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这个坚毅的女子,沉默了,不该吗?当初,这个人穿着黄袍,出现在死囚的牢笼中,对自己说“从今天开始,你叫影,你会成为我的死士,你会有机会接近我,你可以选择继续刺杀我,也可以选择效忠我。”这个人用难以置信的方式给了她一个选择的机会,让她成为了一名死士,身为未央的子民,她深知为未央的帝王护驾是多值得骄傲的事,当初若不是战争,她不会流落他乡,成为刺客,更不会在战场上刺杀她,刺杀一个使她最痛恨的战争结束的人。一切的错误,最后得到了圆满的结局,只因她用人不疑。
“是属下愚钝了。”影低下头,“小公主,在外面不用管吗?”韩月楼看向在院里的人,愣了这么久,站在门口,对着锦艳道“把她带进来吧。”萧思柔被带进来的时候还是愣愣的。柳月颜心疼地将人揽进怀里“都说孩子还小,你偏要带她来。”这才两天,心疼孩子就多过她了.....韩月楼深吸了口气,问道“柔儿,愣了这么久,想什么呢?”
萧思柔因柳月颜温暖的怀抱和韩月楼严肃的问话回过神,“为什么他们受伤了却不休息?为什么他们要那么辛苦的习武?他们是什么人?”韩月楼在她面前蹲下身“他们,以后就是你口中那些可以被皇帝指使去攻打匈奴的人,他们,以后就是会护你周全的人。他们和你一样失去了父母,因为战争。他们要存活下去,所以他们那么努力。”
“柔儿也要活下去,可柔儿不需要那么辛苦。”萧思柔脸上带着悲伤的不解让柳月颜有些心疼,“好了,别说了。刚才的糖人,现在吃了可好?”韩月楼将人从柳月颜怀里拉到自己身边“因为你有朕护着,因为朕给了你活下去需要的一切,衣食住行,甚至有很多人在保护着你的安全,可他们没有,他们要靠双手得到你可以张口就得到的东西。但是柔儿,你张口就能得到的,都不是你自己的,哪一天,姑姑不能保护你了,你自己还有什么?任性?还是未央的军队?”
萧思柔的表情很委屈,也很伤心,话是说重了,可也是时候了“你的母妃很爱你,可是她已经死了。你的父王也很爱你,但他也已经死了,在同一天,因为我死了。柔儿,这个世界并不是你看到的那么好,以后你会听到也要面对很多流言蜚语,也许现在让你明白这些有些难,但是姑姑觉得应该告诉你了。”眼看着眼前的小孩就要哭了,柳月颜赶紧把人抱走“就算你姑姑不疼你了,还有师父呢。”萧思柔的声音很哽咽但是她没有哭,韩月楼心里也心疼但也很欣慰,这个孩子在学着控制自己的情感,可萧思柔后一句话,就让她们哭笑不得,她说“可是,师父也会有自己的孩子的。”
第69章
柳月颜叹了口气“不会有的。柔儿可别哭鼻子啊。”这不说还好,一说,眼泪就再也停不住了,柳月颜一边抱着孩子,一边嗔怒地看着韩月楼,却发现后者的眼神里带着深切的悲伤,仿佛经历着这一切的是她自己一般,那个时候,柳月颜突然知道了,知道了为什么韩月楼这么执意地在萧思柔还小的时候就告诉她这些残酷的事实,告诉她其实她一无所有,告诉她现实的残酷,告诉她除了自己她什么也没有。
“回吧,都累了。这儿,改天我们再来?”韩月楼被这句话从回忆里拉了回来,“影,这些孩子就交给你了,不要操之过急。”影低头恭敬应下,而后将她们送了出去,回去的路上,三个人都很安静,萧思柔哭累了躺在柳月颜怀里睡着了,韩月楼闭着眼休息,而柳月颜就那样看着韩月楼,看着用闭眼来掩饰眼中悲伤的人,想起了难过的事,却不知道如何开口。柳月颜知道,眼前的人想尽办法抚平了她的心结,抚平了她的悲伤,对于她自己的却不愿让她也一起悲伤。
该开心还是该难过呢,爱,从来都很难有对错,就像现在。韩月楼明知柳月颜不会猜不到她的心思,却依旧掩藏着,柳月颜明知韩月楼想要自己去抚平伤痛,却依旧在回宫之后,在她处理累积的朝事的时候,去往了枫园,去往了韩月楼伤痛的来源,傅灵萱,这个看透了一切,却依旧因为苦衷而离开韩月楼的女子,韩月楼的母后。
“少有呢,你居然这么晚了来?”傅灵萱坐在枫园的院子里,到了一杯茶才发现茶已经冷了,对着一边的侍女道“去沏壶热茶来。”看来这边也在烦心呢,“母后,此番前来,是来问问,当年诈死的缘由。”倒茶的手顿住了,放下了茶壶,沉默,许久的沉默“除了巫族的使命,最重要的原因,是为了让楼儿快点长大吧。”
柳月颜的心疼了一下“您不心疼吗?自己的骨肉,独自面对深宫黑暗步步维艰的时候,您就不心疼吗?”这是兴师问罪来了,“心疼又如何呢,不仅是她,比她更小的瑾儿也是一样的。所以.....”柳月颜站起身,难以置信“所以您心疼韩瑾比心疼她多是吗?所以您觉得,比韩瑾大了两岁的她可以应付好吗?”傅灵萱深吸了一口气“她从小就懂事,知道察言观色,她父皇自小就喜欢她,自然会护着她些。”
所以,才离开得那么放心,假山之后的人,靠着假山,像是被抽空了力气,母后,你却忘了,我终究是个孩子,有些事终究只能由您来安慰。柳月颜咬着唇,声音哽咽“怪不得,她会那么难过,怪不得,您诈死的时候,萧含蕴三言两语就让她倾心,怪不得萧含蕴选择弃她而去的时候,她宁愿去面对时刻都会死亡的战场也不愿面对皇宫的荣华富贵。怪不得,她那么隐忍。您放心的时候,可还记得她再懂事,当年也不过是个孩子。被迫接受一切的她,您可曾问过她是否想要您给她选的路,又或者她愿跟您远赴巫山远离世俗争斗?”
韩月楼靠着假山,闭上了眼,“别人不知你背后艰辛,我知道就好。你心里有苦,无人能诉,我愿意听。别人不懂心疼,我心痛就够。”她的颜儿,真是,不知让人怎么办才好,都快把她惹哭了,深吸了一口气,擦去快要溢出的眼泪,韩月楼走了过去“我还想你去哪了,原来是来给母后请安了,眼睛怎么红了?母后,你欺负她了?”
傅灵萱被那席话镇住了,看着韩月楼,发起了愣,她没有问过,没有想过,当年的她,忘了问一问这个懂事又隐忍的孩子的意愿,“母后?”韩月楼唤了一声才将傅灵萱拉回现实,傅灵萱看着她的笑容,心里突然很疼,一揪一揪的“母后哪敢欺负你的心上人,今儿怎么都来了?”韩月楼边遣退了侍奉的人,边拉着柳月颜坐下,道“只是想着许久没有见母后了,就来看看。”
“母后不在的时候,你想母后了,也会来这看看吗?”韩月楼倒是没有想到她会这么问,伸手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有空就来,没空就只能想想了。瑾儿当年还小,倒是常来。”傅灵萱看着那杯茶冒着热气,氤氲的热气,柳月颜看着韩月楼,她的眼眶也是红红的,握紧韩月楼放在膝头的手,她刚才偷听了吧,所以才会红了眼。
韩月楼回握了一下,微微点头,回以微笑,“母后也会想我们吗?”自从那日之后在没有提起的话题,关于诈死关于当年的一切。傅灵萱身为一个皇后无疑是成功的,可母后?她知道她做的不好,可现在她才知道自己做得那么不好。当日韩月楼几近无理取闹地不听她的解释,她以为她是气她诈死,气她离开去照顾了她的小侄女,可现在她终于不再是当局者迷了,韩月楼不是气,是寒心。
“会。”韩月楼的笑容带着些许的苍白,红了的眼眶,她一定又在偷听了。“你会恨母后吗?”韩月楼握着茶盏,许久才道“会。可那又如何呢,母后终究是母后,不管楼儿坐的位置多高,不管楼儿今夕何岁,终究是母后的骨肉。终究需要母后的安慰。”傅灵萱松了口气,韩月楼站起身“不早了,母后早些休息吧。”柳月颜抽开手“你先去,我有话同母后说呢。”韩月楼点头,并不多问,只是离去了,算是打开了一个心结,终究颜儿还是她的知心人。
待她走远了,柳月颜看着傅灵萱,眼神里带着些许凌厉“也许您对楼儿来说是无法伤害的人,但是我不一样,希望您可以明白,我不希望任何人让她伤心,纵使是您,否则,我一定会让您再也没有办法伤害到她,也许是带走她,也许是送走您,不择手段。”认真而又决绝,傅灵萱站起身,转过身向枫园殿内走去“总算是找了个好媳妇回来。知道心疼她。”错了,却好在,知道得不晚,还能改。“多谢母后。”有了隔阂,却好在,还有很多的时间去弥补。
第70章
这个世间,没有那么多如果,如果当年傅灵萱带走了韩月楼,如果当年萧含蕴没有离韩月楼而去,如果当日皇城外,韩月楼没有带她策马驰入皇宫,如果当日,她没有去还剑没有偷听,如果当日,韩缜没有将传位诏书交给她,如果当日她选择对她避而远之,如果当日没有同她坠入山中湖.....世间有那么多的如果,却只有一个现在,一个她爱着她,她同样爱着她的现在。
回到战殿并没有在寝殿找到人,“紫?”寝殿门口的紫,道“皇上去琉璃殿的书房了。”怎么跑去哪里了呢?被拦在书房外的时候,柳月颜心里又是一紧,但看到韩月楼留给她的书信的时候,又松了口气,信上说“听。”是让她在殿外听,却并没有将她隔绝出去。“这些都是你画的?”是傅灵萱的声音,这对母女,终于在时隔多年后要坦诚一次了吗?
“恩,母后逝世...离开之后的画,不能去枫园的时候,就在这里画母后的画像,抽空画着,却也积了这么多了。”平静的语气,像是在说的别人的故事,这样的韩月楼,隐忍得让人心疼“她,是什么样的人?”突然扯出的她,想来是巫族的傅灵萱的小侄女,傅灵萱展开画卷“她在巫族算是比较有天分的孩子,学东西很快,就是有些不踏实,懂事,却有些粘人。”
“那我,是什么样的人呢?”傅灵萱倒是没想到韩月楼会这么问“明明还是个小鬼,却总是沉稳得很,让人很放心,觉得什么事你都能处理好.....”韩瑾坐在那里,却再也不想听,母后确实说得对,但是却忘记了,当年的皇姐的沉稳只因她全部的骄傲是未央的傅皇后,她装得沉稳,令人放心,她学着四书五经,琴棋书画,是想赶上自己的母后“母后,却忘了皇姐是你的骨肉吗?”
母后逝世之后的事,同样也是皇宫的禁忌,当年那个所有人都认为可以顺利走过这个坎的长公主,在灵堂前几度哭死过去的事。柳月颜站在门外,看来真的是要坦诚,否则也不会把韩瑾也找来了。傅灵萱无言以对,是愧疚的,白云枫来找她的时候,她不想回来,更不敢回来,怕的就是这样个孩子这样尖锐的问题。纵使有再多理由,一个母亲都不该扔下自己的孩子不管,更何况她的孩子在深宫,这个无情的深宫。
“懂事就好,至少母后不会太操劳。”那些年,为了在那些拥护别的皇子的大臣的阴谋下活下去的故事,对她来说,不愿提起也不想提起。重要的是,她所经历过的黑暗,她不愿让柳月颜听了去,那个爱着她的人一定会心疼好一阵,明明是已经过去了的事,“好不容易团圆了,就不要提那些不愉快的话题。今日找母后来,是想说一说,瑾儿的婚事,正巧颜儿也来了。”
柳月颜迈着步子,推开门,喊了一声母后,而后走到韩月楼身边,不顾在场还有这人,凑到她耳边“还有事我不知道呢,回去好好交代。”韩月楼并没有答话,只是拉着人坐下了“赫连可汗那边已经派人送来了书信,是想和亲的。”傅灵萱沉默着看着韩月楼,不提真的好吗?错过的那些时日里,她发生的事里,定有她的耳目也触及不到的,“瑾儿,日后是要登基的,让赫连雪做正妃,恐怕不好。”
韩瑾皱着眉,未央不比匈奴,在那里赫连雪可以是公主,在这里......“瑾儿,皇姐登基是为什么你知道吗?”韩瑾愣了一会,道“因为皇兄不顾手足之情?”韩月楼笑着摇头“这也是原因,但最大的原因是,只有登上这皇位,我才能给颜儿一个名正言顺,我才能保证,没有任何人可以伤害她。我可以是天下人的皇帝,但不管在哪里,只要在她面前,我就是她一个人的韩月楼。”
不论是傅灵萱或是韩瑾,亦或是柳月颜,都没有想到,她会在这个时候,说出这些话,柳月颜的脸颊慢慢泛红,韩月楼看着她的眼里,那些爱意,那些温柔,那些霸道,一览无余,耳根都红了吧,烫烫的感觉。“皇姐,我要娶她,正妃。”管世人是什么说法呢,只要她不受委屈就好了,再多的流言蜚语,再多的明争暗斗,他替她挡着。
“瑾儿,长大了。”傅灵萱不由感慨,小时候的韩瑾,常躲在韩月楼的身后,怕生又太善良,若是没有楼儿护着......傅灵萱心里咯噔了一下,若是没有楼儿护着.....十二岁的韩月楼护着十岁的韩瑾,两个孩子纵使有韩缜的疼爱,面对那么多图谋不轨的人,吃了不少苦,她算计了韩缜的心思,算计了白云枫定会帮着他们,算计了那么多,却一直忘了,那是的韩月楼不管多沉稳,终究只是个孩子,一个习惯依靠着自己的母后的孩子。
柳月颜站起身,道“瑾儿,走吧,我有些话要同赫连公主说。”韩瑾点头应下,待她们都退出去了,傅灵萱起身将韩月楼抱进怀里,“是母后对不起你。”韩月楼的肩膀在颤抖,可是她没有哭出声,门外的柳月颜,安静地站立在那里。傅灵萱的手轻轻地一下又一下地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许久,韩月楼平复了心情,起身“过去的事,终究过去了。母后。”傅灵萱看来一眼门外“她很爱你。”韩月楼扬起幸福的笑容“母后也有很爱你的人。”韩月楼和傅灵萱走出门,柳月颜无奈地挽着她的手往战殿走去“不疼了吧?”韩月楼点头,不疼了,那些疼痛,柳月颜都感同身受着,她怎么舍得疼。
第71章
是不是有谁说过,那些最真实的,并不是所谓的永恒,而是那些瞬间,一个又一个,组成了永恒的瞬间,才是最真实的,让你感动的东西。韩月楼觉得,柳月颜就是这样的,她是安静的,是睿智的,是果断的,是温柔如水的,却也可以用那些温柔征服她的心,她可以是让人想要保护的小女人,也可以是给她安全感的皇后。
“看什么呢?”原来是醒着的。柳月颜睁开眼就看到了撑着手臂,看着自己的人,眼睛还是有些肿,伸出手摸了摸“都几岁了,还哭成那样。”柳月颜的怀抱,说着不痛的她,最后却是哭累了睡过去的。“下次,不会了。”柳月颜眯起眼,下了重手捏了捏她的脸,韩月楼脸上泛起红澹来,柳月颜才放了手,轻轻揉着“还敢有下次,好好的婚假,已经第四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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