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法描述现在的情感。
好像对伽释,是朋友,又是另一种……很信任,很密切,但是很不对劲的情绪。
不同于老黑瘦猴他们,但是这种情感什么时候变的,就在……
伽释对他坦白那天,他看见了伽释的脸。
他扭头看,雌虫一直担忧地看着他,碧绿的眼睛是明显的担忧。
他轻声说,“伽释,我好像被骗了。”
“什么?”
“也许不算是骗,他只是迷惑了我而已,他告诉我……”
伽释很好,伽释值得信赖,他完全可以跟着这只雌虫,这只雌虫……属于自己。
他应该属于自己。
额头青筋直跳,苏安恙后退两步,与一脸茫然的雌虫对视。
“我们见过,也许不是这里。”甚至不是这个世界。
而你,和我有绝对的关系。
偷听的瑞西法简直觉得毛骨悚然,虫神在上,他以后再也不吃瓜了。
星舰剧烈抖动两秒后,安全降落克罗萨,能源缓缓熄灭,他们位于三楼,旁边的楼梯开关打开。
两只虫都没有再说话,老黑一看星舰动静停息,飞快跑了。
伽释朝他走来,苏安恙下意识再退后一步,察觉到后神色都有些惶恐,他想解释,然而伽释只是摇摇头,还在试图安抚他,“您是不是,又做梦了。”
“萨菲尔院士现在也在克罗萨,他现在应该也在下面,您先别着急。”
苏安恙静静看着他,发现雌虫表情和语气都是对自己的担忧后,表情也缓和了下来,“伽释,我没疯。”
他喃喃,神情又渐渐开始躁郁,盯着他说,“我很清楚,这个月我和你的经历是真的。”
伽释“嗯”了一声,终于不再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他。
“但是,但是……”我不知道我对你的感情是不是真的,会不会,一直都是被引导的……
雄虫莫名说不下去了,脸上有些惶然,最后咬牙,选择逃避转身离开。
雌虫安静地看着他的背影,最后扯了扯嘴角,阳光驱散云雾,将他脸上的皮肤照得有些透明,一双碧绿的眼睛此刻有些茫然,似乎还有些回不过神。
西军首领古奇亲自来降落场迎接,身后站着他的几个亲信,旁边是苏安恙熟悉的两个医生,温克尔和那位老院士,也就是温克尔的老师,萨菲尔院士,当初他过敏查出基因问题后,这位老院士匆匆赶来医院,查询和治疗他的基因问题。
古奇是个高壮的军雌,脸上有几道小疤,麦色的肌肤,此刻没有穿军装,一身黑色便衣服,军靴踩着雪,见到他独自一人下来,微微挑眉,站在原地笑着说:“安恙冕下,好久不见。”
他身后的几只军雌和温克尔都行了个半礼,苏安恙也稍弯腰行了个半礼,“古奇首领,好久不见。”
几只虫寒暄了几句。
看见伽释终于姗姗来迟,古奇忍不住笑了,“伽释,你怎么这么慢,竟然让冕下独自过来。”
伽释声音平静,行了个军礼,“首领,幸不辱命。”
古奇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小子,总算回来了。”
萨菲尔老院士赶紧上前询问,“你说的那对父子接过来了没有?样本呢?”
伽释将几支小得几乎看不见的东西放到面前的托盘中,这是昨晚从他的肋骨里取出来的,此刻那里又在隐隐作痛。
按他的恢复能力,加上特效药,早应该没事了才对。
萨菲尔捧着宝贵的东西,又凑到那位冕下的跟前去了,“安恙冕下啊,我想问你些事。”
“博士,您喊我安恙将可以了。”让这么一位比老爷子年纪还大的虫对他用尊称,哪怕此刻苏安恙神色恍惚,还是点头表示,“您说。”
“回去再说,回去再说。”老院士看他一脸心不在焉的模样,再看伽释也有点不对劲,和养子对视两眼,拥簇着离开这里。
“你们也累了大半个月了。”
回到房间后,苏安恙慢吞吞跟着军雌来到房间里,心里慢慢念着这个名字:
克罗萨,克罗萨,克罗萨……
伽释。
他头痛欲裂。
怎么会呢,一夜之间,好像有什么东西附体了一样,又或者对他附体的东西突然抽出去。
他现在回看这一个月,和伽释在N834的时光,好像就隔了一层膜。
是真的,但是又好像有东西在欺骗了自己。
他脑子里有一只虫,那只虫在骗自己!
……
敲门声响起。
苏安恙猛地从床上坐起身,惊疑不定,然后捂着头发出一声痛苦呻//吟。
头痛欲裂。
伽释在门外轻声说:“冕下,我们即将到克罗萨了。”
苏安恙动作一顿,脸色瞬间惨白一片,他起身脚步有些踉跄地过去开门,门口的雌虫看着自己的衣领,没有与自己对视。
“伽释,还没有到克罗萨吗?”他听见自己询问的声音,然后得到了肯定的回答。
“是的,预计还有半小时降落,您可以洗漱了。”
他后退一步,面无表情地看着这只雌虫。
伽释蹙起眉头,终于抬头看着他的脸。
雄虫再次发出询问,但是表情明显不对劲,“萨菲尔院士也在这里吗?还有温克尔。”
“是的,他们一周前来到了这里,因为您的到来。”停顿一秒,他语气迟疑,“安恙,你怎么了?是做梦了吗?”
“你是不是,有样本,带着身上。”安恙声音都有些滞涩,“一直藏在你的肋骨里。”
伽释安静下来,与他对视两秒后,干脆利落伸出一只手,直接推开他进房间,脚抵着门关闭,再单手将他抵着门上,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最后伽释将手熟练地探向他的后颈,感受到腺体周围在发热后,就对上了雄虫紫幽的眼眸。
房间瞬间爆发出浓郁的信息素。
苏安恙:……
晕头转向间,安恙脑子里冒出了这么个念头:好像此刻事情的发展走向也不太对劲。
他自暴自弃地低头,与这只雌虫头抵着额头,心想,如果要是看见伽释真的因为自己,像梦里那样难过,那么他也会想抽自己的。
就算被骗,也是自己的问题,为什么要丢下伽释呢。
但是,他现在确实确定了,他真的被什么东西在影响着,从看见伽释的脸那一刻起。
于是他故技重施,询问,“伽释,我们真的没见过面吗?”刚好,这里没有老黑,也没有其他看客。
“在N796之前。”他重申一遍。
伽释却松开了他,语气平静答非所问,“冕下,您的发情期到了,我想,现在不是探讨这个的时候。”
他说着,一张冰凉的东西贴在了雄虫的额头和后颈,在雄虫茫然又有些难受的神情中解释:“为了防止您的信息素引起星舰上其他雌虫的慌乱,请您先忍耐一下。”
然后退后两步,干脆利落给自己的脖子扎了一针,打开门,他背对着自己,因为光线,安恙只能看见他侧头看了自己一眼,声音沙哑,“冕下,请您坚持住,因为我不确定您是不是在进化,所以现在不能给您乱用抑制剂。半个小时内,星舰会降落克罗萨,您再忍耐片刻。”
雌虫步履有些不稳离开,门毫不留情关上。
苏安恙:……
果然,梦都是相反的:梦里他丢下了伽释,现实中他被伽释丢下。就是这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事。
他坐回椅子上,摸了摸额头冰凉的贴纸,开始用混沌的脑子思考,为什么会有这么真实的一个梦,甚至,他到现在,都不觉得那是一个梦……
而萨菲尔院士和温克尔医生也确实来到了克罗萨,也许,西军首领古奇也在。
还有一点,他是一个人,为什么会有只有虫才有的,发/情/期。
放在桌上的手渐渐握紧,他眼神复杂,敲门声又响起,是老黑的声音:“安恙?”
“什么事?”他哑着声音问,随后门就被打开了,瑞西法看着昏暗的房间就开了一盏台灯,皱着眉头抬手按下墙上的开关,房间光线瞬间亮到刺目。
苏安恙闭了闭眼,忍不住晃了晃昏沉沉的脑袋,声音平静:“你怎么来了?”
“伽释不放心我,让我来看着你。”毕竟是全星际唯一一只A级雄虫,星舰上肯定有动心的虫,说不定真的来了个胆子大的……
他坐在雄虫对面,看着他潮红的脸,“啧啧”称奇,“这就是A级的感染力吗?刚刚伽释信息素都不稳定了,他应该已经打了抑制剂了吧,按我说,你刚刚直接咬他一口,哪里还用这么麻烦。”
顿了顿,他“嘿嘿”笑,“就算彻底标记也没问题嘛,我相信首领很乐意将这艘星舰清空几天,任你发挥。”
苏安恙:……
他觑他一眼,扯着破锣嗓警告他,“别这么……说伽释,我和他没什么。”清清白白一只虫呢。
瑞西法:……
他一脸牙酸的表情,“难道你不喜欢他?”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他避而不谈。
“……”老黑无语。
再瞥一眼这只虫,安恙不想多说话,他现在口干舌燥、心烦意乱,很想见伽释,并且多说一句都费劲。
但是又想到老黑这个大嘴巴,也许会在伽释面前嘀咕些什么,还是用他那含糊不清的脑子和嘴巴说了几句,“我现在也不能确定,我还能在这里多久。也许我下一刻就回家了呢,伽释……到时候怎么找雄虫。”
顿了顿,雄虫勃然大怒:“我去他丫的雄虫!”
房间陷入片刻寂静,瑞西法寒毛直竖,求生的本能让他瞬间站起身。
房间一声巨响。
看着瞬间被踢飞的桌子,老黑一脸惊悚,再看捏着拳头四处走动,眼眶紫中透着腥红的雄虫,刚刚能站起来的腿开始隐隐作痛。
大事不妙啊,他起身就想走,然而一只手扯住了他的衣领,在他背后阴沉沉询问,“你刚刚说要给他找雄虫?”
瑞西法:……
我真是去你个大爷的王八犊子雄虫。
他举起双手,想转身面对这只雄虫,因为每个上过战场的军雌都知道,背部交给敌人,是找死的行为。
他现在就觉得,自己好像被一只恶兽盯上了,一只没有思维,只知道撕扯一切的恶兽。
雄虫似乎有些清醒了,松开扯着他衣领的手,再次晃了晃脑袋,身影有些站不稳后退两步。
瑞西法趁机转身面对着他,慢慢向门的方向后退,同时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在接受一波又一波的冲击,哪怕他的腺体已经被摧毁,此刻还是被刺激得头晕目眩到恶心想呕吐。
此情此景,他甚至冒出个荒诞的念头:
这只雄虫的信息素这么恐怖,如果被彻底标记,也不知道伽释受不受得住……
然而短暂的清醒过后,雄虫的眼睛此刻彻底退化了黑色,紫色瞳孔外是猩红的狂暴之色,眼神冷冷地盯着这个入侵自己地盘的虫子。
瑞西法毫不怀疑,这只雄虫现在就是只野兽,他举着手不敢轻举妄动,军雌可怕的直觉告诉他:
这只雄虫可能会杀了自己,而自己在他的精神压制中,完全没有抵抗能力。
这绝对是只S级雄虫,因为自己那原本就残破的精神海,此刻都快碎成渣了。
脸上冷汗低落,他压低声音试图唤醒这家伙,因为怕声音太大,反而刺激到他:
“苏安恙,你看清楚,我是老黑,瑞西法啊!”
“xx”
雄虫嘴里嘀咕了什么他听不清楚,但是却不敢轻举妄动,只是站着与他对峙,僵持在这里,心里暗暗祈祷,“快点来虫啊!”
虫屎的,他以后再也不吃瓜了!
“xx!”雄虫再次发出不耐烦的声音,这次音量大了很多,听着像是在催促他什么。
瑞西法声音沙哑,“你说什么?”
他发誓,他没有听过这两个音节。
雄虫不耐烦了,露出尖锐的牙齿,这是野兽进攻的前兆。
老黑转身就跑向门,但还是晚了一步,直接从背后被扑倒,一只手掐着他的颈部,扭曲恐怖的力度瞬间增加,按这趋势,三秒内他的颈骨就会被折断。
门口传来一声暴喝:
“安恙,住手!”
华丽的两扇门被踢开,摁着他的雄虫一瞬间僵硬了,此刻就像只死虫,一动不动。
瑞西法不知道后背上雄虫的反应,他被摁在地上,脸贴着毯子。
伽释扑了过来,将雄虫的手掰开,刚刚还狂躁不安的雄虫又冲伽释喊了一声,试图扑倒他,但是显然,他用的力度没有刚刚对瑞西法的三分之一,看着更像是想和伽释玩闹,所以很轻易地被制服了。
此刻安静地靠着墙,盯着他的雌虫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老黑还沉浸在死亡的阴影中,只觉得自己四肢浑身都麻木了,直到被扶起来,才四肢发软地靠在费克身上,才看着伽释语气微弱:“学长,我差点被他弄死,这家伙疯了!”
雄虫冰凉的目光又扫过来,老黑安静了。
伽释看了他们一眼,发现跟过来的几只军雌已经被雄虫的信息素刺激得眼神迷乱,神智有不清的模样了,赶紧喝退他们,并看向一直看着自己,神情还有点委屈的雄虫身上。
“回去。”伽释轻声说,“冕下,别害怕,我们退回去。”
雄虫并没有害怕,在发现门关上,那些让他烦躁的虫子都走了之后,就走过去,下巴抵在雌虫肩膀上,像只大型的、可怜兮兮的挂件。
“伽释。”他自以为小声地喊,觉得很委屈,他刚刚居然凶自己。然而实际上听在雌虫耳朵里,就像是他在冲自己喊叫,在发泄他的不满。
61/77 首页 上一页 59 60 61 62 63 6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