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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云平时很忙,这日的事务临时取消,回家路上她碰到萧常暮和不更轶便一起走走,随后遇上刘媒婆。
刘媒婆是溯起城有名的媒婆,特别喜欢给人做媒,她早就盯上了萧常暮,长得好看能力强,还是荆云的师弟,她要能把这媒给做成,那可真是一件大喜事。
刘媒婆热情得不得了,荆云也希望萧常暮能得一相伴一生的人,因此并不抗拒还在一旁帮腔。要不是萧常暮态度果决,可能真就被拉走了。
随后刘媒婆又将目标放到不更轶身上。不更轶才貌双全,脾性还好,喜欢他的姑娘可不少,但不更轶也是各种婉拒,就差躲萧常暮身后去了。
四人拉扯了好一会儿,最后以让刘媒婆先物色着,下次再说才送走了刘媒婆。
没想到被蒙深看到,还告诉了宁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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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溯起城可以说是这世上最安全的地方之一,真的,你们考虑留下来吧。”荆云温柔地看了看三人,目光最后停留在萧常暮身上,“小暮,师姐真心希望你能安定下来,希望你能幸福。”
“师姐。”萧常暮温和而坚定地说道,“我知道你关心我,可我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做。”
荆云眼中闪过遗憾和惆怅,她笑了笑:“人各有志,不过如果哪日改变想法,一定告诉我。或者等你做完重要的事,只要你们愿意,随时回来,溯起城永远是你们的家。”
“嗯。溯起城真的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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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后宁域对萧常暮的过去好奇到极点,他实在忍不住,终是找了个机会去问荆云。
一开始荆云有些迟疑,因为她觉得萧常暮应该不希望自己悲惨的过去被旁人知晓,但后来宁域的真诚和执着让她改变了主意。她希望萧常暮被珍惜,被爱护,能看得出萧常暮对宁域来说很重要。
据荆云所知,萧常暮小时候过得很惨,但事实上一个“惨”字无法概括,真实情况比荆云知道的更加残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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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常暮出生的村庄有个奇怪而残忍的习俗——人血献祭。顾名思义,就是将人血献给厄灵,祈求平安。
萧常暮五岁那年,他的母亲被选为这一年的献祭者。他的父亲很早就离世了,孤儿寡母根本抵抗不了,只能默默接受。
萧母被关在一个大笼子里,笼子吊在村庄边缘的墙边,下面是一条通向外面的小溪。村中的斩灵人每隔七日会割伤萧母放血,血流进小溪,顺着小溪流向外面。村民相信只要常常献祭人血供远方的厄灵饮用,厄灵就不会来侵犯村庄。
萧常暮想保护母亲,他拼命反抗过,可他只有五岁,下场无一例外都是被暴揍。而母亲似乎并不在乎他被打得很惨,反而还责怪他不懂事,自不量力,有这力气不如去找些事做,挣些吃的来,万一被打死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被选为献祭者的人是不祥之人,萧母不祥,她的儿子萧常暮自然也会不受村民待见,他们又没有其他亲戚可以依靠,萧常暮要想活下去很难很难。
萧常暮知道母亲脾气不好,乖巧懂事的他很听母亲的话,他努力帮村里做事,以获取一些剩饭剩菜,好一点的给母亲吃,再剩下的才自己吃。然而母亲却依旧经常嫌弃,问他是不是把好的吃食藏起来了,即使每次他都是把得到的吃食原封不动地带去给母亲挑选。
村里的小孩特别喜欢欺负他,最初他会反抗,可反抗就会被狠狠殴打,被打后干不了活,干不了活就没有吃的,所以渐渐的,他学会了低声下气地求饶,而且求饶有可能会得到一些正常的吃食,他可以拿去给母亲吃。于是,学狗叫、钻□□、被人当马骑、被人围着撒一身尿……他什么都做过,为了母亲,他都忍了下来。
为了让萧母不死,村民会给萧母吃的,但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毕竟每年都会选新的献祭之人,一个人流完血,今年的祭祀就算完成了,倒也不必硬是要活完一年。
以前有献祭者的家人让献祭者吃饱穿暖活够一年的,但献祭者必须死,最后一日被一直放血,最终血尽而亡。
可萧常暮不知道这些,母亲因为嫌祭祀晦气从没跟他说过祭祀相关的事,因此在他的认知中,只要母亲活过一年,就可以回到他身边。
四个月后的一日,又该萧母放血。
每次放血萧常暮都会陪着母亲,即使母亲会因为疼痛而怒骂他。最近母亲身体状况很不好,他更得去。然而这日几个喜欢欺负他的小孩想让他喝尿,不论他怎么求饶都没用,他越求饶,对方越猖狂。
他被两个小孩架着跪在地上,还有一个小孩脱了裤子准备往他嘴里尿。他疯狂挣扎,往日那些欺辱他可以忍,可喝尿他肯定是不愿的。他挣扎得实在太厉害,弄了好一会儿都无法将尿撒在他嘴里,于是几个小孩不耐烦,最后将他打了一顿,等他被打趴下后把尿撒在了他脸上。
萧常暮晕了过去,后来是被暴雨给淋醒的。醒来后的他拖着伤痕累累的身子冒雨去看母亲。他还没走到关母亲的地方,突然有厄灵来袭击村庄。
斩灵人们匆匆去迎战,而村里其他人都慌忙躲回屋中,只剩萧常暮一人继续在村里走着。
有那么一刻,他希望厄灵能灭了这个村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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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常暮见到母亲时母亲已经奄奄一息,手臂上的伤口没有包扎,鲜血混着雨水不断流下,不论他怎么呼唤母亲都一动不动。一定是放血的斩灵人离开得太急,忘了给母亲止血。
他急忙跑回村里去找斩灵人,可是斩灵人们忙着对抗厄灵,他都没法和斩灵人说上话,他求救的嘶吼全部淹没在轰隆声中。
他又去求村里的其他人,可其他人都关着门躲在家里,根本没人愿意理他。他敲了无数扇门,没有一扇门打开。
没办法,他只能自己想办法救母亲。
笼子被吊在小溪上,要想救母亲就得到小溪中间去,溪流不是特别湍急,但他还小,很可能被溪水冲走,而且笼子离水面有一段距离,于是他到处找大石头垒起来。
等垒好石头,他撕下自己的衣服,用溪水洗干净后叼在嘴里,然后踩着石头往上爬。可惜即使踩在石头最高处,手指也只能艰难地碰到笼子,风雨太大,他脚一滑,整个人摔在小溪里。冰冷的溪水灌进他的口鼻耳朵,一瞬间他感觉自己要被淹死,他疯狂扑腾,幸好抓住了河边的杂草才没被水冲走。
被水呛到呕吐的萧常暮吓得瑟瑟发抖,但他知道母亲在等他,他一咬牙再次踏进溪水中,努力将石堆垒得更高些,接着又踩着石头往上爬。
这一次,他抓住了笼子,满是青紫相间伤痕的小手紧紧抓着笼子。
豆大的雨滴不断击打着他,他艰难地往上爬,可惜怎么伸手都够不到母亲,始终差一点点。
他一手抓着笼子,一手拿下嘴里的布条,他朝着笼中的母亲呼唤,只要母亲醒来,把手伸过来,他就可以为母亲止血:“娘——娘——你快醒醒!你醒醒好不好!娘——娘——”
笼子里的母亲仍然闭着眼,一动不动,仿佛听不见他的声音。他眼睁睁看着血水不断往下流,血水滴在他的手上、脸上、肩膀上,他心痛害怕又绝望无助。
没办法,母亲没醒来,他只能尝试踮起脚去抓母亲的手臂。可惜虚弱的他在这样大的风雨中踮脚根本站不稳,就在他要滑倒之际,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
“娘——”萧常暮看见睁眼的母亲激动得泪如泉涌,他能感受到母亲手臂的力量,母亲还活着,顿时他不再害怕,奋力拿出布条往母亲手臂的伤口上缠。
“都是因为你!”萧母没有半点感动的样子,她的声音比雨水冰冷得多,眼中有无限怒火,“因为你,我失去了丈夫!又因为带着你,我没法改嫁!最后还是因为你这个灾星,我被选为献祭者!我的一生被你毁了!你为何要出生?你何为不早点死?该当献祭者的是你!”
萧母挣扎着想掐萧常暮,可手不够长,身体也动不了,不一会儿便咽了气,睁着的双眼一直盯着萧常暮,眼里满是血丝。
惶恐的萧常暮发现母亲不再眨眼,也感受到母亲的手没了力量,但他依然死死按着母亲手上的伤口。
其实萧常暮很多时候是怕母亲的,因为母亲会骂他、打他,可母亲又告诉他,母亲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人,没有母亲的孩子是最不幸的,肯定活不下去。因此他无法想象没有母亲的世界,他需要母亲,他也只有母亲。
……
可惜,他拼了命也没能抓住最后一点光。
然而,这真的是光吗?
母亲如此咒骂他,就好像,一切都是他的错。
但是,他到底哪里错了?出生吗?可这是他能决定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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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母亲离世后萧常暮的日子过得更惨,可他不能死,因为有种指引告诉他必须活着,他的求生意识格外强烈,或许这就是上天的指引,他命不该绝,还有重要的事等着他去做。
同村小孩对萧常暮的欺辱仍在继续。
有一次夜里,他正熟睡着,突然被几盆凉水浇醒。寒冬腊月,惊醒的他狼狈而迷茫,冷得直发抖,模糊的双眼看见几个黑色的身影从窗户翻出去,还伴随着一阵讥笑声。
冬日里冷,家里没有炭火,他把能盖的被子都盖上了,现下整个床铺被浇湿,湿淋淋的他坐在湿漉漉的床上,滴水的长发贴在脸上、背上。冷风从打开的窗户吹进来,寒气浸入他的肌肤,钻进他的骨头,他如坠冰窖,如堕深渊。
他活得非常小心,尽量避开每一个人,被欺辱也忍气吞声,他比村里的牲畜都要卑微,为何还要如此对他?
茫然若失的他在床上呆坐了许久才反应过来赶紧换衣服、晾被子,可那时已经寒气入体,他又没有炭火和热乎的吃食,次日不出意外生病了。
母亲离世那日他生了场大病,他本以为自己会死,但最后竟然扛了过来,也不知是福是祸,而自那以后他的身体变得很差。
每次生病都是过生死关,但凡他意志薄弱点,他可能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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欺辱萧常暮的小孩们不会知足。一旦尝过欺凌弱小带来的快感就会逐渐变得肆无忌惮。
一日萧常暮正在祠堂中擦洗地板,忽然来了一群凶神恶煞的人。
“好心收留你在村里是大家仁慈,没想到你居然敢偷东西!”走在最前面的男子一脚踩在萧常暮手上,气一上来还用力地蹭了蹭,将脚下那只手踩得皮破血流。
“我没有偷东西!”萧常暮立刻抬头否认。先不说偷东西这个行为不好,以他现在的处境,偷东西被抓怕是会被打死,他怎么敢偷东西?
“哼!没有?在你家里找出了我的祖传玉佩你竟然还敢说没有?把他拖出去,给我狠狠地打!今日必须让他知道偷东西是什么下场!让全村的人都来看看!”
萧常暮还没来得及再开口就被大力抓起拖到祠堂外面的空地上,接着无数拳脚落了下来。
“我没有偷东西!”萧常暮熟练地用手抱住脑袋,蜷缩起身子。他瞥见了躲在人群后方偷笑的几个小孩,不正是喜欢欺负他的那几个小孩吗?他瞬间明白自己是被人诬陷,可他的话又有谁会相信呢?
其实如果有人愿意仔细想想就会发现萧常暮这样瘦弱活又多的小孩如何能独自偷到旁人珍惜的玉佩?而且一个衣食困难的小孩偷玉佩来干什么?卖吗?卖和自投罗网有什么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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