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忘记说了。
雪宝并不在自己居住的凌霄峰内，他在知道剧情开始的时间以后，提早去了主峰,等在外门和内门的交界之处——一个偌大的广场。
现场除了常维外，也还有许多其他内门弟子以及外门弟子，他们的身上无一不受了或轻或重的伤，还有的人直接没了呼吸。
而这一切的发生也仅仅只是片刻之中,由段云舒一个人搞出来的。
几位长老们有忙着安置受伤的师弟师妹，有帮着疗伤。伤势稍轻的弟子也都在帮着各位长老以及常维牵制着段云舒。
大家都各司其职，场面也从一开始乱糟糟的混乱，现在变得一致对外。沈雪枝在广场的大殿门口，而段云舒则在广场中心。
周围的建筑物大抵是在打斗过程中被弄坏，天衍宗本就比别的门派人丁稀薄，又怎么可能挡得住男主，自然可以说是死伤惨重。
天空中各种色彩的大小不一的灵剑汇聚在一起齐声嗡鸣着，围着圈将段云舒牢牢围住。
能够看出他们在布置一个阵法，
莫约是想束缚住男主。
而之前一个人都能够和他们这么多人打得有来有回的男主，到了这会儿反而又不反抗了。
他生生的让周围的灵剑直直的戳入手臂。随着几声利刃刺破皮肉的闷声，手臂那处的布料几乎同时被鲜血浸泡成深色。
他踉跄了两下几乎快要倒下，又摇摇欲坠的站稳身子，唇边的鲜血无比明显，还有的血则顺着手臂从指尖滴答滴答流淌到地上。
隔着乱哄哄的人群，段云舒看向沈雪枝。雪宝也看向他，彼此就这么安安静静的对视着，仿佛周围的一切都安静下来。
许久未见的男主身上还带着极厚重的血腥味。光从那些气味的浓厚程度就可以窥见他到底是怎么上来的。
雪宝本能的感到不悦，毕竟那些师弟并不是剧本里随随便便的几个无名氏，雪宝记得他们，记得他们平时里对自己的好。
因为清楚记得他们面目鲜活的模样，再看到一个个毫无生机的模样，雪宝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是悲伤的情绪。
【71】
段云舒不知道为什么不反抗了，不过这一动作并没有让其他弟子松一口气，反而更加担心他是不是在憋着什么别的招儿。
大抵常维自己也是这样想的，才会温声让沈雪枝先回他的凌霄峰，毕竟那是天衍宗所有九峰中地势最高之所。
“……雪枝，很快就能解决。”
他这样安慰沈雪枝。
雪宝却抬手轻轻为他擦拭掉鼻尖不知道什么时候沾染的血迹。而常维也被他的这个动作惊得愣在原地。
他刚开口想说什么，可雪宝那时的注意力已经被台阶下的男主突然发出的嘶吼声给吸引了全部视线。
那时的雪宝保持在一个躲在另外一个男人身后的动作，目光越过常维肩膀的空隙率几乎是居高临下的看着满身血腥味的男主。
之前还一直安安静静的男主正捂着脑袋，整个人像是在承受什么不可言说的痛苦一样，他竟然自己在攻击自己？？
“…………这怎么回事？”
“果然，走歪道肯定要遭反噬…”
“………”
周围窃窃私语的声音逐渐大了起来。
如果把这次会面当做是一次久别重逢的话，那这个重逢，着实并不算多么美好。
常维大抵是害怕沈雪枝看到什么不好的画面，特意不动声色的挪动了位置，遮挡了几分他的视线。
但即使这样，他也透过肩膀的空隙看到男主正朝着他的方向一步步走来，由于受了伤，每走一步，脚下留下一个清晰的血印。
雪宝嗅了嗅，嗯，虽然有血腥味，
但是的确是段云舒不假。
他就这么一步步的走近沈雪枝，连手上的几乎从不离身的佩剑也丢了，就好像在向谁证明什么一样。
而雪宝异常清晰的看到他的手在颤抖，他在极力控制着自己的举动，仿佛像他身体里住着另外一个谁一样。
他正在努力抑制住自己的本能。
沈雪枝也终于把一直都想说的那句话说出口：“你身上气味怎么一直变来变去的？”
说着他又吸了吸鼻子，几乎下意识的想再凑近一点闻得更加仔细些，却被常维拦住，他让他不要靠近，同时一边阻止段云舒的靠近。
【70】
而男主就仿佛看不到直指的剑锋，
依旧想一步步走到沈雪枝面前的。
最终停要给离沈雪枝十多步的样子，刚欲开口想说点什么，好像头又疼起来，面上又露出那种类似头痛欲裂一样的表情。
他烦躁得皱眉，略微抬起伤痕累累的手臂，召来了之前被他丢弃在身后的佩剑。而他的这个动作也让周围其他弟子以及常维开始戒备。
沈雪枝却一点没他们那么紧张，他并没有闻到危险的气味，代表段云舒并没有想伤害他的意图。
果然，下一秒段云舒眼睛都没眨一下的反手用自己的佩剑刺中自己的手臂，像在对另外一个他们看不见的谁说话似的，语气凶狠。
“我让你闭嘴！滚回去！”
大抵所有人都想看段云舒又想玩什么花样，不太清楚他现在的用意，一直凝神屏气着等待他的下一步动作。
整个演练广场一片寂静，正因为周围的环境太安静，反衬得段云舒突如其来的那声呵斥特别刺耳。
沈雪枝被突如其来的吼声吓到，整个身子激灵，完全是下意识的抖了抖，他也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而段云舒当然注意到了他这个动作，他的反应也很直接，不假思索抬手想去安慰沈雪枝。
但看看自己手上那厚厚的血污又垂下来，他似乎想和沈雪枝说点什么，但干裂起皮的嘴唇嗫嚅半晌也没下文。
“…………”
这时已经有小小的议论声说趁着他现在手上没有武器，看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又呆住，干脆直接先下手为强。
也有其他弱弱的声音说如果他们这样做了，不是乘人之危吗？自诩正派当然做不出偷袭这样的不入流的勾当…
男主就好像是听不见那些议论声，他只看着沈雪枝，过了一会儿，嘶哑着嗓子为刚才的事情解释：
“刚才那话不是对你说的，我没有凶你。”
段云舒强烈的视线就像能够具现化一般，明明和他还隔着约莫十来米，却仿佛能够感受到那股炽热。
嘴唇皲裂，喉咙也干燥得冒烟，声音沙哑得如同被砂纸打磨过一般，感觉他说话，嗓子应该会疼才是。
可他依旧固执的开口：
“你不要怕我…”
“别怕我…师兄。”
“我不会伤害你的…”
就算伤害我自己，我也不会伤害你的。
【71】
段云舒的目光直勾勾的盯着沈雪枝，将他从头到脚都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遍又一遍，
许久未见，他自己变了许多，周围那些花草树木也都变了，但沈雪枝一点没变。
他的眼睛一如往昔般纯粹，明亮如星子，那张脸依旧如同他数次在梦里看到一样。
隔着好远好远，一眼就看到他。
在场那么多人，也只有沈雪枝的身上的衣服依旧保持洁净，干干净净的，一眼就吸引住了自己的目光。
看到他后，段云舒也好似回到了之前，心里的喜悦足以他短暂的忘却曾经受到的那些苦楚。
没人知道他这么长的时间到底是怎么过的。他并不敢去见他，不是不想，相反他真的很想见他。
自从那个自称天道的东西霸占段云舒的身体以后，他能够很清晰感觉不对劲。
首先最直观的感受：身体里的灵力充沛到了一定程度，甚至不需要他自己幸幸苦苦收集，天地灵力争先恐后的涌入。
那个声音洋洋得意问他是否高兴？
高兴？他的四肢百骸都快痛死了。
段云舒无法容纳那样庞大的灵力，而那些他无法吸收的灵力则在他的全身的筋脉四处游走，横冲直撞。
他每时每刻都承受着难以想象的痛苦。那个天道控制着他的身体做了许许多多莫名其妙的事情。
他最无法接受的并不是这些，
是他居然还要杀了沈雪枝。
绝对不可能！
第77章
【72】
段云舒曾斩钉截铁的觉得自己应当是死而复生过,不然如何证明他多出来的那些的记忆呢？每一幕都真实得纤毫毕现。
除此之外，自己体内明显厚实的灵气，还有对一些本不熟悉的功法的莫名的熟练程度又应该作何解释呢？
那时的他只以为这是一场机缘,
甚至有些不可抑制的沾沾自喜。
段云舒按照记忆中的自己的行为拜入天衍宗，如梦中那样顺利遇到记忆中的那个师兄,对方和梦境中一样，又像不一样。
在一直到遇到沈雪枝后，事态的发展变得不受控制。段云舒根本无法左右自己的心,也无法预料会和他发生什么。
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自然。
大抵就是因为后面他并没有按照梦中已定好的路线前进，惹怒了那个天道吧？
最开始那声音只出现在段云舒的梦里，一次次在天段云舒面前抹黑沈雪枝，对他有着很深的敌意。
起初段云舒反驳他，尝试过将对方驱逐出自己的意识，为此他去寻找了许多法子，但无一见效。
后面也是因为自己一时慌了神,才被他钻了空子，趁其不备控制了他。也是那时，段云舒才知道原来身体不受控制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明明…明明那时候师兄已经醒了。
他醒了，他想见他。
那会儿他和常掌门明明约定好了。
段云舒并不笨，他知道沈雪枝在乎天衍宗,在乎常维，在乎那些陪着他长大的长老,还有那些一直维护着他的同门。
正因如此，被气愤的掌门拍出去时，彼时段云舒并没有做出任何反抗的行为。
甚至于，心里还有那么一点点窃喜。
段云舒想着沈雪枝向来最是心软不过，倘若他能受点伤,届时再稍微多花点心思，师兄决计会心疼他。
一开始他并不知晓自己对师兄是何种感情，那时他已和师兄有了些亲密关系，但沈雪枝却好像并不觉得这有什么。
无论看他的眼神也好，平时里的举动也依旧把他单纯当做师弟一般。就是在那时，他觉察到自己并不想只做他的师弟。
沈雪枝不通情爱，不代表段云舒也不通，他可以慢慢让他明白，法子总是能想出来的。
是啊…他当时想的是那般的好，
只是后面发生的事情谁也没想到。
段云舒完全是眼睁睁看着自己不受控制的说了那些奇奇怪怪的话后又愤然下山，那种感觉极为憋屈。
首先是每一个毛孔都如针扎一般的疼痛，其次是虽然能够看到，但是却又无法控制自己的言行举止。
【73】
——［你怎么就不听呢，我是为你好的。沈雪枝就是一个外来偷渡者，不过是觊觎你身上的气运而已…］
那个天道无比热衷于在段云舒的耳边向他重复灌输那个沈雪枝是偷渡者，他本就居心不良等等之类的话，说来说去都是这么几句。
再不然就一直重复着说段云舒是他看好的人选，说他多么满意他之类的话。
可笑，他又怎么可能被这么几句话打动。再一次听到他告诫自己的时候，段云舒没忍住在意识里回怼了他一句。
——［我知道他别有所图，知道他居心不良，可我愿意让他图，不行吗？］
古怪的声音莫约没想到他会是这个反应，一时沉默，隔了半晌才硬邦邦的扔下一句［这个世界都是我的，你得听我的！］
接着又气呼呼的操纵着他的身体去做了些莫名其妙的事情，还美其名曰是在帮他。总之这一路，真给他树了不少敌。
它看起来就不怎么聪明，智商应当也不高，与其说是一方天道，不如说就是一个还没成熟的小屁孩。
不知道为什么，非要段云舒跟着他的安排的人生轨迹走，固执的认为那样的道路才是正确的。
往后的日子里，他没有一刻不想着夺回自己的控制权。可这并不是多么容易的事情，他自己比他想象得还要无力。
那个东西一直在段云舒的耳边游说说，段云舒全然当耳旁风，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
当然，他也不是完全什么都不做。
在剩下的时间里，段云舒一直都有在韬光养晦，从没有一刻钟放弃过夺回自己的身体，那具身体本来就是他的，他能够做的就是尽可能增强自己的魂体。
对方不是非要按照段云舒之前梦中的剧情走嘛？就让他走呗，他就这么一点点让那个声音放松对自己的警惕。
期间也不止一次都想要去天衍宗看看沈雪枝，但是又害怕自己不能控制，让那所谓的天道真伤害了师兄。
【74】
再没有沈雪枝的百年里，曾有一次他偶然路过邬城，路过郊外的护城河畔，而那时好巧不巧正好月上巳节。
看着湖面上各式各样的河灯，他不知不觉想起曾经某次上巳节，他和沈雪枝在同样的地方一起放着河灯。
在许愿的时候，那时候的沈雪枝还笑着说自己没什么愿望，要把自己的愿望给段云舒。而那时候他到底许了一个什么愿呢？
忘了，只记得那会儿明明灭灭的暖色烛火跳动在身侧青年的面颊，将他本就白腻的皮肤晕得更温润，鬓边几缕发丝随河灯轻柔拂面。
听到他问他河灯好看吗？那时的段云舒恍惚听到几个字，下意识应着好看。
其实他说的是人，不是灯。
他们在闹哄哄的集市里分食解灯谜，一起赏着烟火，一起挑选着小孩才玩得那些玩具，也一起并肩行走在集市之中。
那会儿段云舒只觉得周围的凡人怎么那么多，真是吵闹，可再回忆起却已经完全想不起那些吵闹的样子，只能够想起暖色的烛火晕在沈雪枝的脸庞的模样。
段云舒记得他笑起来眉眼弯弯，记得他新奇的望着那些零嘴想吃又不敢的，跃跃欲试又小心翼翼的神态。
记得他是如何和自己讲话，更记得他当时要的那只胖乎乎的小耗子糖画，他小心翼翼的舔了两下，剩下的都给了段云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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