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亮起,对着脸就解锁了。
“嗯……”若秋看着这只好像确实是自己,但却熟悉又陌生的手机,打开通讯录,通讯录里只有一个号码,备注的就是【于鹰】。
原来是这个“于”……他有些好奇地看着这个人名
可是就算是这个于鹰,他也从来没见过啊……
“我们先走吧。”叶琼棠招呼了一下大叔和莫西干小哥,示意大家离开病房。
“让于鹰那小子赶紧回来啊!”莫西干小哥临走前还不忘威胁了一句,“你帮我转告一下,他要是回来晚了,我拿吉他抡他啊。”
若秋笑着跟他挥挥手道别。
一行人离开病房后,病房又重归宁静。
若秋把手指挪到号码上,刚想点下去,也不知怎的心里一酸,连带着手指也跟着蜷缩了,他低头无奈地笑笑,也不知道自己心里在紧张些什么,只是通个话而已,自己也不是打电话会社恐的人。
“我要说什么……”他自言自语了一句,按下那个号码,听筒里声音才“嘟”响了一声,对面就接通了。
这么快!
若秋慌忙想点免提,却手滑把手机掉在了床上。
“若秋?”对面那人的声音急促。
“你好呀!不好意思我……刚才没拿稳手机。”若秋抱歉地笑了几声。
电话那头听罢,猝然没了声音,若秋没按免提,把手机按到耳廓上仔细聆听,对面还是长久地沉默着,只能依稀能听到对面那人的呼吸声。
刚才那人的声音……还挺好听的,若秋觉得自己的心脏有点加速。
“人没事就好。”对面那人好像调整好了情绪,声线一下变得冷漠。
“我好像……不太记得你了。”若秋握紧手机,“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刚才医生说我忘记了很多事情,我……”
他组织了一下语言。
“我是不是喜欢你?不对,他们说你是我男朋友,这是真的吗?”若秋问完,只觉得自己的脸都烧了起来。
对面又陷入到了一阵沉默之中。
“那个……小哥哥不好意思,如果他们是在跟我开玩笑,就真的很抱歉。”气氛不对,若秋想了想,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赶紧道歉肯定没错。
“小哥哥……”对面的人重复了一遍这个称谓,又像是放弃了似的叹了口气,“行,你想怎么叫就怎么叫。”
对面那人的语气不是很满意,若秋听完一阵心虚,更不知道该怎么叫了。
“那我以前……是不是叫你……呃,老公?”他赶紧在脑内搜刮了一些狗血电视剧里的废料。
“……是。”没想到对面犹豫了一会儿,竟然答应了。
“啊?真的?”若秋拽住了自己的头发,他是怎么叫得出口的!
“假的。”于鹰的语气还是闷闷的。
若秋只觉得这人好奇怪,逗了自己,却还是不开心。
“你……可以叫我若秋,我……我能问一下,我们当初是怎么认识的吗?是我先追的你,还是你先追的我?”
“我们在音乐节上认识,你喝醉了酒,抱着我不撒手,还咬了我的手,说每月15号要跟我做一次。”
“这个……不会也是假的吧……”
“对,是假的。”对面的人的语气越来越冷漠。
若秋彻底懵了,这人嘴里没一句真话,但为什么总觉得他好像在对自己生气?难道他不希望自己提这些话题。
若秋赶忙换了个话题,“你现在不在岭安吗?刚我听医生说你等下要上飞机。”
“嗯,对,我在英国。”于鹰简短回答了,“前段日子,我家附近的美术馆刚好有印象派的展览,我给你带了几本画集回来。”
那人的声音忽然变得柔和,冷漠没能维持很久就败下阵,“你之前……很喜欢看画集。”
“你怎么知道……”听到这里,若秋终于觉得心里好像被猛地撞击了一下,记忆的地壳在松动,他整个人瑟缩了一下,低下了头,眼眶直发酸,“对不起,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我们以前……”
“我说过就算你什么都不记得了,我也会记得所有事。”那人没有等他说完话,“所以不要对我说对不起。”
“嗯。”若秋听到了于鹰那边飞机广播的声音。
“等我回来。”
“嗯。”若秋点了点头,大脑还是一团浆糊,心里却莫名有了一丝希冀,他没挂电话,对面那人也没挂电话。
就这样又僵持了一会儿。
“你要是不挂电话,我就默认你是在想我了。”于鹰压低了声线。
“啊?好,我先挂了。”若秋心一慌,抬手就把电话挂断了。
心脏许久才平息到了正常的跳跃。
若秋在病床上呆呆地坐了会儿,又翻来覆去把手机看了一遍,手机里除了这个号码什么都没有。
我自己的手机呢……
他握着手机发愣,不一会儿,叶琼棠又走了进来。
“打完电话了吗?”
“嗯,打完了。”若秋把手机递给她,“我刚才通话的人,从英国回来是不是很不方便?我现在感觉挺好的,他不回来也没事。”
“这有什么不方便的,他本来就预定是要回来的。”叶琼棠收了手机,“你现在感觉是好,但是他感觉应该不太好。”
“也是。”若秋觉得自己有些没心没肺,他只从自身角度出发去考虑了失忆这件事,却从来没有从对方角度来考虑过。
“你再好好休息会儿,有什么事随时喊护士,喊我也行。”
“嗯。”若秋应了一声,再次躺了下来。
身体觉得疲倦,但大脑并不算困。
于鹰的声音徘徊在脑海,虽然只是短短的几句话。
可能是他的声音太好听了吧……
若秋想着他的声音,眯起眼睛,一会儿就小憩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发现病房并非空无一人,他看到徐榛就站在病房的中央,直愣愣地看着自己。
若秋捂住了嘴,他下意识地想尖叫,嗓音却像是堵在了喉咙里,怎么都喊不出来。
【好久不见啊,若秋】
徐榛竟然在对他说话。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若秋想往后推,可背后就是墙壁。
【我早就猜到了,你要去留学。】
徐榛手里拿着的是他当年从画室老板那里拿回来的宣传册。
这么多年过去,那本宣传册跟崭新似的。
若秋觉得不太对劲,他跳下床,试着去靠近徐榛,伸了伸手,才确认了眼前的徐榛是幻觉。
那个幻觉就这样站在虚空里,跟真的一样。
若秋还是后退了几步,跟这个幻觉保留了一定的距离,他曾经是做过不少跟徐榛有关的噩梦,但自从去留学之后,这种情况就慢慢变少了。
他本以为自己已经把这个人忘记了……
【若秋,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
那个幻想徐榛好像总想要从自己口里问到答案,一直在说个不停。
若秋没理会他。
跟一个幻觉,他没什么好说的,更别说这个幻觉是他最厌恶的徐榛。
可是徐榛始终阴魂不散,嘴里一直念叨着那些他曾经念叨过的话,让人不厌其烦。
他挂针,徐榛就站在护士身后看着他
他吃饭,徐榛就坐在边上看着他吃。
他洗澡,徐榛也会站在淋浴间的边上。
这个幻觉就跟永远都消失不掉一样。
若秋只觉得自己太阳穴一阵发疼。
直到晚上,他把夜灯扭到合适的光亮,准备睡觉的时候,徐榛还是站在床头没有消失。
“你怎么还不离开?”
若秋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口。
【因为你跟我是一样的人。】
徐榛竟然回答了他,声音就像是从地狱来的一样,阴恻恻的,还带着混响。
“你以前是不是也跟我说过这样的话?”若秋静静地望着他,得益于刚接受治疗,他的情绪没有什么太大的波动。
【只要你跟我一起走,我能让你过上很好的生活,我们在一起生活的日子很美好,我一直记得。】
“很好的生活?用你绑架诈骗杀人换来的钱吗?”若秋从床上爬起,在腰后垫了两个枕头,他看着似乎可以跟这个幻觉和平相处了,但他并不想这样。
他今天决定跟徐榛谈判到底。
【若秋,为什么你总是不理解我呢?】
“我已经拒绝过你了,你到底想怎样?”若秋盯着那个幻觉,“我们终究不是一条道上的人,为什么要强求呢?”
【因为我爱你啊,若秋】徐榛痛苦地低垂下头,他想伸手抓若秋,却始终抓不到。
【我真的很爱你,若秋】
“我求求你放过我吧。”若秋还是平静地面对挣扎着的徐榛,“我不爱你,也从来不想跟你生活在一起。”
这句话说完,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原本是幻象的徐榛变得更立体了。
徐榛向前走了一步,靠近了床边。
“你想干什么?”若秋吓得从床的另一侧跳了下来,他下意识地看向边上空缺的病房。
他忽然很想找人,却不知道该找睡。
【你是不是又要去找别的男人?】徐榛的神情变得更为癫狂。
【于鹰?我就知道你要去找他,当年我就应该把他溺死在湖里!】
“你到底在说什么?我不记得他……”说到这里,若秋才突然醒悟。
“不对……我应该记得他,我在字帖上……”
他在字帖上写了什么吗?为什么大脑会自动想起字帖?
记忆到这里就断层了。
若秋咬牙,转手就把床头柜给翻了一遍,柜子里面并没有记忆里那本有一丝丝印象的字帖。
【你在找什么?】徐榛变得更加愤怒
【你可以为了于鹰寻找一切,却不来找我?】
“不行,我要找那本字帖。”若秋不顾徐榛还在说什么,在病房里翻箱倒柜。
可惜那本字帖却怎么都找不到。
如果是于鹰的话……他猛然想起,于鹰会不会知道这些?他想跟于鹰说说话,想知道自己到底弄丢了多少记忆。
若秋打开了病房的门。
巡逻的保安不在这个楼层,护士好像去查房巡逻了,他摇晃着走在了走廊上,凭借着身体记忆,朝着叶琼棠的办公室走去。
于鹰的手机会在那里吗?
他傻愣愣地边走边想。
重症病房区和连廊之间的屏蔽门好像坏了,两扇门洞开着,并没有任何阻挡。
若秋来来回回走了两趟,并没有触发报警,他心安理得地径直走向了叶琼棠办公室。
徐榛始终在后面跟着,像是纠缠上自己的幽灵。
若秋到了叶琼棠办公室,又是一阵翻箱倒柜,除了那个上了锁的抽屉,其他抽屉里并没有手机。
难道是在这个上了锁的抽屉里。
若秋觉着有些丧气。
月光下自己的影子被拉得老长。
明天直接问叶姐要吧……他自己安慰自己,恍惚间,他一眼瞥到了窗外的景致。
从叶琼棠办公室的窗口角度,比在病房间能看到的院子更为舒适。
几颗栾树越过墙头,在月光底下散发着莹莹的白光。
他看到有人正站在树下。
【原来你喜欢这一挂的。】徐榛就站在了他的边上。
若秋没有再理他,他的眼里只有院子里的那个人。
“于鹰?”
他站上了窗台,企图将那人看得更仔细。
那会是于鹰吗?
潜意识告诉了他真相。
血液就像瞬间被煮沸,冲向了四肢。
若秋按了按发疼的心口,他总觉得自己应该认识那个人的。
如果能到那个人的身边去。
是不是徐榛就会消失。
脑海里只剩下了这一个想法。
他往前迈出了一步……
第八十章 皑皑
自由落体,着地。
尖锐的疼痛在四肢散开,仿佛每个关节被拆分,折断。
意识被冲散,像一颗破碎的鸡蛋摔到了碗中。
模糊中,他依稀听到了一些声音。
“于鹰,于鹰你放手!要进手术室了!”
有人紧紧地抓着自己的手。
好困,好痛,睁不开眼。
是于鹰吗,他终于到了于鹰的身边吗?
胶片电影一格一格地在眼前播放。
漫长的手术。
钻心的疼。
歇斯底里地吼叫。
终于,一切就要被重启了。
阳光充盈了视线,男人站在窗台前回头。
亚麻金棕的发色,摒弃了一身黑的穿着。
那个男人好像压抑了很久,才把许多情愫都隐藏在了冷漠的面具之后,他说他叫于鹰,他说要跟自己结婚。
他把月中15号这个日子加进了协议。
他在婚礼的时候拿出了贴合自己尺寸的戒指。
他吻了浑身戒备的自己。
他拉着自己的手去看雪,默默地听了自己带刺的怀疑。
在新西兰白茫茫的特卡波湖边,自己到底想说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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