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以恒被剧烈的颠簸再次震醒,凤华尹挥剑斩杀了几个逐鹰派的先锋,从空中落在地面,江水在此由东西向南北转折经流,再往下游几十里就是平江城外围,巨大的江湾行成一片广大的沙渚滩涂地,潮涨潮落,碎石遍布泥泞不堪——此地就是平江城的门户白鹤矶。
“阿尹,你放我下来。”金以恒想从凤华尹背上挣脱。
“尊上,再忍耐一会儿就到平江。”凤华尹发现几个敌人游离在云间,可一转眼就不见了踪影,他无时无刻不放松警觉。
“凤教主,我命令你放开我。”金以恒语气都变了,从未有过用身份压制挚友。
凤华尹皱眉,可依旧没有松手。
“凤教主,命你去平江驻守,这里由本尊亲自迎敌!”金以恒趁他动作有缓,足尖轻点地面,“怎么,你要抗命?”金以恒边说边解下腰间的心铭剑,他在雪后异常明亮清透的光芒中,目光扫过剑锋后朝凤华尹一笑,中原疆土上最艳丽的明霞花也不及这个笑容。
头顶上方忽然有无数暗器袭来,石莫潇领着逐鹰派穷追不舍,金以恒出手比凤华尹更快,心铭剑挽过几个剑花,黑铁暗器悉数被劈断扫落。
“快走!”金以恒当先以攻为守,跃向高空朝石莫潇而去,不忘再一次嘱咐凤华尹。
“我以为是谁有功力挡住我的暗器,原来是玄尊!”石莫潇黑铁锏硌开心铭剑剑锋,“若不是你的人拼死保护你突围,你早就在逍遥京城下被我等生擒了,今日居然自投罗网,还是束手就缚得好,免得再白白牺牲你这么下属的性命。”漠狄旖兰连连得胜,只要活捉玄尊逼平江守军投降,天下尽归主上,功业彪炳千秋。
漠狄鹿皮大鼓擂击的响声越发激昂,后方传来大军士气高涨的口号,“活捉玄尊,扫灭中原。”
“哼,”伴随金以恒一声笑,心铭剑刃上的鲜血流淌不见,“我中原诚心归顺,你逐鹰派背弃盟约,烧白羽登仙阁,□□高渝百姓,大开杀戒占我都城!件件血债我中原难道任尔等欺凌吗!”
石莫潇听后涨红了脸,“你一派胡言!明明是你扶风人马背后偷袭,又在高渝布下陷阱杀了徐丛……”不给他说完的机会,金以恒剑尖刺向咽喉,石莫潇长途奔袭战斗不休,反应失了敏捷,使出全力向后一跃,才勉强避开被割喉的致命危险。
“你,你怎么灵力时强时弱?!”石莫潇亲眼见过野利蒙尘使出全力救回奄奄一息的金以恒,而转眼又在逍遥京城下被他疯狂杀戮逼得狼狈招架,又目睹他像断线的木偶瞬间脱力,被凤华尹和下属拼死送出军阵,这两日暗探探不到他半点消息,估计伤重不愈,离咽气不远。可眼前金以恒衣襟为金,纱衣翩飞,金丝嵌宝蓝发冠两侧的发链随动作游曳,妥妥的华丽富贵,不过就是比之前寄居漠狄时消瘦了些,满脸的张扬恣意依旧亮得晃眼。
“哈哈,不‘弱’一些,怎么能引你来自投罗网呢!”金以恒剑比话音更快,一个剑花,数不清的剑尖从四面刺来,逼得石莫潇退后数丈,直接退回漠狄前锋军卒中。
野利蒙尘在后督战,抬首即见空中身影。再他身后,霍运星用手肘戳戳周知命,“老头,你看那是不是……?”
“别废话!”周知命说了句废话。他们两人被念及咒语,四肢套上特制的枷锁,紧固的圆环不时发出亮光,锁禁了所有灵力不能发挥,被胁迫一起观战。
霍运星忍不住又翻了个白眼,余光瞥见云层里淡金色的人形,还没有来得及感慨,多日不见,身手变厉害了嘛,另有一个人影自那团金色身后如鬼魅一般出现,他大叫道,“啊!漠狄居然搞偷袭!”
野利蒙尘锋芒毕露的眼神朝霍运星杀来,显然也发现了异象。
金以恒注意力全在脚下,神兽纹旗纵横整个河谷,根本算不清漠狄到底派了多少人,背后威胁袭来,他根本没有发现。
“小心!”一个声音急切吼道,凤华尹竭力赶来,为金以恒挑开直射后心的短箭,可他距离太远,丰光剑剑尖触到了箭尾,但力道不够,短箭依旧靠惯性飞刺而去。
“小心!”又一个声音瞬时而至,偷袭人的另一支暗箭正朝凤华尹腋下袭来,角度太过刁钻,发现时已晚,根本躲避不及。银白色的剑光将短箭劈断,继而化为灰烬。凤华尹的致命危险化解,他在分辨出声音的同时认出了剑和主人——平江乘龙派前来支援,正是尔朱颀。“尊上!!”相比自身,凤华尹无比焦灼前方危机,短箭或许已经射中金以恒。
轻微一声脆响,那支短箭无声而解,彻底消失。凤华尹没有控制好力道,直冲金以恒身躯,把对方撞得眼冒金星,借势抱住人直接退回后方,地上的尔朱颀嫌弃接应金以恒,但是无比欣喜凤教主投怀送抱,他咬咬牙张开双臂把两人一起收入怀里。“啊呀!”尔朱颀故作大声惊呼,掩饰了站不稳退后疾走几步的劣势,还给凤华尹一个灿烂笑容,“凤教主。”
凤华尹跳开怀抱,语气生硬,“尔朱庄主怎么来了?!”金以恒也站直了,只顾理理刘海短发。
“英雄救……”尔朱颀就差放置太师椅正襟危坐,他沉声穆色,“本庄主再不支援,当我中原无人了!”
两方战鼓同时震天,平江乘龙派的援军到达江渚滩地即刻投入战场,苦苦支撑的中原人马得到神兵天助般,军心大振,漠狄门派联军也即时调整阵形,后方士卒不断压上,两军激斗正酣,大战白鹤矶!中原玄尊现身杀敌,漠狄之主亲临战场,真正的决战开启。
在高台交椅上端坐的人,正在听石莫潇禀告近日进军动向,耳闻最前线的战况,目光仰视前方。
霍运星也算高手,空中生死瞬间,他也看得清晰,朝周知命眼珠一转,不动嘴唇密音传给老头儿,“这短箭是若黎特制矿藏打造的,黑中发紫,难道若黎人来掺和了?”
“不知道!”周知命回瞪了回去。
野利蒙尘眼神一斜,霍运星吓得一哆嗦,漠狄之主能听见我们对话?那下次可千万不能背后说坏话了。腹诽时,又有一人出现,跪倒在野利蒙尘脚下,霍运星见他后恍然,怪不得!
来的是阮清泠,刚刚两支冷箭即是他放出,他在若黎蛰伏多年抢夺首领之位,显然知道矿藏锻造兵器的秘密。
“参见主上!”阮清泠在逍遥京城下被金以恒砍伤手臂,心中仇恨难消,咬牙忍受伤口剧痛不离战场,在石莫潇与金以恒对战间隙寻到机会,放出暗箭置玄尊和漱玉教主于死地。“属下无能,一支紫铜箭被凤华尹化解,另一支不知道为什么消失了,两人一起撤离了此处,与他们援军汇合去了。”
“是啊?为什么消失了啊?你看清金以恒的招术了吗?他怎么躲避那支箭的啊?”霍运星朝地上一坐,托腮问周知命,这次他换了密音术,自信不被发现。
“明显有人帮他的呗!”周知命叉着腰,做活动筋骨状,虽然师徒两人被胁迫来此,可他俩那副模样就是战场上最闲适的。
“谁啊?”
“笨!”
“是你吗?师父?”
周知命没好气开骂,“我先赏你一个暴栗,把脑袋开瓢看看怎么教你精进功力。”
野利蒙尘右手五指并拢,掩藏掌心光芒后一计挥手,“盯紧中原大军……”他命令未说全,直属亲军从锋前飞来,快如一道从天而降的闪电,“主上!中原平江乘龙派援军到达,大约有数万人。”
野利蒙尘嘴角微扬,不语。
“参见主上!”门派之主得知他亲临战场,全数在高台下拜见,由石莫潇和阮清泠领衔,俯首称臣。
“排场还是这么大。”霍运星挤出一个笑容,暗自感慨,“你的老相好也不知道伤养好点了没有,你带着这么多人来砸他地盘,哎,真是……”一口气还没有叹出,斜上方一个光点闪耀,正是持剑而来的金以恒,此刻已到日暮时分,夕阳光辉洒落在金色衣衫,他剑刃一横,遂反射阳光,甚是刺目耀眼。
野利蒙尘似乎漫不经心,又像是思索着什么,目光虽然在地上众人,但余光总离不开空中。平江乘龙派出战,中原军士气大涨,他不出战也洞察一切,“战至今日,优势都在本君。”
东边刚刚染上夜色的天幕,几颗明星升空,周知命不和霍运星插科打诨,脸色渐渐凝重。
漠狄旖兰的军阵编排极其严谨有致,一心舍命突入的金以恒利用身份派尔朱颀和凤华尹指挥地面战斗,自己来寻石莫潇,牵制住对方的统帅,才有更多的胜算,才能为中原多尽些绵薄之力。夕阳西沉,大地昏暗,看来一场激烈夜战不可避免。他俯瞰战场,寻迹到漠狄大军中央,陡然发现黄金高台上的一抹锗红色!
金以恒乘风而行的步履停滞冰封,那个身影像发现了自己,弃了交椅站起,山呼万岁的声音如巨浪潮水朝他赞颂,也推向自己耳边。他下意识转身离开,可身体还没有任何动作,红衣之人已经来到眼前。
“哼,别来无恙。”蓝紫夜幕,红服昭彰,劲风吹拂发丝,双肩只佩戴一条纯金绶带在风中飘摇,野利蒙尘辨不出任何情绪,对着金以恒说道。
金以恒目光躲闪,嘴唇微启,茫然无措只须臾后言笑晏晏回答道,“承蒙你说的,我好得很!”
非有心观察,也看得出来中原玄尊憔悴了,触手可摸的明媚笑容之后明显是强撑。
野利蒙尘临空,看着金以恒的袍袖灌满清风,其人单薄如一片凋零的玉叶。“既然与我漠狄旖兰结盟,玄尊还是遵循约定,随本君回妙京是上策。”
熟悉至腐骨噬心的声音响起,金以恒伪装得很好的镇定就快维持不住,战斗仍在持续,谁也听不见半空中的两人交谈。
“我……”金以恒握剑的手发颤,习以为常的头痛更重了,“啊!”他皱眉闭眼,另一手按紧了额头。
野利蒙尘太过熟悉这番发作的神态,伸手就欲把人拽入怀里。
金以恒抬手一剑逼野利蒙尘退开,“不,不要。”我不能跟你走,能见到明日的日出即是多活了一天,我……我不想死在漠狄。“你占我疆土,夺我都城,陷我百姓于战乱,我……”
野利蒙尘不给他说下去的余地,一招“力拓千钧”如山峰倒扣扑面袭去,逼得金以恒抱头挡住飓风,趁此空隙攥紧他的手腕。
剑刃光芒大盛,连野利蒙尘也不得不避开锋芒,金以恒持剑朝挺拔的身姿挥去,漠狄进军的鼓声变成急促的节奏,意识到战场突变的野利蒙尘退回到高台。
夕阳彻底没入地面,明月尚未升空,天地无光,世间混沌。
亲军来报,“主上!我军前锋不敌平江乘龙,败下阵来,此刻中原人马正朝这里反攻。”
“不必徒劳进攻了。”野利蒙尘萌生停战的想法,把金以恒远去的背影看得清晰,“今日罢兵……”他最后两个字被痛苦的惨叫盖过,是一直在阶下苦苦忍受的阮清泠发出,他剑伤不愈,一通偷袭后伤口崩裂,鲜血直接喷涌出来,整个人倒地不起。一旁的石莫潇反应极快,立刻封住他经脉,阻止血流,可阮清泠伤痛没有任何缓解,疼得在地上打滚不停。“主上,他曾被玄尊砍伤,旧伤发作,属下带他去后方治疗。”石莫潇见同僚痛苦不堪,心中不忍。
阮清泠是添虹派旧人,跟随野利蒙尘最是时长,且多日来也是他一直为马前卒攻占中原,野利蒙尘点头以示准许,又多看了一眼阮清泠的伤情。因为止血护住心脉的缘故,阮清泠衣襟被拉出露出胸口和左肩,只见一道血痕从伤痕一路蜿蜒沿肩头锁骨直到心口。
野利蒙尘不啻于立在惊雷之下,他怒目圆睁从高处一跃而下,惊诧得看着那道血痕,一手捏住了阮清泠的衣襟发抖。
石莫潇和众人被他周身突现的灵力光晕看得莫名,又因他反常的情绪波动有些胆寒,面面相觑不敢说一个字。
连霍运星也满肚子疑问,兴师动众来到这里,大战已经开始,怎么又不打了,先是金以恒离开,现在野利蒙尘又不知道什么原因有点发癫。“师父,你可不能再装了,”他担心得戳戳周知命,“我预感不好,总觉得有大事发生。”
天已全黑,星辰满布,周知命还是没有心情搭理人。
野利蒙尘死死盯住那道血痕,呼吸愈重,他长眉倒竖,咬牙切齿道,“纯钧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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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4 章
“什么?玄尊的纯钧剑?”
“那把神剑?会在遇到危险时帮主人抵御进攻?”
“怪不得前些时日,玄尊他在逍遥京下疯狂砍杀。”
围绕野利蒙尘周围的漠狄旖兰众人同样惊讶,纯钧剑的名声太大,他们忍不住窃窃私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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