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在灿星,他从来只把计鸣曜当成萍水相逢的路人,连应付对方的追求,都是能敷衍就敷衍。
但他没想到像计鸣曜这样忙碌而正经的人,竟然会像个陷入网恋的毛头小子,笨拙地每天通过终端向他打招呼,用自己的方式向他表达心意。虽然这样的行为并没有让陆忻动心,有时候甚至还显得很烦,但他却让陆忻没法再把他当成简单的过客。
后来他们意外在苒星重逢,又经历了不少的事情,陆忻不得不承认,和计鸣曜相处让他觉得十分自在。
计鸣曜的行动力和理解力,让他们在做事的时候配合默契,有时甚至都不用语言交流,只是一个眼神,就可以知道对方的心思。
这样的事情终于让陆忻的念头产生了松动,他想自己在调查真相的过程中,偶尔借助计鸣曜和他身后MSA的力量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所以当计鸣曜邀请他加入MSA的时候,他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
之后就是跟随星舰回到主星,跟着计鸣曜来到基地,踏进这间屋子。
后面的一切发生得很快,当陆忻回过神来,他已经坐在了这屋子里,面前就是正在替自己改装终端的计鸣曜,他们两人正在聊着关于对方过去的事情,屋子虽然装饰得素净简单,但却充满着生活气息,这让陆忻恍然间意识到,他竟然真的和计鸣曜住在一起了。
他突然才有了一切都是真实的感觉,接着又觉得有些荒唐。
他作为一个真实身份说出来能够让整个联邦所有人惊恐远离的存在,一个原本应该远离人类,独自漂流在宇宙间的危险存在,竟然以MSA成员的身份,和一个人类同居了,而这个人类还是MSA最强的异兽狩猎者。
在他和特级异兽02真正融合,在宇宙间苏醒过来的时候,他根本想象不到,竟然会有这样的一天。
当然这一切都已经成为了现实。
因为自己已经真的坐在了计鸣曜的屋子里,陆忻终于意识到,自己似乎也是可以融入正常人类的生活的。
他或许也可以,或多或少地参与别人的人生。
陆忻有些走神地想着许多事情,而计鸣曜并不清楚这些,他因为陆忻主动好奇自己的事情,而感到有些情绪上扬,他于是很快回答道:“我成为MSA的队员其实和父母去世倒是没太大联系。”
计鸣曜没等陆忻再问,就继续说道:“其实我和我的父母没有任何血缘关系,我是他们收养来的,在我三岁的时候。”
他的这句话让陆忻有些惊讶,毕竟他在看到那张照片的时候,根本没想过照片里的三人会没有血缘关系。
那对夫夫在抱着六岁的计鸣曜的时候,眼睛里全是宠溺,仿佛要把全世界的善意和爱都倾注在他的身上。
计鸣曜提到自己的父母,神情竟然柔和了下来,他并不介意提起过往,即便那些过往对他来说可能带着尖刺,他继续说道:“我三岁之前都在孤儿院里,并且因为很多原因,我显得有些不合群,不管是孤儿院里的大人还是小孩,都不太愿意和我接触。但我的父母很奇怪,他们是主动找来的,来到孤儿院后指名就要收养我,不管别人说什么都没有用。”
陆忻听他说的话,觉得有些奇怪:“他们以前见过你?”
计鸣曜的答案有些模糊:“不知道,也许是这样,但我没有问过。”
陆忻不确定自己要不要再问下去,但这时候计鸣曜已经说道:“就像我之前说的,他们对我很好,虽然我并不认为自己值得这样的对待,但他们仍然不求回报地对我好,总是能够看懂我的心情,在我有需求之前满足我,为我制造很多惊喜,每天都在想尽办法让我开心。”
陆忻没有父母,他从来没有享受过这样的宠溺,所以在听计鸣曜讲述的时候,他不自觉地陷入想象。
他想那大概是一段足以称得上幸福的日子。
可惜这段幸福注定短暂。
计鸣曜说道:“在我六岁的时候,父母带我去了一家新开的游乐场,我们在那里拍下了那张照片,在那之后我们回到家,在家里遇到了一头高级异兽。”
陆忻想过不少糟糕的发展,却没有想过,他们竟然会在向来和平安定的主星遇到一头高级异兽。
陆忻霎时蹙眉:“高级异兽?为什么会在那里?”
计鸣曜摇头,他说起这些事情情绪并没有任何起伏,似乎过往的悲剧已经无数次出现在他的回忆里,不会再对他造成任何影响:“它是特地潜伏在我家的,它杀了我的父母,却没有伤我,我不太记得当时都发生了什么,领养我的人后来告诉我,他赶到我家的时候,只看到我昏迷在血泊里,父母胸口被洞穿,已经气绝多时。”
陆忻觉得这时候自己应该安慰几句,但以计鸣曜的冷静,似乎并不需要这样的安慰。
他于是只能改口问道:“后来呢?你那时候还那么小,后来又怎么样了?”
第八十九章
天色微暗, 房间里的控制系统自动亮起了灯,灯火暖黄温和。
在这当下竟然真的有几分温馨感觉。
陆忻看了眼顶上的灯,听见计鸣曜继续说道:“收养我的人,其实就是MSA现在的首领钟晋渊。”
这件事情是陆忻所没有想到的。
他从没听说过计鸣曜和钟晋渊之间还有这层联系。
陆忻是认识钟晋渊的, 但认识归认识, 两人却没怎么见过面, 毕竟早年他们都活跃在主星,陆忻的名字时常出现在战争中, 而钟晋渊则与筑火联盟达成合作,时常出手增援, 两方也算是神交已久。
但他们的了解也就仅限于此, 陆忻从来不知道钟晋渊竟然领养过孩子。
计鸣曜看他诧异的模样,主动解释道:“我的父母是MSA科研组的成员, 和老……首领的关系很好,所以他们出事之后,首领是第一个赶到我家, 并把我救下来的。
“我父母的家族很复杂,关系到许多利益, 首领不放心把我留给他们, 所以想办法接手了抚养权。”
在他的话语间,陆忻听得出他和那位钟首领十分亲近, 这对于计鸣曜来说倒是十分难得,以至于陆忻到这时候, 才突然有种计鸣曜也还是个年轻人的感觉。
平常的计鸣曜实在很像是个活了好几十年的工作机器。
陆忻因为自己的想法觉得好笑,接着他又问道:“所以你是因为钟首领, 才加入MSA的?”
计鸣曜点头:“算是。”
计鸣曜有心让陆忻了解自己的过去,所以很快向他讲述了自己的成长经历。
根据计鸣曜自己的说法, 他的成长过程其实非常简单,从父母离世之后,他就变得安静下来,总是独自待在角落里看书做题,成绩在班上名列前茅。
在十二岁的时候,他觉醒了特殊能力,此后就被钟晋渊带到了特殊学校,学习特殊能力的使用方法。
十六岁的时候,计鸣曜提前被录取,以最好的成绩进入了特异人种学院。
在这之后的七年里,他在学院里始终保持第一的成绩,直到毕业之后,他以最好的成绩被MSA录取,加入了战斗部门。在这之后又过了几年,他成功晋升为战斗部门第四小队的队长。
当然这些辉煌的经历在计鸣曜的讲述当中,都被简单的一笔带过,于是听起来显得平铺直叙,没什么意外和危险。
但清楚异兽的强大,以及战场凶险的陆忻却知道,计鸣曜能够年纪轻轻就成为队长,这究竟代表着什么。
整个MSA基地里,大概没有谁战斗能力可以比得过计鸣曜。
不过在计鸣曜的讲述里,陆忻还是有好几件在意的事情。
一是计鸣曜的父母收养他的理由,那两个人显然是带着目的收养计鸣曜的,那么他们最初的目的是什么?他们是从哪里知道计鸣曜的存在的?而计鸣曜真正的身份又是什么,他们是不是知道?
二是计鸣曜父母的死,计鸣曜没有详细提及,但仅凭着简单的描述,陆忻就察觉到了许多不对劲的地方。埋伏计家的那头异兽究竟是怎么进入主星的,它的目的到底是计家父母,还是计鸣曜,为什么它残忍杀害了父母两人,却唯独剩下了计鸣曜?
如果是为了计鸣曜,它为什么不把人带走?
还是说……真正杀死计家父母的并不是那头除了计鸣曜谁都没见过的异兽,而是计鸣曜自己?或许计鸣曜在连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变成了一头只懂得杀戮的异兽?
最后的这个猜想,让陆忻禁不住摇了摇头。
这个念头非常疯狂,不过它的可能性却很小,他能够和异兽融合,是相当特殊的情况,并不是所有异兽都拥有人类形态。而在计鸣曜的身上,显然没有任何异兽的气息,陆忻可以肯定,他的确是人类,和异兽没有什么特殊的关系。
计鸣曜的讲述到这里结束了,他正好完成了对陆忻终端的改装,抬头说道:“谢谢你肯听我说这些。”
陆忻回头看去,就看到计鸣曜把终端递回到了他的面前。
陆忻伸手接过,接着就听见计鸣曜说道:“我们现在对对方的了解又更近一步了。”
陆忻觉得好笑:“有吗?不是只有你在说自己的事情吗?”
计鸣曜摇头:“我对你的了解比你以为的要多很多。”
陆忻意识到这样说也没什么不对:“那倒是,毕竟你在第一次见到我之前,应该就在MSA看过我的全部资料了吧。”
计鸣曜再次摇头:“除了那些,我还为了了解你问过很多人,调查过很多事情。”
陆忻表情有点怪:“调查?”
计鸣曜:“是的。”
陆忻想了想还是决定提醒对方:“调查这个词,一般是说调查犯人,或者嫌疑人之类的。”
计鸣曜怔了一下:“是吗?”
陆忻又忍不住想笑,随即说道:“算了,反正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你调查我的事情竟然还光明正大的告诉我,你是真的觉得我不会在意吗?”
计鸣曜难得地顿住了动作,他迅速解释道:“我只是想更了解你,对你的调查我并没有进行到隐私层面,只是关于喜好之类的,我只是想更好地追求你。”
陆忻当然没有真正要怪罪计鸣曜的意思,他微扶额头,突然发现计鸣曜好像比想象的还要认真很多,而他在背后做的那些事情,陆忻竟然从不知情。
当天晚上,陆忻在新的住处睡下。
他原本以为,在新的环境里面,而且同个屋檐下还有其他人在,他大概很难平静的睡着。
但出乎意料的是,他这天晚上睡得很熟,他睡得比较早,进房之前见计鸣曜还在安静地喝着咖啡回复终端信息,但当他睡着之后,外面却并没有任何动静把他惊醒。
次日早上陆忻醒来的时候,他才发现时间竟然已经指向了上午十点。
陆忻少有在还有别人的时候睡那么沉,他起身收拾好自己,推开房门才发现计鸣曜已经坐在餐桌上,正看着终端上的新闻网页。
看陆忻起床,计鸣曜微笑着向他打招呼道:“早上好。”
陆忻狐疑地看着对方,没有立刻回应,因为他有点怀疑自己起床的方式不对,不然他怎么会看到冷硬的计队长套着嫩黄色的围裙?
不过看计鸣曜眼底若有似无的期待,陆忻还是点了点头,轻声说道:“早。”
这声回应对计鸣曜似乎十分受用,他很快从桌前起身,边走进厨房边说道:“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起,所以早餐只准备了材料,还没开始做,你等我两分钟。”
他说完这话也没等陆忻回应,就自顾自地在厨房里忙碌起来。
计鸣曜是个相当认真的人,这点不光是体现在执行任务上,也体现在他平常生活的方方面面。
所以当陆忻疑惑地往厨房看去的时候,他能够看得到,计鸣曜准备早餐的每个动作都相当的认真仔细,仿佛他在准备着的不是一顿简单的早餐,而是某种每一步都需要精密衡量的仪器。如果不是清楚地看到摆在台上的是食材,陆忻会以为自己还在看计鸣曜改装终端。
两分钟后,计鸣曜从厨房里走出来,手里面端着热奶和造型精致香味浓郁的餐点。
陆忻认不出这松软泛着奶香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但光看模样就知道味道肯定不错。
他忍不住有些意外:“你还会做这些?”
计鸣曜点头:“老头平时没什么时间照顾我,我在家里都是自己做饭,不过我平常都是能够吃饱就行,很少研究食物种类。”
这点陆忻倒是觉得非常符合计鸣曜的人设,毕竟计鸣曜在他看来应该是个实用主义者。
但他眼前这餐盘里的东西,显然不仅仅只能饱腹。
计鸣曜继续解释:“学做这些东西是在从灿星回来之后,我从很早以前就设想了你来家里做客的情景,所以从那时候起我就在学做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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