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平安点头:“留着活口,看看能不能问出些有用的东西。”
这么说着,她忍不住望了望平日会出现弹幕的那个位置,然后微微蹙眉。
若是往日,弹幕里少不得得有夸她或者夸自己有先见之明的,但今日却什么都没有。
就好像这个世界都变安静了似的。
有些不习惯。
祝澄听命退下后,傅灵羡上官命等官员都前来询问是发生了何事,傅平安便直言有刺客行刺,叫众人约束手下,不得乱跑,明日议事再详谈此事。
如此处理完,她回到帐篷内,看见洛琼花已经躺在床上睡下了。
她走到床边坐下,望着对方平静的睡颜,脑海中不禁回想起在河岸时的场景。
最开始,大脑是混沌的,但是仍然记得对方把自己拉到身后,挡在身前,踢人夺刀的那一幕。
可以说英姿飒爽。
说起来,已经是第二次救她。
数年前饮鹿宴之后,薄家突然造反,当街拦下御驾,那个时候将她拉出车架的那只手,原本已经已经有些模糊了,此时却又
突然清晰起来。
时隔多年,对方挡在自己的身前,拉她离开险境。
或许是药物作用,大脑异常清醒,精神也十分亢奋,过去的记忆像是从褪色又突然变得鲜艳,便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都想了起来,她还想起两人躲在民居之中,紧紧靠在一起,霍平生追过来,但她们不知道外面的是霍平生,听见响动,紧紧抱在一起。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六年前还是七年前?
发生的事太多了,当初的紧张与害怕,在繁杂的日常中渐渐淡忘了,傅平安已经许久未感觉到紧张,许久未感觉到害怕,直到今日。
然后,洛琼花挡在她的面前,一脸紧张,却神情坚定。
女孩明媚而坚定的表情,那么多年过去,一般无二。
忍不住露出笑来,就在这个时候洛琼花察觉到视线缓缓睁开了眼睛,看见傅平安脸上的笑,一愣。
这笑容就好像是皎月骤然穿透薄云,清冷高贵但又带着一丝温柔,叫她心中一荡,她开口:“平安在笑什么?”
傅平安忙收起笑容,莫名有些不自在,为掩饰这种不自在,她开口道:“刚才实在太危险了,你也就只学了个半吊子武,怎么敢去挡箭,若是没挡住射中了你,那该怎么办?”
洛琼花缩了缩脖子,扯动伤口,倒吸一口冷气。
傅平安心里一紧,道:“你看,如今也受了伤,只是侥幸伤还不算太重。”
洛琼花疑惑地望着傅平安,觉得今日傅平安说话好像格外冲些。
她有些委屈,道:“我只是觉得这和空中接剑也差不多,而且也不知道平安你那么厉害,我还以为你当时是结热了……”
提到“结热”,她多少也有些不好意思,声音降低,随即又问:“所以你只是醉酒,一时不清醒么?”
傅平安这才想起这事。
她连忙把怀中的药瓶拿了出来,看了下瓶身的说明书。
【注意事项:禁止过量服用,服用过量可能导致以下副作用,眩晕、头昏、焦虑、失眠、恶梦、耳鸣、四肢无力,情绪不稳定……】
傅平安:“!”那么严重?
【……副作用程度因人而异,因用药数量而异,对肝肾功能或有一定影响,
可能会产生幻觉,备孕请禁用,可能导致一年之内结热异常,难以怀孕……】
不敢再看了,再看觉得自己吃的是毒药。
她面色凝重,又想,真的会有那么大的影响么?
洛琼花见她突然眉头紧皱,也凑过来想看,字太小,她看不清,隐约看到一行——
“……焦虑失眠……情绪不稳定……”
傅平安把药瓶收了起来。
洛琼花担忧道:“这是你之前在河岸边吃的药?”
傅平安一脸严肃地点了点头。
洛琼花疑惑:“这是吃了什么药?”
傅平安张口欲言,但望着洛琼花明亮的双眸,不知怎么,又有些不知如何开口。
“就是……当时……实际上……确实是……”
“嗯?”
“……是醒酒药。”
说不出口。
不知怎么回事,就是说不出口。
今日之前,傅平安总觉得两人已经成婚,没什么不能说的,但此时此刻,就是觉得,不知道怎么把这件事说出口。
这种情绪好像叫做不好意思。
但是洛琼花观察傅平安的神情,却意识到了一点不对劲,她盯着傅平安,傅平安也盯着她,半晌,洛琼花的脸渐渐红了。
果然就是纳元了吧。
宫中的老嬷嬷们说过,纳元那日,天乾会神志不清、意识模糊,若不与地坤结合,会有持续两到三日的痛苦。
民间门似乎有些别的办法,比如硬熬或是服药,但是陛下是千金贵体,自然是没有服药的先例的,更何况,通常到了纳元的年纪,皇上也都已经成婚了。
但是平安……好像是服了药。
也没办法,毕竟当时是那样的情况。
虽然,看这个药的样子,似乎是天上赐下来的。
她红着脸望着傅平安,也没戳穿,只说:“我明白了。”
但她又有些担心,问:“天上赐下来的药,服下还会有那么多问题啊?”
她现在觉得傅平安说话那么冲是因为服药情绪不稳定,就不在意了,而开始在意对方的身体。
傅平安道:“因为当时情况紧急,服多了。”
洛琼花叹了口气:“都怪我,若是我没说想出去散心就好了。”
傅平安摆手:“说想出去的是朕。”
洛琼花往床里面缩了缩,拍了拍床面:“现在没事了,那就好好休息吧。”
傅平安睡不着。
她的大脑实在是清醒的过分,甚至觉得可以通宵看一晚上的折子。
但是莫名的,明明结热应该已经被压制,她现在还是想要呆在洛琼花的身边。
于是她脱鞋上了床,然后把床边的灯熄灭,平躺在洛琼花的身边。
帐篷暗下来,月光便透过窗口的缝隙漏进来。
傅平安静静望着月光。
她听到自己的心跳,也好像通过床面听到了洛琼花的心跳,她感觉到洛琼花没有睡着,对方好像紧紧抓着床被,在紧张着什么。
如果今夜没有出去,正常纳元的话……
思绪无法控制地往这个方向飘,她想起在潜梁山的那个晚上,她亲吻对方的嘴唇,手指抚过对方的肌肤,她第一次知道纤细的腰肢是如此柔软,肌肤原来是可以这样烫的。
对方叫她的名字。
“平安……”
尾音拖得又绵又长。
奇怪,当时好像没有在意的细节,在这时候突然都想起来了。
可是,当时如此自然就做出的一些举动,却仿佛没那么简单了。
傅平安略有些烦躁地翻了个身,她想止住自己的思绪,迎着月光看着身边隆起的身影。
对方闭着眼睛,但是明显没有睡着,睫毛轻轻地颤着,像是迎风而动的蝴蝶的翅膀。
记忆中柔软的手臂的触感又浮现在脑海。
“平安。”
洛琼花突然出声,令她终于重幻境中抽离,这声音又脆又亮,和幻想中不同。
“平安,你还会武么?”
洛琼花睡不着。
脑海中在不断播放傅平安轻松抓住箭矢的那个画面,她当时几乎已经无法呼吸,于是这个画面更加深入人心。
傅平安莫名很想叹气。
但是她忍住了,开口:“只是药物的作用,吃多了的作用。”
“啊!”洛琼花想到什么似的转过身,面朝傅平安睁开了眼睛,“所以上天赐下来的药,果然还是很神奇的。”
温热的吐息喷洒在脸上,对方的体温沾染在被褥与枕头上,带着奇异的香味。
像是清晨揉碎的茉莉花瓣,带着露水的凉,与茉莉的甜。
想要靠近,想要亲吻,想要将眼前这人紧紧拥在怀里,虽然有这样的念头产生,但是生理上可以说是四平八稳。
傅平安脸色发沉。
药,果然不能多吃。!
第一百二十九章
这个晚上并没有结束。
到半夜,洛琼花来信了。
傅平安不知道这是不是和自己上半夜的结热有关,总之当她望着帐顶,想着睡不着该怎么办的时候,洛琼花突然贴过来,抱着她的手臂说:“平安……我身上好烫。”
对方睡得迷迷糊糊,声音也是含糊不清的,只是那带着草木气息的茉莉清香越来越浓,傅平安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应该是洛琼花的信香。
实际上,她上半夜就闻到了,只是她没有反应过来。
此时要是叫人,肯定要闹出很大的动静,傅平安正犹豫,洛琼花的手臂像是蛇一样缠住了她的身体。
“平安,你听得到么?”
傅平安感到不知所措。
她一边感觉到一种喜悦,一边又觉得应该赶快制止,两方拉扯之下,外头传来响动。
有火光亮起,有人在走动,很快外面传来琴荷的声音:“陛下睡了么?”
傅平安捂住洛琼花的嘴巴,道:“外面怎么了?”
琴荷道:“有人似乎被信香引动结热了,奴婢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但是那人说,气味是从这个方向来的。”
傅平安脸色发黑:“一派胡言,把他绑了关起来。”
她莫名咬牙切齿,心想,若不是因为晚上是那样的情形,这会儿刚好可以结契,结契之后,旁人便不会闻到洛琼花的信香了。
现在却……
虽然知道这种事根本不受控制,傅平安还是觉得非常不快。
恰在这时,被捂住嘴巴的洛琼花也开始呜咽挣扎起来,傅平安松了手,洛琼花便带着哭腔道:“平安你干什么要……”
声音太重了,傅平安又把她的嘴巴捂住了。
对了,好像也有地坤专用的抑制剂,不过还放在背包里。
之前有人打赏稍微攒了点钱,傅平安便给那个银白色的盒子一般的背包买了个皮肤,是个手镯的样式。
但若要拿东西,还是得把手镯摘下来,把它变为原本盒子的模样。
可是她没法松手,松手洛琼花就嚷。
傅平安烦恼地盯着洛琼花,洛琼花双眼迷蒙,带着些微的水光,含情
脉脉又缠绵悱恻。
傅平安心想:这是逼不得已的选择,但是……她们是妻妻,本来也可以啊。
她松开手,将嘴唇覆了上去。
像是含了一汪蜜,又香又软,又暖又甜,那唇角溢出一两声飘忽不定的嘤咛,像是羽毛搔着手心。
明明该去拿药,不知怎么又停住了动作,细细描摹唇线,感觉到对方在自己怀中扭成一团。
“难受……我好难受……”
那溢出的一两声,好像是这样的声响。
琴荷又来了:“……陛下,真的没事么?”
傅平安回过神来,忙取下镯子,取出药来,这次好好数了三颗,恋恋不舍松开了唇,对方却追逐上来,像是恋巢的燕。
“陛下……”
“朕说了没事!”
外头顿时寂静下来。
傅平安手上拿着药喂不进去,徒留满身的汗,洛琼花泥鳅一般的在她怀里又扭又撞,偏生她竟然还不行。
无端的叫人生气。
她干脆把药含进自己的嘴里,卷在舌头上推到了洛琼花的口里。
喂完后她气喘吁吁,觉得干这件事,比批一百份折子都要难些。
终于,洛琼花渐渐安静下来,傅平安搂着她发了会儿呆,直到看见窗外天色渐明。
算了……不睡了!
……
洛琼花次日醒来时,任丹竹已经过来换药了。
她对昨晚后半夜的事完全没有印象,只是睁开眼睛,见傅平安已经不在身边,强行忍住怅然之色。
昨天晚上她睡得不好。
初始时脑海中总是浮现出在河岸的那些场景,那些刀光剑影,火焰冲天,而后又变成了傅平安迷茫的双眼,透着血色的面孔,芦苇地之中略显凌乱的发丝,看起来清冷而高洁。
是在结热的状态么,其实看不太出来。
但是一旦有了这样的前提,又觉得那映着火光的双眸,仿佛带着若有似无的情意。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想着这些,总觉得后半夜睡得不安稳,做了一些旖旎缠绵的梦,如今回想起来,只有些不甚清晰的片段,但是她记得,她们两人都热情火烫。
想到这
,脸上开始发烫,任丹竹担心道:“娘娘,您的脸怎么那么红,是不是发烧了?”
洛琼花:“……没有,那么小的伤口,不至于。”
任丹竹仔细瞧了瞧。
洛琼花没说错,今天看着,好像都已经愈合了大半。
但是她还是拿出药来,顺便又说了点闲话:“说起来,昨天晚上好像有三人结热了。”
洛琼花瞪大眼睛:“三个?”
“可不是呢,你说巧不巧,但是他们又说,之前是吃了药的,不知为何失去了效果。”
洛琼花很感慨:“还有这种事呢。”
“陛下可生气了,把他们绑在冷风里绑了一夜。”
“啊?”这就有点不像平安会做出来的事。
任丹竹压低声音:“但是臣听说,好像是因为车队有地坤来信,才引动了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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