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40
周日一大早,舒可就按响了段存青家的门铃。
段存青没有起床气,开门的脸色却不算好,不知是因为没睡好还是心情过于沉郁,他眼皮沉重地掀起一线,看了眼拎着大包小包的舒可,扭头朝屋里走了两步,拽过沙发角落堆放的抱枕压在肚子下方,面朝下扑在了沙发上。
“你脸色也太难看了!”舒可在玄关扫了眼乱七八糟的客厅,心疼得厉害,“再难过也不能糟蹋自己呀!”
段存青低低地“嗯”了声,声音闷得很:“已经过去了。”
昨夜下了场雨,现在气温低得可怕,舒可找了块空旷的地方把自己拎来的东西放下,转头先去屋里拿了床被子给只穿了件上衣的段存青盖上,一边数落段存青昨晚丢了个炸弹就不再接她电话害她担心一晚上工作差点出错,一边收拾起屋里的残骸,段存青时不时地应上一声,算作回应。
段存青头一回失恋,舒可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只好先把眼前能收拾的替人收拾了,动作尽量放轻,拾捡花瓶碎片花了些功夫,她小心翼翼地把大块的碎片都捡了,当在餐厅与客厅交接处捡到一片边缘带着干涸血迹的碎片时,她动作顿了顿,回头望了眼已把自己包成个大茧子的段存青,无声叹气。
段存青已经有十来分钟没发出声音了。
舒可小心打包好了所有垃圾,轻手轻脚拎了自己买来的食材进厨房,三下五除二炖上了锅汤,又进了卧室找出一对耳塞,刚找准段存青头所在的部位掀了半截被子想给人把耳塞戴上,就看到本应睡着的人依旧半睁着一双眼,木然地发着呆。
舒可:“……睡不着?”
段存青:“嗯。”
舒可:“起来打局游戏?我陪你。”
段存青:“眼睛疼,受不了光。”
舒可又去洗了条热毛巾,拿回来贴在段存青双眼上。为了不让毛巾滑下去,段存青裹着被子坐起来靠在了沙发上,舒可挨着他坐,朝下一瞥,看见了段存青脚上缠的纱布。
舒可难受得厉害,十分想冲出去拍开隔壁的门大骂霍成知一顿,然而她深知如果这方法有用,段存青也不会龟缩在一墙之隔的这边一步不动。
她靠在段存青肩上,尽量用温和的语气问起了事情的经过,段存青安静了良久,按着毛巾的手换过一只,才开始开口简述。
他略去了两人的交欢,只说了霍成知即将升职调走,向自己坦白了他对自己的真实想法,两人大打出手。
舒可一时没说话,她抓了被子一角,用力扯了扯,提醒段存青:“你把脚盖上,天气冷。”
段存青后知后觉想起脚上的伤,缩了缩腿,把暴露在冷空气中的脚缩回了被子下。
舒可压了压边缘。
“这种事他可以不说的,你不觉得如果是按照他那种性格,藏着真话不说,让你继续对他保持好的观感,从而让你妈接着买他的账不是更好?”
段存青苦笑:“是受不了了吧,我成天追着他,让他觉得麻烦又恶心。”
舒可不轻不重地捶了下他腿上的被子。“少这么说自己!”
段存青没动。
舒可:“他亲口说的?”
段存青沉默一阵,开口:“他问我,对强奸自己的人好,还会有什么理由。”
“嘶……”舒可眉头紧皱,她冥思苦想半天,还是没能摸清霍成知的想法,只好问段存青,“你还要继续追他吗?他都要去别的城市了。”
段存青没有回答,舒可隐约猜到了段存青的答案,嘴唇抿了抿,握拳在空中挥了挥,声音抬高:“要不你就去跟你妈告他的状,让他和你妈的合约都断掉!看他还不得老老实实滚回来擦屁股,服服帖帖地和你道歉!”
她的语气太过俏皮,厨房里的汤又正好散发出了浓郁的香味,许是友人相伴和美食治愈交叠,冲淡了这一夜的自我怀疑与难过,段存青唇角不受控制地翘了翘,露了个极浅的笑。
“算了,”他话音放松了些,似是有什么随着方才的一笑散去了,“没这个必要——初恋嘛,谁第一次喜欢人就能如愿的?又不是童话故事。”
他松开手,把已经开始变冷的毛巾叠好丢在茶几上,湿漉漉的睫毛眨了两眨,本就漆黑的瞳孔覆了层薄光,叫人分辨不出他那听似轻松的语气究竟是真是假。
“你煮了什么汤?好香。”
舒可一时没回话,她愣愣看着段存青,总觉得有哪些地方不太对劲。
段存青:“舒可?”
“……排骨冬瓜汤。”
“哦,”段存青起身,“我先去刷个牙,等会我们一起出去走走吧,我有个想买的东西。”
“好。”
段存青去阳台上收了件外套。
厉渚正在隔壁阳台上抽烟,只披了件单衣,看见段存青,随意地打了个招呼。
段存青微微点头算作回应,面无表情地披上外套回了屋里。
从一开始,他对霍成知的动心就来源于对方身上那种令人着迷的从容与成熟。
如果那都是假象,所谓真实的,也不过是一个打炮失败隔天就能重新带人过夜的花花公子罢了。
一个周日,段存青刷光了自己的一张工资卡,顺带和舒可预定了去M市滑雪的行程,才算是彻底疏散尽了负面情绪。
而周一一早,他刚踩着新买的小高跟进公司大楼,就觉察到了不对劲。
电梯里有其他层公司的员工,都在窃窃私语,说着上面来彻查的事,段存青听得云里雾里,隐约猜出是有人和上面最近正在查的大案牵扯上了关系,已经被带走了,还想听更多,叮,公司到了。
段存青出了电梯。
方槐和几个同事正在办公室窃窃私语,一见段存青进来坐下,立马滑着座椅到了段存青旁边,压低声音问:“楼下的事你听说了吗?”
段存青满头雾水:“什么事?”
方槐:“霍成知被抓了的事呀?你周五不是跟着他走了吗?”
第42章 41
霍成知被抓的消息众说纷纭,小道消息不少,段存青心知不可轻信,在午休的时间给闻笛打去了个电话。
闻笛对于自己小叔子的来电显得很意外,回答了段存青的问好后,压低声音轻轻说:“你难得给我打电话,应该是有事找我吧?我还有个会,今天下班你再来找我怎么样?”
他这个嫂子从来温柔又聪颖,只一个电话就猜出对方有事相求,说话虽直接,却意外没令段存青感到羞窘,段存青心中负担卸去不少,和闻笛定下见面时间,结束了通话。
走道另一边传来几声笑语,段存青下意识往身后退了几步,不小心在门槛上绊了一脚,整个人接连踉跄好几步,手挥舞着扶到了一边的墙上,才勉强站定。
而他潦草只放了一半进口袋的手机则滑出来,啪叽一声砸在了地上。
段存青抹去额上因脚底疼痛而冒出的冷汗,叹了口气,为自己还会被霍成知的事情搅得心神不宁而感到无奈,他蹲下身,捡起手机,上方龟裂开的裂缝细细密密延伸开,铺满了大半的屏幕。
“……”
段存青的目光落在上方许久,握着手机的手从微微发颤,变为了彻底的平静。
他想到了那块被砸坏的表。
冥冥之中,他和霍成知之间,不论是物品还是回忆,无一幸存。
临近下班,程景新拎着一个鞋盒来了办公室,前段时间开始他就经常来等方槐段存青一起去楼上练球,大家早已习惯,方槐见势就开始收拾东西准备走,段存青刚和他说了再见,程景新就到了段存青的工位边。
段存青抬头看他,指了指自己的裙子:“我今天不去。”
程景新把鞋盒放在了他桌上:“我知道,我来给你送这个。”
他把鞋盒打开,里面是双崭新绵软的拖鞋,方槐凑来看了眼,笑话他:“咋还送人这个?追人不该送点更精致的吗?”
段存青一时没有说话,程景新笑着回了方槐一句“这东西实用”,又转向段存青:“你脚还疼吗?”
“不用,”察觉到程景新没有反驳方槐调侃的“追人”二字,段存青收了收腿,“你拿回去吧。”
程景新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脚太大了,拿回去也用不了。”
段存青:“多少钱,我微信转给你。”
程景新没有强求,说了个数字,段存青点开手机就把钱转给了他。
方槐咂嘴摇头:“小段果然除了自己看上眼的,对谁都是这么的冷漠无情啊。”
段存青收鞋的动作一顿,程景新疑惑地反问:“我感觉还好啊,这样很正常吧。”
屁股下的座椅变得极不舒服,周围同事的视线也开始令人难受,段存青简单收拾了桌面,把程景新送的鞋放到柜子后方,关上电脑,拎起包绕过还在聊天的程方二人,离开了办公室。
其实段存青很擅长忍耐疼痛。
这段路他走得平稳而又轻盈,丝毫让人看不出他脚下已是钻心疼。
段存青坐地铁到了检察院前,闻笛还在忙,发了消息告诉段存青还要再等半个小时左右,顺便找了个实习生出来领段存青进了休息室。
休息室里坐了个身着月白唐装的男人,襟前缀了块玉佩,气质与第一次见面时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显得格外的儒雅。
只是衣领后泄出的一点暗色纹身依旧冰冷而肃杀,叫段存青确认了这就是他在霍成知家门外匆匆见过一面的那个男人。
男人觑了段存青一眼,眯起眼。“段存青?”
他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段存青背后莫名出了一身冷汗,他在离男人最远的沙发上坐下,镇定回应:“您好。”
男人:“黎期和我说过你的事。”
段存青:“……您是?”
“席清未,”男人停了停,补充了一句,“黎期的未婚夫。”
段存青眼睛睁大了些:“黎期订婚了?”
席清未冷冷地说:“上周五晚上的事——他给了一个可以通知的名单,上面有你的名字——你最好不要外传。”
订婚是件美好的事,而黎期和席清未的身份与关系却让段存青琢磨不清这到底算不算苦尽甘来。
段存青迟疑地说了句“恭喜”。
席清未对段存青的祝福并不在意,他直白地问段存青:“你为霍成知而来?”
段存青:“席先生也是?”
“不是,”席清未说,“只是听了些风声。”
“霍先生犯了什么事?”
“那可多了去,想挣大钱,哪可能双手干干净净,”席清未似乎是笑了笑,眼睛泛起冷光,“只不过这次是他倒霉,被上面的人牵连了……我劝你最好不要和他扯上关系,免得跟着一起倒霉。”
段存青不由收紧了手指,手心缓缓沁出汗来。
砰,砰,砰。
门被敲响三声,一个身着西装胸前别了名牌的男人出现在门口,恭敬地对席清未说:“席先生,韩主任让我来请您过去。”
席清未起了身,问段存青:“你有黎期的联系方式吗?”
“有。”
“他最近很忙,”席清未别有意味地咬重字音,警告似的睨了段存青一眼,“非常忙。”
他的眼神过于锐利,段存青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暗示——不要拿霍成知的事去打扰黎期。
席清未走后,闻笛很快来了休息室。
她还没显怀,穿着精致的西装衬裙,看起来格外的干练。她领着段存青去了停车场,一路上轻声细语地和段存青说了些这两天的事,待把车开出单位大门,她才停了停声音,扫了眼后视镜里明显心不在焉的小叔子,问:“你今天来找我,是想问什么呢?”
段存青觉得自己颇有有事钟无艳的架势,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嫂子……”
闻笛笑:“直说吧,你自己碰到跟踪狂那么大的事都没想来找我帮忙,这次主动跟我联系,肯定是有大事,我能说的都会告诉你的,别遮遮掩掩的了,都是一家人,还这么见外。”
“嫂子……”段存青声音不犹软了些,“是我邻居的事。”
闻笛挑了挑眉,她显然猜到段存青口中那个人不止是个邻居而已,但段存青不肯明说肯定有理由,她也就没有揭穿,只顺着问:“叫什么名字?”
“他姓霍,叫霍成知。”
闻笛愣了下,失笑道:“你那个相亲对象?”
“是他。”
“真是巧,妈今天下午也来问了我他的事,”闻笛轻轻敲着方向盘边缘,安静思索一阵,把早已给许茵说过的说辞精简了些,“行贿而已,只要他积极配合调查,不会有太大问题,关几天就出来了。”
段存青:“有人和我说他是被牵连的。”
闻笛有些意外地看了段存青一眼。
“也可以这么说,这次巡查组本来查得就严,正好有人把他举报上来了,组里就准备借着他多挖几个人——”闻笛说着,声音渐渐小了,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忽然换了话题,“我再过几天就要休假在家了,你哥正好要出差,一个人住家里怪冷清的,你要不先搬回家里陪我住段时间?到你哥回来那天就好。”
段存青求人办事,对方有要求他肯定不能拒绝,加上闻笛是因为肚子里的胎儿而休息,他更没理由拒绝。
得了段存青的答复,闻笛很高兴,她调了个方向向段存青家开去。“今天就收拾收拾搬回来吧,正好你哥今晚也回来,咱们一起吃个火锅。”
段存青脑海里还想着霍成知的事,面上配合着笑了笑,回家收拾好了东西,跟着闻笛一起回了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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