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太在意这个人和谢暮的关联, 面对向夕,谢律格外耐心、谨慎。
“我收到你的感谢了,还有其他事吗?”向夕问。
“我做了什么令你不愉快的事吗?”谢律从事律师行业多年, 对他人的情绪格外敏感,眼前这个青年,突如其来的敌意没有丝毫克制。
“没有。”向夕沉默片刻:“迄今为止, 你一定拥有很美好的人生吧?”
谢律试图从对方的表情中察觉出些许蛛丝马迹。
听到这个问题,他大致明白这个人对他骤变的态度是为什么。
“之前发生的事,我很抱歉,如果知道会发生,我一定会想办法提前杜绝。”谢律诚恳地致歉。
坐在这里的人, 按照亲疏远近来说, 他才是和谢暮有血缘关系最亲近的人。
谢暮最无依无靠的时日, 却是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人伸出了援手。
向夕认真地看着谢律的面貌, 时常百无聊赖的眼神,此刻却尽显锋锐:“道谢大可不必,既然你出现在这里, 那对他的过去多多少少有些了解,就算你们有血缘关系又怎么样?”
“以前没有出现过,以后请继续保持这个状态。”向夕扯了扯嘴角, 露出亲和又残酷的利齿:“无论你可以给他带来什么, 我都能带给他。如果是想找他回去利用他做些什么, 你大可让你身边的秦律师用尽浑身解数来对付我。”
谢律着实没想到这个人得知他和谢暮的关系后, 是这样的态度。
“你想保护他, 我能理解,也许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你会发现,我的来意和你想象中并不一样。”谢律解释着,迟疑了一下,继续道:“只会多一个人对他好。”
“他不需要。”向夕不假思索地拒绝:“我能给他,他想要的一切,他不需要多一份陌生的好意,你记住,你和他只有合作关系,不要产生任何私底下说出一切的想法,我会很生气。”
谢律在心底默默算着他和十九岁的少年之间的代沟,他知道青少年之间的友谊,掺杂着很多不成熟的维护。
这个人潜意识,将谢暮前面许多年的辛苦归咎于他们这些未曾出现过的亲戚身上。
所以在阻止他们出现在谢暮的面前。
如果对方是当事人,谢律一定让对方知道今夕何夕。
只是他不能,这个人从各个层面来说,是他应当致以谢意的人。
秦韵眉宇微蹙,这个人一系列的所作所为明明不是那种只会浅层思考的小孩子。
对待这件事的态度却格外意气用事。
“就算你们是很好的朋友,你也不能替代他做出决定。”秦韵开口就没谢律那么多顾虑,一针见血。
“楠哥,你认为呢?”向夕突然问道。
坐在旁边的晋楠,觉得自己打从一开始就不该出现在这里。
听到这种事情,他都怕自己被小老板卡滋了!还被询问了这么要命的问题。
他当然知道哪个答案可能讨向夕的欢心,只是昧着良心他也说不出口啊。
而且向夕的心思从去年就开始变的很难揣测!最近他是越来越摸不准对方的想法了。
短短数秒,晋楠的大脑展开头脑风暴,最终得出了一个比较过得去的说辞:“就算小谢知道了,要他二择一,他一定不会离开你们。”
谢暮不记得以前发生的事,要他对一个从来没见过的亲戚产生什么不一样的友爱和依赖,简直天方夜谭。
他是失忆,不是失智。
而且谢暮这个人非常难搞,要和他建立起有连接的关系,简直比登天还难。
就算是陆昭和元晨景在对方的心里估计也没占据什么分量。
只有向夕这样,飞蛾扑火的笨拙,才破开对方设下的心防。
正如晋楠预料的那样,这个答案显然比他回答对或者不对更讨向夕喜欢。
“你也知道他肯定不会选择我这个陌生人,那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这种小孩子比谁跟谁关系更好的举动......
谢律想笑,但忍住了。
秦韵把这个人说的那么危险可怕,实际上也还只是一个很年轻,性格略微幼稚古怪的普通人。
向夕不在乎别人怎么想自己:“我不是在跟你商量,我是在通知你。”
秦韵按住谢律的肩膀:“他是认真的。”
“就算你严防死守,也改变不了他和我血缘关系。”谢律也是认真的,职业带给他的威严,突然毕现,压迫感十足:“只要我们都还存在这个世界上,总有一天掩盖的事实会被揭开,你什么都做不到。”
“谢谢你的提醒。”向夕礼貌地道谢:“我会考虑你的说法。”
向夕说完站起身就要离开,还在原地的晋楠脑门嗡嗡的,什么说法?哪个说法?不要恐吓他啊!!
“......不能和我们说说,为什么你希望保持这种状态吗?”秦韵也站了起来,他往前一步,站在周边的保镖立刻上前。
谢律也意识到了对方的态度不大对,如果只是有钱的小孩儿讲究排场,大可不必真的动手。
“这件事没有任何商量余地吗?”谢律问。
向夕嗤笑回头:“你们可以继续当我有病,他们是我的最为贵重,独一无二的无价之宝,凭你几句话就让我相信你,让你接近他,凭什么?凭你和他都姓谢?就算有血缘关系又怎么样,血没有流出来,心脏没有曝露出来,谁知道是红的还是黑的?”
温暖的光芒穿过厚重的玻璃,洒落在少年带着恶劣浅笑的消瘦面部轮廓。
他不信任任何人。
谢律按住剧烈搏动的心脏,他有些理解秦韵对这个年轻人的评价缘由了。
亲人,血缘关系。
他们哪个人没有?那些有血缘关系被称作亲人的人,又是怎么对待他们的。
他们在这场血缘关系的旅程已经十分疲惫。
不需要其他的亲人来徒增烦恼。
这个世界,依旧分为,他们和其他人。
从来没有改变过。
谢律也了解过向夕和其他几人在南城的那场官司,他能理解,却不会苟同:“人与人是不一样的。”
“你能保证未来几十年都会和其他人不一样?他亲生母亲都做不到的事,你的保证有哪点值得信任?”向夕想到对方确实和谢暮有那么丝丝关系,大发慈悲补充道:“你不出现就是当哥哥的对他最好的爱护。”
“你不知道他喜欢什么,他想要什么,他是个什么性格的人。”
“你只会打着亲情的名义,在他的生命昙花一现。”
得到后又失去,太残酷了。
不如一开始就没有拥有。
他不会给其他人任何伤害到他们的机会。
因为曾经有过亲情,失去了,没有了,当亲情再次出现的时候,他会格外珍惜和珍重。
当这一份视作唯一的关系再度失去,亦或者和他想象的不一样,那种巨大的失落感,会淹没他人生很长一段时间。
这种伤害在他的思想和性格里都会打上深深的烙印,伴随他往后的人生,成为剜不去的疤痕。
童年阴影大多就是这样形成的。
被比自己小了快一轮十二生肖的人教训了,直到回到北城谢律都没有缓过来。
“我没有想那么多。”谢律大脑被向夕的话占据,久久无法回神。
虽然知道对方的话很偏执,但却没有任何不对的地方。
秦韵也不知道怎么安抚,思考片刻道:“事实上他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但那种思想和我们的观念并不契合。你被他带偏了,因为你在乎谢暮,所以才会格外在乎他说的那些话,担心自己做不到,才会一筹莫展,计无所出。”
谢律听到秦韵的话稍稍冷静了一些,冷静过后浅浅地笑了:“你说的没错,那些话虽然偏执,却不能不在意。”
停顿了片刻谢律又道:“他说也没错,我做不到他说的那些事,想找到谢暮,对他好,只不过是因为小叔叔的原因,所以我才愿意对他多几分照拂。”
“这样的态度对于谢暮来说是好是坏我们都无从判定。”谢律平静下来后也认可了向夕的说法:“那就等他顺其自然吧,那些资料你都帮我备好了吗?”
“嗯,你从家里拿来的赠予协议,我也封存在了一起,你打算直接走司法渠道?”秦韵见谢律能好好思考问题,也放心地和他谈起了另外一件事。
“我想先见见她,或许发生的事并不如我所听闻的那么浅面。”谢律想知道那个女的除了这些事,到底还做了什么。
结合谢暮这段时间回北城的频率,那个态度绝对不像是少年意气用事。
“这样也好,既然决定去做,多了解一些也好,有需要直接告诉我。”秦韵道。
谢律笑了笑:“你说的对,那个人确实不简单,不能把他当成一个孩子。”
“嗯......他说的‘谢谢你的提醒’,想整死一个人的心是藏不住的,平时说话也要严谨一些,你可是律师。”秦韵拍了拍谢律的肩膀。
“......”谢律错在浅面地聊了几句,就把向夕归纳成一个偏执的小孩子,擅自解读对方每一句的话意思,自认为看穿了他所有的想法。
实际上不是的,他的所有想法并没有拘泥于‘谁会和谢暮关系最好’、‘谢暮不幸这些人怎么没出现’。
他没有把他当做和谢暮有关系的人对待,自然不会因为谢暮不幸的时候他没有出现而迁怒于他。
他只是单纯的,在他们独有的规则下,为其他人杜绝所有可能会产生伤害的一切事物和人。
作者有话说:
夕夕:鲨了你!!
谢律:......还是个恶头子,老弟快跑!!
谢希望:我来磨刀!
——
夕夕不会将三个人受到伤害没有得到救赎而怪罪其他人,他只会责怪自己,为什么没有保护他们的力量。
所以,那些略微偏执和中二的话,都是基于他的经历塑成的思想得出来的定律。
对于普通人来说,因为害怕受伤就从一开始断绝所有可能性,是没办法感同身受的,所以他们和夕夕的思想无法契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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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稿菌现在乱的一匹哦~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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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第一次看绝对会被震撼到。”
◎全球总决赛主题曲MV了◎
谢暮和晋楠在一旁低声聊着剧本。
向夕窝在吊椅上玩着自己手指, 纤细的十指,骨节分明, 对照着灯光, 隐隐透着淡淡的肉粉。
和谢律的见面虽然没什么收获,但他认可谢律说的那件事。
只要他们都还存活在同一片天空,掩藏的秘密总有一天会被揭露。
谢暮放下手中的剧本, 去厨房倒了三杯咖啡端出来。
“正好有点口渴了,谢谢。”晋楠连忙接过咖啡杯。
自从意识到这个人在向夕心目中的分量,他越发不敢轻视这个年轻人, 更别提让别人给他端茶倒水这种事了。
“楠哥,别这样说话,我不习惯。”说完谢暮又把其中一杯递给向夕:“在想什么?”
“一点微不足道的小事。”向夕接过咖啡杯,露出浅笑。
默默抿着苦涩咖啡的晋楠停顿了一下,向夕玩手指那个动作他见过, 那是要整治人的前兆。
“连续好几天都心不在焉。”谢暮不信, 小事可不会让他反复纠结这么久。
只是对方不说, 他也不会细问, 只要他浅浅地从旁侧击,表示好奇,对方一定会告诉他。
向夕细思半晌:“如果有一件很重要的事, 旁人擅自替你做了决定,你会怎么想?”
谢暮微微讶异,而后失笑:“说没想法不现实, 如果对方是为了我好, 我也不会有其他想法。”
小少爷对他干的这种事不少, 他没有任何立场去责怪对方, 他是真的想对他好, 用他认为很有效,旁人看来却很笨拙的方法。
如果干了坏事的小少爷能任由他惩罚。
这种事请多多益善。
“有个人提醒我,秘密之所以是秘密,因为不为人知,但如果知道秘密的人好好的活在这个世界上,总有一天秘密将不会是秘密。”
向夕笑着说:“我认为他说的没错。”
谢暮眉宇微蹙,到底是哪个神经病老是给小少爷灌输一些有的没有的东西。
不久前小少爷还为一个‘度’的问题思虑了许久。
现在又来一个怎么保守秘密?
晋楠惴惴不安地开口:“保守秘密和公开秘密,施行出来的结果代价不对等,就没必要千方百计去保守。”
他真担心向夕会顺着谢律的那些话,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
小孩子的心思太难琢磨。
“哦?那楠哥你有什么好办法吗?我啊......”向夕露出一个神秘莫测地笑容:“无论如何也不想当事人知道这个秘密。”
晋楠选择用咖啡杯挡住向夕斜向他的视线,他还是闭嘴吧。
向夕讲话不怎么用婉转的方式,要是他们两个聊着聊着,被谢暮看出了端倪,他铁定没什么好果子吃。
谢暮不知道两个人在打什么哑谜,他站在一个路人的角度说道:“有没有一种可能,当事人并不在乎这个秘密。”
向夕停下玩手指的动作:“可能是的,但也可能对方会很在意。”
“如果这个秘密关乎你,我一定很感兴趣。”谢暮笑着说。
他很想知道小少爷所有的秘密,想知道对方从泥泞一路走到现今发生的所有事情。
“我的秘密很无趣。”向夕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昭昭和晨景呢?他们吃饭那会儿不是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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