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母拍了拍两人肩膀,打趣这一老一小对着撒娇,外婆破涕而笑,陶郁也害羞地从外婆怀里钻出来乖乖坐好。
裴槐抽出两张湿巾递过去,也跟着喊了一声“外婆”。
陶郁脸色微红,外婆却笑着跟他说已经知道了他和裴槐的事情,让他们两个小年轻好好处,言谈间都是对裴槐的欣赏,俨然把人当成了自家女婿。
他的父母也在一旁附和,对裴槐赞不绝口,和之前平淡的态度全然不同。
陶郁听着这些赞扬,心中情绪微妙,他看着身旁和自己父母交谈甚欢的裴槐,总会控制不住地去怀疑,对方是不是也给他的家人施了什么迷魂术。
裴槐注意到心不在焉的陶郁,转过头用眼神询问他怎么了。
陶郁望进那双满含关怀与爱意的眼眸,忽然为自己阴暗的想法感到羞愧,连忙摇了摇头,专心和外婆聊起天来。
几个人坐在客厅里热火朝天地唠着家常,期间外婆还认真地询问他们什么时候订婚,被他语焉不详地含糊了过去,裴槐看了他一眼,也没有接话。
晚上大家一起吃了顿饭,父母便带着外婆回去了,临走时外婆还留给他们一箱从乡下带来的菜和水果。
陶郁拿着裁纸刀划开胶带,看见里面有一兜红红的野果,立马去厨房洗干净,端到客厅里和裴槐一块吃。
“你看,这是从前我们一起在山里找过的那种果子。”陶郁开心地捧着玻璃碗,挑了颗圆润的送到裴槐嘴边。
裴槐只咬了一小口,便将果子喂到陶郁嘴里,弯起嘴角回忆道:“嗯,我还记得你特别喜欢把果子切成一片一片的,晾到窗台上晒成果干吃,隔壁的小孩偷吃了几个,你还追着人家打。”
陶郁想起自己的黑历史,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那才不是几个呢,二黑每次都偷吃掉一半,那是你辛辛苦苦给我找的,我自己都舍不得多吃呢。”
回忆起以前的趣事,陶郁就像打开了话匣子一样,小嘴说个不停,那些鲜活的记忆虽然曾被遗忘,但又好像一直深深镌刻在心底,从未褪去颜色。
“……我还记得有一次我们去溪边捉鱼,那天特别热,你抓了两条就不愿意抓了,偷偷溜到水里游泳,我一个人在岸边烤鱼,每次刚一烤好你就游过来,我怕鱼烫着你,捏着你的嘴巴不让你吃,结果你居然用爪子冲我拍水,把我的衣服都弄湿了,可惜那时候不会游泳,不然一定下去抓你。”
“唔,我还干过这种事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当然!那天你在水里狐狸眼睛都笑弯了,仗着我不会游泳欺负我!”
“哈哈……真的吗?”
“嗯,那时候多快乐啊,要是时间能够永远停留在过去就好了。”
陶郁说得太兴奋,一时失言,连忙闭上嘴巴,忐忑地看了裴槐一眼。
裴槐并没有在意,还笑着亲了亲他的嘴巴,“怎么了?看我干嘛?”
陶郁笑着打哈哈,“唔,没,没什么。”
裴槐把他抱到腿上,握着他的手和他十指相扣,垂眸打量了片刻突然说道:“等你毕业,我们就结婚吧。”
陶郁呼吸一窒,轻轻抽回了自己的手,嗫嚅着嘴唇似乎想说什么,可最终又什么都说不出来,只好低头不语。
“瑞瑞。”裴槐抬起他的下巴,瞳孔里闪烁着雀跃的光芒,“你忘了吗,你以前说过的,要永远和我在一起。”
“我没忘,我答应过一只狐狸,要永远和它在一起。”陶郁深深地吸了口气,有些不忍接下来要说的话,“可那只狐狸不叫裴槐……也早就死在了青水镇。”
裴槐脸色倏地沉下来,黑漆漆的眸子里闪着冷光,似乎正酝酿着一场风暴,“所以呢,瑞瑞是要毁约吗?”
陶郁低头紧握住裴槐的手,带着某种孤注一掷的决心,“我不会毁约,大狐狸,我们回青水镇吧,我不上学了,我们找一间小房子,永远生活在那里,只是,你把身体还给学长好不好?我已经害死很多人了,不想再余生的每一天里,都活在对学长的愧疚中。”
“他已经死了,就算我把这副躯壳还回去,他也不会活过来。”裴槐注视着他的眼睛,缓缓开口:“瑞瑞,你忍心看到他的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可起码那是他们真正的儿子。”
裴槐听见这话愣了一下,随后竟哈哈大笑起来,只是笑着笑着却忽然掉下了眼泪,“瑞瑞,那你想过我吗?没了这副躯壳我是生是死,你都不在乎?”
“不是的,我,对不起……”陶郁第一次看到裴槐脸上露出这样伤心欲绝的神情,慌乱得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才好,他并没有不在乎,只是平时见惯了对方的强大,便忘记考虑了这些事情。
裴槐凄惨地笑了一下,沉默许久后才说话,“我答应你,一个星期后,我们回青水镇,我们回那里,重新开始。”
裴槐说完便独自回了卧室,只不过不是他们一起睡的主卧,而是空置已久的客卧,两人在一起后还从未分房睡过,陶郁眼巴巴地看着对方头也不回地离开,心里难受又无颜出口挽留。
夜里陶郁独自躺在空荡荡的大床上,翻来覆去了许久都睡不着觉,只觉得身后没有人抱着他,就哪哪都不舒服,委屈之下抱着枕头跑去客卧敲门。
裴槐开门时见他拖鞋都没穿,无奈又心疼地把他抱到床上,搓了搓手去捂他的脚,嘴上却故作严厉地教训道:“不好好睡觉,到处乱跑什么。”
“我一个人睡不着。”陶郁低着头闷闷地说道:“你是不是生气了?”
“没有。”裴槐看到他这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哪里舍得再生气。
可陶郁却不依不饶起来,“那你为什么不回房睡了?”
裴槐好笑地抬起他的脑袋,指了指旁边书桌,“我只是在这改改论文,导师催了我好几天了,不信你自己去看。”
“啊……”陶郁这才注意到房间里不知何时多了个红木书桌,而整间客卧也被改造成了一半卧室一半书房的格局。
“本来怕影响你休息,谁知道你这么粘人。”裴槐掐了掐他的脸蛋,取笑道:“瑞瑞多大了?睡觉还要人哄?”
陶郁闹了个大乌龙,害臊地钻进被子里,转过身不理裴槐,还用屁股对着他。
裴槐拍了拍他的屁股,起身回到书桌前继续改论文,时不时地抬眸看一眼床上扭来扭去的小虫子,无声轻笑。
陶郁听着噼噼啪啪的打字声,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朦胧中感觉到有人从身后抱住他,于是立刻转过身挤到那人胸前蹭了蹭,幸福地咂了咂嘴巴。
翌日清晨,两人一块从客卧的床上醒来,裴槐吻了吻他的额头,轻轻道了一声早安,然后像往常一样抱他去洗漱,吃早饭,看着无聊的早间新闻。
日子仿佛回到从前的样子,他们像所有普通情侣一般,饭后一起到楼下的公园散步,傍晚窝在家里的沙发上看电影,深夜来一场酣畅淋漓的性事。
裴槐最近爱上了后背位,每次都要一边叼着他的后颈,一边狠狠地操他,尤其是用兽身操他的时候,总会让他倍感羞耻,觉得自己也变成了山野间野兽,在丛林里幕天席地的交媾着。
浓情蜜意时,陶郁也会生出放弃一切的想法,觉得这样稀里糊涂的过下去也没什么不好,可每当看到裴槐朝他望过来的那双眼睛,他又会想起曾经将自己从孤独中解救出来的学长已经永远离开,这具躯壳下是与他纠缠了小半辈子的狐妖,是他造下的孽缘。
所以,这一切也应该由他来结束了。
“……回去以后,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一直陪着你,你也不要再害人了好不好?我把自己的一辈子都赔给你,这一次,我们永远不分开了。”
七天的时间一闪而过,短暂到陶郁还未从这几日的美好中回过神来就要离开这座城市,他坐在床上一边整理行李箱,一边絮絮叨叨地同裴槐说话。
裴槐沉默地站在窗前,望着夜空上残缺的弦月,轻声问陶郁,“瑞瑞,你真的舍得离开这里,离开你的父母吗?”
陶郁正在叠衣服的手一顿,起身走到窗前搂住裴槐的后背,将脸颊贴在上面蹭了蹭,“可我也舍不得你啊,而且我答应过你的,要回去和你重新开始。”
裴槐没再说话,只是转身紧紧地抱住了他。
夜里两人激烈地做了一场,或许是明天就要离开,裴槐的动作格外凶悍,陶郁跪趴在床上,被身后猛烈的冲击撞得身体前倾,脑袋不小心磕到床板上,撞得头晕眼花,差点晕在床上。
情爱过后,陶郁昏昏沉沉地躺在裴槐胸前,感受着对方温暖干燥的手掌在自己身上游走,最后停留在他的太阳穴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摩挲着。
“瑞瑞,假如让你重新选择,你还愿意想起过去的一切吗?”
“……唔,为什么这么问啊?”陶郁困得睁不开眼睛,迷迷糊糊地思考了一会儿,小声呢喃道:“我也不知道,不过回忆有时候真的很残酷,我偶尔也会想,如果自己一直活在美好的假象里会怎么样,可是后来我又想,那不过是饮鸩止渴罢了,一个人如果忘掉了自己最珍贵的记忆,那该多可悲啊……”
“可悲……”裴槐低低地重复着这两个字,眼神黯淡了一瞬,很快又恢复如初。
“你是后悔了吗?”陶郁困顿地睁开双眼,抱着他的手臂往上蹭了蹭,和他额头相抵,“后悔让我想起来?”
“没有,随便问问,快睡吧。”裴槐摸了摸他的脑袋,将他按在胸口。
陶郁还想说些什么,却抵挡不住汹涌而来的睡意,慢慢合上了眼睛。
而他闭上双眼的刹那,一缕黑色的烟雾正顺着裴槐的指尖侵入他的太阳穴。
“饮鸩止渴又如何呢,只要能延续美好的假象,哪怕毒药我也愿意吞。”
裴槐垂眸看着怀中的人,黑沉沉的眼仁里闪着泪光,随后竟痴痴地低笑起来,一张又哭又笑的脸在清幽幽的月光下半隐半现,模样说不出的癫狂。
他曾经执意要让他的瑞瑞想起一切,可如今才明白,那些过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陪在瑞瑞身边的人只要是他就够了,至于叫什么名字,顶着谁的躯壳,这些对他来说又有什么关系呢?
裴槐抬头望向窗外,夜空中繁星闪烁,明天又是一个好天气了……
——正文完——
第37章 番外·亲密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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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郁醒来时看到近在咫尺的英俊脸庞,记忆有一瞬间的空白,然后便想起这是自己刚刚见过家长的学长男友。
一缕柔和的日光正好透过窗帘的缝隙漏进来,照射在裴槐高挺的鼻梁上,陶郁心中一动,伸手捏住了对方的鼻子,正捂着嘴偷笑呢,裴槐却忽然睁开了眼睛,抬手敲了一下他的脑袋。
“嗷,好痛!”
“淘气!”
裴槐抓住他不老实的手放到嘴边亲了亲,又轻轻揉了揉他的脑袋,笑盈盈的眼睛被熹微的晨光一照,仿佛盛满了细碎的钻石,闪闪亮亮得直迷人眼。
陶郁努了努嘴,“到底谁淘气啊,学长你早就醒了吧?故意在这装睡骗我。”
“唔,学弟好生厉害,这都被你发现了。”裴槐玩笑似的抱了抱拳,和他在床上闹了一会儿才掀开被子下床。
“学长,你要去做饭吗?我和你一起吧!”
陶郁觉得自己这样每天坐等吃现成的,实在不太地道,也套上衣服下床,趿拉着拖鞋一瘸一拐地跟在裴槐后面。
“不行,你脚伤还没好呢。”裴槐严厉拒绝,抬手就要去抱他。
陶郁立刻开启撒娇模式,抓着裴槐的手轻轻摇晃,“我就站一会儿嘛,没问题的,而且两人一起做饭多温馨啊!”
“温馨?一起吸油烟很温馨吗?”
“有抽油烟机啊!哪里会吸?”
裴槐拗不过他,只好让他到厨房帮自己打下手,好在早饭也不用太复杂,只需要煮点粥,炒点小菜就可以了。
两人穿着情侣围裙,一个在料理台前切菜,一个在水槽前淘米,客厅里不知谁的手机忽然响了,裴槐放下菜刀,回头和陶郁说了声“我去拿”。
“宝宝,咱妈的电话。”裴槐拿着手机走过来,按下免提放到水槽边。
陶郁轻轻瞪了他一眼,连忙和母亲打了声招呼。
“宝宝,你外婆今天要包野菜馅的饺子,晚上带着小裴一起回来吃啊!”
“外婆……”陶郁迟疑了一瞬,才慢慢想起外婆从乡下来了城里,立刻回道:“好啊,那我晚上带学长回去。”
“行,我帮你外婆剁馅去了,不说了啊!”
陶郁挂掉电话,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总觉得里面酸溜溜得疼。
“怎么了?头疼吗?”裴槐伸手帮他按摩,轻声关怀道:“别站在这了,回房再躺一会儿,饭好了我叫你。”
“呃……就是头有点晕。”陶郁甩了甩脑袋,转头冲裴槐笑道:“我没事,不过你刚才说什么?管谁叫妈呢?”
“咱们都已经谈婚论嫁了,不应该这么叫吗?”
“什么啊,谁跟你谈婚论嫁了?”
“昨天外婆来看我们的时候啊,咱们不是讨论了订婚的事?”裴槐说到这里忽然把他举起来,佯装生气道:“好你个小赖皮,一觉醒来居然想悔婚?”
陶郁正好被他掐到痒痒肉,一边哈哈笑,一边抬手打他,“别掐我那,快放我下来,学长,哈哈,好痒啊。”
“那还悔不悔婚了?”
“不悔了!不悔了!”
裴槐这才把他轻轻放下来,伸手揩了揩他笑出的眼泪。
陶郁气不过地捶了裴槐一拳,不过他确实不太记得昨天的事,不止是昨天,他感觉自己一觉醒来似乎忘记了很多事情,仿佛睡了很久,做了很长的梦,恍惚中总有种大梦前生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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