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这个时候的谢辞对于他们而言就是唯一的希望。西华苑里的所有人都?有可能被无脸神像蛊惑,唯独谢辞不会?。
谢辞去过祭坛,与信徒接触过,碰过无脸神像,却不会?被神像吸引,足以说明谢辞道心?纯净,不受外界丝毫干扰。
所以谢辞说‘不用’便是不用。
—
入了西华苑,谢辞便松开了江横的手腕。
江横忐忑不安地跟着谢辞回房,点了灯。
他隔着袖子捂住发烫的地方?,问脱去外袍的青年,“你就不怕我腕骨上出现‘无’字神印吗?”
“不会?。”谢辞看都?没看他一眼?,将外袍丢在一旁,细净了手后燃了一截天心?木枝在香炉中。
男主的天运和自?信,本就是炮灰羡慕不来的。江横无语凝噎,走过去问,“如果是‘无’字,会?怎样?”
谢辞指间?把玩着天心?木枝,听他这样问,沉默了一晌,将细细的一截木枝折断,丢入了桌案上的香炉里。
轻袅淡白的香烟冉冉升起,舒心?淡雅的木质冷香填充了整间?房,散去了雨天的阴郁潮湿。
如果是‘无’字,江横会?走不出春山城,死在这里。
谢辞脑海中的混乱的片段时不时地闪现,有血腥的残忍的画面,笔直地冲击他的视线,疯狂给他暗示。
所有被打上‘无’字神印的人,都?会?被心?甘情愿地献祭掉。
或者?说从他们开始信奉无脸神像的那一刻起,就不能称之为?人了,尽管他们还保留着人的一切。
谢辞推开了窗,伸手接住了瓢泼的雨,凉丝丝的。
这就是神的力量吗,如一片光,如一片雨,润物之时温柔地无声,霸道地令人无处可躲藏。
神意降下之时,世人无从幸免。
江横见谢辞不答,他心?中也没了底。吸了口气,然后一层一层地撩开长袖。
细白的腕骨上赫然印着一个字。
‘叛’。
草!吓死老子了。江横脸色发白地连拍了三下胸口,紧绷着的神经终于能松懈片刻了,吓死了!
谢辞并没有惊讶,看着自?然而然地坐在自?己对面的人,淡声询问,“你为?什么?要?来春山城?”
熟悉的问话,令江横头皮一凉,转头看了看身后,确定?没有其他人。
这句话是谢辞问的。
不是音色不辨男女的它。
江横记得,他入春山城的第一个晚上就是去找谢辞,在祭坛边有一个声音问过他这个问题。
谢辞等?着他的回答。
江横撩开垂落颈前的马尾,面对谢辞,他答道:“我与宗门弟子经过徐庄,遇到从春山城逃出来的沈良三人,沈良告知我说你在春山城遇害。”
这确实不是假话,总不能说我纵观全文,知晓你会?在此地断臂,因为?我是你的粉头,绝不允许你断臂……所以,我在这里!
谢辞挑眉看着江横亮晶晶的眸子,淡声,“继续。”
江横道,“我想谢师弟生死攸关之际,没道理江师兄人不在!这不,就顺道过来了。”
徐庄在北,春山城在南,相隔十万八千里。
谢辞不明白,江横顺的是哪条道?
江横从乾坤袋里摸出一把玄晶炭,时不时地丢进小火炉中,瞧着火烧得再旺盛些,盖过屋外爬进来的潮湿的气息。
火苗噗呲,两人身影投在地板上对质。谢辞看了江横许久,最后问他。
“没人告诉你,不要?来春山城吗?”
江横等?着桌上小火炉中的茶水煮开,眼?帘一掀,他刚想说有啊,系统爷爷哭着求我拦我不要?来春山城!
可是系统不理他好几天了。
日了狗了。
别人的系统还能开副本简单模式,这个系统,纯属遇到点困难副本就直接装死度日。
他本想着过来给谢辞帮忙,以自?己的修为?当个打手绰绰有余。可是,这地方?太玄乎了,自?己反倒是成了谢辞的累赘。
江横有意岔开话题,不答反问:“你说,我为?什么?会?中招?”
他语气是这般的理直气壮,让谢辞想起那晚在温泉里,江横也是用这种强势的语气质问他:你身材为?什么?比我好?
谢辞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身体都?没侧动?一下,下巴一转,瞥向?窗外淅沥的雨。
这姿态仿佛就是在说——凡是多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心?思游离难定?,易陷迷惘虚弥之境。
江横当真是从谢辞的反应上瞧明白了,对方?虽然半个字都?没吐,却已经将他羞辱了千百遍!
委屈地撇下嘴角,江横心?中暗自?打定?主意:我再也不要?下山啦!摒弃好奇心?,我要?当修仙界第一宅男!
天色越发昏暗,庭院点灯,已然入了夜。
江横细品香茗,手上拨弄了两个小纸人在桌上比武打架。
谢辞突然开口,“你还在坚持无脸神像的面容会?是牧师兄的脸吗?”
江横看着小纸人打架正起劲呢,闻言他没有立即回答谢辞,而是陷入了沉思。
他不知该如何回答谢辞这个问题。
因为?,他真的看见了那张脸,是牧云生的。
“我没有看见过神像的脸,”谢辞声音淡淡的,和着屋檐滴落的雨嘘嘘说到,目光停留在窗台外的雨夜之中。
“或许那尊神像的本身,就是虚妄。”
深夜雨停。
谢辞打算再探祭坛。
江横不放心?他一个人去涉险,跟了上去。可他又担心?自?己中招,所以全程抓着谢辞的手。
谢辞愣了愣,《囚禁美强惨师弟的一千零一夜》告诉他,做师弟的不能老让师兄占便宜,这样不可。
但,如果自?己是师兄,那也不是不可。
谢辞冷着面孔瞥了眼?江横,“既然怕,还跟来做什么??”
江横道,“比起这,我更怕你一个人被师如弗捉了去。”
谢辞:……
江横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便笑着说道,“万一被捉,也是我俩一起,至少被关起来我还能陪谢师弟说说话,是不?”
谢辞无言以对,谢他吉言。
不多时,两人便随着信徒去了祭坛。
金色光柱从天而降,祭坛周围摆了千张灵柩,密密麻麻的人群穿着白色的丧服,虔诚的跪在地上。
灵柩打开,千具尸体飘至空中整齐排列,他们一个接着一个朝金光飞去。
如飞蛾扑火,被刺目的光燃烧的通红透明……
最虔诚的信徒献出了生命,金光永驻,神意长存。
神像在光束中显形,华服神袍加身,容貌越发清晰明亮,与牧云生一模一样的俊脸。
他不知是否应将此事?告知谢辞。
谢辞说过,无脸神像本身就是虚妄,是因见者?心?不正不清,有所想,故有所幻象。
随着神像抬起胳膊做出平摊双手的动?作,金光漫天飘散,如恩泽般落在每一个虔诚的信徒身上。
江横肩上也落了一些金色的光芒,他明显感觉到自?身受到的灵压逐渐强烈,几乎与普通人一样。
江横想到了殇疫,葬身火海的七十万人,都?曾是禅璎城主的子民。
而如今,将无脸神像带来春山城的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是一出蓄谋已久的报复吗?
第25章
翌日。
天光破云, 城中轻雾。
江横在谢辞床上醒来。
昨夜去看拜神祭祀回来太晚,江横满脑子都是开棺后尸体被吊起来的诡异画面,那群尸体?被金光烧得通红, 口中发出啊啊嘶哑的诵音。
对于?江横而?言,多少有些毛骨悚然。
回西华苑后, 他便佯装困乏, 一路尾随谢辞且成功溜进对方的房间。
这是其一。
其二, 江横担心夜间会再次听见古怪的钟声, 怕自?己?不受控制地出门。自?祭坛回来后,他好像又?听见了钟声, 隔了很遥远的距离, 让他一时间分不清是真?实听见的,还是脑海中回忆响起的, 规律的声音清晰地敲打,一下一下的震, 血脉受到沸腾的鼓舞。
遇事不决,靠近辞宝保平安。
江横醒来后神清气爽, 耳畔清净了, 浑身舒坦地坐在床边, 房中早已不见谢辞的身影。
托辞宝的福, 一夜好梦。
—
下了一整天的雨也终于?停了, 天空依旧被层层阴云裹携, 只能望见薄日淡光,让躲在西华苑里的春山城百姓看见了渺茫的希望。
只是,这风停雨住的一天终究是没有江横想象中的太平。
经过昨夜飞尸祭祀之后, 白日里祭坛方向的金光愈加明亮,光柱隐约有朝外扩张的趋势。
在飞鹤门长老组织各位仙家聚集, 一起商讨解决对策之时,江横诡异地再次听见了钟声。
不同于?夜间虚实缥缈的遥远姿态,这一刻钟声是密密麻麻,由远及近,分外响亮!
江横瞳孔一缩,猛然抬头望向谢辞。
谢辞正在被柳云涛等人围着问话,没看见江横的眼色与暗示。
江横心中生出强烈的不安,隐约能觉察到有大?事要发生了。
先是无脸神像入城,再有前日莫名其妙的死了这么多人,昨天下了一整日的雨,夜里死尸祭祀。
然后是今天,朝外扩散的光束和?钟声。
他从?议事的大?殿内退出,打算去看看外面的情况。
刚走到门口,便被谢辞唤住。
江横与他简单的说了自?己?的看法,没想到谢辞与他说了一句。
“他们也都?听见了钟声。”谢辞指的是还留在议事大?殿里的修士们。
江横脸色一变,追问:“那昨日的钟声,他们可?有听见呢?”
谢辞摇头。
他冷清的眉目看着江横渐渐发白的唇瓣,和?混乱的记忆中一样,江横似乎永远都?不知道自?己?在经历什么,只将一切都?当做寻常。
而?他,无法将这些混乱的记忆告知江横。
江横思忖,为什么自?己?会提前听到钟声。
大?概是自?己?与祭坛接触的多,所以能更早的听见钟声,但随着神像的光柱扩散,其他人也都?终将被辐射到。
江横拿定主意,事不宜迟,两?人一同出了西华苑。
—
外面的情况,比江横想象的要更糟糕。
原本在白日里会恢复些意识的百姓,现?在更执迷了。他们成群结队,手捧神像聚在一起,想要出城,想去传教,想要神意通达天下。
江横在城中小心行走,看过一张张麻木的面孔,泛白的瞳仁没有光彩,机械开合的嘴唇高呼诵音。
他心中有了打算,却拉住谢辞的衣袖,低声问他,“眼下,如何?打算?”
谢辞淡声,“若是放任他们出了城,一切都?来不及了。”
和?自?己?想的不差,江横着过道的,是以知晓无脸神像蛊惑人心的本事。
他在晓云峰上躺了三?十年,也算是博览群书,加上原主见多识广。可?他这回,是真?没看出来无脸神像到底是何?来头。
江横收了玉扇撑着下巴,皱眉想了片刻,缓缓说道。
“眼下解局倒不是最关键的了,如何?防止这些信徒出去才是当务之急。”
如果可?以,从?根源上摧毁无脸神像。
神像只是真?神的一尊像,并不是真?神本体?,大?部分神力来自?于?信徒的信仰,信仰越强大?、越浓烈,神像的力量就会越大?。
反之,没了信徒。
神像的力量就会淡化,金光就没办法扩散蔓延。
江横不是没想过,直接摧毁神像,让信徒没了信仰。
不现?实,且不论谢辞如何?,至少江横做不到,西华苑里其他人也做不到。
不过,办法总是有的!
江横手中的玉扇用力地一敲脑袋,吃痛的抽了口气,转头便朝谢辞眉开眼笑道,“我们这就去找师如弗。”
谢辞目光落在远处聚集的人群身上,他们将一座酒肆当做了传播无脸神像的祭坛,短时间内就聚集了数千人来听取‘神意’。
见谢辞出神的凝视着远处,江横晃了晃他的胳膊,“谢师弟,随我一同去雕心小筑。”
谢辞淡淡地收回视线,“做什么?”
江横翘起的嘴角压不住得意,眼睛澄澈明亮,“我或许知道解局的关键了。”
—
雕心小筑
上次过来时楼下还有不少购买笔墨纸砚的客人,这次门庭冷落了不少,没有一个客人。
整栋楼不见一人,充斥着过分的安静。
江横与谢辞对视一眼,将上下三?楼寻遍也没看见师如弗。
谢辞用灵力探查,二人快速奔向后院——
腥味冲天。
江横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到了,师如弗的后院被血洗了!
走廊、花院、拱桥亭台……全是鲜红的血。
泥土中的花草被染成了墨红,踩上去足下松软的不似土地,靴面上瞬间被侵染朱色。
庭院中间是一座用黑木搭起的祭坛,形状与拜神祭坛的一模一样,缩小版。
祭坛之下跪着一群早就断了气的信徒。
江横只看了一眼,那些信徒并没有缺胳膊少腿,但身体?上留下数不清的抓痕,深可?见骨,与他们指甲缝里模糊的血肉一致。
再看他们喉咙的窟窿,鲜红的手指,江横脑中瞬间脑补出这群人整齐地用食指捅穿喉咙的场景。
祭坛之上,师如弗面上无悲无喜,看向来人。
他知道江横会来,便露出来一丝笑容。
“我等你很久了。”
江横与谢辞飞身掠过跪地的信徒,一同上了祭坛。
“我有事请教先生。”
师如弗手中捧着无脸神像,微微点头。他身上没有可?怖的抓痕,脸色诡异泛青,笑起来时皮肉僵硬地拉扯。
像一块抹布。
江横同他问道,“将无脸神像带来春山城的那位客人,面上是否有佩戴牡丹金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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