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均见状怪笑着问:“荀par又要找你面谈啦?”
许云渺能听出话里的阴阳怪气,面上苦笑,心里更加光火。
荀斯桓待他进了办公室,顺手把门带上了,吓得许云渺一个箭步冲去按下了开关,让电子玻璃恢复透明。
“你这是干嘛?”荀斯桓被他慌张的动作逗笑了,“过来,给你看一封邮件。”
特地叫他过来,就是为了看一封邮件?许云渺心头的火“噌”一下蹿了三尺高。
“有什么邮件非要来办公室看?直接转我邮箱不行吗?发个VX截图也可以啊?还连打两个电话,有必要吗?”
他吃了炮仗似的一通输出,把荀斯桓说懵了,困惑里带着点委屈,问:“干嘛突然生气?是给你看邮件,顺便给你这个。”
荀斯桓摸出一小盒药放在桌上,解释说:“快入梅了,下雨天你不是容易头痛嘛,托朋友带的进口药。”
许云渺哑了火,却没拿药,反说:“你是老板,想怎么做我管不了,但和我保持距离也是为了你自己的名声。”
“到底怎么回事?”荀斯桓听到这里才终于抓住了一丝线索,“是有人说什么了?”
许云渺看荀斯桓那表情不像是在装傻,也是,每天有那么多工作要处理,哪有心思关心无聊的流言蜚语。
“你,霸总。”许云渺点了点荀斯桓的办公桌,而后抬手指了指自己,“我,金丝雀。懂了?”
荀斯桓一下没憋住笑了出来,觉得这人设不错,在许云渺又生气前收了笑:“无聊谣言,何必在意。”
“我不觉得好笑。”许云渺板着脸,“还有,别再因为一点小事让我来你办公室了,不然我真的辞职。”
许云渺说完这话才拿走了药,气鼓鼓走了,留下荀斯桓无奈地揉眉头。
《恋爱法则》第四条:“不要总依赖电子通讯,很多话,见面说和隔着屏幕说,效果全然不同。”
——荀斯桓,你是不是疯了?居然真会信这破《恋爱法则》!
一刻钟后,云寰全所收到一封荀斯桓发出的邮件。
正文写着“excellent work”,邮件链里是白氏发来的表扬信,夸赞许云渺的工作水平高超,态度认真负责。[2]
邮件发出后三分钟,系统又提示荀斯桓要撤回这邮件,大约是因为他本想单独发给许云渺,却手滑抄送了全所。
再三分钟后,云寰全所又收到了一封荀斯桓发出的道歉邮件。
证实了方才确实是操作失误了,打扰了大家工作,又顺便再次提示,邮件发出前务必要仔细检查收件人和抄送栏。
一通操作惊呆众人,可稍微有点心眼的人,立刻就能明白其中的猫腻——
向来严谨到标点符号都不出错的荀斯桓,怎么可能犯这样的错误?怕是故意失误,意在借此给许云渺正名。
不管是否所有人都读了那“发错”的邮件,一定会有好事者截图传播,很快,全云寰的人都会知道——
白氏写了邮件夸赞许云渺,而且邮件是白氏主动写的,属于第三人证言,证明力可比所里盛传的谣言强多了。
如此一来,许云渺到底是不是“花瓶”,是不是走后门,不言自明。至于他俩的关系,荀斯桓不想也懒得澄清。
许云渺被邮件震惊了,心里的火气也早被那盒药冲散了,此刻只剩良心不安,觉得自己刚才好像对荀斯桓太凶了。
本想说句感谢的,毕竟人家为他大动干戈,不惜自毁形象在全所发错邮件,可又怕和荀斯桓说话被人看见,再生绯闻。
好在荀斯桓太忙,办公室一直关着门,没给他说感谢的机会。
临到下班,乌云憋闷了一天,终于憋出一场大雨,铺天盖地的。
许云渺只有一把遮阳小伞,被大雨困了一个多小时,雨势稍减才出发回家,坐电梯时,正碰上了刚下班的荀斯桓。
一个轿厢里就他们两人,都靠墙立着,隔了半臂距离。
“止疼药很好用,谢谢。”许云渺主动开口,“邮件也……谢谢。”
“举手之劳。”荀斯桓是得意的,压住了忍不住要上扬的嘴角,觉得许云渺一定有被他发的邮件帅到。
“但是,以后我们还是尽量保持距离。”许云渺话锋一转,“你这样,会让我们都很困扰。”
荀斯桓一怔,张了张嘴,到底没能说出更好的解释。
雨天的杨柳南路,潮湿狭窄,撑着伞走很是艰难,人挤人伞碰伞的,不小心还会踩到松动的地砖,溅一裤脚泥。
许云渺爱干净,不喜欢这样潮湿泥泞的环境,压低伞檐,脚步匆匆,闷头向前。
若不是经过便利店时,他被开门铃声吸引,抬头看了一眼玻璃橱窗,本不会注意到,荀斯桓就跟在他身后几步的距离。
许云渺想不明白,荀斯桓肯定不是那种听不懂言外之意的人,为何仍如此执拗。
他觉得自己已经把拒绝表达得很清楚了,可才刚说过保持距离,这又跟踪上了。
转念一想,荀斯桓是在耍小聪明,真是“保持了距离”,所以才尾巴一样,踩着他的脚步,缀在五步之外。
许云渺越想越心烦,恰好要过马路了,绿灯提示最后十秒,本不该再抢着过街,可他偏要抢。
如此,跟在后面的荀斯桓便会来不及一同穿过马路,红灯一亮,车流自然会截断去路——
“嘀嘀嘀——”
红灯还没结束,电动车却抢先一步冲了出来,一路疯狂按着喇叭,惊扰了闷头往前的许云渺。
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闪躲了,只堪堪在马路中间刹住脚步,电动车把手几乎擦着他的衣摆而过。
包和伞都掉了,许云渺像被敲了一闷棍,脑袋晕晕的,忘了基本安全守则,竟还不赶紧穿过马路,还弯腰要去捡包。
可绿灯结束了,两侧等候的车辆洪水猛兽一般对着他就冲了出来,一瞬间,充耳全是喇叭声和汽车疾驰而过的路噪。
许云渺吓懵了。
不停歇的车流,把他困在了马路正中,可大脑嗡嗡作响,像卡死的机器,根本无法控制身体的行动。
车祸时的记忆占领了全部理智,恐慌、后悔、无能为力,疼痛、疲惫、失去知觉,车灯震动摇曳,而后视线失焦。
许云渺觉得自己像一只被困于海上风暴的小渔船。
恐慌如同狂风掀起百尺巨浪,又变作旋涡卷着他,扼着他的喉咙,蒙住他的口鼻,将他死死困在其中。
他只能听天由命,被裹挟着,无法挣扎,难以逃脱,无助像海水迎面扑来,让他窒息,而后天旋地转,神志迷茫。
蓦地,眼前川流不息的红色车灯消失了,忽然变成一片漆黑,眼皮挨上了温暖的皮肤,肩背靠上了结实的胸膛。
一个低沉温柔却坚定有力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像从天而降的救生索,把他从恐惧深渊中一把拽了出来。
“云渺,别怕,我在。”
[1] 海东青:矛隼,属于大型猛禽,长得帅,但战斗力超强。
[2] Excellent work:干得好,工作非常出色。
第11章 核桃甜粥(已修)
申城六月天,室外站几分钟就会汗如雨下的时节,许云渺的手却是冰凉的。
荀斯桓一手蒙着眼睛,一手捂着那手,只觉得面前身后来来去去的车辆仿佛都是从他心上碾过去的一般,生疼生疼。
许云渺出院有一段时间了,怎么还是这么瘦,蝴蝶骨突兀得硌人,身体薄得像纸,抱得用力一些就会折断一般。
分明是想念已久的拥抱,可以闻到耳鬓熟悉的气味,可又和以前不太一样了,此刻怀里人是无法回应这个拥抱的。
雨又大了起来,可两人浑然不觉,雕塑一样站在马路中央,很快被淋得透湿。
红灯转绿,荀斯桓松开了蒙眼的手,也松了怀抱,捡起几乎泡在水里的包,虚虚牵住了许云渺的手。
“走吧,云渺,回家了。”
许云渺的眼神是木然的,听话被牵过马路,也不知道要被带去哪里。
荀斯桓明明应该是“图谋不轨”的变态,可他的手掌心好暖,潜意识里偏偏觉得,跟着他去哪里都没关系。
二人小学生一般牵着手走了一路,无视路人诧异目光,拐进了竹杨苑门口的便利店。
“坐在这里等我一下。”荀斯桓挑了一个吹不着空调的位置把人安置下,几分钟后拿着热过的巧克力奶回来了。
牛奶插好吸管放在许云渺手里,再拆开刚买的一次性毛巾,把木愣愣的人的脸上头上的雨水都擦走。
温度顺着掌心传到心脏,融化了一角冰凉的恐慌,许云渺回了神,懵懵看向荀斯桓。
“没事了。”荀斯桓露出了隐瞒许久的熟稔的只对恋人许云渺才有的温柔宠溺,“没事了,喝口牛奶。”
其实不该这样的,不该让荀斯桓拥抱牵手,还给他擦脸擦头发,可许云渺现在没有力气去划清界限了。
像刚从一场疲惫的噩梦里醒来,说句话都累。
两人在便利店歇了很久,巧克力牛奶喝完了,血液又恢复流动,许云渺的理智也一点一点回归身体。
他忽然觉得不好意思,让人看见了如此狼狈的一面,逃避似的看着窗外的雨,余光瞥见桌上的包,脸色又唰一下白了。
——小熊钥匙扣不见了!他挂在包上的,一定是刚才被电动车撞掉的!
许云渺猛然起身往外冲,吓得荀斯桓一个箭步跟出去,一把把他又拽回屋檐下。
“许云渺,你干什么?!”荀斯桓是真生气了,从冒冒失失过马路开始就压抑着,现在很想把人按在床上揍一顿。
“钥匙扣丢了。”许云渺焦急道,挣着手臂固执地要去找,“是刚才撞掉的。”
“许云渺!”荀斯桓克制地冲他吼了一句,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可很快火又灭了,变成无可奈何。
“我去找。”荀斯桓妥协了,“先送你回家,我去找。你再不回去换衣服休息,会生病的。”
“可是——”
荀斯桓没给他可是的机会:“我保证把它找回来,明天你睡醒睁眼就能看到它,行不行?”
明明是骗小孩子的话,可荀斯桓的眼神那么笃定,眼底找不到一丝哄骗,竟让人莫名就愿意相信。
大雨早把两人都淋得狼狈不堪,再这么僵持下去,不是心智成熟的成年人该有的选择。
许云渺也不想做个无理取闹的人,轻声说:“好吧。”
二人收拾了糟乱的西装和包,两步到了竹杨苑大门,许云渺都准备说再见了,却见荀斯桓从摸出一张卡。
“嘀——”小区大门应声而开,又把许云渺给看傻了。
“你?”
“刚才不是故意跟着你,我也住这儿。”荀斯桓怕许云渺一会儿再吓到,又补了句,“而且和你同一幢楼。”
许云渺惊得瞪眼,也没听出话里的漏洞,他从没向荀斯桓提过楼号,荀斯桓又怎么会知道他们同幢楼呢?
把许云渺送进了公寓,荀斯桓还记着许下的承诺,转头回杨柳南路去找那小熊钥匙扣。
再出门时雨停了,他沿着原路返回,在发生意外的马路口,看见了躺在落叶堆里的小熊。
脏兮兮的,冲谁都笑,又可爱,又无奈,又烦人,这傻样儿大概是随了他主人。
再回到许云渺公寓门口,荀斯桓意识到自己话说大了——
他现在连许云渺的公寓门都进不去,怎么让人一睁眼就看见小熊?
其实,他太不放心就这么回自己那儿,刚才半路给许云渺发了消息又打了电话,都没回应,不知是在洗澡、睡着了,还是……
——都回公寓了,应该不会再出什么意外了吧?
荀斯桓又打了两个电话,依然无人接听,心情立刻烦躁了起来。
——要不,猜一组密码试试?失忆的渺渺会用什么做密码呢……可万一开了门,撞见许云渺,估计他会报警吧?
他甩甩头,不让自己胡思乱想,在公寓门前转了两圈,忍不住趴门上听了听声儿,然后又一次打了电话。
这回,许云渺终于有回复了,居然是短信,惜字如金的——“睡了”。
荀斯桓松了口气,又好想打个电话过去问问他,有没有着凉,有没有头疼,转念又嫌弃自己窝囊。
快准备回去了,兜里手机一响,是工作上的事儿,方才他一心扑在许云渺身上,客户连发十几条消息,他都没顾上回复。
等不及回自己那儿了,荀斯桓干脆往门口地上一坐,接了电话。
一聊十分钟,挂下电话,荀斯桓靠着墙,觉得疲惫至极,撸了把依然湿漉漉的头发,心口酸胀,情绪泡了水,都是千斤重。
他百无聊赖地拿了手机划拉,不自觉又点开了那个时灵时不灵的法则。
《恋爱法则》第五条:“陪伴不是纠缠,保持适当神秘感。”
——还是看晚了,否则也不会有今晚这一遭。
若他没像痴汉似的尾随,许云渺就不会抢绿灯,后面的一切都不会发生,他也不必此刻在门口如此落魄。
可若荀斯桓再往后多翻几页就会看见,《恋爱法则》第七条赫然写着:“在她孤立无援时,做她的靠山。”
今夜他是纠缠不休的痴汉,也是在恐惧里庇护了许云渺的安全港。
正走神,身边门忽地开了,竟是唐晓艾从门里探出头来,见他坐在地上,面色诧异。
“小荀?刚才门外面稀里嗦啰的声音是你啊?你大晚上在门口干嘛,我当小偷踩点,吓死了。”
“妈。”荀斯桓叫了声,又苦涩笑了笑,“我有点不放心渺渺,过来看看。”
“不放心还让他一个人?”唐晓艾反问,“进来吧,还不放心渺儿,你看你自己什么样儿!泥潭里打过滚啊?”
在外威严逼人的荀律师,见了丈母娘也怂,客人似的跟着唐晓艾走进自己买下的公寓,一时不知该往哪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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