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乌合之众的狂欢中,总会有那么几个清醒的少数人,他们觉得从那么高的悬崖摔下来怎么还会活得了呢?!都消失这么长时间了,怎么又会突然出现?!
但是只要见过宁墨的人都知道,这回来的宁世子,与原来的宁墨几乎长得一模一样,更重要的是,连承国公府的老公爷和宁白公子都说这就是他们的儿子和兄长,他们这些外人又还能说啥?!
如今宁老公爷都上奏朝廷,恳请陛下恢复宁墨的世子封号,而朝廷中也有大臣,不知是受了承国公府的笼络还是谁的笼络,也跟着递呈奏折,奏请朝廷恢复宁墨官职。毕竟,三年半前,宁墨也是高中状元,并被天子封为从六品翰林修撰,这请求怎么看起来都很正常——
现在这些奏折都被摆到了刘岐案头,林琅好整以暇看着他道:“陛下,如今你的白月光可是回来了,你准备如何处置啊?——”
刘岐不禁浑身皮囊一紧,他都觉得这也太过匪夷所思了些,明明、明明这人就在眼前,怎还会蹦出个宁墨出来?!偏生宁国公府还正式承认了这个宁墨的身份!
这其中定有蹊跷!
但眼下更要命的是林琅这有点微妙的态度,他带着点讨好笑道:“子玉这是说的什么话?怎、怎么可能还有个宁墨!这个定是假的,朕一定派人好好严查!”
若不是林琅清楚知道自己身份和记忆,他怕是都会信了这么离奇又狗血的故事!但这个宁墨又是从哪里蹦出来的?!又有什么目的?!的确是个让人头疼的大麻烦——
但这世上哪还会有第二个人像他这般清楚呢?!尤其是刘岐,即使双方都互明了心意,他那马甲也是要掉不掉的了,但这节骨眼蹦出来的宁墨,怕是比他都更像真的了吧?!毕竟自从生了小家伙,又过了这三四年后,他样貌虽和原来还有些相似,但实际上也变化了许多,更别说他的性格、形态之类了。
以前没蹦出个假宁墨出来,他也没想过刘岐会不会信他的问题,甚至都是刘岐自己推测出来,他只是承不承认罢了。如今突然来了假宁墨,那他可不得看看这人到底有没有动摇、有没有怀疑?!
他瞅他一眼,面上似笑非笑道:“陛下可是见都未见过此人,又怎么笃定这人一定不是宁世子?而非陛下自己的推测是错的,其实臣才和宁世子压根一点关系都没有,说不定这人才是真的宁世子呢?!”
刘岐作出一副犹豫的模样道:“那,朕要不要去瞧一眼?——”
林琅气结,冷哼一声道:“呵,陛下直接去瞧便好了,瞧多少眼都无所谓,最好是接进宫里来!”
“哼,臣算什么呢,臣不过是个替代品罢了,哪值得陛下费这许多心!哟,怕算替代品也是个不合格的替代品吧,毕竟还娶过妻有过孩子呢,哪比得上人家冰清玉洁的宁世子!——”说着就要气哼哼出宫去。
刘岐忙不迭好笑地一把将他抱住,哄道:“朕信你、朕信你好吧!别生气了!”虽然他也不知道林琅生的哪门子气,明明他就是故意逗他那么一句罢了,也不是真想去,他还什么都没做呢——
但人都生气了,那自是只能好好哄着的,他一脸无辜道:“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又何苦要这么为难自己为难朕呢?!”
林琅却不肯善罢甘休:“臣知什么?!陛下又知什么?!臣可从来没说自己是宁世子呢,是陛下一厢情愿那么想的罢了——”他算是演上劲了,时时刻刻不忘自己现在的人设。
刘岐也要被林琅的无理取闹弄得有些焦躁了,忍不住带着点狠戾道:“那子玉想要如何做?朕直接派人将这假宁墨杀了可好?!这人敢假冒子墨,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死不足惜!人死了便一了百了,也不敢出来作妖了!”
林琅心里“咯噔”一下,知道刘岐所言并不是开玩笑,他那眼神和语气,好像随便杀个人并不是什么大事,虽然对刘岐的价值观来说可能的确如此。
他忙拦住道:“别!这人若真是假的宁世子,那背后肯定有人指使!陛下这般直接把人杀了,到时候幕后主使一计未成、定会再生一计!我们倒不如将计就计!”
刘岐没应林琅的提议,而是道:“怎么?!子玉不吃醋了?!”
林琅斜眉瞪他一眼,声音里带着点威胁道:“陛下,臣在与你说正事呢——”
刘岐立马收了面上玩笑似的笑意道:“子玉所说将计就计为何?——”
林琅附在刘岐耳边,如此如此说了一番。
刘岐面上露出纠结和排斥神色,明显不想照做。
林琅抱臂冷冷看着他,刘岐只得讨饶道:“朕若到时候真按照子玉所说做了,子玉可莫生气——”
林琅摇头晃脑道:“不生气不生气——”
刘岐看着这人看起来毫不在乎的模样,心里却在打鼓,不过敌在暗、我在明,若不直接揪出来斩草除根,到时候只会有更多麻烦,他心中不免有所计较。
第102章 小胖崽的身世5
次日, 刘岐便带着林琅去了宁国公府,想要看看这蹦出来的宁墨到底为何等人物——
时隔多年,再次来到这个自己长大的地方, 林琅心中还是不免颇多感怀。一应事物几乎与自己离开时无甚变化, 方方正正的院子、郁郁葱葱的树木,他曾所在的东厢房, 那几间屋子和院子里的池塘都还是老模样, 只是到底许久无人居住, 显得有些荒败, 即使近来明显被人打理过,但湖边石头上经年的青苔、梁上老漆未来得及修补的裂纹, 都显露出了院子主人离开多年的事实。
老承国公和宁白收到传旨, 亲自到门口迎接, 恭敬向刘岐行了礼。老公爷发须灰白、身形佝偻,比林琅上次在西山见到时好像又老了许多。
大概是春生华发、朽木愈朽, 如今人丁凋零的承国公府,早已不复往日的辉煌,让勉力支撑的老公爷也只是显得越发疲惫衰老——
京城里传闻的宁世子归来的消息, 也未让老公爷看起来精神显得好很多,实在是有些不合常理, 除非,精明的老公爷心里清楚, 这宁世子压根不是他亲生儿子......
但老公爷若是心里清楚,又为何还要亲自上奏替这个宁墨要回世子封号,那也只能是为日渐式微的承国公府考量了——
林琅觉得这大概可真是他这老父亲能做出来的事, 他可真不同情他这爹——只是,到底是生活了十八年的地方, 十八年的时间,让他从一个懵懂稚儿长成一个社稷为先、承国公府为先的乖乖崽,经历剧变后虽然他能冷眼旁观,但也并非完全无一点感触。
刘岐看了看老国公爷,又看了看林琅,眼神里不禁有些微妙,他可是知道以前的宁墨多么尊敬和孝顺老国公爷,但如今却只有冷漠和无视,他心下有些不解,但也不怎么关心,林琅想要如何便如何就好——
但背后的原因,却不免让他多想几分。他并不知道当初宁墨跌下悬崖是宁白所为,否则,只要是任何可能伤害宁墨的人,他都绝不会手软放过!他心中虽有起疑,但一时也没有完全想到这上面,只觉得也可能是林琅出于其他原因,比如京城中老公爷负了自己发妻的传言,也足够让林琅介怀......
刘岐让老公爷不必多礼,直接让他带着去会会这个宁墨——
老公爷注意到了天子身后的林琅,心神不禁有点恍惚,他竟恍然间觉得林琅与他那逝去的大儿甚是相似,但他很快摇了摇脑袋,觉得自己大概是老糊涂了,明明他大儿院子里便有个一模一样的呢,他又怎会产生这种想法......真是匪夷所思,明明已经死去三四年的长子,又怎会突然回来呢,而且更难与旁人道的是,虽然长得几乎一模一样,但他还是觉得有种种不对劲......
宁白倒是看着林琅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感觉,他心中笃定,和他兄长宁墨比起来,林琅又算得了甚,让这人在他面前那么狂妄,他就等着这人被打回原形!只要一想及此,他
承国公府是一幢四进院子,但除了主院外,东西又各有三四处小院落,而且东南角和西北边各有一处湖泊。对林琅来说最难得的是承国公府近百年积蕴,院子里有许多百年以上的大树,郁郁葱葱、甚为宜人。
到宁墨院子不消片刻钟,在场诸人也没谁提出这宁世子为何不出来迎接天子,毕竟,在承国公和宁白看来,往日天子对宁墨极尽恩宠,从不会让宁墨行这些君臣礼仪,而在林琅看来,他满心都疑惑的是这蹦出来的宁墨到底是何方神圣,到底背后又有什么阴谋,自也不会问这等小事。更何况,以他如今在旁人看来的身份,问出这话也有挑拨之嫌——
一行人各怀心思,一路上倒也分外安静,等到宁墨所在落花院时,只见一身着白衣男子正坐在池塘前的海棠树下抚琴,琴声袅袅、淡静幽雅,那身形、那露出来的半边轮廓,与曾经的宁墨真的几乎完全一模一样!连刘岐看着都不禁有些晃神......
刘岐这反应都被几人看在眼里,林琅即使有所心理准备,却还是忍不住微微有些泛酸,若非自己就在刘岐跟前,他觉得这人怕是真能成为他的替身留在刘岐跟前——
而宁白瞧着天子和林琅都有些失神的模样,心里一时是又得意又是不爽,只要给林琅能添堵,他就很高兴,但是看到天子真的为这西贝货失神,他又很是不爽。
他父亲对这西贝货的来历不清楚,他却是门清......
至于老公爷,则是一脸复杂、怅然若失的神情,也不知是怀念自己那长子,还是感慨于又仿佛看到了承国公府门楣复兴的希望——
一曲方毕,这“宁墨”仿佛才注意到来的一行人,忙起身向老公爷见了礼,眼神里带着询问。
老公爷道:“子陌啊,快见过陛下——”
“宁墨”眼里闪过一丝讶异,又似还夹杂着一丝心喜,然后迅速掩去,只剩些矜持和稳重,向天子行了礼。
刘岐不禁皱了皱眉,只是这微毫的表情,他便察觉出了不对劲,若是宁墨,即使见到他,心中也是自傲的,不会轻易露出这些轻薄的欢喜,果然只是空有皮相罢了,而这皮相,因失了原主的气度,便也少了许多风华——
只是寻常问了些话,与此前他们了解到的并无太大出入。这“宁墨”说自己是被山中猎户所救,许多事都忘了,如今才恢复部分记忆,所以才寻到宁国公府。
呆了约莫半个时辰,刘岐便起身准备离开。这“宁墨”立马起身,眼神里带着几分希冀和羞涩道:“陛下,可要留下用饭否?”
话虽寻常,可搭着这人的神情,便生生带出了几分暧昧。
刘岐不禁浑身一僵,本能去看林琅脸色,却发现林琅压根未看他,只是微微转开头,似在看院里的景色,眼神似乎飘得很远——
刘岐立马恢复神色,假装咳嗽道:“不了,朕改日再来看望子陌——”
得了天子这句话,老公爷和宁白、“宁墨”都跟吃了定心丸一般,面上露出几分释然和心安的神情,一直将天子送到门外上了回宫的马车,直看到马车消失在巷子里,几人才进去。
宁白面上神色有些难看,指甲在掌心掐得死紧,他可是看到,林琅与天子上了一辆马车,他觉得林琅这乡野村夫凭甚!但他对出现的“宁墨”很有信心,觉得林琅也得意不了太久,他只要等着瞧便好!
刘岐坐在马车上,仔仔细细、认认真真观察着林琅神色,小心翼翼道:“此人并非宁墨!”
林琅挑眉看他一眼,淡淡道:“哦?——陛下怎这般确定?!臣可是看到陛下看到宁世子可都挪不开眼呢?——”
刘岐心中忙不迭一阵叫苦,觉得果然如自己所料!这人果然没有表现出来那般大方和云淡风轻!他有点点心喜,但更多的是忐忑抓麻,脑中心念电转,想着如何哄好眼前人......
第103章 小胖崽的身世6
刘岐凑到林琅跟前, 一把抓住他的双手表忠心道:“朕只是想起了些年少时的过往,以前子陌也喜欢在池塘前抚琴,说谈弹给池塘里的青蛙听相应成和也颇为有趣, 总比弹给某些人对牛弹琴才好——”
“这冒牌货也不知从哪听来, 但装得再像也不过就是个皮相罢了,一说话, 那神情、语调、风韵都完全不一样, 哪能和子陌相提并论!”
林琅奇怪地看着他, 抽了抽自己的手没抽动, 便也随他去了,心里却是纳闷至极, 暗道哪有这人说得这般夸张?!只是说话的些微神态语气便觉得有如此不同?!他自己看着, 怎么都觉得与原来的他并无什么区别——
他心里虽然微微泛暖, 面上却是微微泛酸逗弄这人道:“原来陛下对宁世子这般观察入微、这般了解呢,不愧是陛下心心念念的人, 旁人可真做不到——”
刘岐:······他就那么眼巴巴、无辜又委屈地看着林琅,好像林琅说了多过分的话一般——
林琅心虚地摸了摸鼻子,转移话题道:“陛下接下来待如何?”
刘岐见林琅没再逗弄他, 便也见好就收道:“就按照子玉此前说的办,敌不动我不动, 以不变应万变,他们费尽心思弄出这么个人, 那么自是迫不及待想达成目的——”
林琅点点头:“既如此,那陛下便该显出对这宁世子的信任来,这满朝文武和京城百姓, 谁人不知宁世子在陛下心目中的地位?!这宁世子时隔多年出现,陛下可不得供着纵着, 才能显得陛下是真的信了——”
“陛下派人密切跟踪这宁世子的行踪往来,只要他们稍放松警惕,自然会露出蛛丝马迹——”
“当然,陛下要显出对这宁世子的宠信,自然得重新赐封世子封号,还得封官进爵,翰林、御前行走之类,最好都比照臣现有的待遇来,除此之外,像什么秉烛夜谈、抵足而眠之类,怎么显得亲近怎么来——”
“嗯,为了显得真实可靠点,陛下还得和臣做场戏,这样才能给这宁世子留够足够发挥的空间······”
刘岐瞧林琅没什么自觉地侃侃而谈,好像这些都产生不了什么影响,不由得有些暗暗生恼,欺近身子将林琅抵在马车壁上退无可退道:“子玉心好狠啊,是真的一点都不在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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