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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战斗中并不是双方都需要寻找对方漏洞的。
飞扬的尘埃之中猛然冲出庞大的白色火焰，它裹挟着冰雪的气息和炙热的温度直冲艾萨克的面门而来，它张牙舞爪、铺天盖地，如同让人畏惧到生不起抵抗之心的巨兽。
艾萨克绿色的眼睛中映出了它的一角，就像映出了许多年前席卷暗夜森林的黑色风暴。
“艾萨克，”哭喊和愤怒的喧闹声中，那个面容已经模糊的黑发女人把他抱在怀里，湿咸的泪水一滴一滴落在他的脸上，“你要活下去。”
“无论是去偷、去抢、去做一切我们曾经教导你不可以做的事情，无论是弯下脊背耻辱地贴在地上或者投入阴暗湿冷的肮脏泥潭里，你都要不择手段地活下去。”
伊莱跌坐在地上，非常难得地感受到了时常出现在几位长辈口中、但因为自己总是晕得太快而没有感受到的魔力使用过度到底是个什么感受。
四肢酸软，大脑难以运转，连视野也变得影影绰绰，就像在四十度高烧中不幸被捂住了鼻子、红肿的咽喉又难以提供呼吸的通道。
“之前晕得利索真是太好了。”伊莱感叹。
系统没有回答，伊莱猜防护罩破碎的时候它大概就已经走了。
他喘了好几口气，觉得自己好了一点，终于有空抬起头观察一下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只一抬头，他整个人就瞬间清醒了。
以他为起点，亮晶晶的冰层从地面蔓延上暗灰色墙壁，一直延伸往小巷尽头的拐角。
那个少年已经不见了。
他的监察者之杖的后缀不愧是凛冬，连高级火系魔法都能用出这样的效果。伊莱呼出一口白雾，迟钝地感受到自己有点冷。
[叮咚，恭喜宿主获得成就：星盘下的精灵，获得通用抽卡次数×2]
精灵？
伊莱皱着眉，精灵不是以从发色到皮肤到瞳色都非常浅淡著称的吗？如果他的眼睛没出什么问题的话，那个少年明明是黑头发。
[叮咚，更正通报，恭喜宿主获得成就：星盘下的半精灵，获得通用抽卡次数×5]
原来是半精灵啊，伊莱点了点头，这样就说得通了，可能这位半精灵的父亲或者母亲是某只并不局限在精灵族以淡色为美的审美观里的精灵吧。
等等，他皱起了眉头，系统为什么要特意更正通报？而且只是把精灵换成了半精灵，奖励的抽卡次数居然翻了一倍。
他正在深入思索精灵和半精灵之间究竟有什么差别，就听见了一声满含怒气的：“伊莱！”
伊莱浑身猛地一震，他难以置信地望向出现在自己来时地方的迪伦。
完了，什么半精灵精灵的现在都不重要了。伊莱震惊又幽怨地盯着站在迪伦身后某个望天望地望自己手指就是不望伊莱的脸熟银甲卫兵，眼带指责——你这个大漏勺！不是说好的不告诉别人吗？
迪伦大步走来，当他的位置快要接近伊莱时，他的鼻子突然动了动。原本要说出口的有关伊莱干了什么才让这里狼藉至此的质问隐没在了喉咙里，他回头冲跟来的伦克朗使了一个隐晦的眼神，又转过来把伊莱的兜帽盖上，拎着他的后衣领就往回走。
伊莱心虚得要命，完全不做反抗，甚至配合扯着帽檐试图把自己整张脸都盖上。
果然，一切看似毫无缘由的馈赠都早早写明了代价。比如他今天看似十分顺畅的偷跑，还以为是快乐伊莱环游记，却没想到却是赔了指定传送卡又没逃脱被发现的命运。
还不如等着瑞兹来带他跑呢。伊莱恨恨地想。
——
粘嗒嗒的，仿佛鞋子被雨水打湿之后踩在干燥路面上会响起来的那种脚步声突然在一条空旷的、四下无人的巷子里响起，一双褐色的小皮鞋踩进了已经积起一定深度的血泊中。
这双鞋跨过支离破碎的血肉和血迹斑斑的森白骨头，最终停在了一块不怎么起眼的布料前。它的主人顿了顿，用沾染上深色血迹的脚尖撩开了布料，然后弯下腰，捡起了被掩盖在布料之后的银质十字架。
银质十字架已经被血沾染了一半，主人盯着上面刻着的闭眼女神像，轻轻抛进了挎着的篮子里。
“蠢货，”鞋子的主人说，“任务都没开始就死掉的蠢货。”
第34章
伊莱被迪伦一路拎去了威尔斯商会地下拍卖场——当然，迪伦靠着自己仅存的理智稍微给自己的小儿子留了点面子，走的不是人来人往的大路，而是一条没有什么居民的小道。
伊莱全程捂脸拉兜帽，试图催眠自己只要别人看不见他的脸和头发就不会有人知道他曾被父亲在大庭广众之下提溜着走的黑历史。
然而事实是稍微有点思考能力的都能猜出来能被领主大人以这样的姿态拎着的会是谁。伊莱内心深处也知道这一点，于是他直到被迪伦放下也没有把手松开来面对残酷的现实。
“你还要捂多久？”
一阵模糊的的交谈和喧闹之后，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伊莱愣了愣，慢慢从手掌上抬起头，一张臭得好像别人欠了他钱的脸出现在视野里。
是奥林。
伊莱环顾四周，发现这间装饰奢华的屋子里只有自己和奥林两个人。他下意识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奥林的脸色变得更坏了，如果说之前是有人欠了他八百枚金币，那么现在就是这个人不仅欠钱还不乐意还的程度了。他满脸讥讽道：“你觉得呢？”
当然是替正在忙碌的老父亲“看守”有偷跑前科的不听话弟弟的啦。伊莱在心里回答。
“我想你应该不会让我出去找父亲的吧？”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伊莱满含希冀的小表情分明说着“快让我去吧快让我去吧”。
然而奥林年纪不大，却已经成为了一个铁石心肠的男人。
“在父亲有空回来收拾你之前，你别想踏出房门一步。”
伊莱鼓了鼓脸，好吧，也算意料之中的事。
他和奥林实在没有什么话讲，伊莱找准一个看起来就十分舒适的丝绒椅子，独立自主地爬了上去，又随手捡起旁边的书，在翻开书页的遮挡下打开了系统面板。加上成就奖励的五次通用抽卡次数他目前所持有的次数正正好好抵达了一百，根据他这些年的经验，一百次应该至少能抽出四张以上的珍贵卡。
四张珍贵卡只要有一张是指定传送卡就行了，伊莱心酸地想，至少要把他今天偷跑的损失补回来。
眼看自己这个关系不太好的弟弟沉浸到了自己的世界里，奥林脸上的嘲讽终于褪去了，他抱着手臂倚在墙上，盯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
房间内陷入了寂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清脆的敲门声打破了房间里的寂静，一个神色严肃的黑甲卫兵推开门，伊莱认出来那是奥林的亲卫。
亲卫在奥林点头后走到他身边说：“艾萨克不见了。”
“不见了？”奥林站直了身体，皱着眉问，“什么时候不见的？”
“应该有一段时间了，大家都忙着查找那本小册子对应的内容，没有人注意到。”
他们的声音并不算小，伊莱听得一清二楚。
伊莱的心里突然冒出一个有一点离谱的猜测，他轻轻跳下椅子，走过去戳戳奥林的腰，在奥林不大耐烦地转过来后还勾了勾手指示意他靠过来。奥林板着一张脸盯了伊莱一会儿，最终还是微微弯下腰，一双没什么力道的手轻轻地扶在了他的肩膀上，他听见伊莱轻声问：“那个艾萨克是不是黑色的长头发。”
奥林一怔，转头对上伊莱的眼睛。
伊莱轻轻叹了一口气：“那就是了。”
妖精和精灵的特征事实上是有一点相似的，只是精灵的耳朵尖会更尖、角度也更向上一些。除此之外，妖精的发色瞳色都比精灵的色彩更加浓厚，比如妖精的金发可能是灿金色或者金棕色、精灵的金发就只有铂金。加之妖精热情和善防备心较低、与冷漠排外到甚至有些孤僻的精灵对比明显，所以区分这两个种族还算比较容易。
艾萨克则是个bug，他顶着一头黑发，一半的精灵血统可能让他耳朵的特征也表现得不太明显，谁第一眼看了都不会把他往精灵身上想。
“你怎么知道他长什么样子？”奥林狐疑道，“你遇见他了？”
一般来说伊莱是不会把自己遇到的危险告诉别人的，这既不能让遇见危险的自己好过几分，又会引起听说这些事的人的担心，实在是得不偿失。然而今时不同往日，迪伦已经看见了一片狼藉的战斗场面，艾萨克的恶意又来得毫无理由，再隐瞒下去似乎已经没有意义了。
所以伊莱点了点头，非常坦然地回答：“他好像还挺想杀我的。”
准确的来说不是挺想杀他，而是差一点就杀成功了。
保守的措辞并没能阻止奥林一把捞起伊莱冲出房间的脚步，伊莱像一条长长的带鱼一样被奥林挎在手臂和腰间形成的三角区域里，还有心情在心里批判：刚刚还信誓旦旦地说绝不会放他走出房间一步呢，怎么现在就主动把他带出来了？
就是奥林看着不显山不露水的，手臂肌肉居然这么发达，甚至咯得他的肚子有点痛。
好在伊莱的肚子很快就解放了出来，奥林把他往地下一放，在迪伦暗含不解的目光中把还有点晕晕乎乎的伊莱往前一轻轻推：“他有关于艾萨克的事情要和您说。”
伊莱一边在心里尖叫“我不是我没有”，一边露出了乖巧的笑容。
——
威尔斯商会地下拍卖场的秘密最终随着像被一根草梗穿在一起的蚂蚱一样被押出来的贵族们展露在了弗朗西斯的领民们面前，平日里趾高气扬眼高于顶的贵族们此刻灰溜溜地低着头，默契的居民们都被惊得忘记了继续配合，他们直勾勾地盯着从威尔斯商会大门口涌出的卫兵，简直恨不得直接冲上去问发生了什么。
就在这时，一个英姿飒爽的女性卫兵走向了人群——正是被白胖贵族骚扰的那位。
“我以为你会偷偷地把这件事情解决掉，”伊莱像条小尾巴一样跟在因为余怒未消暂时还不太想搭理他的迪伦后面说，“因为一般来说大家好像都不太喜欢把不好的一面展露在别人面前。”
迪伦脚步一顿，伊莱有些猝不及防，差点撞到他的身上。
“我当然不喜欢，但是弗朗西斯只是我从我的父亲那里接手的监管对象，”迪伦把手伸进兜帽里捏了一下伊莱的脸颊，“而不是我的所有物，更不是我的一部分。”
“为这样的存在粉饰太平是不对的，你越是想要让它表面上看起来光鲜亮丽它的内里就越是腐朽，你和奥林都要记住这一点。”
这不明显是敏感的继承人问题吗？并不是很想从事这份朝五晚九几乎全年无休还要时不时出差的艰难工作的伊莱干巴巴地回答：“呃，我觉得奥林记住就足够了。”
奥林去押送贵族了，留在旁边的伦克朗投来隐晦一瞥。
伊莱看起来十分真情实感，迪伦突然生出逗孩子的兴致来，他说：“那我再给你讲一次。”
伊莱顿了一下，突然转身跑向负责安置妖精和幼童的大小姐，连后脑勺都写满了抗拒。迪伦抿直嘴唇，最终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
伊莱本次赔了指定传送卡又没逃过禁足期超级加倍的偷跑计划除了得知有一只半精灵正虎视眈眈想要取自己性命之外还有一个重要收获。
“你是指煤矿的第一批工人有了着落了吗？”终于舍得走出工坊来看望小伙伴的克拉伦斯问。
他说的是那批贵族，得知威尔斯地下拍卖场究竟做了哪些腌臜事之后的伊莱本来是觉得这批贵族判死刑也不为过的，然而这个世界的贵族享有的特权比伊莱想得更多。在这次事件上最适用的一点就是领主没有处死贵族的权力，如果领主这样做了，那么整块领地都会面临来自王都的问责。
至少游星帝国是这样的。
目前的弗朗西斯还是较为依赖外来货物，伊莱想了想，跑去向迪伦建议用劳役来替代这批贵族们打点一下就能过得还算不差的□□。
“如果他们在监狱里还能吃饱穿暖、万事不愁，那么这就是对那些妖精和孩子们、那些已经无法再挽救的生命们的二次伤害不是吗？”
思索后的迪伦不仅采用了他的建议，甚至还决定开始逐步用劳役替代单纯的□□。伊莱当然很开心，因为最近弗朗西斯需要用到大量劳动力的地方就是龙脊山谷的煤矿。
但是这顶多算是偷跑之后的意外收获，不是偷跑之中的。
伊莱眉眼弯弯地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他看向远处在试验田里轻盈跃动的、有着一头海藻似的墨绿色长发的妖精，她的名字叫露丝，是六位妖精里唯一的木妖精。
思绪回到救出妖精和孩子们的当天，伊莱扑向大小姐，很喜欢大小姐的露丝突然隔着帽子揉了揉伊莱的头。伊莱和大小姐都惊讶地望过去，就连露丝自己也愣住了，她翻来覆去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最后下定决心问：“你的家里还差一个花匠园丁之类的吗？”
于是伊莱在一回到城堡就不能使用元素魔法的时候雇佣到了一位珍贵的木妖精。
“你为什么愿意留在弗朗西斯？”伊莱说，“我以为你会和你的同伴们一起离开。”
伊莱推己及人，觉得自己如果在一个地方遭遇了这种事情，应该会不可避免地对整个地方怀有不怎么好的看法。
“也不全是。”露丝勾了勾手指，伊莱突然感觉到手腕上一直安安静静的藤蔓游动起来，他惊讶地望过去，发现藤蔓从衣袖里冒出个碧绿的尖尖，甚至非常友好地卷了卷。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露丝问，在接触到伊莱茫然的眼神后，她轻轻碰了碰藤蔓，“它曾经是唯一一种能够栖居在世界树上的植物，后来世界树枯萎，它就成为了诞生自世界树的精灵与妖精唯一的念想。”
“虽然不知道你从哪里得来的它，但是你把它养得很好，它非常喜欢你，喜欢到我甚至能在你的身上感觉到微弱的世界树气息。”露丝说，“就算是精灵也不会讨厌你的，我留在你父亲的领地里又算得了什么呢？”
第35章
弗朗西斯横贯整个冬日的积雪仿佛在一夜之间褪去了，昨天的空气还带着冰雪特有的冷冽寒意，今天早晨伊莱还没睁开眼睛就闻到了类似于青草混合泥土的芬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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