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问一答都有教育模板。
千晔松了口气:“那可真是帮大忙了。多亏了有独步。”
国木田心有戚戚然:“大家都不容易。”一个是涉世未深的孤儿,一个是失忆患者,‘监护人’挺难当的。
中岛敦在车上和西格玛说悄悄话,说得眉飞色舞,抵达孤儿院后,就开始紧张起来。等下车的时候,看着打开的车门,表情有些勉强。他是个很顾虑他人感受的人,不想被别人看出他的怯懦,心一横牙一咬的下了车。
是他主动提出要给孤儿院拉资助的,他觉得自己这么做的理由不是因为院长,而是为了这个孤儿院的未来。有了资助,大家就可以过上更好的生活。即便这里并没有给他留下什么美好的回忆,但也曾经给他铸就了一个安全的港湾。
是个,它是安全的。尽管遭受了许多堪称是折磨的‘教育’,可他也在这里平安生活了十八年,比起他工作过程中遇到的一些从小就被迫走入歪路,更甚至早早死去的孤儿,他知道自己没有资格说自己比他们苦。
人的苦难是没有下限的,在真正苦难的人面前,他甚至能被说一声幸福。而且,他还识字。
中岛敦觉得孤儿院带给他最宝贵的财富就是识字。他有着被社员们称赞的文笔,看不出来是没受过学校教育的人,这让他在工作的时候省去了很多麻烦,能够快速的上手。
而在横滨,孤儿的识字率还是挺低的。就算是有父母的孩子,也多得是匆匆上几年学就出去工作。
中岛敦深呼吸几次,给自己加油鼓气,才拧眉严肃的看向孤儿院大门的方向。门口站着几名出来迎接的人,穿着统一样式的白色长袍,领头是一个留着妹妹头的中年男人,对方的视线犹如利箭一般,笔直的钉在中岛敦身上,似乎除了中岛敦以外,其他人是不存在的。
在中岛敦还未下车时,他就是这样看着对方。而此时中岛敦才发现了这一点。
“咿——!”装出来的勇气一下子破功,之前做的心理建设全部报废,在看到那张熟悉得刻入灵魂的脸后,中岛敦缩着脑袋躲在了西格玛身后。
西格玛不明所以的往旁边站了一步,好能够完整挡住中岛敦瘦弱的身形。
西格玛: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我会保护我的小朋友!
他如此想着,也挑眉看向那位让中岛敦害怕的院长,与对方的目光交错。西格玛,非常诚实的躲在了千晔身后,又拉过国木田,让二人站成一排扩大遮挡面积。
千晔/国木田:“……”你俩也算是相见恨晚吧。当‘监护人’果然好辛苦,而且很丢脸。
但千晔是那种主动站出来的人吗?他不是。于是他看向了国木田,给他使眼色。表示对方才是真正的领队。
国木田揉了揉鼻梁,他倒是还好,作为武侦社的下一代社长,这种场面就是小case。而且关于孤儿院的事情国木田比千晔了解更多,作为一个非常严谨的有点强迫症的人,他有着让千晔安心的细节把控。千晔因为最近发生事情太多计划全部被打乱,没机会跟进。而跟进的国木田也因为事情太多……没时间和千晔交流,也就在车上给对方看了纸面资料,聊了一点。
现在,唯一清楚状况的国木田,上前一步,刚要开口替自家社员的失礼赔罪,就听到院长先道:“没关系,敦的性格一向如此,这次没有吓得跳进垃圾桶已经是个进步。”说着,他微微勾起嘴角,严厉的面容奇迹一般的软化下来,眉眼柔和的道,“看起来胖了一点,脸也红润了一些。您是武侦社的国木田先生吧,我看过报纸,虽然报纸上说这孩子在保护横滨上出了大力,但我知道如果没有你们这些前辈的帮助,是不会有这种成就的。”
说完,他带着身后的工作人员,朝着国木田鞠躬:“真的,很感谢你们拯救了这个孩子。”
国木田,诧异的瞪大双眼,下意识的看向身后的中岛敦。中岛敦也傻住了,院长的表现根本不在他能想象的范围内。与其说是超出预料,不如说是……
中岛敦喃喃道:“我肯定是在做梦。院长老师怎么可能……”这么高傲的人,犹如一座巨山一般,犹如魔鬼一般统治着自己和这个孤儿院的暴君,怎么可能会因为他向其他人鞠躬。
而且,非常的真诚。
院长直起身,似乎是刚才的举动也让他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他半真半假的道:“如果这么想会让你轻松一些,你就当成我是为了能得到资助做出的表面功夫吧。”
中岛敦恍然大悟,用力的点头:“那就当成这样吧!”
千晔看到院长眉头舒展开来,就好像是拿中岛敦没办法一般。如果换个场合,估计都要摇头叹息了。
——我以前在外面做错事的时候,爸爸也是这副表情的耶。想打又不舍,想骂更不舍,就只能私底下做描补。
千晔有点想笑,到底还是没笑出来,不过现场紧张的氛围还是缓和了不少。在院长的领导下,他们踏入了大门。也不知道是本能还是如何,明明还是很害怕院长,中岛敦却不知不觉从最后面走到最前面,就坠在院长的正后方,像一条不知该往哪边安放的小尾巴,搅动着手指垂着头,还时不时抬眸看一眼院长的背影。
而即便是这样,院长就当没看到一边,跟千晔和国木田详细讲解起来。哦,可能是‘监护人’的直觉吧,好奇的眼睛四处乱飘的西格玛也被他列入了孩子名单,没将他当成话事人。
能调查的资料,跟亲临现场的感觉总是不一样的。千晔在英国的时候隔一两周会去做一下志愿者,儿童福利院他没去过,倒是经常去养老院和那些老人聊天。
所以这是他第一次来孤儿院。
院长对这次资助很重视,可以看出来里面被大扫除一番,就连外墙斑驳的墙体也被简单修缮了一下。院长没有召集所有的孤儿,所以那些孩子还是自由活动。有的在做手工,有的在种地,也有的在洗衣服。
他们穿着洗得发白打着补丁,却干净整洁的衣服,指甲缝也很干净,显然个人卫生做得不错。这些人好奇的打量着出现在孤儿院的陌生人,有一些明显认出了前不久离开的中岛敦,还会交头接耳的讨论着。
没有面子工程,没有隆重的让人不自在的迎接仪式,给千晔的感觉就是自己来参观一下,即便是不资助了,人家也不会心留芥蒂。
就像是……离家的孩子带着朋友回家,非常自然的招待。
千晔看了眼还缩头缩脑,在意着其他孩子目光而只敢看地面的中岛敦,没忍住的捂着嘴偷笑起来。
院长将中岛敦看成自己的家人,中岛敦又何尝不是呢?就算是心里害怕,还是牢牢的跟在院长身后。国木田瞟了这个不争气的社员一眼,故意停下脚步。院长跟着停下,而不看路的中岛敦一脑袋撞在了前面的院长后背上。
中岛敦:?!!
院长:“……”微妙的知道这孩子在那个侦探社是什么地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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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第 68 章
意识到自己撞到的人是谁, 中岛敦整个人都是宕机的。明明院长本人没在意,他却像是石头一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院长摇了摇头,歉意的对国木田和千晔说:“抱歉, 这孩子胆子有点小,还请多担待。”
——更有做父亲的即视感了!
国木田可能是经历的事情比较多, 他也年少成为异能者, 甚至被家人视为怪物,所以他一方面理解中岛敦对院长的排斥, 另一方面理解这二人复杂的情感。成年人在面对这种事情时, 一般会选择缄默, 将事情交给当事人去处理。
所以国木田从未在这方面和中岛敦聊起,也不会用高高在上的态度不痛不痒的去点评。他只是维持那张工作时的扑克脸,点头道:“也快习惯了。而且胆子也不算特别小, 这小子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一口气吃了十多碗茶泡饭,我付的钱。”
院长恍然:“哦,是他离开孤儿院的时候吧。确实, 没有学历想找份工作会很困难,尤其他还没什么生活阅历, 估计都想不到可以去便利店、港口之类的地方找点活干。”
中岛敦说他是被赶出孤儿院的, 但在院长口中就像是他长大了要出去打拼一样的语气。
国木田当时就接手了中岛敦的案子,对方破坏了不少农田被通缉, 也知道中岛敦当时会被赶出孤儿院是因为他的异能失控到孤儿院也无法兜住。
他觉得院长是有意淡化中岛敦异能失控的事情。不想让别人因此远离中岛敦。
来时的路上听到几名孩子的话,他们似乎都以为中岛敦是因为年纪大了才主动离开孤儿院的。对比其他孩子十四岁(可以开始工作的年纪)就离开, 中岛敦已经算很晚的特例。
千晔好奇的问:“院长先生没有跟他说可以去打工么?”
虽然千晔在横滨的时间不长,却也知道有些底层工作还是很缺人的。比如像便利店啊、餐馆服务员洗碗工之类的。不过, 这类工作要求对方有身份证明。也就是说, 像擂钵街那种出身的孤儿他们是不敢收的, 但中岛敦这类外地的孤儿倒是没问题。
所以擂钵街的孤儿很多会踏上歪路,从一开始就已经切断了绝大部分向阳的机会。
院长沉默了几秒,看了眼还没回神的中岛敦,似乎是觉得他这副样子有点丢脸,摇头叹息道:“他是个好孩子,诚实又心善,刚出生就被遗弃,在垃圾桶里顽强生活了两天,那时连脐带都没剪断,生命顽强且运气很好。所以,我觉得自己不适合给他指路。”
他说‘不适合’的时候,听起来就像是‘没资格’。这种情绪感觉并不是因为他以前对中岛敦不好才萌发的,而是因为其他的原因。
这一刻的院长,看起来比之前要阴郁一些,可能是想到了一些不美好的过去。
在这时候,千晔突然明白为什么院长在门口时会朝国木田鞠躬了。他是觉得自己当初没有指路,让对方一无所有懵懂的离开孤儿院,不插手任何事情,反倒让中岛敦找到了一条正确的踏上光明的道路吧。
只能说……
千晔移开视线,他觉得自己不太能理解。可能是因为他家庭幸福,父母也很疼爱他,从小到大就没有经历过太多的阴暗面,所以有时候不太能理解这类人对光明的追求吧。
他很明白自己这种心思——在光明中长大的人是无法完全共情在黑暗中成长的人的。
他所能想象到的,代入进去的程度,远远不及这些人所经历的。他所能想象到的最黑暗的事情,说不准都是这类人认为最美好的时刻了。
在黑暗中生存的人,也可能会觉得在血泥污秽上开出来的白花,是照亮人生的浪漫吧。
所以在这种事情上,千晔只会选择沉默。他觉得自己能表达出来不过是一些自以为是的傲慢想法罢了,反倒容易闹得不愉快。
千晔:我那些小说之所以卖不出去,是不是和这个原因有关呢?
鬼灯先生就评价过他写的小说也就适合那些阅历不深的人看,没什么深度,因为过于理想化很难勾起他人共鸣,顶多就是当成厕所读者看看,打发下时间。
——这可是非常恶毒苛刻的评价了!是毒舌!
——哪里理想化了,我只是将自己的日常修修改改搬进去啊!我小说里的主角多惨啊,总是很容易遇到各种各样的危机,但每次危机刚开始就会误打误撞的被贵人相助哦!虽然这些贵人很大可能也就是顺手而为,不会找主角要什么人情……这种摆烂人生的复杂情感你们不懂!
千晔坚信自己的小说肯定会有受众的!是英国和日本的文化和读者受众有问题!是出版社太保守了跟不上时代!年青一代的想法已经变了,而出版社还维持着老旧的思想!
再这样下去,千晔觉得自己可以进攻轻小说圈了。可立志成为现实小说家的自己,要成为轻小说家,总觉得跨度太大了,不是轻易能下决定的。
西格玛看着千晔皱着眉,国木田和院长也很严肃的样子,一脑门的问号。
他们刚才聊了什么很严肃的话题吗?没有吧,每一个字都听明白了,可为什么就觉得漏听了好多句。好可惜,如果中岛有听进这些话,他们俩就可以讨论了,两个人琢磨出来的肯定比自己一人琢磨出来的要多。
西格玛,假装无意的踩了下中岛敦的脚,只听到一声哀嚎,他默默的站回原位,装作一副无辜的样子。可喜可贺的是,中岛敦终于回神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许多,本来资助这事就是提前定下来的,在确定孤儿院确实是经营困难,且院长在这方面也准备了很完善的资料,内容没有弄虚作假后,千晔就快速敲定了签捐赠协议的事情。
但在千晔这么说之后,院长那边反倒是犹豫了。这是很奇怪的事情。因为千晔只是个资助者,拿出来的钱是实打实能改善孤儿院现状的,资料上也写了,当初院长接手的时候,其实这个孤儿院已经关闭了。
是他找到了过去同在孤儿院长大的同伴,也就是其他几名工作人员,几人合力磕磕碰碰,才勉强将孤儿院重新经营起来,前期也度过一段非常困难的时期,政府的拨款也时有时无,最困难的时候还得他们出去打零工,才勉强养活收留的孩子们。
他们经营孤儿院的执念,对于普通人来讲已经不是单纯做善事的那种思维了。如果要说他们是天生的圣人,那也不对。
——更像是在经营自己的栖息之所一般。
国木田认为院长他们是将孤儿院当成了自己的家去经营。就跟武侦社和港口黑手党那般努力的想要维护横滨的和平,有时候甚至不得不联合起来那般。
国木田率先询问:“是有什么问题么?还请放心的说出来,只要不是什么原则性的问题,并非无法解决。”
院长看了看他们这两个话事人,苦笑道:“不知道算不算原则性问题。我是说……”他背对着中岛敦,道,“我曾经是一名黑手党……在战争时期,做过几年,虽然后面离开了,但也算不上什么好人吧。”
中岛敦惊讶的抬起头看着院长,微妙的又眯起眼睛,小声吐槽:“可以想象,很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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