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负雪见状,三两下直接将谢蒙白踹下了高台,只见他双足一顿,身体轻盈似飞,借着高台的力腾空跃起,瞬间拔高数尺,在半空中稳稳地接住了那枚小白瓷杯。
“傅苒!”
傅容时看着他得意的笑容,违心地鼓了鼓掌,无奈道:“你快上来罢,晚些我同你一起请罪去。”
裴负雪欢欢喜喜地手扶着窗杦,纵身一跃,从傅容时身旁的窗口翻进了茶馆里,带起一阵风,傅容时的头发被吹得有些乱,忍不住皱眉整理了一下,靳起被裴负雪的动作吓了一跳,连忙跳开道:“霍言的茶馆又该翻修了。”
傅容时被他的举动弄得又气又笑,正想严肃地跟他说说这件事,就听见裴负雪俯身压在他耳边,低声道:“我方才像不像抢到了你的绣球?”
傅容时看向他,皱眉道:“你很得意?”
裴负雪勾了勾唇,给他看手里的小瓷杯:“我抢到你的绣球,按照规矩,你应该嫁给我。”
靳起立刻捂住了耳朵,默念“听不见听不见”,一转身便坐到了离得很远的另一个靠窗位置上。
傅容时气笑了,不禁冷冷说道:“你想得倒美!”
裴负雪见他好似真的生了气,手指抚上他胸前发丝,整理了一下,缓声道:“唉,我错了,你别生气。”
傅容时本就没多生气,被他这么一哄,剩下的一点儿气也全然没有了,他站起身,往下面的台子上看了一眼,有些担忧道:“你是不是对谢公子下重手了?我看他脸上都是血。”
裴负雪淡淡一笑,也跟着他看了一眼,无所谓道:“他没事。”
傅容时瞪他:“你说没事便没事啊?”
他叫靳起去找人叫医师,看着底下的人被扶走,又不禁问道:“你为什么总和谢蒙白过不去?”
“我没有和他过不去。”裴负雪轻轻握住了他的手,道:“是他总要来惹我。”
傅容时挣脱了一下,没挣脱开,便任由裴负雪拉着他,冷笑道:“明明是你每次都找他打架,裴负雪,你怎么还颠倒黑白呢?”
裴负雪皱眉:“为什么你叫靳起就叫阿起,叫我就是裴负雪?”
傅容时:“…………”
这是重点吗?你的注意点在哪里?
但他还是从善如流地改了口:“负雪。”
裴负雪立刻绽开了笑颜,傅容时推了他一把,道:“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话。”
裴负雪看着他,想了一会儿才道:“我看见他的脸就不高兴,是他的问题。”
嗯,绝对不是他故意找事。
傅容时无奈地叹了口气,一句话戳穿了他:“你动手是不是因为上个月他私底下骂我?”
裴负雪微微皱眉,心虚地移开了视线,他垂下一双凤眸,默默道:“你别生气,下次不会了。”
傅容时看了他一眼:“我没有生气。”
他顿了一顿,紧接着道:“我们应该趁着月黑风高,把他装麻袋里打一顿。”
裴负雪愣了一下,立刻笑起来:“你说的对,下次就这么干。”
傅容时看了眼天色,拽着他往下面走,一边走一边问道:“今日宋长安怎么没跟着你?”
裴负雪皱了皱眉,他想了想,近些日子似乎的确没有见宋长安的影子,大概是又被父亲拉去军营里练武了,于是道:“我也不清楚,可能自己玩去了。”
他们走在街道上,肩并着肩,夕阳余晖洒下,在傅容时的脸上留了一片金色的暖意,裴负雪忽然想起什么事来,他拉着傅容时买了提热乎的栗子糕,轻声道:“上次秋猎我拔得了头筹。”
傅容时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眨了眨眼睛,长睫轻颤:“嗯,你一向很厉害。”
裴负雪道:“我不是想叫你夸我。”
傅容时停住脚步:“那是?”
“我想跟你讨个愿望,可不可以?”
傅容时很无奈:“秋猎早已经过去大半年了,你现在才想起来要向我讨愿望?”
裴负雪道:“我才想起来,这愿望不跟你白讨,我也送你样东西。”
傅容时看着他,“说罢,你想要什么?”
裴负雪犹豫了一下,道:“我想要你那块青色的玉佩。”
“我拿我的刀跟你换。”
傅容时眼睫微颤,他笑道:“我要你的刀做什么?”
说着便把他腰间那枚玉佩扯了下来,送到裴负雪面前,道:“你想要就拿着吧。”
…………
又是一个冬天,寒风猎猎,宫墙里的树枝上结满了冰霜,一夜之间已是满地素白,琉璃的红色砖瓦上堆积着枯叶,冷风撩起碎雪,吹进长明殿的窗子里。
霍言跟着小太监踏进殿里时,裴负雪正跪伏在床榻上,艰难地俯身去捡地上掉落的白瓷茶杯,那只手瘦骨嶙峋,手背上刻着无数道交错的疤痕,新旧纠缠,有的已经落成了血印,有的还往外渗着血。
霍言呼吸一滞,上前去帮他把那只杯子捡起来搁在床边的桌上,他看着裴负雪如今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不禁心痛道:“裴负雪,明日是傅容时的大祭……你又弄成这个样子,他……”
裴负雪听见那声刻入心口的名字,瞳孔轻颤,沉默半晌后,他低声喃喃道:“他看见我,会生气。”
“霍言,我就不去了。”
“你不去了?!”霍言反问了一句,他蹲下来,看着大变了模样的裴负雪,道:“傅容时那么爱你,他看见你怎么会生气?”
“你们只是生前有误会没解开,这只是你的执念,傅容时哪里有真正生过你的气?”
霍言顿了顿,忽然猛地站起来在屋子里寻找什么,他看见桌上那把被尘封三年的长刀,拿过来径直抽出,怒道:“不如我现在送你去见他,你好好地解释,问问他到底有没有生气!”
裴负雪被他自己的长刀指着,只是轻轻皱了皱眉,凤眸却亮了亮,抬手就要将刀尖往自己脖子上按,他捉着刀刃,手被割出伤口,竟然笑起来:“霍言,你动手,你快动手!”
“你杀了我罢!”
他似乎有些奇异的兴奋,霍言暗骂了自己一句,又很快将刀抽回来放好。
裴负雪疯了!他早就疯了!
他恨不得早日死了去见傅容时,却怎么也不肯自尽,偏偏要别人来杀他,傅容时死去的那天,他跑到街道上,霍言眼睁睁看着他浑身是血瘫倒在路边,被不明情况的侍卫用箭射穿了胸口,裴负雪心神大伤,接连昏睡了三天,霍言几乎以为他要挺不过去了,他却又在傅容时落葬的那天硬生生醒了过来。
霍言担心他在傅容时的丧葬礼上做出什么事,便叫了人寸步不离地看着他,裴负雪那天穿了身和傅容时生前极其相像的白衣,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傅容时的棺木入了陵墓,霍言当时看着他,紧张得要命,最后却是裴负雪什么也没有做,他用着傅容时生前给自己准备的新身份,民籍上的名字叫“傅雪”,规规矩矩地送了傅容时全程。
只是后来,裴负雪的身体彻底不行了,这次重伤大概是伤了他的根基,他那天砍在自己左臂上的刀口发了热,夜里翻来覆去地疼,可他从来不叫喊一声,阿宝去看过他一次,回来便说,裴负雪咬着牙死也不吭声,是怕惊扰到睡着的傅容时。
可是那时候傅容时早已经落葬半个月了。
裴负雪的手臂上尽是伤痕,他再也提不起刀,所以随手将他的刀放在桌子上任由它落灰,只拿着一块碎掉的玉佩捂在胸口夜夜回想,他的武功尽废,这三年以来,裴负雪说过的话屈指可数,他无数次地用刀对准了自己的脖子,犹豫了一下又将它放下,他似乎是在有意地折腾自己,把自己弄得不成人样才开心。
他无罪可赎,却每日每夜都任由自己活在无穷尽的痛苦之中。
霍言看着他的样子,实在有些不忍,他再次提起刀,轻声道:“裴负雪,你要实在太难过,我就送你走。”
裴负雪呼吸一滞,他直起了身,凤眸中含满泪意,忽然问道:“霍言,你还记不记得傅苒爱喝的那种茶水的配料?”
霍言手顿了一下:“我记得。”
裴负雪笑了笑,“你再写一张,给我带下去,我怕忘了。”
“傅苒爱喝。”
裴负雪死期临近,他似乎有些高兴,话也多了些:“傅苒说我三五年后就可以去见他了,我取个最小的时间,他应当不会生气吧?”
“不会。”
裴负雪抬头看他,道:“霍言,我没有什么遗言了。”
霍言点了下头,道:“裴负雪。”
他只叫了一声他的名字,裴负雪跪坐在床上,霍言双手执刀,闭眼用力挥出,彻底划破了他的脖颈。
血涓涓地流出来,裴负雪眼前花白,他倒在床上安静地闭着眼睛,一身白衣上沾满了红色,脸上却带着笑容。
傅苒,我去见你了。
【全文完】
……
容枝看着眼前的屏幕,狠狠皱眉。
他的正反派大战呢?
靳洛成为千古帝王的情节呢?还有他的老婆乔淑去哪了?
什么没娶?!
乔淑出家了?!
靠!
容枝对评分已经不抱希望了,他闭上眼睛,问系统:“说吧,早死早超生。”
“多少分?”
【正在计算最终得分,请稍后……】
系统嗡嗡响了半分钟
【第一项任务最终分数为:65分】
容枝楞了一下
这也能及格?!这剧情都不知道偏到天南海北去了,还能得65,这算是什么?新人福利?
该打的仗没打,该报的仇没报完,该死在靳洛手上的裴负雪被他的好兄弟霍言亲手杀了,该娶的儿媳妇不知道为啥出家了,他留给阿宝的民籍也被撕了,什么都没干成,居然得了65……
容枝沉默了一下,道:“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充满了干劲。”
“快开启下个世界!”
“这次该有的剧情我一定一章不落地走完!”
第27章 半吊子道士X绿茶厉鬼
柏容从顾家出来, 脱了身上的法衣团吧团吧塞进了肩上的背包里,然后从裤兜里摸了根烟出来,打火机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微微偏过头去,看着火舌舔过烟头,在黑暗中发出猩红的光, 柏容面无表情地吐出一口烟雾,模样有些晦暗不清。
深秋季节, 柏容上身只穿着件单薄的黑色对襟短褂,冷风呼呼地吹过,他面不改色地将烟头扔地上踩熄了,翻开手机看了眼自己的定位,有些不耐烦。
请他来做法事的顾家是百年望族, 是帝都里一家独大的商业巨鳄,坐拥亿万家财,光是随意花钱都能花到下辈子去,但这些对于柏容来说并不重要, 因为顾家这幢庄园外面, 他打不到车, 这么偏僻的地方,也不会有公交车经过,看着手机里打车界面显示的“请稍后”,柏容叹了口气,正准备转身折回去找人, 却恰好有个男人出来, 看见他后招了招手,似乎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柏容, 你怎么还没回去?”
柏容侧身看向他,指了指外面一片黑蒙蒙的公路,嗤笑道:“你说呢?
顾清逸恍然大悟,他拿出车钥匙摇了摇,道:“走吧,我送你。”
顾家忙着他们小少爷的葬礼仪式,也没人注意到那个做完法事的道士去了哪里,顾清逸忙着回公司处理事务,正好出来就碰见了一脸不耐烦靠着大铁门的柏容,身为顾家的人,从礼节上来说怎么也得送送人家,再者说他们还是校友,即使是作为朋友,也该捎柏容一程。
柏容丝毫不客气地坐上了豪车的副驾,准备闭目养神,他合着眼睛想休息一会儿,心里却无比烦躁,这种情绪不知从何而来,柏容探手按下车窗的开关,摸出一根烟点上,抽了一口才反应过来这是人家的车。
“你不介意我抽烟吧?”
顾清逸正在变道,抽空看了他一眼,道:“你这不是已经抽上了?”
柏容没说话,他眯着眼睛吐出烟圈,一张苍白薄淡的面容被路灯照得晦暗不明,快抽完时才忽然想起来一件事,他将烟头扔出了车窗外,深深呼了口气出来。
“顾清逸,你尾款还没结给我。”
“五万。”
顾清逸开着车,不禁笑了笑道:“怎么?你还怕我不给你啊。”
柏容微微皱眉:“最近缺钱,快点给我。”
顾清逸收敛了笑容,道:“柏容,别老脾气这么大,讲点儿情分,我们现在可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柏容神色不明地笑了笑:“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怎么会?”
顾清逸道:“我图名,你图利,顾锦年到底是怎么死的没有人比我们两个更清楚了,他现在已经烧成了灰,死无对证,我还有什么可威胁你的?”
柏容的面色渐渐沉下来,却意味不明地讽笑:“是啊,顾锦年已经死了。”
顾清逸看了他一眼,道:“你也不用心里不舒服,拿了钱就把你那没用的愧疚赶紧放了,像顾锦年这样人傻钱多的多的是,凭你那张脸,在哪都能吃得开。”
顾清逸这话有些讥讽的意思,但柏容并没有生气,反而凑近了他调笑道:“那顾大少爷呢,看得上我这张脸吗?”
顾清逸驾驶车辆转过一个弯,闻言勾唇道:“你要是愿意,也没有什么不行的,不过我可做不了顾锦年那种傻子。”
他说着从自己上身的口袋里拿出一张黄色符纸,扔到了柏容的脸上:“这种手段对顾锦年使使也就算了,我死了谁给你结尾款?”
柏容拿过那张符纸,折成三角放到了自己身上,乐不可支道:“你比顾锦年聪明得多,但是我看不上你,你不会有好下场的,顾清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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