方坚不知道聪慧了多少倍。
怪他平日里忙着外面的事，从而不关注家宅的事情，而让一颗明珠蒙了尘。
“不如什么？现在人都走了，你可以说了。”方卫还等着他的后文。
“还不如……一不做二不休。既然他们不仁，就休怪我们不义了。”方向晚这话也不是完全他自己的意思。
他知道方卫心底早已经浮现出了这个想法，只是没有提出来而已。毕竟他们这种伪君子总是要顾及自己的名声，心里过不去那个坎儿罢了。
这个时候，就需要一个人来主动唤醒他埋藏在心底的欲望。让他把造反这个“帽子”扣到别人的头上，这样就能让他的心里好受。
背锅让别人背，造反让自己造。
“这……他毕竟是陛下啊。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方卫的脸上罕见的浮现出了一丝迟疑。
方向晚接着道：“臣当然可以死，但臣的家属不能死。父亲的身上寄着的可不是一个人的命，而是一大家子的命啊。”
“父亲想想才三岁的胞弟，再想想已经七十有九的祖母。况且也不是父亲想反的，是陛下逼着您反的。”
方卫脸上的迟疑有了一丝松动。
“父亲，别犹豫了。”方向晚知道他离同意就差一根稻草了。
过了良久，方卫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道：“你说的对。既然陛下先不仁，就怪不得我们不义了。”
闻言，方向晚的眼底出现了一丝鄙夷。想造反就想造反，还要显得自己好像是迫不得已被逼迫的，整得自己有多高尚一样。
心里虽这么想，方向晚却面上不显。
“现在我们该怎么做？你有什么好办法吗？”虽然方卫老早就有造反的想法了，但苦于不知道该怎么做。
现在他的儿子给他递了橄榄枝，正合他心意。
方向晚早就想好了，“等到那个奉旨来讨兵符的人出现，父亲不妨把兵符交给他。”
闻言，方卫蹙起了眉头。心底略过一丝鄙夷，但还是强按捺住心思问道：“若没了兵符，我们该如何造反？”
“自然是做一个假的兵符。有了真兵符和父亲这张如通行令牌的脸，还怕那些士兵不知道站哪边吗？”方向晚勾唇一笑。
“虽然兵符能号令十万兵士。但只有两万带回了京城，其他四万留守了边境，另外四万也远在苏州。京城的守卫兵加起来总有三万人数之多，依照我们的士兵数量其中并不占优势。”方卫开始分析局势。
方向晚又道：“这就是为什么要做一个假的兵符了。拖延时间，拖得越久越好。”
“在这段时间里，父亲要尽快联系到苏州那边的兵士将领。若是熟人，那就更好办了。”
方卫觉得他说的话有道理，伸手拍了拍方向晚的肩膀，“我儿真是有大智慧。”
“父亲谬赞了。”方向晚毫无恭敬道。
而一心被权势冲昏了头脑的方卫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他下意识就觉得他的儿子心里对他没有怨。
即使有，以后再对他好一点就行了。毕竟苛待他的那些事情，可都是淳于氏做的，与他没有半分干系。
他远在边疆之外，又怎么能管到这区区内宅小事呢？
“你如今住在哪里？”方卫好心情的问了一句。
方向晚自嘲一笑，“自然是内宅的破屋里。”
大夫人一向不喜他，又怎么让他住在好地方呢？只是那破屋，他从来都没有住过而已。
“好孩子，你受苦了。从今天起，你就搬到金楠居吧。”方卫用施恩的口气道。
“谢父亲。”方卫用长睫掩饰好自己的情绪。
第45章 暴风雨前的平静
“老爷竟然那个小贱人住进了金楠居。”得了消息的淳于氏满脸愤恨。
那可是整个将军府最好的宅院。
“娘，之前让你把金楠居给我住吧。现在倒好，便宜了那个贱人。”方坚也是满脸愤恨。
“你娘都没住过，哪儿轮得到你啊。”淳于氏赏了他一个暴栗子。
“哎哟。娘你干嘛打我啊？”方坚满脸不解。
“肯定是你上回说的话，惹你父亲生气了。要不然他为什么偏偏只留下方向晚，也不知道小贱人到底跟那你父亲说了什么，蛊惑得你父亲把金楠居赏给了他住。”
方坚撇了撇嘴，谁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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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之后，果然不出方向晚所言，安东将军于超上门来讨兵符了。
皇帝还特地找了一个见过虎符的将军，真可谓是煞费苦心了。
“下官见过方将军。”于超拱手行礼。
“有礼有礼。”方卫自来熟地揽住于超的肩膀。
于超有些懵逼，这是闹的哪一出，他们就未曾见过呀。难不成……是他记性不好？
方卫转了转眼珠，不动声色道：“于将军此来为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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