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兰德脑子里的弦“嗡”一下,瞬间断了,脑子里回荡着那个词:B级……
他甚至忽略了那个‘以上’,毕竟任哪只虫也不敢相信自己会见到奇迹。但是他没有怀疑伽释的话的准确性,一只A级以上的军雌,他对雄虫等级的判断几乎不可能出错。
伽释没有再重申一遍,只是沉着声音:“他现在情况很不好,处于分化之中,我需要最近的医疗军队过来,具体位置我已经发给你了。”
“分化?再次分化!”白兰德脑子已经转不过弯了,“这位先生,你不要诓我……”
“不是再次分化,应该是,延迟分化。”伽释头很疼,肩膀也好痛,“白兰德先生,我所说的绝无虚假。他现在很危险,随时会爆发,好像还被注射了催素剂,我不能给他注射太多抑制剂,这很可能会伤害到他的腺体,破坏他的脑神经。”
伽释甚至不敢说,这很有可能是一只A级以上的雄虫,因为他有精神海,自己确实受到了精神攻击,现在都还在承受着源源不断的冲击——如果不是这样,他甚至都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
这些都是教科书上的东西,只有A级或以上的雄虫,才会拥有精神海。
而教科书上记录的最后一位A级冕下,在两百年前逝去,之后再也没有出现过等级超过B级的雄虫了。
当然,如果他说了,白兰德一定会以为他已经被那个家族彻底逼疯了,已经到了胡言乱语的地步。
白兰德沉默了一秒钟,下定论:“我现在派距N796星最近的N852星的医疗军队去援助,然后派本系的军队去N796接你们回来,先生,你最好别坑我!”他放下狠话,“不然你就等着进去吧,老子不会捞你!”
“白兰德先生,我以生命起誓,绝对没有说谎。”伽释揉了揉眉头,忍不住轻嘶一声,该说不说,这位阁下牙口也是真的好。
那个小崽子发现自己没有恶意后,又沉沉睡去,伽释检查了一下,发现他的后背血肉模糊,很显然被迫提前展开翅翼了,如果不尽快送去医治,未来精神海的发育都有可能受到影响。这里缺少必要的药物,物资点处也没有这么多药,伽释只能给他含了一颗能维持伤势不再加重的药丸。
把小崽子安置好,又将雄虫安置到角落靠着墙角后,他发现了地上的阻隔带,是雌虫款的阻隔带,雌虫发情/期时很有可能精神暴动,精神力控制不住有极大可能会影响到雄虫,这种阻隔带可以隔断外溢的精神力,避免伤到雄虫。
这东西这对雄虫的信息素也有一定隔绝作用,只是平时不会有雄虫会用罢了,不过紧急情况紧急处理,为了自己和周围的虫着想,还是委屈一下这位阁下吧。
伽释揉了揉胀痛的后颈,把那条隔绝带拿过来想给他系上,但是隔绝带两端连接处的扣链已经断了,他无奈之下只能打结系紧……
苏安恙只觉得脖子好像被勒住了,他喘不过气无法呼吸,眼前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强烈地吸引自己,就像酷暑中的冰淇淋,大漠里的清水,他顺着本能反应……
伽释一脸麻木地挡住这只雄虫锲而不舍地往自己脖子咬的嘴,手痒得甚至想一掌劈过去让他彻底晕死。
是催素剂的作用,他为这只雄虫找理由,然而他后颈腺体散发的信息素越来越浓郁,让他几乎无法正常呼吸,脸上也渐渐涌上热意,连意识都有些昏昏沉沉,想……
他强迫自己稳住心神,想那些星际残暴雄虫的新闻,脸色渐渐冷了下来,热潮也缓缓褪去。
雄虫都是一样的!他警告自己不要被生理现象迷惑了,一次迷乱,一世祸害!
眼神终于从微微散乱变得坚定,他吐出一口气,屏住呼吸认真打结。
苏安恙睁开眼就看到一张陌生的脸,很普通的一张脸,但是眼睛形状很漂亮,此刻正盯着自己的脖子,眼神坚定得好像要入党,手上动作……
脖子一紧,他意识一瞬间清醒,猛地推开他,“你是谁!”
伽释被推得往后仰,幸好反应迅速以手撑地才没有摔倒。
他重新坐直了身子,看着一脸警惕的雄虫,微微蹙眉,语气平淡,“阁下您好,我是乔尼,只是一个普通的探险记者,来到这里发现你好像出了点问题,就想帮你把这个系上。”他指了指他颈间的隔绝带。
苏安恙摸了摸脖子上的束缚,看向一脸人畜无害的男生,察觉到他好像没什么恶意后,刚刚爆发的片刻时间让他积攒了的精力瞬间又耗空,眼皮迅速沉重了下来,他强撑着说,“能不能帮我叫医生,”想到这里是荒星,根本不可能有人来,他干脆破罐子破摔,“我可能是雄虫,你叫虫过来,把我们带走,他们……”
他指了指不远处躺着的瘦猴老黑,甚至不敢看瘦猴,语气艰涩,“他们伤得很重……”
“阁下,我已经通知了雄保会,医疗军队也很快就会到达……”他话还没有说完,这只雄虫眼一翻又晕了过去,倒是那一直强烈的精神力攻击终于缓和了下来。
不知道是把自己革除在危险分子外,还是已经撑到尽头了。
微微松了口气,他放好已经拿在手上的抑制剂,起身检查了那几只伤势严重的雌虫,各喂了一颗强效治愈药,发现其中一个还带着破烂的皮套,他看了一会,将药丸塞他嘴里,顺便将他脸上挂着的东西捂紧一点,在看到最弱那只,伤得也最重的那只雌虫时,微微蹙眉。
这应该是只低级虫,天生虫形发育不全,没有专用仪器,他无法看出是什么种类的虫。这只虫的伤势最严重,面部浮肿到呼吸艰难,颈部骨骼都碎裂了,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
这种药只能维持伤势不再加重,塞了一颗药到他嘴里,做了在这里能做的救治措施后,只能听天由命了。
伽释叹了口气,起身查看其他虫,在看到最高大那个身影和那道熟悉的伤疤时,猛地停住了脚步,念出来的声音微不可闻:
“曼迪·诺顿。”
地上躺着的雌虫身材高大,五官被一道长疤贯穿,从额头至下颚骨,一身黑色防护服……
他走过去蹲下,盯着那张脸看了一会,伸手在那张脸上摸索两下,找到缺口后猛地将他脸上的皮套撕下来,一张白到病态的脸露出来,唯一不变的是那道贯穿一张脸的疤。
真的是他。
这伤疤是由雄保会管辖的雌虫管教所的鞭刑导致的伤疤,鞭子是特殊材料制作,打伤留下的伤疤无法恢复,也无法用任何形式遮掩,换颜药能改变容貌,也无法掩盖这伤疤。
这种刑罚只能由自己的雄主下令执行,是雌虫最害怕,最痛恨的刑罚,也是最侮辱虫格的刑罚之一。
伽释沉默。
有见到故人的复杂,也有对这故人做法的厌恶。他站起身,再次拨打到雄保会,“白兰德先生你好,还是我。”
已经和上司交接得焦头烂额的白兰德:……
“我知道,先生。”他已经反应过来了,这家伙又多管闲事了,明明可以换种方法上报,他非要自己上,皮笑肉不笑询问,“请问还有什么事?我现在已经联系了法兰星的医疗队出发,大概两个小时后抵达,到时候请你配合……”他口不对心疯狂暗示,“如果没什么要紧的事,请不要先行离开……”
“我在这里发现了星际S级通缉犯曼迪·诺顿。”伽释打断了他,声音平静,“也许还需要军队求助,这里暂时没有发现他有私虫组织,但是难保不会有埋伏。”
白兰德:……
“西军副首领之子吗?”他语气艰涩,“你看到了?”
“对,”他吐出一口气,“他在现场,而且很有可能是谋害这位阁下的主谋。”
白兰德:……
他想,他要折寿了。
第24章 二十四
黑甜的世界。
空气是久违的清新味道, 没有废墟堆里的腐朽气息,呼吸间胸腔也没有带着厚重尘埃的闷滞感。
苏安恙睡了很久,醒来还看到已经许久未见的老爷子, 小老头戴着草帽乐呵呵地在河边钓鱼,瘦巴巴的身子佝偻着,甩杆收线倒是利索得很。
他瞅着这老头还是没心没肺地笑, 久违的委屈涌上心头, 他想喊他, 可是怎么也喊不出声音,急得满头大汗……
他好像忘了自己有脚。
想到这个,他低下头, 就听到了许多嘈杂不同的声音,抬头后老爷子也不见了。
苏安恙任由自己的意识沉沦在睡梦中, 还想回到那条河边那座小村,然而周围传来的讨论声渐渐混入他的耳朵……
“检测阁下等级的仪器好像出了问题……”
“不是, 我不认识他……不必了,是, 我们是一起的, 剩下的我来付吧……”
“……严重营养不良,腺体发育不完全……”
“这位阁下真漂亮啊……简直不像是一只雄虫……”
“听说腺体都受损了,那些该死的军雌,竟然让阁下遗留在荒星……”
“真可怜呀……”
开门声关门声交替, 世界又恢复安静……
……
舒适感渐渐散去, 老爷子也没有再出现, 熟悉的神经抽痛将他从黑甜梦里拉出来。
像有一把无形的小锤子哐哐砸他脑袋, 苏安恙恢复意识的一瞬间就感受到了这种无名的酸爽。
浑身上下都痛,特别是脑子和脖子两个重灾区。
他微微睁开眼, 竟然看到了透亮的光线,许久没有睁眼,猛然遇光眼睛生理性发涩,他只能眯着眼睛打量四周。
是个很好的天气,午后阳光刚好,微微倾斜着从不远处的窗台洒进来,浅蓝的纱帘微微随着风动,窗外的世界也是干净明亮的。
秋风凉爽。
苏安恙怔怔地看着这陌生又熟悉的世界,眼眶突然酸涩难忍。
终于回来了吗……
他终于离开了荒星,离开了那个世界,回到了蓝星……
他抬手想抹泪,然而手脚无力,只好使劲把泪意憋回去。
不过?
他怎么住得起这种看着这么高级的房子。
眼睛适应了光线后,他眼珠子四处瞅了瞅,眉头皱紧发现事情有点不简单:
这儿一看就是豪华版病房,暖色系的装修简洁舒适,床边还有重型医疗仪器,他甚至还在床头边的桌子上看到了久违的花,雪白花瓣还怪好看的,是他没见过的品种。
恍惚间即使浑身疼得他想龇牙咧嘴,他也忍不住嘴角上扬,真的回来了啊……
这清新的空气,这美丽的世界~
不过这得花多少钱?他一个穷高中生,为什么要住这么好的病房,还是豪华单人间?!
苏安恙抽了抽发酸的鼻子,心虽然有点拔凉,但是经过了前面的经历,他的心脏已经强大了很多,哪怕负债也没关系,他可以打工。
只要回到家就行!
四肢都是麻木无力的状态,他艰难地动了动手指,想摁一下床铃什么的,问一下能不能转个病房。
还是能省就省吧,毕竟经过这一个多月的荒星求生,他觉得这点小伤,他住桥洞都能自己痊愈了。
但是很遗憾,他根本无法动弹,并且右手还被固定在床边,挂着药水。
苏安恙艰难挣扎了半天,最后痛得满头大汗绝望放弃挣扎,瘫回床上时,门口传来“咔”一声响。
他扭头看去,眼里都是希翼。
房门被推开,一个端着仪器穿着白衣的男护士眉眼带笑,单手推开门后又回头瞪了一眼同伴,略带羞怯地走进来,然后一眼就看到了床上已经醒了的苏安恙。
“阁下,您醒啦。”他惊讶地喊出声,目光灼热脸颊微红,好在职业素养够,声音不高。
见这位阁下没有说话,他放下手中的仪器后走到床边,点击床头安着的一个复杂的仪表,确认病虫苏醒。
苏安恙看着这个忙里忙外长得格外清秀的男护士,心里不详的预感渐渐扩散,虽然他没见过高级病房什么样,但是好像现实中也确实没有这样高级精密的仪器吧……
而且,阁下?
他张了张嘴,声音艰涩,“请问,这里是哪里?”
“阁下,这里是伊里斯星的帝都。”护士看着他脸上的伤口,眼里都是心疼与怜悯,还有明显的羞怯与火热,面对心怡的雄虫,他们从不会退怯,大方介绍自己,试图将自己最美的角度展现在这只雄虫眼中,“我是你的专属护士格尔木,请您放心,您的……”
……
然而苏安恙的世界一瞬间失声。
苏安恙看着面容秀美的护士嘴巴一张一合,却完全听不到他说了什么,脑子也像僵化了一样,无法再思考。
“……”
还是这恶心又虚伪的世界!
他翻个身,都忘了四肢无力这事儿,用还能自由活动的那只手掀起被子裹着头,闭上眼想继续做梦。
他很久没梦到那个死老头了。
连那个男护士后来伸手扯被子都扯不动,安稳如山,没有生命。
护士被这位阁下突如其来的反应弄得一脸茫然,“阁下,您怎么了?”他上前想掀开被子,“阁下,是不是我哪里做错了,您有什么不舒服或者不满的,可以提出来,这样会闷着您的……”然而被子被紧紧攥着,他怎么也扯不开。
苏安恙只当自己是朵蘑菇。
十几分钟后,主治医师和三个护士很快聚集在这间病房,面带担忧询问。与此同时还有几个自称雄保会的公职虫员也赶了过来,最后一群虫齐聚一堂,目光都看向病床上的虫。
吵闹声充斥着病房,耳边除了耳鸣还有这些虫的争论声,苏安恙心烦意乱,他不想面对这些虫,或者说,他不想面对他还在这里的事实。
明明被砸晕就来到这里了,为什么晕回去还不能回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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