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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玉京(古代架空)——苍梧宾白

时间:2023-11-21 10:13:55  作者:苍梧宾白
  惟明正听得入神,归珩却忽然闭住了嘴。惟明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就见归珩挠了挠脸颊,十分羞愧地承认:“其实后面还有一段帝君平定八方各族动乱、分封十洲的记述,但是我给忘了……真的是因为地名太难记了,根本就背不下来。”
  惟明:“……”
  你怎么没把脑袋瓜忘在天庭呢?
  “好吧,就当我知道了。”惟明尽量宽容地道,“他的丰功伟绩不提也罢,你可以从迟莲接着往下讲。”
  归珩露出了“好险好险逃过一劫”的表情,连忙挽救道:“降霄宫的事我还是清楚的!”
  惟明抬手做了个“请讲”的手势。
  “帝君座下共有六位仙君,北辰、明枢、显真三位入门较早,都是天庭分封后就追随帝君至今,我与另一位应灵仙君入门稍晚,迟莲是最小的一个,而且他与别的仙君都不一样,是玄涧阁仙侍出身。”
  惟明皱眉插了一句:“我早就想问了,玄涧阁仙侍到底是什么,怎么都当上神仙了还分尊卑贵贱?”
  “这个是有渊源的。”归珩解释道,“天庭的神仙大致分这么几类:一是天族出身,是日月精华、灵气所钟,修为高寿命长,最为尊贵;二是人族出身,多数都是三界大战里功德圆满飞升成仙的,后来三界秩序定下后,人间灵气稀薄,几千年也出不了一位了;三是灵族出身,他们本是妖族的一部分,当年大战时站到天族一边,所以沾了天族的光,有了得道飞升的机会,那些选错了边的妖族就没有这样运气,战败后退避海外十洲,没事就发动两场叛乱,后来帝君平定十洲,妖族才暂且蛰伏下来,在洲主治下生活。”
  “而仙侍不属于这里面任何一族,他们是草木吸收天界灵气化形,法力低微,灵智平凡,成仙也不是为了辅佐天界,只是给神仙们当奴仆的。”
  “玄涧阁其实是白玉京最大的一处园林,里面生满奇花异草,是天帝与众神宴饮之地。有一次宴会上,天帝忽然感叹说仙酿芬芳,却没有人斟酒;众神云集,却没有歌舞助兴,这样的宴会终究了无趣味。尊神动念,随手将御酒泼向花丛,于是玄涧阁花草得到天帝灵气浸染,当场化为仙灵,依照天帝的心意为他们斟酒歌舞,服侍宴会直到结束。”
  “天帝开了先例,其他神仙们也纷纷效仿。其实端茶倒水只是一个法术的事,却非要叫别人服侍他们才觉得舒心。于是玄涧阁的草木接连化形,各宫均以豢养仙侍为荣,甚至互相攀比,风气大乱,甚至经常有杀伤虐待仙侍的传闻。只不过神仙无故杀生是大罪,所以谁也不会承认。”
  “那时苍泽帝君在外平乱,回到天庭后震怒,下了大力气整饬风纪,肃清了不少神仙,才把这股歪风邪气压了下去。但天帝觉得面子上挂不住,还是保留了从玄涧阁培养仙侍的惯例,下令每百年点化一批新的仙侍,供天界各宫使用,平时做些洒扫服侍的杂活,生死去留等一应事宜由碧台宫掌管。”
  惟明想起他们前夜对话中屡屡提及的那个名字,确认道:“青阳仙尊?”
  归珩肯定地点了点头,又道:“迟莲原身是玄涧阁冰心池里的一朵红莲,打小就是个刺头——他们那一池子五十多株莲花,全是白莲花,就他是朵红的,您说气不气人。”
  惟明:“……”
  “青阳仙尊嫌红莲不吉利,本来想给他拔了,还是您……不是,还是帝君替他说了句话,这才得以顺利化形。去碧台宫拜见的时候,青阳仙尊说他化形太迟,比别的莲花晚了好几天,就赐了‘迟莲’这个名字。”
  话说到这,惟明已略微意识到为什么迟莲会将苍泽帝君看得那么重了,果然听归珩继续道:“迟莲根本不是端茶倒水那块料,听说在以前没事的时候就自己在玄涧阁练剑,有时候还跟别的神君打架。”
  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惨痛的记忆,归珩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我至今都在怀疑他的根脚是芦荟而不是莲花,天界所有神仙都说就没见过脾气那么差劲的仙侍。”
  惟明:“……”
  “他这样……怎么说呢,完全不像个仙侍,不过谁又规定了仙侍就必须得低眉顺眼唯唯诺诺呢?”归珩感叹道,“没过多久十方岁宴,骊洲的叶玄洲主带着灵宠到天界赴宴,结果那灵宠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发狂,在玄涧阁闹了起来,十几个仙侍就在它嘴边,差一点就被吃了。危急关头,是迟莲冲上去和那灵宠搏斗,把它打了个半死,救回了那十几个仙侍的命。”
  “但他受了重伤,也没有神仙肯救他,眼睛瞎了看不见,一路跌跌撞撞地摸到天河边,还好被路过的帝君捡到了。”他说着还笑了一下,“帝君治好了他的眼睛,应该是看出他是个打架的好苗子,也没再让他回玄涧阁,直接留在降霄宫,当作弟子正经培养了起来。”
  归珩望了一眼床上昏迷不醒的迟莲,发觉这家伙睡着的时候其实可以称得上“安静文弱”,一点都看不出跟他吵架斗嘴的刻薄,也不是像天界传闻中那样心机深沉、乖戾阴鸷。
  说到底,也只是一个拼了命也要保护最重要的东西的死脑筋罢了。
  “迟莲与帝君感情深厚,不仅仅是救命之恩,还有教养之恩、知遇之恩……人间有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天地君亲师,除了不是亲生的,帝君这几样算是都占全了,所以迟莲会为帝君做出什么什么事来,我都不奇怪。”
  “起初我以为他是疯魔了,把和帝君长得一模一样的殿下当做替身,才说了不该说的话,冒犯了您,实在对不住。”
  惟明静静地坐在那里,对他的道歉不置可否,反问道:“从刚才开始,你好像就一直把我当成了苍泽帝君。是什么理由让你认定我不是替身了?”
  归珩一下子被他问住,像是根本无法理解这个问题,噎了半天才道:“刚才那个法阵……那个把昙天塔和仇心危都碾碎的法阵,除了帝君,天底下没有第二个神仙能使得出来了啊……”
  惟明这回是真的对他们神仙的整体水平产生了怀疑,纳闷道:“为什么使不出来?又不难。”
  归珩:“……”
  他想起自己当年和应灵、迟莲一起在帝君座下学阵法那段不堪回首的时光,终于忍无可忍地爆发了:“你闭嘴,你最没有资格说这种话了!”
  惟明:“……”
  “你以为昙天塔是什么级别的法器?那可是举碧台宫上下之力才搞出来的仙器!在你的法阵里连一炷香都没挺过去,你还好意思说法阵不难!”
  “明明就难死了!那种东西除了你根本就没有神仙能学得会!”
  作者有话说:
  惟明:这有什么难的,不就是先这样,再那样,然后再摇一摇,就可以毁灭世界了~
 
 
第23章 行藏时(十)
  惟明:“你别哭啊……不是, 你先下来,你忘了你是神仙吗,神仙就是算上吊也不会死的……给我下来!”
  归珩的怨气几乎要冲破房顶, 恍惚中惟明以为自己见到了地狱厉鬼, 手忙脚乱地把他从凳子上拽下来, 好声好气地安抚道:“是我不好,我们不说阵法的事了, 接着说迟莲行不行?快别那么激动,先坐下喝口水。”
  归珩犹如跟爹赌气的不孝子,拧着半个身子被惟明摁着坐下。
  惟明算是看出来了, 归珩能跟迟莲较劲这么多年, 至今见面还要先掐一通, 就证明他也不是个省油的灯。无论是迟莲的一意孤行还是归珩的桀骜不驯, 都是苍泽帝君惯出来的。俩兔崽子非但没有传承他的衣钵,甚至还产生了严重的厌学情绪,法术不怎么够用, 打架却是个顶个的熟练。
  惟明给他递了杯茶:“你刚才说迟莲疯魔,是为什么?和苍泽帝君有关吗?”
  这个话题曾经是降霄宫所有仙君不能触碰的禁忌,归珩也是一样。
  但是现在……
  他双手接过茶杯, 深深地望了惟明一眼,随即垂眸, 缓缓地吐了口气,面上轻浮神色一扫而空, 终于露出了属于天庭上神的沉静冷峻的底色。
  “就如我先前所说, 帝君位列四御天尊, 执掌三界纲纪, 降霄宫专司诛邪锄奸, 镇压反叛。其实近些年来三界日趋安定,即便有小风小浪,也不必他亲自出手,往往派几个仙君出面就能平定。但是几个月前茫洲忽然传来消息,说是九天之誓封印松动,有魔族出逃,请降霄宫支援。”
  “九天之誓至关重要,说是天庭的根基也不为过,又是帝君一手创设,因此于情于理,他都要亲自走一趟。”
  “原本帝君出行,我与迟莲是一定要有一个跟着的,但那时我被长生天尊借去帮忙,迟莲还在外面忙着另一件差事,没来得及赶回来,因此帝君此番下界,只带着显真仙君一道前往茫洲。”
  “那一天在茫洲究竟发生了什么,没有任何人知道。帝君与迟莲各有一件用来传信的信物,出事时迟莲有所感应,当即动身赶往茫洲。但等他到达时,只见到了帝君行将消散的遗躯。”
  “从当时遗留的场面推断,应该帝君修补九天之誓缝隙时遭到法阵反噬,为了不让九天之誓崩塌而耗尽毕生修为,以身补天,最终力竭战死。”
  惟明:“那位随行的显真仙君呢?”
  归珩勉强勾了下嘴角,脸色非常不好看:“尸骨无存。迟莲说是因为法阵反噬被波及,不幸殒身。”
  这句话说得很委婉,惟明立刻明白了他说不出口的隐情。显真仙君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他的立场完全取决迟莲如何说。尸骨无存有可能是灰飞烟灭,也有可能是他根本不在阵中——若是后者,帝君无端被阵法反噬,是不是因为真正的凶手背刺了他?而那个凶手极有可能正是他一手栽培、信重了上千年的仙君。
  帝君对于天庭何等重要,如果真闹出这样的传闻,降霄宫上上下下都要被清洗一遍,到时候树倒猢狲散,大家谁也不用干了,全都得收拾包袱被发配去下界当山神。
  归珩低垂着眼,耳朵尾巴如果有实体的话,此刻应该全耷拉下去了。
  惟明轻声道:“后来呢?”
  “其实神仙陨落时神魂消散,身躯也会化为虚无,但迟莲设法保存了帝君的遗躯,带回天庭,停放在降霄宫内。帝君死讯传出,天界震动,但我们没想到天帝会那么心急,先是急吼吼地派仙官来收缴三才印,得知印鉴下落不明后,不知道是听了谁的谗言,竟然从他的随从中指派了一位出身妖族的平楚仙君,命他来做降霄宫的继任者。”
  “但凡长了眼睛的神仙都知道这是个碰不得的禁忌,但是平楚估计是向天借胆,竟然拿天帝的旨意当令剑,带着上百天将趾高气扬地到降霄宫上任,甚至不顾阻拦,命令他们强闯降霄宫正殿。”
  “要知道那时帝君遗躯就停在正殿,里头还有个迟莲呢。”
  以他们对迟莲的了解,其实答案已经不言自明,但惟明还是问道:“他做了什么?”
  归珩转头看了一眼迟莲,极低地冷笑道:“那还用说吗,那个疯子当场砍了平楚仙君,把他的脑袋扔到了凌霄殿天帝的御案上,对他说‘这种东西你自己收好,不要脏了降霄宫的地面’。”
  惟明:“……”
  这个胆大包天的性格到底是随了谁,怎么比仇心危还邪性,该说不愧是红莲花吗?
  “天帝受惊不小,主要是面子扫地,丢人丢大了,当然不可能放过迟莲,当场命天将将他收押天牢。我们虽然觉得砍了平楚解气,但为了一时荣辱把迟莲搭进去实在不值,于是去求青阳仙尊帮忙疏通解救。”
  惟明疑惑地“嗯?”了一声。
  “因为帝君在时,对青阳仙尊一向关照,碧台宫遇到难处来请帝君援手时,只要不是太出格,帝君能帮的都会帮一把。天庭有传言他们在上古大战时就认识,不过正主谁也没承认过,也没有人敢把这话拿到他们面前去问就是了。”
  惟明道:“青阳仙尊我不知道,但是苍泽帝君这边,你竟没有问过吗?”
  归珩理所应当地道:“因为迟莲不喜欢青阳仙尊。每天看见就已经够烦了,万一传言是真的,他不得气得举身赴天河,到时候还得去捞,也挺麻烦的。”
  惟明:“……你们俩的同僚之情真是令人感动,他为什么不喜欢青阳仙尊?”
  “估计是记着当年不让他化形的仇吧,”归珩随口答道,“而且他那个脾气跟谁不犯冲?我感觉除了帝君,三界内就没有他喜欢的活物。”
  “话又说回来,我此前一直觉得青阳仙尊待谁都是温柔和气,春风拂面,可是没想到真求到他面前时,他却告诉我,他救不了迟莲。”
  惟明:“为什么?”
  “‘正是因为他是帝君的手下,才不能通融。天帝是帝君一手扶持起来天庭至尊、三界共主,如果连一个小小的仙君都能冒犯到天帝脸上,那帝君这几万年的谦退算什么?你们难道要给帝君身后清名上留下污点吗?’”归珩道,“这是原话。我一个字都没敢忘。”
  见惟明没说话,他抹了把脸,低声问:“帝……您怎么看?”
  惟明直言道:“乍一听很有道理,但仔细一琢磨就会发现纯粹是推脱——他跟苍泽帝君真的是朋友吗?我怎么觉得他俩并不熟……起码青阳仙尊跟他不熟。”
  归珩精神一振:“怎么说?”
  惟明道:“就事论事,迟莲的确有点过了,但是平楚挑衅在前,更何况他挑衅的不是迟莲本人,而是降霄宫,这才是真正把苍泽帝君的颜面放在脚下踩吧?没有哪个真朋友会不管自己人的尊严,反过来却要周全天帝脸面,可见他的心原本就是偏的。”
  “再说以你对苍泽帝君的了解,他是那种谦退求稳和稀泥的慈祥老神仙吗?”
  归珩果断摇头:“绝对不是。帝君处事随和,春风化雨,但该出手时绝不含糊。”
  “我想也是。”惟明点点头,“而且我猜他本性说不定要更强硬刚烈一些,否则不会在初见时就那么看重迟莲,把他留在自己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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