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已经准备转身离开的少年露出些许困惑的皱眉,而且并不像是之前那样会一直任他拽着他的手腕。
年轻调酒师从没有如此努力试图使自己磕绊的舌头放直,重新回复语言能力。
“没、没有……”
“……还没有扯平……!”
少年那双黑沉的乌眸在今夜第一次显出了些许惊讶,而几乎是停住了这样望着他。
“我只、只是收留了你一天,但现在却害你丢掉了工作,我应、应该补偿你。”
调酒师低着头,却已经把话语顺利地说出来了。
“到、到我那边换套衣服吧,如果你想清洗一下也可以……”年轻调酒师鼓起勇气道。
洛梓昱想了想,现下酒吧里的那些人看到他被人带着从大门离开,即使是现在,那些视线也由暗侧聚留在他身上。
这种情形,如果他回酒吧后台,然后穿自己之前的校服出来,无疑会非常麻烦。不如说,他现在最好也不要被看着走到酒吧后台,至少也得隔天。
而这身带着酒精,男性的烟味和女性香水味,还有酒吧特有的靡靡香氛气味的衣服……他不想这么穿回去,那会给他临时,但代表安全,可以放心的栖息所被另一种事物侵-占了的感觉。
“可以。”
年轻调酒师看着少年抬眸道。
一种惊喜冲过了他的脑海,让他陷入了意识的空白,他不知道他现在呆愣的表情看上去会不会有些傻,但是更多的没过紧绷焦虑的喜悦使他无暇他顾。
……
调酒师现在坐在客厅的椅子上,有些愣神。
洗浴室里流淌着水声。
那是少年在里面。
只是这个事实就已经足以使他坐立难安,恨不得就在客厅中央转个好几圈,偏偏他还担忧自己的脚步声会越过水声让浴室内的人听见这类明明不可能的事。
所以年轻的调酒师现在就只能这么僵硬地坐在餐桌旁的椅子上。
于是流水声便越发清晰入耳了。
有各类好事浪-荡的友人,调酒师自然知道这种一个人在浴室冲洗,一人在外等待的情景一般表示着什么。
他分明知道全然不同,但只要想到那是少年,他的心脏跳动就加速不止。
啊……
好像只要涉及到少年的事,他就从来没法保持镇静。
这事他不是最开始就知道了么?
翟安想到这,又对自己有些嘲。
稍微沉下来点吧,不然等会少年走出来看到他这种紧张又红着面的模样,说不定直接扭头就走了。
他强迫心神不宁的自己站起身,调整了一下呼吸,然后如常离开了客厅,向另一个房间走去。
至于浴室里的洛梓昱。
洛梓昱其实想法很简单,既然要离开那个工作场所了,换衣服之前把气味也去了算了。
如果在吧,且不说他当时没法到后台,就是吧里那些可供洗浴的地方……
洛梓昱只是回想,就显出了些许厌恶。
左右调酒师的住所他算是转过一遍比较熟悉,干脆就在这边清洗了算了。
少年打开门,身上带着水汽,水珠从他的发梢,脖颈上往下滚落。
他穿着的是年轻调酒师给的自己的T恤和长裤,因为调酒师身高比他高,所以到底显得宽大了一点。
年轻调酒师听到水声停止,从房间里走出时,看到少年的模样,停住了。
虽然他本来就知道,毕竟是他之前提的衣服……但,但是少年穿着他的衣裤慢吞吞走出来的时候,还是让他不由得边唾弃自己边忍不住一错不错地望着。
少年此时脖颈旁挂着一条浅色毛巾,沾湿的发梢被毛巾略遮拦住。
年轻调酒师自然知晓,他如此面红,但明明那毛巾是他在听到少年准备去冲洗的时候自己刚刚拆封给少年的。
他记得少年之前到这里洗脸的时候什么都没用,任水珠肆无忌惮地由侧颊滚落。
不过这个时候即使有,少年似乎也没有全数擦干的习性,只是随意地由它们从脖颈慢慢下滑。
而仿佛注意到了调酒师的目光,少年略微侧过头来,然后道。
“……你在想那种事?”
“如果你也在想那种事,或许我该同意?”少年无表情的面显出一种近似于困惑的神情,“他们都想对我做这类事,兴许我不应该这样抗拒?”
那样是不是对所有人都更好,也并不应持续排斥?
一刹那的耳际急剧充血之后,听到少年后来的话语,注视少年的表情,让翟安的面部瞬间失去了血色。
也就是在这时候,他才注意到,少年那双乌眸现下有一层雾似的浅灰色。
鱼龙混杂的糟糕声色环境到底对少年产生了影响。太过频繁的搭讪,有关调-情,利诱,威胁的暗示让少年的认知产生了少许偏差。
“不,你不该觉得没问题。”翟安脸色奇差,毫无血色,但坚定摇头,“有问题的是我,还有那些对你有这样想法的人。”
“抱歉,我不该……”翟安覆着面重复摇头,“我只是……太喜欢,抱歉……”
他只是很喜欢少年,所以一时没压抑住。
一个从最开始对他展现的即是关心与善意的年轻男人,也在两次都表现出了那种克抑但仍旧被觉察的视线,这到底让少年对这种意图产生了……困惑,或者其他类似的情绪偏误。
少年垂着眼,点了点头,那隽逸的面仍旧是冷淡的,刚刚那一刻的触手可及似乎拉回了最开始的疏离感,这反而让翟安松了一大口气。
而少年现在行走,宽大的T恤领口显露着青涩的锁骨线条,挺直的腰脊和利落的躯体线因为大些的尺码被略微模糊了,显得几近瑰靡的柔和,但这是翟安现在看也不敢再看的景色。
“真的那么喜欢吗?”踩着一点长了的裤腿经过的少年忽地问。
翟安感觉自己面部从刚刚开始已经几乎尽数退去的红刹那间又瞬间聚了起来。
怎么这个少年总有轻易能引出他情绪的能力?
年轻的调酒师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更不知道这个问题该怎么回答。
少年的每句问话都让人难以招架,不过比起之前那一个只是问出都让他惶然心颤,这个更多地是让他难以欺骗,对自身说谎。
他那样苦恼地看着少年,他不知道,比起最开始去找少年时的心脏痛感,他现在才愁得仿佛真的要不行了。
这个时候,他却看到走过去,乌眸似已经退去那层浅灰色的少年唇角一个微微的弧度。
和他第一次看到的那个问问题前的笑好像不同。
让他简直怦然。
所以这样的少年,这样的少年……要怎么才能不喜欢呢?
调酒师欢喜又痛苦地想。
……
第七十一章
……
“嗯,我不会避开你。”
虽然在少年的手机上输入留下了联系方式,也从少年口中得到了一句近似应嘱的话,但实际上翟安还是没有完全定下心。
在少年走后,年轻的调酒师现在可以放任自己在客厅中央踱来踱去转圈了。
他清楚少年对他没有恋情方面的倾向,这从第一回少年到他住所时候说的话和问话之后离开的表现,他已经知晓。而这次也一样,他清楚以少年本身很多时候,即使是那类问话也直说的性格,不回应本身就是拒绝。
可他原本也并没有期冀少年的回应,毕竟他对少年无自知的诱丨引产生欲想的时候,总有一种自罪感。
他只是……想知道少年的现状,想知道他是否安好。
如果,如果少年愿意偶尔接一下他的电话……
年轻调酒师的侧面忽而红了,连着脖颈,他想到少年的声音。
最后年轻的调酒师自己进浴室试图往面上扑点凉水让自己冷静一下。
却很快从残存的水汽,意识到刚刚少年在这里冲洗过身体。
调酒师往下看了一眼,然后有点绝望地捂了只手在额前。
随着水汽中的口耑息声在凉水也无法阻隔的升温中,慢慢变得急促而渐大,调酒师闭眼仰着面时想。
……他好像摆脱不了这种罪恶感了……
……
洛梓昱回到住所的时候,从之前换下来的那套衣服裤子口袋里摸到了什么硬质的东西,他垂眸看了一眼,是他今天到吧之前的路上买的。
他犹豫了片刻,将那两样东西取了出来。
他给吧老板发了消息,表示了出了意外的抱歉,吧老板倒是没有提太多,只是让他之后到吧拿回自己的东西。
洛梓昱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回复了“好”。
这一天结束,洛梓昱将大一码的衣裤换下来,穿着平常的睡衣,仰躺在自己卧室的床-上沉入了睡眠。
一天到学校的时候,洛梓昱都有点心不在焉。一来他常挂在肩上的背包不在身上,他几乎就是这么直接到校的。不过他平常就不听课,只是趴着睡觉,没什么影响。
也没穿校服,这大概算是少年第一次违反这条校规,甚至在校门口保安那里挂了名,但是他并没有多在乎。
不过穿着常服的少年毫无疑问非常显眼,即使是在教室的角落睡觉的时候,然而他似乎对此并没有什么感觉。
因为少年到“外语课”走班的教室的时候,一反常态连教材和一支可有可无的笔都没带,前列的学生鼓起勇气,问需不需要借他一本教材或者……共一本看。
少年神色显出些许惊讶,但是拒绝了。
……他不确定会不会睡着,还是别给认真上课的学生惹麻烦。
至于照常回到在后排靠右的角落座位的时候,虽然半伏在桌面上,洛梓昱却没有立刻陷入沉睡。
似乎没有之前那么疲惫,也许是睡得更早的原因。
而今天无论是走廊上,还是懒散地卡点或迟到,那群出现就象征着麻烦的人未在教室未在教室左后方出现。
“集体逃课”。
洛梓昱在完全趴下前简略地想道。
他对这群人逃课的频率没什么具体的印象,虽然他总是在路上保持警惕。不过这种接近周末的天数好像少见他们不在。
洛梓昱虽然思索了片刻,但也仅仅是这片刻,这种无序的事随着慢慢开始的困意消失。
下午的礼堂。
今天排演人到得比较齐,大概算是几个在戏幕中出现过的主要参演者都有一定情节的剧情。
负责总导的艺术班学生先给他们指了几个点位,排演时移动步位就按照这几个路线。
也不用画几个标识特意标注,因为步位是跟着布景来的,在两个大型布景附近。
——一场都城叛-乱。
是公主所在国家的邻国与附属国。所以公主直接提着不算方便行动的裙服往都城的宫廷方向赶去。无论如何,她想看看有什么能做的。
至于主动“应募”不久的赏金,皇子,和跟随的剑士,现在陷在了叛乱中的城市里。
挡路的拥挤的,以一辆刚刚轮子在碎石上卡住的驴车挡住整条逃离道路,惊慌失措又坚持护住自己唯一财产的平民,该不该杀?
年轻的,一腔热血仅仅为了所坚信的战友,与有关腐-朽王庭的宣讲而穿戴起简陋兵甲,但的确已手持能迫人性命的剑斧的叛军,该不该杀?
似乎仅仅途经于这个国家都城偶然陷进这叛-乱,他们并不适合在这骚-乱中发生任何显著的冲突。
最好的处理途径,竟俨显然是回避。
一小波叛军,平民商队护卫,和城防军的交战在前方不远处,此刻皇子和剑士,赏金都避在城外树林不远处。
此刻的舞台中心聚焦在那个冲突上,一个在几道剑斧所指的中心刚刚摔倒了一个痛哭的小女孩,于是几个势力所属职责各不相同的几个士兵停止了,开始了一场小型争论,这就是这个小段落的华彩所在了。
而这时候,在第二个树丛布景后,几乎看不见身形的少年忽然感到一双手靠近了自己,然后开始了熟练的高效的搜找。
少年意识到什么,立刻抿着唇,开始了反抗。可舞台中央的几个角色还在以高高低低的声音念着各自的台词,直至到开始短暂而激烈的辩论。这些次要角落不该有太大的杂声。
偏偏那颀长身影在他身上搜查的手势像是已经由前几次的经验非常透熟,简略地拍过了上衣口袋,就往下。
少年本就在布景后被半倾按着,一边挣推着人,一边因为在他身上搜检的知觉感到……很怪。
皇子的日常装束有一双破损的皮手套,是最开始由第一个途径国家中的事故导致残损,但一直是跟到剧目最后的装备。霍惊樊最开始拿的装具是这个,后来习惯了之后到排演期间一直戴着。
这就导致现在少年被搜查的时候是又一双冰冷的皮质触感巡检过,就像……少年说不上来,也许真由官方人员搜身的时候就是这种质感。
最后被在左侧的后裤子口袋里找到了火机,如此左边腰下的弧也被碰过了一遭。
不过狼犬的嗅觉可不只闻到了丁烷,虽然少年已然皓白的耳珠都被激红明显已经很不高兴了,但他依然以那高直的鼻梁微微朝下,想找到另一边的烟草气味。
而舞台中央的争论已停,传来新一轮的脚步声,这已经象征着要走到下一个点位了。
于是那颀长身影只暂时作罢。
一队叛军在附近来往巡逻,眼见着就要到到达布景的边缘区域,只堪堪转身而过。
皇子按着腰侧的剑鞘此刻离开了布景的遮挡,毅然道:“我还是到城中看看,埃泽迩,你先和阿维德一同戒守。”
寡言的剑士似乎停了片刻,但仍然应了。
他向另一个方向的布景走去。
皇子此时说的话与实际行动相当于只身暂时引开那一队叛军,而让剑士和赏金在城外作以防万一的接应。
此刻舞台重心便转移到皇子与叛军的对峙上。
而现在在第二处布景后的少年,再次被一双不太怀有好意的手拉往了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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