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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士，真的很忙呀。”
杨戬缓缓说出了一句。
他来十次，至少有七次都见不到观音。
不过，即便如此，杨戬对来南海紫竹林，依旧乐此不疲。
他并不是一个特别喜静的人，但是和对面这位菩萨待在一起，哪怕他们在茶间的交流并不算多，杨戬也很享受这种静雅的氛围。
这位菩萨像是拥有特别的魅力，只要与他待在一起，杨戬会有一种心境都沉淀下来的放松。
仿佛只要待在这位菩萨身边，世间的烦恼，愁思，浮躁，都会消散，只余下萦绕在空气中的淡雅莲香，清新怡人。
他喜欢这种感觉。
想到这，杨戬又轻轻笑了起来。
他已经想好下次要带什么茶来泡制了。
嗯，除了枸杞蜜，再适当加一点研磨后的冰糖梨吧。
不过在正式带到这位菩萨面前时，还需要梅山的那些兄弟们多多当试茶者了。
茯音见杨戬唇角勾起的弧度，便猜到了大概和下次的清茶有关。
对于杨戬，相比起其他仙家，茯音到底还是有几分偏向性在的。
杨戬的性格是他会喜欢相处的那一类，不拘泥一些繁缛的小节，却又懂得保持一个恰当的距离，分寸感掌握的很好。
而除开性格上的原因，杨戬每次来泡制的清茶，也确实都合乎了他的心意。
这些种种因素组合到一起，茯音对杨戬的态度，也自然比对其他仙家亲厚些。
他将茶盏轻轻放下，抬起眼帘，对上杨戬含笑的眸子：“近日荷花池内宝莲绽放，你一会儿离开之时，摘下最中间那一朵金莲，回去可做成强健根骨的莲花羹。”
杨戬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很快反应过来。
南海紫竹林的金色宝莲，是三界中极其珍贵之物。一片金宝莲做成的莲花羹，就足以让那些跟在他手底下的草头神们修为大增，更不用说是一朵。
杨戬知道这是面前这位菩萨对于他每次带来不同清茶的一种善意回馈。
虽然他的初衷，从始至终都是单纯的，并不为攀附，也不为所求。
但是此刻，面对这位菩萨的好意，他不可能因为怕自己那点纯粹的初衷染上瑕疵，就出言拒绝。
梅山那些草头神们，都是没有任何编职的小仙，没有修行过正统的仙法，出身也大多比较低微。
天庭有些神仙看不起他们，杨戬却将这些草头神看做了可以一同出生入死的兄弟。
眼下，能有机会这让这些草头神们根骨稳健、修为大增，日后战斗之时也会少几分凶险，这样的机会他实在不想错过。
即便这样一来，他与观音相交的目的可能就显得不那么纯粹了，但杨戬依旧没有拒绝。
不掺杂任何利益的相交，固然可贵。
有来有往的互惠，也同样有存在之道。
更何况，在关乎到能给那些兄弟们多一分的生死保障面前，他所维持的纯粹初衷，到底是不值一提的。
杨戬笑意真切：“那我就在此提前谢过大士了。”他对着茯音举了下茶盏，随即将杯中清茶一饮而尽。
.......…
天界的时间和凡界的时间并不对等。
尽管从严格意义上来说，南海紫竹林并不属于天界，不过时间的流逝依旧和凡界存在差距。
所以从惠岸下凡，再到他回来，也不过才两盏茶的功夫。
“尊者，我已将尊者所交代之事办妥。”
“好，”
茯音微微颔首，看着惠岸道：“金毛犼与哮天打架，被我禁足三月、抄静心真言百遍，你回居所之前，先看看他是否有在抄写。”
“弟子领命。”
惠岸走后，茯音又对杨戬说道：“金莲在荷花池中，你直接摘取便可。”话落，茯音便站起了身。
杨戬见状，也站起身，“大士，这是又要忙碌起来了？”
茯音回道：“我需去一趟五行山。”
杨戬闻言，眼眸为挑，略带几分兴味的问道：“五行山？大士是要去见那孙悟空？”
对于这位齐天大圣，杨戬的印象倒是十分深刻。
五百年前，孙悟空大闹天宫，将天界众仙搅得惶惶不安。
他待在梅山，与兄弟们喝着酒，看着这场好戏，之后，若非大士派人前来传他，让他出面擒猴，他倒是乐得继续欣赏玉帝那急得火烧火燎却又毫无办法的样子。
孙悟空实力不俗，当年与孙悟空对战，杨戬也着实费了很大一番翻功夫。
若不是他比孙悟空多习得了一般变化，在加上孙悟空那会儿心系水帘洞内的猴孙，到最后谁输谁赢还真说不定。
就杨戬个人而言，他与这位齐天大圣无冤亦无仇。
也正因如此，哪怕有玉帝的调令在前，五百年前他也只是让梅山六位兄弟放了点火，将花果山上一些作恶太多的妖物剿灭。
至于水帘洞里的那些猴子们，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没有赶尽杀绝。
他欣赏孙悟空的实力，所以至今依旧印象清晰。
杨戬和孙悟空之间的对战往事，茯音再清楚不过。
孙悟空师承菩提老祖，杨戬的师傅玉鼎真人虽然本身并不算特别出挑，但是教出来的弟子都盛名在外。
细算之下，杨戬和孙悟空的实力，很难分出个高低。
茯音回道：“确实是去见那孙悟空。”
得到茯音这肯定的回答，杨戬也识趣。
“既然大士还有事要忙，那我就不打扰了。”
他知道面前这位忙碌的菩萨在饮下这两盏茶之后才动身，已是对他的一种尊重，于是便对着茯音鞠了鞠礼：“大士，下次再见。”
他没有问这其中缘由，而是留下这句，将下次相见约好。
……………
至于此刻，茯音为何要这时候下凡一趟。
不过是因为气消之后、又有所感悟的孙悟空已经从龙宫离开，正在返回五行山的路上。
按照剧情发展，很快，这石猴回到唐三藏身边，就会因为紫金冠好看而欣然戴上。
之后，唐三藏会念出紧箍咒。
而摆脱无果的孙悟空，在追问到紧箍咒是他这位菩萨所授予的之后，会气嚷嚷的吵着来南海紫竹林找他要个说法。
按照那石猴吃不得一点哑巴亏的性格，若是他不出面安抚，怕是这紫竹林，往后都不得清静了。！
第14章
“师傅，这咒是谁教你的？”孙悟空凑到唐三藏身边追问着。
他眉眼英俊，眼神明亮又锐利，金色的头发像炽热的太阳，只用一根黑色的发带随意的扎在脑后，散出的几缕碎发在微风中拂动，透着几分凌乱不羁的野性。
在他的额头处，戴着一个刻着梵文佛语的金箍，金箍在阳光下散发着灼灼的光芒，不过却不及他那一头金发耀眼夺目。
唐三藏看了孙悟空一眼，轻轻摇头。
唐三藏越是不说，孙悟空就越是对那个将紧箍咒交给唐三藏的幕后者在意，他锲而不舍的追问：“师傅，你就告诉我吧。”
说话间，他的目光直勾勾的看着唐三藏，大有一种唐三藏不说他要一直追问到底的架势。
两人就这么一个盯着，一个沉默，最后，还是唐三藏拗不过孙悟空，有些无奈的问出了一句：“悟空，你为何对此事如此执着。”
孙悟空一听，心道他能不执着吗，若不是这金箍和紧箍咒，他犯得着像现在这样被动吗。
这种自由掌握在别人手中的感觉，让大圣爷颇有些恼火。
他天不怕地不怕，无论是天宫，还是地府都来去自如，无所顾忌。现在却要因为一个小小的金箍而在唐三藏面前俯首低眉。
实在是有些糟心。
想到这，孙悟空抓了抓鬓发，忍耐着心底的那一股郁闷，耐着性子又追问了一遍：“师傅告诉我吧。”
唐三藏闻言长叹一口，他盯着孙悟空看了两秒，随后抬起头将视线转向蔚蓝的天空，双手合十，缓缓说道：“阿弥陀佛，是观音菩萨派坐下弟子惠岸行者教授与我。”
孙悟空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声音都拔高了一些：“观音菩萨？！”
“怎么会是观音菩萨！”
茯音赶来此处的时候，正好就听到孙悟空这极度震惊的声音。
而孙悟空也十分明锐，几乎是在茯音出现的那一瞬，他就察觉到了，于是立刻侧过身，朝着茯音所在发方向看去。
在来此处的时候，茯音就已将衣冠整理，此刻，他用着真身法相，与孙悟空初次见面时别无一二。
不过，虽然孙悟空见过茯音真容，但是唐三藏只见过茯音在凡世间最广为流传的女身法相。
也正因为如此，在看到踩着纯白浮云出现在半空中的茯音时，唐三藏在原地愣了好几秒，才回过神来。
唐三藏从小在寺庙长大，他深知菩萨有万千法相。即便上一次在长安所见时，观世音菩萨是眉目温雅的女身，而眼下，是容颜清冷皎洁的男子，他也一眼就认定了菩萨的身份。
唐三藏双膝跪地，压抑住心中那份见到观世音的欣喜，恭敬的叩拜道：“弟子唐三藏，拜见观音大......”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旁的孙悟空打断了：“菩萨，你为什么要变着法害我？”
茯音从浮云而下，落至地面。
孙悟空立即走上前，英挺的剑眉因为不悦而紧皱着，有些凶凶的看向茯音：“菩萨，你既然已经救了我，又为什么要给他紫金冠，还让惠岸行者教他念紧箍咒，害我这头疼得不行！”
一连串的将已经的不满说完，孙悟空也不管身后的唐三藏，直接就小跑到茯音面前。
孙悟空的个子高大，身体却极为灵活。
站在人跟前的时候，身上的阴影落下来，自带一种天然的压迫感。
不过他性格活跃，又生性好动，那种身高和体格所带来的气势就减缓了不少。
此刻，或许是因为心里非常迫切想得到一个答案，孙悟空来到茯音面前后，就一直围着茯音左转右转的，似有多动症一样：“菩萨，你快说话呀！”
这毛毛躁躁、不得礼数的样子看得后方的唐三藏心惊不已，差点就上前拉住孙悟空，让他莫要在观音菩萨面前失了分寸，没了体统。
而唐三藏这边是看得心脏直跳，孙悟空自己却不管这些。
他对观世音菩萨有好感，对方给他指了条明路，让他不用再被压在五行山下。大圣爷心里对于这位菩萨一直是心存感谢的，然而此番得知紧箍咒是菩萨授予，这前后的落差让他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
他以为观音菩萨是站在他这边的。
想到这，孙悟空也不乱动了，他直直的站在茯音面前看着茯音，那因为没开火眼金睛而漆黑的眸子像是夏日的夜空，倒映着茯音平然沉静的模样。
“菩萨，求你了，把我的金箍摘了去吧！”孙悟空将语气放软了。
茯音抬眼，对上孙悟空期盼十足的双眸，不急不慢的说道：“西天路上多磨难，这不过才刚刚开始，你便与唐三藏闹了隔阂，若我为你摘下金箍，哪天你再撒手不管，这经书还如何取？”
听到茯音这么说，孙悟空难得感觉到了一丝委屈：“菩萨你怎么能只说我？”
他答应了护送唐三藏去西天取经却因为闹情绪而撒手不管了是不对，但是那唐三藏因为几个本就该死的强盗如此呵斥他，难道就没有一点错吗？
茯音微微一顿，耐心解释道：“我并未说此事皆为你之过错。”
孙悟空眼睛亮了亮。
茯音继续说道：“你善恶分明，可处事太过急躁武断。”
听到这前半句时，孙悟空那皱紧的眉头原本都已经舒展了，结果到了这后半句，又拧了起来。
他嘴唇翕动正准备为自己争辩几句，茯音却已经把目光转向了唐三藏：“而唐三藏，性情纯善，有佛家的慈悲和怜悯，可在这件事上，对你的呵责因为太急切而没留情面。”
唐三藏的耳根微红，在茯音的视线下，有些羞愧的低下了头。
他将过错归咎到徒弟身上，却忘了自己明明可以更耐心的教导，而非毫不留情打的呵斥。
此番若非菩萨点明，他都还没有意识到自己也失了责。
想到这，唐三藏耳根发热的更厉害了，他垂下眼，将自己的额头贴于地，以佛门大礼拜于茯音：“弟子惭愧。”
孙悟空看得轻哼一声。
听到孙悟空的哼声，唐三藏抬起头，十分真诚的看向他：“悟空，为师亦有错。”他坦然的承认了自己的错误，清隽的眉宇之间，尽显一种佛门圣僧的高洁。
听到唐三藏的悔意，孙悟空原本郁闷的心情终于舒坦了，不过他并没有因此忘记自己一开始的目的。
“菩萨，这紧箍咒真的不能取下吗？”他试图说服茯音：“我保证以后绝不会再像今日这般撒手不管。”为了增加可信度，他甚至还竖起了手指，做出了凡人发誓时的那种动作。
茯音看向他：“金箍既已戴上，唯有经书取得之日，方可被摘下。”
孙悟空一听，情绪又上来了：“保一个凡僧去西天，不能腾云驾雾不说，还必须要戴这个头疼的金箍，俺老孙不干了！”
孙悟空摆手，一副又想跑路的样子。
茯音眼睫微动，看着孙悟空这捞起袖子不干了的模样，沉静似水的眸子里掀起一丝细微的涟漪：“不可胡言。”
孙悟空哼哼两声：“菩萨你就是偏心。”
金箍和紧箍咒这个暂且不说，既然他和唐三藏都有错，凭什么就只有他受了约束：“这不公平。”
茯音闻言，沉吟了两秒，随后问道：“既如此，你想哪般？”
孙悟空一见有戏，想了想说道：“那就只要唐三藏念紧箍咒，就会和我一样头疼。”
茯音回道：“你是神猴，他为凡僧，如何受得住？”
孙悟空退而求其次：“那就受我三分的痛。”他竖起手指比了个三。
茯音没说话，似在思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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