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度过这一个问题后, 就会得到两个答案。
一、以前的自己真可笑。
二、死在昨天就好了。
“会有人......在乎我?”周洋不敢置信地抬起头, 怔怔地盯着向夕面无表情的脸。
向夕肯定地点头。
他想。
如果给出其他答案, 眼前这个人大抵会心如死灰,最后一丝在风雨中摇曳的希冀也会彻底消失。
“你存活的时光,所有付出都会有回报。”
至少在向夕看来,谢暮和刘逝川这两个人,多多少少是把周洋放进了构成他们人生和回忆的部分。
周洋伸出双手捂住自己的脸,滚烫的泪珠簌簌落下,透过指缝落在宽大的T恤衣摆。
细碎的呜咽声在偌大的客厅响起:“我没有其他坏心思,我就是想有一个能一直陪伴我的朋友,其他人把我和他放在一起,我就很快乐,心脏会跳动的很快,他是我的第一个朋友。”
如果从来没有遇到过也就罢了,人不会想要自己没见过的东西。
得到过陪伴、爱护的滋味,又骤然失去。
得到、失去。
滚滚恶意扑面而来,让人窒息。
也许旁人会认为,他只不过回到了原点,以前不就是这么活过来的?
他失去的不是一包爱吃的零食,一个喜欢的玩具。
周洋在幼小的年纪失去的,是他阴暗的人生短暂出现的光明。
让一个天生盲人,看过绚烂璀璨的画卷,再刺瞎他的双眼,让他回归黑暗。
没有人会安之若素。
大大咧咧的周洋就像一朵娇弱的花,没有人陪伴,没有人怜爱,没有人灌溉,他就会死掉。
他也在努力向阳活着。
所做的一切都是生命在潜意识自我救赎。
向夕也失去过,反复得到又失去。
如果不是时间过的太久,冲淡了他失去时的悲恸和哀鸣,他也不能保证自己的仪态会比现在的周洋工整。
不知道自己的思想能否给到周洋帮助:“失去的东西如果能找回来那就去找回来,如果找不回来就珍惜现在拥有的。”
一如他们三个失去谢暮的时候,因为还有其他人存在,才得以互相支撑着存活下来。
如果在那个年纪,那个环境,是他们其中一个人猛然失去了其他三个人。
......
向夕无法肯定其他人会怎么选择,至少他自己,会失去所有面对人生未知恐惧的勇气。
周洋某些方面和他很像。
不愿意把所有事情往最坏的地方猜想。
他也曾自欺欺人着,他留在北城,没有看到,陆昭和元晨景一定生活的很好。
在得知元晨景死亡后,弱者的无力和对迫害他们那些人的憎恨,到现在都清晰地烙印在他骨子里。
分开不痛苦,还可以忍受。
但在分开的时候失去,这种巨大的痛苦能痛到刻印进灵魂。
所以,回到在玉湖公园天寒地冻徘徊的那些时日。
就算他的躯壳浑浑噩噩、迷迷糊糊。
他的灵魂也坚持着。
要回到陆昭和元晨景的身边。
灵魂巨大的痛苦无法修补。
就算所有人现在都还好好的,也仅仅是......减轻了那种疼痛。
面对EM签约那件事产生的分歧,因为太在乎了,他想依旧是他们记忆中的那个样子,用眼泪和软弱、悲伤使他们屈服。
向夕其实早就不是那个在三个人的羽翼下任性、柔弱的向夕了。
因为他失去了他们所有人。
在监狱的陆昭,被很多人嘲笑,跳楼摔到血肉都揽不起来的元晨景。
强烈的仇恨迫使他活下去,再痛苦再畏惧也要活下去。
因为相似,向夕不想自己经历过的在周洋身上再上演一遍。
虽然不会跟他完全一样,
但谢暮和刘逝川的心思不可控,也许周洋悄无声息离开了,他们也就单方面放弃了,这种失去,和生死相隔的失去,也相去不远。
这两个人的性格,谢暮还好......刘逝川向夕看不准,毕竟出生于一个和他们完全格格不入的世界,虽然平时跟他们没什么两样,但偶尔露出的傲慢,应该不会再对默默消失的周洋抱有任何期待。
对这个年龄的周洋来说,一定是一次不输于失去第一个朋友的刻骨铭心。
“我想变的强大了......”周洋低声啜泣地嗫嚅。
......和他过往的想法不谋而合,向夕认真地看着周洋:“他们是你最好的朋友,告诉他们,他们会理解你,你对他们没信心,还是对你们之间的感情没信心?悄悄离开对他们来说是最好的安排?你离开学校,全身心投入事业,意味着你们乐队基本上会处于解散状态,你们三个人的乐队,为什么觉得自己能单方面做出决定?是他们对你的放纵给了你这个权利。”
感情是相互的,周洋对谢暮和刘逝川好,那两个人也在合理的范围内纵容着周洋。
不是每个被称为朋友的人,喊一声就能抽出时间出现,浪费时间陪他折腾着一个半死不活的乐队。
就算两个人总是想着他们对乐队没什么贡献,只是两条摆烂的咸鱼。
说到底,这个乐队,是因为他们三个人才会存在。
向夕每一个问句都问到周洋内心深处,被阴云蒙蔽的大脑豁然开朗。
“谢希望和刘逝川都是坏东西,把我惯坏了,以后肯定交不到其他朋友,只能赖着他们,他们完蛋了,我要做一个赖他们一辈子的损友!”周洋收起所有的眼泪,气鼓鼓地说。
一辈子这个词太遥远,向夕不可置否。
问题总是一个接一个出现,一个一个解决就行。
等他们经历多了,成长了,就能自己处理出现的问题了。
向夕只想把当下的问题处理掉。
周洋是个好孩子,情绪一度崩溃都能听进去旁人的劝导。
晋楠曾经和他抱怨过,能签到一个听话的有天分的艺人太不容易了。
他捡到宝了也说不定。
“所以,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江游的二叔,你才想休学?”
“没有钱也是原因......”周洋停顿了一阵:“我会跑来离北城这么远的南都上学也是因为那个人,他对我还是没死心,我......父母。”
这个两个字能说出声对于周洋来说过于艰难,喝了一大口水才把涌上喉咙的不适压下去:“我和江江一个高中,好像是因为在毕业典礼上见到过我,才找上了他们。”
不用周洋细说向夕也能推测出大概,那对人渣父母想把周洋交给一个对未成年都能有非分之想的变态!
饶是向夕在圈里待了那么多年,三观破碎过多次,也还是头一次听说做父母的上赶着把儿子推向变态。
向夕心里有了成算:“跟刘逝川和谢暮说清楚,你的人生才刚刚起步,不要留下没必要的遗憾。”
就算哪天关系依旧破裂了,回不到从前,至少他自己心里会少一些罪恶感。
“我知道。”周洋耸了耸鼻子:“这几天我大脑一片混乱,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和你聊过之后感觉好多了,小学弟你以后可以发展心理咨询师的副业。”
向夕只觉得太阳穴有青筋在蠕动,这个人才恢复几分,那股欠扁劲儿就上来了:“我如果需要去发展心理咨询赚钱,你大概离失业就不远了。”
“......好像是哦,那你还是好好经营工作室吧,一定要多创作一些好作品。”周洋嗯了一阵:“那个,我以后会唱到X.X写的作品吗?”
“......west不够优秀吗?”虽然那个也是自己,这气儿没地方蹿!
周洋连连摆手,他以后要端别人的饭碗,可不敢开罪大佬:“没有没有没有,west的名气以后一定能超越X.X,赶超潮汐......我一定努力打工给工作室搞钱!底薪能给我开高点吗?顺便先给我预支一个月工资行吗?”
“你这么穷还敢给昭昭买那么贵的生日礼物?”向夕看到过周洋送给陆昭的礼物,真是一个不知世间疾苦的周家大少爷。
周洋右手指扣着左手背:“我想和你们也成为朋友。”
“感情不是用金钱来衡量......”
周洋圆鼓鼓的杏眼直勾勾地盯着向夕:“你给谢希望包场......买高定.......”
向夕是最没资格说这句话的人。
“......”
——
周洋回到学校第一件事就是找刘逝川。
刘逝川修长的手指将一支纤细的烟支上上下下来回转动。
周洋看的目不转睛。
从宿舍走到学校的人工湖,至少走了十五分钟,刘逝川一个字都没听到,干脆停了手上的动作,主动开口:“老实交代,你又作了什么孽要对我坦白?”
周洋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我乖的很,你可以问谢希望。”
刘逝川的眼底满是怀疑。
“就是......”周洋扣了扣脑袋,艰难地组织语言:“我要和X.X工作室签约了。”
“哦。”刘逝川平淡地应了一声。
“你就这么反应?”周洋震惊。
“难道还要给你放个鞭炮昭告全校,普天同庆一下?”说到这,刘逝川似乎想到了什么,眉宇微蹙:“他问了我很多次你的情况,说联系不上你,怎么回事?”
周洋知道刘逝川说的人,白色运动鞋踢了踢湖边的石墩,粉色的脑袋垂看着:“我提交了休学申请。”
刘逝川把烟头放进嘴里,手伸进裤兜想摸个打火机,摸了一个空,只能狠狠地咬一下滤嘴,似乎这样也能尝到那令人魂牵梦萦又窒息的味道。
“出现问题就解决,你给老子把书念下去。”
刘逝川面上十分不耐烦,躁郁不安,看周洋傻愣愣地望着他,那股暴躁感一断:“怎么那个眼神看我?”
“你刚刚说‘老子’了。”比起知道刘逝川知道他的过去,周洋更震惊的还是刘逝川爆粗口。
“......傻子,你有老子这么强大的后盾,怕他江家做什么?还是你认为我会坐视不管,冷眼旁观?”刘逝川是把谢暮和周洋当做朋友的,周洋这种遇事就想着逃,不愿求助的举动让他很不满。
到底有没有把他当做朋友?
从江游那里了解了一个大概,他这几天都等着,看周洋什么时候才会想起他,对他开口。
比预想的快,只是没想到开口不是求助,而是说什么休学乱七八糟他不爱听的话。
“他们在北城,你在南都,你以为他们能把手伸出跨几个省?这就怕的要休学?”刘逝川并不把过去那么久的流言蜚语当做一回事。
但考虑到周洋害怕的态度,他还是不熟练地说着安慰人的话:“就算流言真的在这所学校,在这个城市,在网络上复起,我都能让他彻底消失。我不会给他们伤害你的机会,周洋,你别害怕,留下来。”
周洋凝望着对方日渐锋锐的轮廓和精致的五官,他们都是从少年时互相看着对方长大到现在这个模样的。
见的多了,哪怕再英俊的容貌也不会有惊艳的讶异。
但在这一刻,周洋才恍然惊觉......他们都成长了。
有什么东西顺着脸庞从眼眶里滑落,周洋连忙撇开头,慌张地伸手去擦拭不受控制奔涌而出的泪水。
“你哭了?”刘逝川按住周洋侧开的肩膀,将人摆正,附身试图在黑暗中清楚分辨周洋现在的表情。
“我没想哭。”周洋二十年的人生,第一次听见有人告诉他‘别害怕,不会让别人伤害他’这些话。
他开心都来不及,怎么会想哭呢。
“我很高兴,是眼泪自己跑出来的。”周洋吸溜着鼻子咕哝地解释,熟练地把头抵在刘逝川胸口,反复蹭着泪水。
刘逝川看见周洋的眼泪骤然疯狂搏动的心跳逐渐平稳。
周洋的眼泪在他和谢暮不听指挥的时候是家常便饭,却没有哪一次,是这样悄无声息......
他也是才发现,他宁愿看周洋作天作地,也不想看到他默默流眼泪的样子。
刘逝川左手虚虚地搭在周洋后背,任由胸口的脑袋左右埋蹭。
右手抬起拂过对方左耳垂上的耳洞,没有任何饰品,也没有长合。
就像他这个人一样,远看还是完好的,近看才发现,原来早就破了一个大洞,久久都没有愈合。
作者有话说:
今天的加更时间不够,先整四千。
明天补上。
回来的太晚了,总算放假了。
哭,对不起梦入小天使的地雷菌,明天一定努力!!
——
收一下前面的一些问题。
第13章夕夕很崩溃的那里,除开真心实意的情感外泄,还有就是他没办法忍受其他人受到任何委屈。 也是一种过去的向夕迫使两个人妥协的一种有效的手段。
可能那段直接看起来真的有点矫情。
我也想过写成平淡无波,有一个重生者该有的成熟样子。
但这几个人就像前面提到过的那样。
因为生长环境,和经历。
多多少少都存在着一定性格缺陷。
这种缺陷不会因为年龄和重生而消失。
夕夕前世去世的挺早的,所以也不是那种看遍人生的智者。
他这样的性格,没有人指导和改变,就算知道自己有问题,也不会认为是问题。
就像秦韵和谢律担心的那样。
因为向夕有在乎的人,所以他克制着自己的底线。
但如果有人伤害到了他在乎的人......他这个性格的人底线就会无限降低......
——
周家大少爷打工人正在生成中。
夕夕说的实践过了的意思。
周洋的伤不是事故,是自刀的。
多多少少都有和前面相应的线索,感兴趣的小天使们可以找一找。
第99章 他否认是自己想入非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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