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尔,他抬手一挥,并指点在?游光眉心处。
一点魔力钻入了?游光体内。
游光面色骇然,却挣脱不了?束缚,“兄长,你做什么!”
“你既是铁了?心的要飞升,又何必将魔力传给我!”
“兄长!”
“静心。”晏西楼耳畔聒噪,掐了?禁言的诀落在?游光身?上,待传完魔力,殿内静默片刻。
晏西楼离开前,低眉垂眼?,素手焚香,给别川的神像点了?三根长乐香烛。
金红的火光燃烧,白色的细烟升空。
晏西楼隔着雾色望向那?尊神像。
寒英少君。
之后,他去了?庭院之中,立于寒英晚水树下,并指朝天一指,天风开层云,阳光跌宕,一阵金色光芒从天而降,荡遍魔界。
湖面水色吹上花枝,花瓣散落在?晏西楼肩上,他抬起下颌线利落的侧脸,看向从天而来?的神梯,面色平静。
游光站在?殿外,目眦尽裂,张口?欲言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山风盈袖,姿容清绝。晏西楼面无表情?,足踏神梯,一步一步地朝上走去。
天劫落下,电闪雷鸣,他云淡风轻地从密集的天劫之中穿过,直上九天。
登入神庭。
拜神台上便出现晏西楼的身?影,以往热闹的场地今日竟是冷冷清清,只留一个记录飞升的灵烟神官在?旁。
灵烟着粉裳仙裙,手捧着玉簿望向来?人,眸中难掩惊讶,饶是九天神庭之中最美最俊的神君都比不上眼?前这一位。
“这位神君请留步。”灵烟面容羞赧,轻声唤道。
晏西楼扫了?眼?四周,面前只有一位女神官,心有疑惑。
灵烟笑?容可掬,弯弯眼?睛,“我叫灵烟,负责记录每一位飞升的神君。”
晏西楼淡声,“晏西楼。”
“啊啊!是你!”灵烟一听这三字,眼?眸骤亮,手中玉笔一转,捂住小嘴惊诧道,“你就是寒英少君在?人间的好友?”
还是结了?契的那?种好友!
天君都要气死啦!
晏西楼微一皱眉,苍色的长眸眯了?下,“他在?何处?”
在?何处?灵烟想?到寒英这些时日的处境,她小脸一垮,拿笔杆戳了?戳脑袋,朝四处望了?望,而后凑近晏西楼,压低声音道。
“你跟我来?。”
晏西楼飞升之日,便是寒英受刑之日。
问罪坪前,人山人海,各个都侧目望向受刑之人,交头?接耳。
一位雪衣如华的年轻人被架在?苦刑架上,被神链困缚了?双臂,纤细的灭魂丝勒住细长的脖颈,雪白的肌肤泛着撕裂的红。
寒英长发散披,垂着无神的双眸,眼?中映入愤慨的神官身?影。
可悲。
可笑?。
偌大的神庭,便是一个笑?话,何其悲凉。
“寒英,枉你身?来?尊贵,天君亲自教养你,却与晏西楼为伍,正?邪不辨,闯下弥天大祸!”
“若无你与那?魔界少主助阵,许慕怎敢毁了?封龙山口?,造下华阳十一城三千万人无辜枉死的惨事!”
“春山城之祸,你可认罪!”
“黄云天阙怒斩白眉仙君,全是你恣意妄为所致,此?等冤案你可认罪!”
“神官不可下凡,何况你私自下凡,还以神力多次襄助晏西楼,替他逆天改命,你可认罪!”
……
“与晏西楼私自结契,暗渡神力,你可认罪!”
寒英眼?睫颤了?颤,勾了?勾枯白的唇角,扬起一个笑?容。
他望向这群衣冠华美的神官,一个个仙风道骨,一个个俊美明艳,却都面目可憎的很。
寒英轻笑?,语气温和,“既是如此?,诸位又何必飞升呢。”
皆是俗人,不渡心。
飞升不飞升,又有何区别。
倏尔神鸟低吟,万籁俱寂,神官们面面相觑,合手抱礼,低眉等待神音。
远处走来?一少年,手持天君所持的圣章,沉声开口?:“寒英,天君命你谢罪,你可有异议?”
寒英没?看来?人,心上越是疲惫,语气越是平和,“寒英,愿以死谢罪。”
少年狠狠一咬牙,怒视着寒英,谁叫你以死谢罪了?,谁让你死了?!!!
如此?一来?,神庭自万千年来?,便出现了?第一位在?问罪坪上谢罪的少君。
世间最矜贵的天君之子。
曾经的神都太子,寒英。
第85章
灵烟握着玉笔, 一路隐匿行踪,带晏西楼穿过无人看守的小径,直奔问罪坪。
晏西楼问过她, 寒英在何处。
灵烟走在前面,红着一双眼也无人看得见, 语气有几?分无奈的埋怨。
“神君, 莫要怪我心?狠, 你还是赶紧将我方才教你的说辞记牢了。”
带晏西?楼去问罪坪一事, 灵烟是藏了私心?的。
如今神庭谁人不知?天君与寒英少君之间因为下界的魔界少主而产生了嫌隙。昔日正?直明媚的少君变得如此离经叛道,屡屡违反神戒, 天君亦难再包庇其罪, 听从诸位神官之意,在问罪坪定罚。
晏西?楼心?思?沉重, 回想寒英离开?下界时的交代,再结合这位神女所言, 差不多明白了。
神庭,并非是什?么好地方。
无罪之人而获罪愆, 闻者不辨是非, 只在乎立场。
“我再说一遍, ”灵烟放低声音, 轻声细语, 吐字极快, “下界之事罪责在你,皆因你迷惑少君。”
这样说是否不够具体,天君和那些神官能信吗?顿了一下, 灵烟用?玉笔戳了戳仙雾髻,侧身回首, 皱眉望了眼晏西?楼。
晏西?楼生了一张仙姿玉貌的容颜,气质如霜,冷清出尘。他淡淡地掀开?眼帘,苍色的长眸不动声色,似细雪寂寥,漫不经心?地扫了她一眼。
灵烟脸颊一热,羞赧地抿嘴一笑,轻咳了一声。
这张脸,不就是祸害吗。
她道,“下界之事罪责在你,皆因你对神力?起了贪念,以美色迷惑少君,诱少君犯下大错,更是误导少君在春山城、华阳十一城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行。少君无辜,皆因你往。再者,与少君结契乃是你以死相逼,非少君之愿,你今日便在天君与诸神面前,断契散缘,承担你之过错。”
晏西?楼不语。
灵烟口干舌燥地跺脚,红着眼眶瞪他,“你记住了吗!”
思?及寒英的处境,晏西?楼虽是面无表情?,可双眸微紧,紧绷的下颌泄露了情?绪。
他心?上?一片难言的压抑与心?疼,后悔放任寒英回到神庭,一个人面对这些俗世的神。
“诶,我在跟你说话呢!”灵烟语气焦急,这是她能想到的办法。
哪怕是一换一,只求少君无碍,她便也安心?了。
“你一定要记牢了,按照我说的去做!”灵烟再三告诫于他。
“还有,你断然不可再害他了。”灵烟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化?作一粒粒小珍珠,撒在神界的云海之中。
“好。”晏西?楼点头。
—
问罪坪上?,明光耀云,圣风和畅。
肃穆的苦刑架上?银光灼灼,吊着一位罪不可赦的神君。
如瀑的青丝之上?神光渐褪,发丝显得凌乱毛躁,惨白的脸上?布满密密麻麻的汗珠子,汗水划过暗红的眼眶,顺着咬紧牙关的下颚滚落。脆弱的脖颈宛如一截美玉,筋脉暴躁地鼓起,无声反抗。
剧烈的痛让寒英整个人都微微弓起身体,绷紧力?量,颤巍巍地忍受着抽骨之刑。
两条细直的胳膊被锁紧,筋骨抽搐时手?背上?筋骨暴跳,他忍不住颤抖,灭魂丝刻入了脖颈之中,勒出血肉模糊的伤口。
神罚之下,寒英身上?的仙衣染上?朱红,早就看不出原先的雪色无瑕。
抽神骨,还于神庭。
断神魂,还于天君。
身死道消,不亏不欠。
周遭神官冷眼漠然地看着这一切,偶有两声唏嘘,好好的一个少君怎么就落得如此下场。
哦,原来是跟着晏西?楼颠倒黑白啊,闯出这么多篓子。
那没事了。
无一人上?前替他求情?的,倒是有神官觉得不过瘾,将视线落在了一旁手?持圣章的少年身上?。
站在顾疏雨身边的飞鸾神女手?持枫叶玉花,侧身询问少年,“听闻岁昔少君,素来与寒英交好,见此情?景怕是会于心?不忍吧?”
岁昔弯弯嘴角,桃花眸子漾开?令人费解的笑意,“怎么,我哥哥受刑你们一个个倒是蛮开?心?的?”
“神都戒律严苛,你我皆须谨遵。莫说寒英罪责罄竹难书,单凭他冲撞天君便罪不可恕,”飞鸾义正?言辞,美丽的脸庞留下一抹冷嘲,“今日之事,不过是他咎由自取。”
“哈,咎由自取?”岁昔手?指用?力?握着圣章,极力?压制着内心?的波动,不忍再看哥哥身上?的刑罚。
他怕再多看一眼,他会忍不住上?去撕碎这群道貌岸然的神!
“岁昔少君,听你此言似有不满?”顾疏雨侧目,深邃的眸光宛若一把钩子,笔直锐利地望向少年。
岁昔掌心?被圣章磨出了血,他几?乎要咬碎后牙槽了,最后只是云淡风轻地一笑。
“怎么会?寒英不过是,咎由自取。”
是了,哥哥是天君最疼爱的长子尚且如此,若自己?在此刻顶撞,便是忤逆天君。
下场如何,不言而喻。
哥哥已经落得如此下场了,若自己?再因为同样的过错折进去,那谁人能收拾这群伪善虚荣的神呢。
自己?本就是哥哥口中‘缺乏勇气’的神,懦弱一次又何妨。岁昔弯起美好的双眼,扬起唇角笑着。
笑着笑着,他就抬起头,双目温柔地看向受刑的年轻人。
他会记住哥哥最痛苦的样子。
再将这些痛苦,十倍百倍地还给这群神,替哥哥荡清混乱的神庭,重铸神都!
寒英看了岁昔一眼,看见他眉眼之中闪烁着潋滟水色。
有些人笑着,却似要哭了一样难看。
他弟弟虽则贵为少君,却生在动荡的神庭,天君声色俱厉,弟弟便生性胆小怕事,墨守成规。
少了勇气。
不怪他。
—
晏西?楼来时所见,层云血染,遍地都是入骨的赤红。
他站在问罪坪最末尾的位置,遥遥目光,望向那残缺耷拉着的人影。
喉咙涩痛,眼眶刺刺地疼,心?口被人狠狠地撕裂了,无法言语的痛苦。
灵烟吓得脸色发白,直接跌坐在地上?,手?中的玉笔磕碎,喃喃道,“来晚了吗?”
而在最前方,岁昔步上?台阶,负手?抬头,高举代表天君权威的圣章,厉声询问,“寒英,我最后再问你一句,可认罪?”
寒英气若游丝,眸光涣散,四肢百骸的神骨已被一根根抽出,此刻浑身软似烂肉,腥臭难闻。
强烈的痛感令他无法听清对方说了什?么,也看不清模糊重叠的人影。
但,他想他是不是应该说些什?么,最后的遗言。
寒英动了动发白的嘴角,无力?控制剧烈抽搐的筋骨,无法牵扯出最后的笑容。
难以体面。
“我,何罪之有呢。”
“我的好友,又何罪之有呢。”
“倒是你们穷极一生,修道至终枉自称神,不过是为自己?彻底走上?邪路的另番说辞,至于所修之道,沦为恶道。”
寒英缓了口气,再看圣章,混沌的视线透过圣章望见一张威严冷肃的面容。
他断续吞吐气息,嘲讽至极,“西?楼启灵,幽都做神庭。”
哈,哈哈!
寒英喉咙里溢出笑声,堂堂天君,他敬仰千年的父亲,竟会因为一句谶语,恶相百出。
圣章之中,金色戾光朝寒英喉咙而去,似要斩断他这最后的嘲笑,斩断父子恩情?。
乍然!
一道剑光闪过,挡下戾光,折射的剑气直接击碎了圣章。
周遭一惊,齐齐地回头望去之时,只见一双霜雪凛冽的苍色长眸,眼神毅然如刀,君子如玉,芝兰玉树。
晏西?楼并指一挥,长剑飞去,冲开?身前挡路之人。
剑刃笔直地插入问罪坪,立于寒英身前。乍然打开?的结界,将人全然护住。
君子九思?。
是晏西?楼的配剑。
结界之中,神力?温和地拂过寒英身上?的伤口。
寒英适才发现,晏西?楼终究还是飞升了。
也是。
他向来如此,很有勇气。
寒英朝他弯弯眼睛,拉扯起一侧唇角,艰难地笑了笑。
好像如此,便不会再有遗憾。
他想做却没能做到的事,晏西?楼会替他做到,哪怕这条路千难万难。
“晏西?楼!”
“你竟还敢飞升!”
“华阳十一城千万人之性命,你今日必须血债血偿!”
愤恨指责,扑面而来。
“你们要的人是我,何必对他动手??”晏西?楼脸色冷沉,眼底只有一抹血色身影,心?如刀割。
飞鸾捂嘴冷笑,手?掐神诀,蓄势待发:“寒英叛离神庭,又与你结契,何来无辜?”
说完,旁边几?位神官齐齐地朝晏西?楼掠阵而去,极招上?手?,毫不留情?。
晏西?楼剑指凝剑光,挥斩之间,招式凌厉,体内神力?虽是初生,却无坚不摧,沛然如海。
一人怒斥,“满身罪孽的你竟还敢还手?!”
“令你费解吗?”晏西?楼薄唇轻启,侧目与那人视线相接的一刹,并指一斩,削下了他的脑袋。
不待众人反应,他双手?结印,硬生生地从这人身上?抽出了一副金灿灿的神骨。
“你,你真是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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