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清风观的道长又要介入我们的家事吗?”韩奶奶看陆青森不说话,面带刻薄地说着。
陆青森没有理他,环顾了一圈四周,扬声问,“新娘的家人在吗?”
一对看起来瘦小干瘪的夫妻走出来,其中的丈夫对着陆青森笑笑,“我是新娘的父亲,道长。”
“王大,我还没问你呢,怎么回事,新娘结婚当天给我们搞出这种事,是要我们家难堪吗?”不等陆青森说话,韩奶奶先大声嚷嚷起来。也就是大多数人看出来今天这个喜宴暂时进行不下去了,暂时离开了院子,不然,在陆青森看来,配上韩奶奶的大嗓门,简直就是吵嚷的市场了。
新娘叫王丽,她的父亲常被人称为王大。此时王家夫妻看起来也有些不好意思,王大连连道歉,“亲家,实在是不好意思,我家姑娘最近脑子有点问题,我说她,我说她。”
“我看,还要打一顿才行。”韩奶奶哼了一声。
陆青森站在一边,笑眯眯地看起来也不着急,等他们说完,才开口问王大,“大叔,我想问问,这桩亲事,你的女儿是自愿的吗?”
“什么意思?”一直呆愣愣坐在地上的韩二抬起头。另一边的新娘,也恍惚地看着陆青森。
“我问……”陆青森再次开口。
“是愿意的,我家丫头当然是愿意的。”王大打断了陆青森,快速地说着,像是为了说服他,连连点着头。
“是吗?”陆青森看向新娘王丽,“那你的回答呢,新娘,你是自愿嫁给韩二的吗?”
新娘穿着一身红裙,此时脸色惨白地坐在凳子上。听到陆青森的问题,她直直地看着陆青森。而越过陆青森,她的父母正恶狠狠地瞪着自己。
嫁给韩二,一个大她快十岁的男子,而且木讷和她没有共同话题,她当然不愿意。但是,王丽又想起来了她逃走被抓回来,被打骂,被关起来的经历,想起来她想用自己的血为这个婚姻划上终结失败的命运,王丽心灰意冷。
也许这就是她的命运,也许那个校园里意气风发的自己才是她的幻想。
“我愿意。”最终,王丽听到自己的声音这么说。但是,她的内心又痛苦,又混乱,又一种即将报复成功的快感,这是为什么?
伴随着王丽的话音落下,天陡然暗下来,然后又恢复。但是,视野中像是笼罩了一层灰蒙蒙,而在场的人除了陆青森和韩至文,新郎新娘以及新娘父母还有韩奶奶,其他人都不见了。
“……那是什么?”韩二指着站在不远处的一双身影,抬起手的时候,才发现他的手指在颤抖。
站在他们对面不远处,一身白色,衣角无风飘起的,正是挣脱了陆青森束缚的披麻煞。
一对怨偶,新娘有滔天怨气,则有可能招来披麻煞。以新娘的灵魂和怨气为食,直到杀死新郎,让两家父母都家破人亡之前,不会被驱赶走。
此时的王丽,整个人看起来精神恍惚,浑身笼罩着红光,时不时笑一下,看起来十分不正常。她在被披麻煞影响着。
“我来,师叔。”韩至文抽出自己的桃木剑,上前和披麻煞打斗。
陆青森抽出一张符化为防护罩住被拉入披麻煞结界的几人,提醒已经吓得不知道怎么说话的几人,“不要看他们的眼睛,一旦对视,即使是我也救不了你们了。”
“唰——”韩至文的剑在空中飞了一个圈,一剑洞穿两个白影,剑飞回手上的瞬间,白影也消散。但是下一秒,随着飘忽的白雾和王丽身上变亮的红光,披麻煞又凝结成型。他扭头喊了陆青森一声,“果然没有办法打散驱除,师叔。”
“一个小孩子对付不了的,道长,你怎么不出手。”韩奶奶强撑镇定地问陆青森。
“哦,想让我出手?”陆青森双手抱臂,似笑非笑地看着韩奶奶,“可以啊,十万报酬。我是清风观玄字辈弟子,至文的师叔,让我出手,至少要给到这个数吧。”
“你是在讹人,我要报警!”韩奶奶瞪大了眼睛。
“呵呵。”陆青森被她逗笑,然后突然冷下来,“至文比你想的厉害多了,你们只要安静呆着就行了。”
陆青森又转向王家夫妇,继续问,“我再问你们一遍,这个婚事是不是出于新娘的意愿。”
在王大开口前,陆青森又补充了一句,“我劝你们想清楚再回答,你们面前的这个是披麻煞,自新娘的怨气中诞生的煞,除非新娘魂飞魄散,就一定会追着他的报复对象直到死亡。顺带一提,新娘冤死还会形成厉鬼,也是很可怕的哦。”
王大明显被吓得打了个哆嗦,然后终于说出了实话,“是,这个婚礼是我们强迫丫头的。”
“但是……”王大又补充道,“我们养了她二十几年,让她读书上研究生。现在她哥哥结婚要出彩礼,我们让她结婚拿钱回家,这不是理所应当的吗?但是这丫头不愿意,说要读博去外面工作。她就是一个赔钱丫头,怎么能不听我们的话。”
陆青森皱了皱眉,有一种不想跟他们说话的感觉。但是看着还在和披麻煞缠斗的韩至文,只能继续说下去。
“所以呢?”陆青森自己补充着,“我猜,你们先是骗她,然后打她再把她关起来直到结婚,是不是?”
王大没有说话,看起来是默认了。他的老婆突然激动起来,“怎么了,我们怎么了?那个丫头当时没人要,是我们买了她,给她口饭吃,现在给我们当牛做马回报不是应当的吗?”
陆青森一点都不想再听下去,只是对着王丽扬声说话,“王丽,我知道你还有神智,这些事你都听到了。你听着,我会帮你报警,让你回到原来正确的生活,所以,不要丧失信心,为了这些人渣丢了自己的命一点都不值得。”
王丽身上的红光看起来闪闪灭灭,显然在挣扎。
而已经成型的披麻煞显然不愿意新娘放弃,迅速地向她扑去。陆青森挡在王丽身前,手捏雷决,猛地炸起的一道白色雷光,披麻煞就化为一道黑烟消失不见了。
追在身后的韩至文默默收起自己的剑。果然是师叔,他还有的学呢。
随着披麻煞消失,被灰雾笼罩的韩家院子也重新被阳光笼罩。刚刚觉得自己一直恍恍惚惚的王丽抬头看着天空,只觉得,这是她最近见到的最好的天气。她的视线下移,对上了站在自己面前的陆青森,看着这个漂亮青年的笑容,她也下意识露出笑容。
“人生还长呢,小姐。”陆青森对她说。
在察觉不对劲的时候,陆青森就联系了特事局,所以事情刚刚解决,柏鹤天以及他的警察搭档高仪警官就出现了。
“韩家做的菜里不小心加了一种毒蘑菇,你们都或多或少产生了一些幻觉。”柏鹤天被人围着,给这些信誓旦旦地说着,韩家出现黑雾好几个人都消失又出现了的人解释着这种现象的发生,“这种事情时常发生,所以吃蘑菇需要小心。”
“违背本人意愿进行婚姻交易,最重要的是,参与拐卖。”高仪示意自己的同事把王家夫妇抓起来。
“警官,你不能就这样带他们走啊,我们家没了媳妇,他们要赔偿我们损失的。”韩奶奶纠缠着,直到被一个人拉住。
“妈,够了。”
韩二只觉得今天发生的事情让他脑子乱糟糟的。他看向王丽,想跟她说对不起,他没有察觉到不对劲。但是,他又想到,他也不是没有注意到,王家催的太快了,而他和王丽也几乎没有见过面。只是,他习惯了被自己母亲摆布着向前走的人生,忽略了王丽的异常。也许不要再和王丽接触,才是正确的。
韩二又看到了一旁正和陆青森说话的韩至文。
他苦笑起来,他明白了。自己总是这样后知后觉,其实不过是对他人的漠不关心。就像是他的侄子用离家出走宣泄自己的痛苦的时候,他才意识到,曾经生活中小文的那些沉默愤怒,都是在痛苦。
他的人生,做了太多错事。就算是有他母亲的原因,他自己的性格,也是其中之一。
韩二愣了愣,因为韩至文看到了他,向他走了过来。
“二叔。”已经开始拔高的小少年,因为有之前舞剑对峙的一幕,在韩二眼中更加陌生有距离感。而韩至文倒是比起刚进门的时候,多了一点温度,“你,不用太伤心。”
韩至文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不想说二叔没错,在他看来,二叔是有错的。但是,他似乎也没做错什么。
“至文。”这是韩二第一次叫韩至文的道名,即使早两年韩二已经从吴婆婆的口中知道了这个名字。他对韩至文笑了笑,就像当年第一次把韩至文领回来的时候那样笑着,“回去吧,回到清风观去吧。”
他的人生已经稀里糊涂地走到了这里,但是韩至文,他的人生不在这里,“走吧。”
韩至文愣了愣,然后随着他二叔的视线看向陆青森。
一直被他崇拜着的,四年前把他从地狱之中拉出来的,他的小师叔,就像往常一样,沐浴在阳光下的时候,总让人想要仰望他。但是韩至文知道,他不像看起来那样冷清,会大笑,喜欢开玩笑,沉迷扮演普通人,是观里的大家都喜欢的小师叔。
是他的家人。
“想什么呢,小小年纪一脸深沉样儿?”陆青森弹了弹韩至文的脑袋。
“没什么。”韩至文摇摇头,“我们什么时候回去,我想回去吃晚饭。”
曾经,韩至文在校园中,因为自己和其他人的不同,产生了对自己归属的迷茫。所以,本来打定主意不再回来的这里,在吴婆婆带来消息的时候,却鬼使神差的想要回来看看。但是,就像曾经被陆青森带走时,那一瞬间的雀跃,他的家果然还是在山上。
就算在学校中看起来格格不入,也无所谓,因为他已经得到了从小最想要的东西,家。
第三十七章 改变
“青森~”魏至新抱着陆青森的胳膊,声音甜腻地让路过他们身边的韩至文下意识捂住罗小呆的耳朵。
“不去。”陆青森站在原地不为所动。他抖了抖胳膊让魏至新放开,一甩手中的剑。站在他对面切磋的蒋至良从魏至新出现就已经收起了他的剑,此时正抱着手机刷论坛,“至良,再来。”
没等蒋至良收起手机,魏至新又重新挂在了陆青森抬起的手臂上,可怜兮兮地抬头看陆青森。
陆青森面无表情地和魏至新对视,“你以为你很可爱吗?”
“不去算了。”魏至新放开陆青森,看似放弃,实际上站在他身边碎碎念,“也不知道是谁,刚见面的,可可爱爱,乖巧地叫我至新哥哥,跟在我屁股后面像个小尾巴。啊,那时候的森森是多么的可爱吧啦吧啦……”
魏至新边说,边用眼神偷看陆青森。
陆青森思绪飘忽地想了想。
自己和魏至新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一头黑发染得发黄,笑得傻兮兮的魏至新对他打招呼,“哈喽小弟弟,你也是清风观的弟子吗,好可爱啊。”
十二岁的陆青森,正是快要进入青春期的年级,介于小学生的幼稚和初中生的佯装成熟,被大家宠的性格十分张扬,对着这个新入门的傻弟子一扬下巴,“叫我师叔。”
熟悉后的魏至新和陆青森,魏至新总是喜欢开自己的车来接陆青森。瘦瘦高高的小少年空手走在前面,魏至新背着他的书包跟在身后。陆青森看了一眼商店里的零食,魏至新摸出钱包,“买。”
陆青森初中的时候迷上了足球,魏至新一挥手,“买,都买。”
中二十足的小师叔,身后总是跟着一个人傻钱多的师侄。魏至新的师傅总是戳戳魏至新的脑门,恨铁不成钢,“我看小森才是你的师傅吧。”
“他是小孩子嘛。”魏至新笑笑。
收回自己的思绪,陆青森想,自己的记忆没有问题,那么,只能是魏至新的脑子出了问题。他看着还在回忆十几岁的自己多么可爱的魏至新,抬手打断了他,“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会去的。”
魏至新看真的说不动陆青森,只能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师兄怎么了,又被相亲了?”韩至文此时正和罗小呆分享一盒饼干,见魏至新终于走了,对着陆青森问出自己的疑问。
从魏至新缠着陆青森开始,全程都在现场的蒋至良回答了韩至文的疑问,“今天他要出门捉鬼,但是从早上开始右眼皮一直在跳,所以感觉是大凶之兆,想让青森跟他一起去。”
韩至文眨眨眼睛,不知道该说什么。蒋至良点点头,“我懂你想说什么。”
他们几个人中,最洒脱的是魏至新,最无厘头的也是魏至新。因为右眼皮一直跳所以觉得出行大凶,被他的师傅知道,是会追着打人的程度。
至于陆青森为什么不跟魏至新一起去,韩至文倒是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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