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不忘反唇相讥,“那可不一定,实不相瞒风院长对我一往情深,甘愿为我赴死,你杀了我,他定会追查到底!”
只可惜说完这话他便为躲避一道剑光滚下了山丘,姿态着实是不太好看。
周长老还真好奇起来,飞身刺向凌然的同时道:“是么,我以前倒是听说过一个类似的故事,然而那故事里,说出这种话的那个人,下场并不怎样啊。”
凌然现在连裂川都召不出来,威压并没有因为身体的适应而变得可以接受,他额上冷汗凝在睫上流入眼睛,传来一阵刺痛。
阿晏怎么还不来?
这老头说的故事,该不会就是千年前他和风晏的故事吧?
他又是从哪里听说的,幕后之人么?
身为谈珩至交好友却对化身风晏的自己下了杀手,究竟是他和谈珩的交情皆为逢场作戏,还是说谈珩亦是幕后之人的下属?
或者……
凌然心中有一个荒谬但在现下可以说是天衣无缝的答案——
谈珩就是那个把所有人玩弄于鼓掌之中的始作俑者。
眼前剑光刺眼,胸膛爆发出剧烈的疼痛,长剑的剑气刺入身体,在体内乱窜,如同钢针乱搅。
他捂住心口,手背瞬间接触到自己滚烫的鲜血,因刚才的猜想而发寒的全身都被烫得一哆嗦。
“凌然!”
急促的叫喊从远方传来,被周长老收起来的衔山剑破空而出,拦下了又一道即将劈向凌然的剑光。
下一刻,一袭青色衣衫出现在自己身侧,一恍便冲了出去!
凌然看见衔山剑飞回风晏手中,他的下颌紧绷,眉眼压得很低,任谁都能看出十分的不悦。
倒是好久没看到过这样的阿晏了。
有风晏在,他的安全是不用担心了。
凌然都没顾及自己身上的伤,见到风晏便觉得心里发痒,感觉是想犯花痴了。
连因为那个猜想变得复杂的心情都好了。
那话本里有路人吐槽说魔尊是个恋爱脑,整个脑子全是仙君,如今看来写得也没错。
但……
谈珩这些年一直住在景明院内,且他对风晏有救命之恩,风晏有大乘期修为这件事他肯定是知道的。
如果他就是那个幕后之人,想要吸取灵力飞升,那么他眼前最好的吸取对象,不就是风晏么?
这十年里,他有没有对风晏做过什么?
凌然越想越觉得可怕。
敢情出来找了这么久,那人就在景明院里面住着?
他一边想这些一边看着风晏那边的战况。
风晏打十个周长老都是绰绰有余,倒是周长老看见风晏能使用宝物衔山剑,身上的灵力还磅礴到深不见底,完全掩盖不住脸上的吃惊。
谁知他抵抗数剑之后,竟忽然停了手,下一刻主动撞上了风晏的剑尖!
衔山剑不偏不倚刺进周长老的胸口!
紧接着一道怒喝在远处炸响:
“风院长?!”
第86章 重蹈覆辙
无数镇灵石如同流星般划过,落在风晏和凌然周围,强大到令人窒息的威压猛然降临!
风晏被压得单膝跪地,以剑撑地,周长老的身体却瞬间炸开,化为飞灰!
他听到隐耀宗弟子们震惊的叫喊:“长老——”
眼前周长老身体遗留的烟尘在风中散尽,发出那声怒喝的人也到达山丘,正是方才不知何处的刘长老。
风晏不用抬头都知道,刘长老脸上的表情一定十分复杂。
毕竟一个传言中一点修为都没有的病弱之人,亲手拿剑刺入四大宗门之一长老的胸膛,并且一剑震碎对方神魂,让他灰飞烟灭这种事,任谁看了都会不敢相信。
但也需刘长老早就知晓周长老会被杀掉,只是没想到那个人是自己呢?
刘长老带着一众弟子落在不远处,“风晏!你身为救死扶伤的景明院院长,竟在秘境之中行杀人夺宝之事!”
他身后一些隐耀宗弟子急忙上前,围在周长老消散之地,似乎想看看对方有没有什么遗留下来的东西。
余光里,亮到刺眼的阵法冲天而起,正是镇灵法阵。
比风晏和凌然此前见过的所有法阵都更加厉害。
执法盟目前常用的镇灵法阵的威力,甚至不如现下这个的十分之一!
总部在藏拙!
大约也是经历千年前那一战后心有余悸,所以执法盟这些年,一直都没有把最厉害的镇灵石和法阵,还有其他足以制服大乘期修士的手段展现于人前。
他们要存着没人见过的底牌,以便遇到普通手段解决不了的修士时进行镇压!
“噗——”
经历过两轮镇压的凌然吐出一口鲜血,他现在的感觉已经不是窒息,而是觉得周身每一寸皮肤都有千万斤的重物在挤压,要把他碾成肉饼!
他现在对执法盟镇灵石和法阵的评价已经不是“变态”了,而是“逆天”。
到底是哪个鬼东西能造出这么强的玩意儿?
凌然几乎看不清了,勉力抬头,只能看见风晏模糊的背影。
即便是阿晏,现下又能支撑多久?
刘长老的声音愤怒中理智犹存,“风晏,交出宝物,便可饶你今日不死!否则……执法盟的规矩你知道,在秘境中杀人夺宝,本长老有权利将你就地诛杀!”
风晏看到自己撑在地面的手青筋暴起,仿佛下一刻皮肤下的血管就会爆裂。
他自然听到凌然呕血的声音。
凌然的情况比他现在更加糟糕。
最开始的计划,分明是他作为诱饵,引导两个长老出现,凌然却不管不顾地用障眼法化作他的模样,替他做了这最微末的棋子。
一切本不该是这样……
风晏模糊不清的视线里全都是红色,不知道是身后凌然胸膛上的血,还是千年前凌然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在的血。
明明凌然本不用受这些伤。
都是为了他……
全身没有一处不是疼的,可是心脏酸涩难忍,那股久违的情绪火山爆发一样横冲直撞上来,他好像回到千年之前,回到心绪情感还没有如同朽木那样。
好痛,但是好真实。
好真实的爱与恨……
风晏攥紧了拳,风声越发大了,有人在急速靠近,他抬起执剑的手,兵器怦然相撞!
他被巨大的灵力推得后退数十步,全身疼得比寒症发作更甚。
浑身气血像永不停息的海浪不断翻滚,却找不到发泄的出口。
刘长老下一招又至,他被震得右手发麻,手臂几乎抬不起来。
接着风声又变,是朝着凌然的方向!
风晏陡然起身,剑光凛冽直追刘长老后心。
“你敢!”
他咬牙切齿,左手召出青兰扇,承受着被巨山碾成碎片的剧痛闪身到凌然身前!
杀招已至,他的剑光和飓风齐齐迎上,毁天灭地的巨大声响之后,耳边剩下的只有不知何时停歇的嗡嗡耳鸣声。
依稀可辨刘长老倒飞出去,伤势应当不轻。
风晏气力已然耗尽,却强撑着没有倒下。
他左手持青兰扇,右手执剑,挡在凌然身前,发带因为巨大的冲击从发间脱落,长发在风里摇曳,青色的衣衫上血迹斑斑。
那本就在美人榜上的脸越发惨白,衬得眉尾红痣艳得如同滴血。
反而有种不真实的美感,刘长老身后许多修士都觉得似乎看到了天上谪仙。
风晏听到身后凌然还算平稳的呼吸,心下稍稍放松,庆幸自己一步都未曾后退。
只是……
他垂下眼睫,凝聚视线落在手指上。
储物戒承受不了这么大的灵力对抗,化为灰烬了。
包括能够记录当前画面的留影石。
“风晏……”刘长老好像吐了血,声音听着距离他们很远,“你主仆二人,当真要如此冥顽不灵?”
风晏咬牙:“冥顽不灵的,又何止是我?”
“你!”
没等刘长老再次上前,风晏便抓住凌然的臂膀,两人一同消失在风沙之中。
逃离镇灵石和镇灵法阵后,顿觉身上疼痛减轻许多,但造成的内伤短时间内怕是没办法恢复了。
这种东西实在太过可怕,在阵中能把大乘期压到筑基甚至是手无缚鸡之力,即便逃出法阵,阵内所受的伤也不会有大乘期强悍身体恢复的速度。
风晏瞧见一处合适藏身之处,便带着凌然下落。
脚刚落地,巨大的无力感席卷了全身,他和凌然互相搀扶着,又刚巧扶住了一棵树,两个人才不至于直接跪倒在地上。
这是一处小山北面,上有形状奇特凸起的巨石,下有茂盛的树林,很适合隐蔽身形。
风晏和凌然一起坐下,肩并肩靠在石壁上,挨着的两只手紧紧想握,一时间只听见两个人此起彼伏的喘息声。
他恢复了些力气,就伸手贴在凌然丹田检查伤势。
寒症已经痊愈,但大概是这东西在他体内存在得太久,对他身体的影响还没这么轻易去除,所以他身体的温度时而正常,时而还是以前那样冷。
冰冷的掌心贴到凌然尚在起伏的腹部,对方的身体是滚烫的,衣服上的血也是。
腹腔与心脉很近,他便也能摸到凌然的心跳声。
大约是感受到凌然还算蓬勃的生命力,他耳边尖锐的嗡鸣逐渐消失了,浑身沸腾的血液也冷寂下来。
凌然感受到风晏贴在他身上的手在微微颤抖,便抬手握住那手,用尽全力绷出一句:“我没事。”
没想到风晏听完这句话,不知为何气息更加紊乱了。
凌然侧头,只能看到风晏的头顶,对方的脸深深埋下去,看不到表情。
他摸到风晏的下颌,却沾了一手的滚烫。
“阿晏……”
“对不起。”
风晏的声音很低,低到几乎听不到。
凌然愣住了,不知道风晏为什么说出这种话。
千年来这么多次的同生共死,他以为他们之前早已经不需要道谢或者道歉。
从来没有谁对不起谁,一切都只是我愿意罢了。
他帮风晏擦干了那滴泪,体内的气息平顺许多,总算能说出完整的话了,“阿晏要是真觉得对不起我,等回到景明院,就把老是啄我那只仙鹤给打发了吧。”
凌然扯出一抹笑,“我现在的身价,应该比它高多了吧?”
风晏听到这番调笑,紧绷的心弦放松些许,他咳嗽了两声,终于抬起头,细细查看凌然的脸色,又把了他的脉。
好在内伤不算非常重,若是在景明院,修养半年必定痊愈如初。
“怎么光看我,你怎么样?”
闻言风晏和凌然对视,摇头道:“我没事。”
他抬手想取出药丸疗伤,定眼在空空的指节上时,才记起方才储物戒被震碎消失了。
里面的伤药、一直存着的甜酒,好多防身的武器,进入秘境后采摘的一些药材……都没了。
凌然跟着他视线落在那纤瘦的指节,知道储物戒怕是凶多吉少,良久转移话题叹气道:“唉,阿晏,在这点上,我们到底什么时候能诚实一点?你会医术,查看我的伤势自然是易如反掌,可我对医术只略通一点,你要是不想我知道你的伤势,我怕是对着你看上一年半载,也看不出什么门道来。”
风晏随着凌然说的话皱起眉,似乎是认真地计算了一下,坦诚道:“八个月。”
凌然难以形容自己的心情到底是庆幸还是担忧,亦或者两者皆有。
需要疗养八个月才能完全恢复,说不上轻,但是也并非致命的重伤。
他擦了擦风晏颈间不小心沾上的血,从袖中取出一条发带,帮风晏把散乱的长发重新束好了。
刚进来时他们穿戴整齐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现下一身风霜,飞沙和鲜血灌满了衣衫。
狼狈得简直像是回到了一千年前。
“我们现在,算不算是重蹈覆辙了?”
他低声说。
风晏垂下眼睫,沉默许久,大约是回忆起千年前逃亡的那段时光,喃喃道:“重蹈覆辙……”
他盯着两人交叠在一起的双手,许是内伤有点重,现下说的话有些多,脸上便带着些许疲累。
凌然拍拍他的手,为了开解他,随口道:“要是你的储物戒没碎就好了,里面的留影石说不定会记录下当时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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