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容眼皮子跳了跳,面不改色道:“那家店打烊了,没买成。”
顾锦年“哦”了一声,用力挥出一阵风把门关上,道:“刚才有人敲门。”
柏容道:“你开门了?”
顾锦年看了他一眼,道:“没开。”
“好像是你点的外卖。”
他说着从身后拎出了一个塑料盒,放到了桌子上,道:“我没开,他就走了,外卖在门把手上。”
柏容一愣,他看着那个塑料盒道:“我没点外卖。”
他翻开纸袋上的账单看了一眼,用户名是一段乱码,看不出来任何信息,于是拿起那个塑料盒扔进了垃圾桶,道:“来路不明的东西不要往家里拿。”
顾锦年“嗯”了一声,又坐回沙发上看起综艺节目来,那是个挑战性的搞笑节目,柏容在旁边跟着看了一会儿,感觉没什么意思,勉强扯起嘴角笑了笑,从茶几底部的小座上拿出一盒烟,翻开一看,发现少了一根。
柏容看向身旁的这只鬼:“你抽烟了?”
顾锦年的眼睫轻垂了一下,没有看他,道:“我尝了一根,不好吃。”
柏容把烟盒放回去,道:“这不是吃的。”
他起身从窗台上放着的包里拿出一根香,坐回来用打火机点燃放到顾锦年面前,道:“吃这个,不要乱翻家里的东西,想拿什么等我回来。”
有一些法器顾锦年碰了就得遭殃,柏容租的房子不大,也没什么地方放,和一只鬼在同一屋檐下确实很麻烦,顾锦年生前乖巧,死后不知怎么就奔着叛逆的方向去了。
顾锦年轻轻地应了一声,又转过身继续看电视。
柏容给江艾打了个电话,问她是不是给自己点了外卖,不然平白无故这么偏僻的地方,怎么能有人走错。
江艾想了一会儿,果断把付诀给出卖了,说是付诀要了他的地址和电话,江艾没那么多心眼子,这么多年也没看出来她两个师兄其实是表面关系,柏容挂断电话,心想:幸好没吃。
他推开卧室门看了一眼,窗户上的黑色窗帘被拉开,此时已经临近黄昏,稀薄的太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柏容的目光落在了床上那崭新的素色床单上。
“顾锦年,你换的床单?”
顾锦年回头看了他一眼,又把目光放回电视机上,道:“床单脏了。”
柏容拧了拧眉,不打算再继续解释,他抬起手指上的疤看了一会儿,食指上的这块肉被他的指甲掐过无数次,最近的一次是昨天,柏容刻意地没有去涂药,就是为了方便取血,他翻过手背,看着光洁如新的皮肤,却沉下了眸。
柏容去烧了点热水,煮了包泡面来吃,电视上的综艺节目已经放到了另一期,顾锦年仍旧坐在那里,一动都没动,柏容吃了两口,有点恶心,他把碗推开,半躺在了沙发上,和顾锦年一起看着无聊的搞笑节目。
柏容一个人住惯了,也从来没觉得孤独,每天按部就班地看卦,吃饭,睡觉,忽然有一个人就闯进了他的生活,这个人追着他问联系方式,假装网上的卦主和他聊天,天真又活泼,见到他时眼睛里像是有星星,柏容刻意地刁难了他好几次,终究还是不忍心,他起初以为这小朋友只是一时新鲜,等他拒绝的多了顾锦年自然会知道什么叫“成年人的世界不需要说那么多,该放手时就放手”。
拒绝一次就该知趣了,可顾锦年像是听不懂人话一样,拿着一千五百块钱在天桥接连上等了好几天,光打江艾的电话就打了十几次,江艾不胜其烦,把顾锦年的电话转到了柏容这里,柏容那时候正在店里买烟,拿座机给顾锦年打了一通电话。
柏容最讨厌自己的一点,就是很容易心软,什么叫喜欢?
凭什么喜欢?
他已经快要死了,有什么资格去回应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他拒绝了一次又一次,在顾清逸来找他,拿着十五万让他给顾锦年私底下使绊子的时候,他犹豫了很久。
柏容犹豫的不是这十五万,而是假如顾锦年知道了这件事,这十五万能不能让他彻底死心。
人算不如天算,顾锦年居然意外死在了他的前面,柏容没有想到,也没有算到,顾锦年死的那一刻,他身上的泥泞再也无法干涸,这场意外中,他不是主谋,却是那个助纣为虐的人。
电视里的声音依旧吵闹,顾锦年看了眼桌子上的碗,问他:“你不吃了吗?”
柏容“嗯”了一声,他起身把碗里剩下的东西倒在垃圾袋里,把碗扔到了水池中,打算一会儿有精力了再来洗。
口袋里的手机在响,柏容坐回去,拿出手机来看了看,是顾清逸发来的尾款,五万块钱,转账底下接连跟了几条语音,柏容手指挪动着在屏幕上点了两下,想要转成文字,却不慎误触到了语音条。
顾清逸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钱我转给你了,别老是惦记着,好像我不给你一样……”
柏容愣了一秒,立刻摁灭了手机,顾清逸的声音戛然而止
电视机正好卡住,放间里瞬间没了声音,空气十分寂静。
【哇哦,修罗场】
【死去的反派在线听小三和自己男朋友语音调情】
【宿主,你不赶紧解释,会死的很惨的】
柏容心道:“你少幸灾乐祸。”
顾锦年听见手机里的声音,神色微顿,拿着遥控器的手紧了紧,他转头看着脸上明显划过一丝惊慌的柏容,又移开视线,两个人互相沉默了一会儿,顾锦年关掉电视,终于开口道:
“柏容,你有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第33章 半吊子道士 X 厉鬼
柏容没说话, 他看了眼坐在沙发上的顾锦年,起身推开卧室的门走了进去,黑暗中只留电视剧屏幕下的闪光灯在一下一下地闪动, 顾锦年紧紧地掐着手心,隐隐的疼痛深入骨髓,心口被寒冷的气息充斥着。
为什么不说话?
为什么逃避他的问题?
他想要柏容解释一下, 解释一下他就安心了。
他求了那么久才要到柏容的联系方式,却不知道顾清逸一早就拿到了, 他得到的那么容易,显得顾锦年觉得自己像个笑话,他心里坠坠不安,顾清逸的妈妈是小三,他也是个小三, 破坏他的感情,把他的柏容抢走,顾清逸是罪魁祸首,他不遗余力地肆意诋毁着他这个同父异母的哥哥, 好像这样就可以扳回一城, 他讨厌极了, 他厌恶自己的卑微,厌恶自己那么喜欢柏容。
他不舍得伤害自己心爱的人,于是只能把所有的怨气都洒向那个破坏了他们之间感情的顾清逸,他不再想做一个被柏容拒绝了也只会哭的娇气鬼,顾锦年想要拿到属于自己的那座城池, 不管是人是鬼, 柏容应该只有他,答应了他的话不应该食言。
这样才是对的。
小时候他的妈妈被那个女人登堂入室, 气得住了院,在病床上一字一句地告诉他:“你想要什么,就得去争,你的风筝拿不到手里,任由它在天上飞,就有可能被别人拿剪刀剪断了抢走。”
顾锦年当时觉得她说的不对,他想要的东西,从来都是别人主动送来,没有他得不到的,就算风筝真的断了,他还可以换另一只风筝来玩,被剪断的绳子那边的东西,他可以选择不要。
但事到如今,他像走在迷宫里,往哪里都是错,顾锦年捉不住的那只风筝是柏容,他没法豁达地做到丢开他,好成全顾清逸,只要柏容还要他,他就不会松开手。
当然
——柏容不要他,他也不会松的。
这是柏容答应他的,答应了就不能反悔,他得把那只风筝捉在手里,他得处理掉那个想要剪断风筝线的人。
他得杀了顾清逸,得杀了他……
顾锦年想清楚了这件事,他周身的怨气蓦然升腾,笼罩了整个客厅,黑蒙蒙的雾气之中,顾锦年托着血淋淋的身体站起来,房间内阴风骤起,吹落了桌子上的那张黄色符纸,不远处的角落中,有什么东西“叮当叮当”地响起来,森冷的怨气越来越浓重,顾锦年看了一眼仍然紧闭着的卧室门,一转身便消失在了玻璃前,只余一股长久不散的阴冷气息还在半空中飘荡。
……
柏容听见法器的声音渐渐停息,他靠着门框,看着那扇窗外浓重的夜色,不紧不慢地从衣服兜里拿出一根烟来,灼热的火舌烧着他冷冽的面容,没燃完的烟灰落在柏容的手背上,烫起一个燎泡。
【只要反派杀了顾清逸,剧情就能圆回去了】
柏容靠着门框,轻笑了一声:“万一顾锦年杀他之前还想跟顾清逸唠会儿家常,把我和他做的那些事儿抖出来,我约摸就可以直接下线大结局了。”
好期待。
系统道【您不要总是想着下班嘛,上一次任务不是说了要好好走剧情的?宿主你的动力呢?】
【明明是时空管理局s级任务者,咱可不能止步于65分!】
那65分得的名不副实,好像主系统送的分数一样。
柏容摸了摸耳垂,道:“我反悔了,我得了一种一上班就想下班的病,绝症。”
系统无语了片刻,道【宿主,你是不是忘了这是个厉鬼的世界?】
柏容没懂,他抽了口烟道:“详细说说?”
【意思就是,就算反派真的一气之下把宿主杀了,您也不会下班……】
柏容夹着烟的手微微停顿:“你的意思是,我死了会变成鬼,还得继续做任务?”
【对】
柏容气笑了,他把烟摁在手里熄灭,心道:这个世界光死了还不行,还得灰飞烟灭才算是真的下班,不过以付诀的能力来说,杀一只鬼也是杀,杀两只也是杀,顺手的事嘛,他很有信心。
柏容拿着手里的小盒子放到客厅的桌上,然后坐下来,把地上散落下来的符纸整理好,然后拦腰撕断扔到了垃圾桶,前两天为了避免顾锦年来的时候受到阻碍,他清理了所有驱鬼的道具,就连法器也放在了黑色的包里,但假如顾锦年真的把顾清逸杀了,这事情就完全不同了。
他坐在桌前,拿出一沓新的符纸,掐破手指头,在第一张上滴下一滴殷红的血,血水顺着符纸渗透了接下来的几张,柏容拿起朱砂笔,没有丝毫停顿地画下了一个一笔连成的怪异图像,然后将这几张符纸分别贴在了房间北偏东,东偏南,南偏西,西偏北的四个45°角上。
柏容从黑色的包里拿出一枚一块钱硬币,将它放进了已经凉透的茶水之中,然后拿着水果刀比划了一下,在他的手心狠狠割下一道伤口,滴滴答答的血顺着柏容的手腕流进茶水碗里,柏容放下刀子,用纸巾缠了两圈勉强止了血,然后把装满血水的碗放到了正北的墙角下面。
做完这一切,柏容的精力已经完全耗尽,他闭了闭眸,险些摔倒在地上,所幸扶住了一旁的重物,他正想休息一会儿,等顾锦年回来,口袋里的手机却忽然响起来。
柏容靠着一旁的重物,揉了揉眉心,按下接通。
“——师兄,救我!”
是江艾。
江艾能给他打过来电话,必然是遇到什么没法解决的鬼怪了,她还在上学,道术不精,自己刚在学校外面租了间公寓,柏容离她住的地方太远,一时之间没办法赶过去,只能沉声问道:“江艾,冷静,现在是什么情况?”
那边一阵风声吹过,伴随着期期艾艾的哀怨哭声,江艾靠着墙角,手中拿着一张符纸,咬牙紧张地看着面前两团灰黄色雾气,道:“两只,一大一小,是母亲带着未出世的孩子,我推断应该是这里死去的上一户人家。”
说罢她又忍不住骂道:“我就知道那房东没安好心!叫我住凶宅!”
怪不得那么便宜,她最近忙着学校的艺术展,把找房子的事交给了一个熟悉的学长去做,前几天学长才说找到了个地段好又便宜的小公寓,水电费得自己交,房租才一千五,江艾当时就觉得不大对劲,但也没想太多就搬了进去,她神经粗条,一直到今天晚上才忙完学校里的事过来,只觉得房间里有些阴,没发现什么鬼气,就拿出冰箱里的菜来做饭。
没曾想刚做好饭,锅就被阴风掀了,江艾立即想要去拿包里的法器,一阵狂风猛烈吹过后,她的包就被吹到了外头的树枝上面,江艾身上只留柏容给她画的一张护身符纸,如今被逼至墙角,这才想起来给自家师兄打电话。
“师兄,现在怎么办……”
呜呜呜,好可怕。
江艾不敢看眼前两只惨死厉鬼的模样,她是泪失禁体质,不管是紧张还是害怕,一个激动情绪那眼泪就哗哗地落下来了,因此也荣获她们系梨花带雨系花之称,江艾抹了把眼泪,听见柏容沉声问她:“那两只鬼是什么级别?”
江艾鼓起勇气看了一眼,道:“黄页,三级。”
柏容稍稍放下了心,黄页鬼是非正常死亡,被人图利胁迫杀害的普通人类,它们一般只会向杀害自己的人寻仇,江艾闯入了人家生前的地盘,不高兴想赶她走也是正常的,但她现在已经和两只鬼成对峙状态,仅凭江艾一个小姑娘,把他们送走怕是有些麻烦。
“江艾,冷静,听我说。”
江艾用力点头,反应过来他们是在打电话,又强忍着害怕答了声“好”。
柏容站起来道:“你身上还有现金吗?”
江艾默了一下,道:“我背的包被他们扔外面了,全身上下统共二十块八……”
柏容也默了一下,道:“把身上的钱拿出来搁在地上,手里的符纸折成三角放上衣口袋里,不要用手机的照明,目不斜视地走出去。”
江艾闭着眼睛,总觉得那两团阴气在自己身上缠绕着,她吓得发抖,将身上的钱摸出来放到地上,那两团阴气散了些许,江艾将手里的护身符折成了三角形放到了上衣口袋,然后起身,装作看不见那两团雾气,直直地往大门处走。
她看着门把手就在眼前,心里一喜,手上用力就快要扭开的时候,一只冰冷带血的苍白手指猛地抓紧了她的手腕!
“师兄……她抓着我……”
江艾的眼泪哗啦啦地流,害怕得不敢睁眼,她念念叨叨地给自己打气:“不是我害得你们啊,我只是一个可怜的住户而已呜呜呜,谁害你们你们找谁去不要找我啊,师兄你知道我道术不精的快来救我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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