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年前,真正的鬼市上,有人贩卖毒/品,有人走私文物,有人贩卖人口,还有人就此消失在这里。
近几年,玩赛车、摩托车的飙车玩家看上了狄马山的山路后,鬼市更是热闹非凡,又增添了不少新的营生。
“我父亲农庄里,曾有个拉祜族的女帮工,三年前才十七岁,长得非常清秀,因为好奇,说什么也要来看看热闹,我们怎么劝都劝不住,趁大家不注意跑来了。”
简沉望着一片漆黑的平地,声音低了下去,叹息道:“后来她被发现在狄马山的一处背阴悬崖下,尸体沉在瀑布潭水中,四个月后,警方扫黄的时候才阴差阳错找到了她体内DNA的主人,但对方坚称自己发现她的时候就已经是一具尸体了。他说自己这是道德有问题,最多判个侮辱尸体罪。”
霍无归沉思片刻,瞳孔微动:“那个女生的汉语名,是不是叫李微?”
“是。”简沉点头,并不意外霍无归会知道这个名字,“发生这件事的时候,我爸应该还是你的顶头上司吧?”
那会的北桥分局,还不是王胜利说了算,管事的人还是管弘深。
那时候的霍无归,还只是副队。
“所以,那个让魏国都束手无策,不知道从何下手,最后不得不请外部专家顾问才成功定了强/奸而非侮辱尸体的案子——你就是那个外部顾问?”霍无归面露诧异地看向简沉。
他确实早已经知道,身旁这人虽然看起来平平无奇,在局里从不抢任何人风头,但实际上业务能力一流、是让市局都看了眼馋的法医室未来中流砥柱。
不过……那年简沉应该才大四吧。
“是我,经过上面审批,我爸把案卷给了我,也趁所有人下班带我去局里看了尸体。”
管弘深出于谨慎对简沉保护得十分到位,哪怕是去局里都要避人耳目。
过去十七年,简沉大多数时间生活在庄园和学校里,从未接触外界,如果不是这样,或许早在很久以前,他就会死在波坤的疯狂复仇之下。
简沉并没有任何邀功的打算,淡淡道:“不是魏主任技术能力有问题,只是他不熟悉山里的环境,没意识到李微的阴/道内有一种只在狄马山南侧向阳处生长的真菌,这种真菌在无氧环境下存活时间极短,而巧合的是——嫌疑人的作案工具被感染了同一种真菌。”
这片平地正是狄马山的南侧向阳处。
距离西侧,李微尸体被发现的悬崖,徒步需要四十多分钟。
嫌疑人振振有词,始终坚持是李微失足跌落悬崖,他发现的时候已经无力回头,他看见李微年轻貌美,一时精虫上脑,做出了丧尽天良、毫无人性的举动。
但按照他的说法,李微体内怎么可能出现这种真菌。
就算阴差阳错,她在南侧的山中解手,又阴差阳错,恰好以极小的概率,在这短暂的几分钟里感染了真菌,再阴差阳错,走到了人迹罕至的西侧悬崖,还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跌进了什么都没的深潭。
在这四个阴差阳错之后,等她走到西侧失足跌落的悬崖、又被发现时,菌也应该已经死亡了,根本不可能感染嫌疑人。
简沉语气平静地复述了一遍当年的案件,不知是和霍无归说话,还是自言自语道:“如果那天我拦住了她,将这里的混乱和恐怖说得更明白些,她本可以不用经历这一切。”
他眼睛垂下,在黑暗中明灭不定,让人看不出情绪。
霍无归猛然意识到一件事。
十年前,他住在狄马山入口的私人山庄里,跟着席知和陆爽,带着新鲜感,来到这里赶集的时候,简沉也跟着管弘深来过这里。
他们或许曾在一个摊位上吃过稀豆粉,或许也在一个摊位上玩过套圈,抚摸过同一个摊位上初生的小牛犊,也买过一样的向日葵种子带回家每日期待发芽。
三年前,他没日没夜、疲于奔命,想尽一切办法还李微清白的时候,简沉也在为了李微奔走。
简沉在所有法医下班后,趁着夜色踏进北桥分局法医室,完成尸检的时候,自己或许正在楼下,天花板的正下方,带着杜晓天开会、部署。
他们曾有无数机会相逢,可竟然每一次都失之交臂。
但还好,最终,简沉还是踏进了北桥分局的大门。
“这不是你的错。”霍无归低声道,“你协助警方破获那起案件之后,市局成立了专项小组,清理了和狄马山鬼市有关的所有旧案,整顿了鬼市,那之后到现在,三年了,再也没发生过类似案件。”
也正因此,看见那辆小皮卡车上的夜光贴纸,霍无归没能立刻联想到狄马山上。
要不是今年短视频重新带火了狄马山,山路又被飙车族占据,恐怕这山上的牛鬼蛇神早该在三年前销声匿迹。
两人说话的功夫,大概是时间到了,前方突然有大功率的射灯亮起,一辆改装过
的鬼火摩托车跃上平地——
车身上,赫然贴着一大块反光贴纸。
简沉猝不及防迎上刺眼灯光,尽管立刻眯起了眼睛,还是被照得眼底生疼。
“喏,拿去用。”一瓶眼药水被丢进简沉怀里,霍无归冷声道,“下次记得自己带。”
简沉疑惑地接过眼药水,想起不久前霍无归说的话。
“这次是真的开远光了,我身上没带眼药水,别睁眼。”霍无归当时还说,“抱紧点,掉下去可不管你。”
……所以这句话里,唯一真实的,可能只有“抱紧点”这三个字吧。
简沉心中暗忖。
“那边那俩!”不远处,声音突然响起,“新来的吗?怎么没有车贴?”
霍无归一怔,快速回头。
那辆鬼火的主人已经下了车,张扬的绿色鸡冠头在灯光下极为耀眼,朝着二人高声喊道:“怎么回事,懂不懂规矩,第一次来鬼市?老石没给你们发贴纸吗?”
“嗯。”霍无归脸色镇定自若,“你那边有吗,麻烦给我们一张。”
绿毛鸡冠头啐了一口痰:“新人就是麻烦。”
说罢,他拿出手机,拨了一串号码,大声嚷嚷道:“老石,带两张马戏团的贴纸过来,你怎么回事啊,有新人来也不提前把贴纸给人家。”
——马戏团?
霍无归和简沉同时回头,心脏狂跳地对视了一眼。
作者有话说:
霍队:计划通,被抱了一整路。
第64章 上瘾
陈哥……
什么东西?刚刚那个人说了什么?
“马戏团的贴纸?”简沉将这句话轻声重复了一遍, 确认自己真的没有听错哪怕半个字。
霍无归比他更快地冷静下来,抬高声音道:“我记得好像是发了的,我收到过一个快递, 但因为太轻了没在意,以为是记错了, 就扔了。”
“没事。”绿毛鸡冠头十分有大哥风范地豪爽道, “我让老石带——”
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 绿毛的话说了一半突然卡住, 随即脸色一变, 骂骂咧咧道:“什么?你说你今晚不来了?不来你怎么不早说!”
“哈?你女朋友肚子疼, 你要去照顾她?她总不能是几分钟前才开始疼的吧, 白天你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说话的功夫, 四面八方的山路都逐渐忙碌了起来。
有人开着SUV从相对宽阔的路进山,后备箱盖一开,支棱起了小摊,喇叭里循环播放起了“大肠包大葱,浇汁臭豆腐”, 一看就是玩票的年轻人。
也有人开着私家车, 铺开小毯子, 故意打着极暗的手电, 在黑灯瞎火里摆满了做旧的古董字画。
不难猜到这是打算趁着月黑风高, 投机取巧,骗年轻人的。
还有些零零碎碎的小摊,卖古早傻瓜相机、算命、旧书、老粮票, 应有尽有。
射灯、台灯、手电、矿工灯、车灯, 各式各样的光线汇聚, 瞬间照亮了整片山间空地。
在这些刺眼灯光的照射映衬下,整个狄马山都变得更为沉寂了,周边黑得看不见半点光线,所有焦点都汇聚在了这座鬼市上。
“你是不是脑子坏了,现在都十二点多了,你喊老子再去找个司机?你睁开眼给我看看,我去哪找?”
绿毛在忙碌的人群中,绿毛无动于衷地站在中央,不顾自己是不是挡了别人的路,继续对着电话破口大骂。
“轰——”几辆机车从各个方向涌了过来,不约而同地都带着完全一样的反光车贴。
所有车,都是各式各样改装款的鬼火。
土得掉渣的彩色灯光,更土的排气管,还有骑手们让人一言难尽的穿搭和凑齐了一个色谱的发色。
霍无归心道,真该让之前路口那个看不起人的律师来看看,什么才是改装鬼火。
绿毛拿着手机,骂骂咧咧:“要不是你,今晚又能干票大的,现在好了,车队都来了,今晚只能是纯娱乐局,挂了,傻逼!卖你的肉去吧,活该你一辈子发不了财!”
说罢,绿毛似乎满肚子是火,狠狠挂了电话,将手机塞回了口袋里,连看简沉和霍无归的脸色都差了不少。
“怎么了,我听电话那头似乎老石遇到了什么事?”霍无归听完这通电话,悬着的心放下了不少,自然熟稔地攀谈道。
根据绿毛的机车来看,他们最初的推测没有错,小皮卡上的贴纸确实属于某个车友俱乐部——
但和最开始的推测不一样的是,这居然不是什么生鲜货运司机组建的车友会,而是一个机车俱乐部。
一辆小皮卡,怎么会贴着机车俱乐部的车贴。
“现在都十二点多了,你喊老子再去找个司机。”
“傻逼,卖你的肉去吧!”
听绿毛这两句话的意思,那个电话里的老石,或许就是他们要找的人。
一个开皮卡车,送肉的司机。
他今晚无法出现,不是因为女朋友肚子疼,而是因为早上五点,开车载着一车遗体打算抛尸,却遭遇车祸,逃窜后才发现,丢失了一袋遗体。
“这个老石,好像在他们的俱乐部里,有某种特殊的地位或者说作用?”简沉跟在霍无归身后,低声道。
分发贴纸的是这个老石。
而其他人甚至不知道要来的新人长什么样子、从哪来,好像从没有过任何联系一样。
而且,听绿毛的描述,这个俱乐部好像并不是什么普通的爱好者聚会。
“干票大的。”
绿毛要干的那票大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最重要的是,这家机车俱乐部的名字,马戏团。
这究竟是喜欢花式表演的机车爱好者所带来的巧合,还是背后真的与正在潜逃的邵烨有着某种不为人知的联系。
“通知分局。”霍无归面色不改,嘴唇翕动,用只有简沉能听见的声音传递信息,“让最近的辖区派出所出动,在所有抵达鬼市的出入口搜寻一辆看起来较新、没有结伴而行的鬼火。”
如果说,他们取代了一个新人的位置,那么就意味着,还有一个尚未抵达的新人。
一旦这个新人来了,霍无归和简沉的谎言不攻自破,一定要在新人抵达之前,悄无声息地将他拦住。
绿毛朝发动机车,如同炫技般穿过人群,来到了简沉和霍无归面前。
他身上穿着窄腿紧身的牛仔裤,配了标配豆豆鞋,还有带着硕大Logo却一眼假的爱马仕腰带,非常标准地打扮,很难让人不怀疑他是跟着短视频里的土味网红原样照搬的穿搭。
“你们今天运气好,哥几个本来有事带不了你们,现在没事了,哥带你纯玩。”绿毛一张口,满嘴令人作呕的烟味。
简沉皱了皱眉,刚想屏住呼吸,还是猝不及防被熏了个正着,随即猛地提起了精神。
“陈哥。”他的表情在瞬息间柔和下去,身体不易察觉地靠近霍无归,自然而然地换了称呼,语气放软,含着点嗓音道,“你闻到那味了么,勾得我痒得慌。”
简沉说话的时候,鬼火的头灯直直将他笼罩在炫目光线中。
经过改造的大灯,不断变换着红蓝粉三色的光束,简沉轻轻扭了扭身体,脊骨顿时没形般松散下去,半靠在霍无归身上。
磨蹭的功夫里,他为了方便用伤手穿脱,特意穿的大一号T恤直接掉了大半个肩膀,泛着薄薄粉色的脖颈和蝴蝶骨暴露在空气里。
绿毛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空荡荡的衣衫下,窄腰薄得和纸片一样,瘦削却并不干瘪,苍白的皮肤上有各式各样的剐蹭伤口。
“陈哥,你带糖了吗。”简沉喑哑着嗓音,半搂住霍无归,没骨头的蛇一样把所有重量交给对方。
霍无归瞬间了然简沉的意图,却无法抑制本能地深吸了一口气,喉结重重吞咽了一下,哑着嗓音道:“没有,都跟你说了该戒了,你死活不听,算了,走。”
说罢,他一回头,朝着绿毛露出一个抱歉的微笑:“哥,不好意思啊,刚来,还没聊几句呢就让你见笑了,我先带这货解决一下,很快回来。”
他说是解决一下,但绿毛立刻心领神会,狎昵猥琐地眨眨眼:“去吧去吧,我在这帮你看着车,你们速战速决,往里走点,这林子黑得很,别和其他野鸳鸯撞上了,上次我带了个妞进去,刚要——”
绿毛还想说自己的糗事,简沉已经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扒着霍无归的衣服,嗓音越发柔软:“陈哥,快点,我难受。”
霍无归的手被他拉到胸口,紧贴着肋骨轻轻摩挲着,触感清晰地传递上指尖,简沉明明看起来近乎形销骨立,却奇迹般有着一层紧致肌肉。
那片苍白的皮肤分明是冰冷的,手下也分明是微硬的结实手感。
可落在眼里的人却带着极为暧昧的柔软,祈求般地等待某种施舍。
他身上沉积了难以消融的寒意,却又表现出极为炽烈的热切,矛盾得让人心跳暂停。
绿毛见状立刻摆手道:“快去吧快去吧,我懂这滋味怪难受的,来一炮就什么都过去了。”
他还没说完,霍无归已经一把抄起简沉,把人半抱着带进了小树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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