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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夜·刑侦(推理悬疑)——一两烧刀

时间:2023-12-04 10:03:38  作者:一两烧刀
  简沉和霍无归同时回头,微微一惊——
  “他死于吸食过量?”
  痕检员点头:“初步判断是高纯度□□,具体含量需要等拿回去测,但我猜不是便宜货。”
  毒品。
  霍无归小心翼翼地走向餐桌,注视着那只有着王伟雄指纹的餐盘。
  桌边几只飞虫环绕,但更多的却是黑色的小点。
  “王伟雄是光缅寺的安保处主任。”他眼神定定地看向窗外某个方向,“根据这些食物的发霉腐败状况来看,王伟雄死了至少四周,而那时候,光缅寺的金佛,恰好失窃。”
  如果是新鲜腐败的食物,上面应该还有大量新鲜繁殖的蛆虫、果蝇。
  但几周的时间过去,加上餐桌上的食物本就是营养不算丰富的蔬果居多,虫类已经完成了几轮的演化,走向了生命的终点,于是桌边堆积了大量的虫子尸体、粪便和躯壳。
  杜晓天的表情从疑惑变成恍然大悟,一拍大腿,大声道:“霍队,你是说,王伟雄的死,和光缅寺金佛的失窃有关?”
  “叮铃铃——”霍无归的手机在口袋里疯狂响起,但不知为何,他转手按了静音,就将手机丢回了口袋里,面无表情地抬头。
  霍无归的目光越过高楼林立的城南,在思绪中一路越过城区,奔向那个被山林掩映的古旧寺庙,半晌才收回眼神:“王伟雄的死,充分表明了,邵烨和林海森确实存在联手合作关系。”
  要偷天换日,用假佛调换真佛的是邵烨。
  可使用的却是高纯度的□□。
  不同于绿毛和他的年轻混混们翻山越岭换来的那一星半点地下作坊产物,高纯度的毒品向来都掌握在资源丰富、技术先进的大毒枭手中。
  比如,林海森。
  林海森杀死了霍无归的父亲,又在几年后杀死了他的母亲,简沉心想。
  他小心翼翼地往霍无归身旁靠了几步,手藏在餐桌下,悄无声息地拉住霍无归,小指勾着霍无归的指节,轻轻挠了挠微微有些粗粝的掌心,低声问:“你还好吗?”
  “嗡嗡——”手机锲而不舍地震动,霍无归却好像无动于衷,静静地抿唇。
  “没事。”霍无归呼出一口气,沉吟片刻后冷声开口,重复了一遍,“没事。”
  他转过头,眼底布满血丝,缓缓道:“我很庆幸,自己有了这个机会,能够亲手将林海森送进监狱。”
  “嗡嗡嗡——”静音的手机在霍无归口袋里疯狂震动,简沉和杜晓天疑惑地看向霍无归,却见他神色如常,仿佛完全没有听见。
  锲而不舍地震动了接近半分钟后,那支手机终于放弃了,重归了平静。
  简沉的大脑被震得跟着嗡嗡作响,刚想松一口气——
  “嗡嗡!”震动离得更近了,简沉被吓了一激灵,随手一摸,发觉这次震动的居然变成了自己的手机。
  他有些不明所以地拿出手机,只觉得霍无归神色有些异样,但不疑有他,接起了电话:“简沉!把手机给霍无归!”
  “霍无归!你给我迅速回北桥分局!王伟雄的案子,从现在开始,你禁止参与!”
  -
  夜色早已经彻底笼罩海沧,六月的空气里弥散着金合欢花的香气。
  一辆大切悄然滑进北桥分局停车场,和霍无归的大切并肩停下。
  王胜利开着他海归儿子送的大切,一脸愁容地下车,狠狠拍上了车门,走前忍不住回头叹了口气:“这小兔崽子,好好地不去继承家业,非要来当警察闹什么!”
  他儿子入职席知的公司一年,就用年终奖和攒下的工资,买了台大切。
  霍无归要是愿意回去跟着自己的爹好好干,想要什么还不是容易得很,但这人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
  王胜利紧皱着眉,边想边点了根烟——
  还没来及挡住在风中摇曳的火苗,一只手已经自觉挡了上来,替他圈住火光,很快烟头在夜色中燃起微弱的红光,随着吐息缓缓明灭交替。
  二十九年的时间飞逝,霍无归就这样从霍文君肚子里的一颗胚胎,逐渐长成了今天的样子,他甚至已经比自己的个子更高了。
  王胜利深深叹了口气,眉头紧皱,猛地一吸,一根烟顿时下去了大半。
  “王叔,少抽点,去年体检的时候不是说你有肺结节吗?”霍无归喉头滞了滞,片刻后才低声劝阻。
  王胜利大步走着,语气里带着不断酝酿的怒意:“你现在知道叫我王叔了?你当初一个人自作主张,死活要考公大的时候,想过我是你王叔吗?你带着简沉,两个人跑去玩命的时候,想过我是你王叔吗?”
  他越说心情越愤懑,飞速抽完了最后一点烟屁股,扔在水泥地上,狠狠踩了一脚,碾得烟头粉身碎骨,怒道:“现在,我不让你查这个案子了,你怎么就想起来我是你王叔了?”
  “我只想知道,为什么不让我查?”霍无归难得卸下一身防备和警惕,在王胜利面前露出最平淡、恭敬的一面,声音里透出一股温驯,“王局,你知道我来北桥分局,从始至终,只为了两件事。”
  找到杀死叶粟和霍文君夫妇的林海森,将他绳之以法。
  找到和自己一起被绑架的简沉,找回当年的真相。
  现在,简沉已经找到了,真相也在步步逼近,林海森也终于浮出水面,一切终于朝着好的方向走去。
  “王叔,我刚刚是作为晚辈劝你少抽一些烟,所以叫你王叔。”霍无归的声音几乎没有任何波动,眼睛始终落在黑暗深处,“但王局,作为您的下属,我必须说,王伟雄的尸体发现在北桥分局辖区内,同时,现在的线索也足以表明,王伟雄的死和619特大杀人案,也就是马戏团主导的金佛失窃案息息相关,我们有理由也有足够的资格追查本案。”
  “您没有权利要求我退出本次案件的追查。”霍无归站在重重夜色中,明明是个温暖夏夜,却仿佛沾染上了满身寒气,声音从梦魇深处跋涉而来,镀上跨越二十九年的执念与仇恨,“这是我的夙愿,王叔叔。”
  他最终还是放软了声音,近乎恳求地看向王胜利。
  “阿叶,你相信我们。”王胜利长叹了一口气,又从烟盒里抽出了一根烟,擦亮打火机。
  这次没有人替他挡住火,火苗在晚风中疯狂跳跃摇曳,几次三番,烟早已凑了上去,却怎么都没点燃,王胜利也终于失去了耐心,看着霍无归道:“我比你追林海森这个案子的时间更长,对他也更加了解,他的性格,你或许不清楚,但我非常清楚——”
  烟终于点上了,他深吸了一口,才开始继续说下去。
  “林海森其人,睚眦必报,极为狠毒。”王胜利沧桑的眉宇间闪过某些旧日的时光,那一瞬间,霍无归仿佛跨越近三十年的时光,看见一个和自己相差无几的年轻刑警,“那年,你父亲毁掉了他在边境上的偷渡和走私生意,他在……”
  “您不用避讳,我知道您要说什么。”霍无归看着王胜利,面不改色,“他在跨过边境的那个瞬间开枪射杀了我的父亲。”
  王胜利摇了摇头,目光中沉痛而满含不忍:“我要说的不是这个,是他杀死你的父亲之后,始终认为,一个刑警的死不足以弥补他的损失。”
  “狄马山的那头,有不少村民,虽然身处缅甸,却有很多家人生活在这边,甚至自己也是从这边过去的。”王胜利半闭着眼睛,从记忆深处挖掘出沉痛而不堪的回忆,“他们和这边的关系一向很和睦,二十九年前,你父亲能够救下你的养父母、捣毁林海森的走私路线,多亏了其中一个佤邦大婶。”
  霍无归一愣,随即开口:“后来呢?”
  王胜利看着霍无归,眼底满是他无法看懂的沉痛:“这个大婶,是林海森在缅甸雇佣的保姆,也是我们的线人,三十年前,卫星设备还不够先进的情况下,在她提供的线索之下,我们才成功深入雨林,一举摸清了林海森的线路,成功埋伏,解救了席知和陆霜夫妇。”
  “这条线路,除了林海森的心腹,大婶是唯一的知情人,于是,林海森回到缅甸的第一时间,就带着武装人员,进山屠村。”
  霍无归怎么也没想到,那件事竟然还有后续。
  叶粟不是那件事唯一的牺牲者……
  王胜利一根烟早已抽完,他捏着尚有余温的烟屁股,记忆中某些尘封已久的东西被唤醒,多年来积压在心底的悔意被剥开撕裂,年近六十的北桥分局局长,声音哽咽道:“不是我想阻止你追查林海森。”
  “但以林海森睚眦必报的程度,你出现在他视野里的第一时间,就会成为他的下一个复仇目标。”
  叶粟破坏的不仅仅是林海森一条走私路线这么简单。
  那场行动,毁掉了林海森的大半基业,也成功让易先生乘虚而入,林海森回缅甸避风头的一年时间,易先生后来居上,成功占据了他的大半江山。
  那之后,林海森长居缅甸,收回了在海沧的所有生意,市场版图一日不如一日。
  直到二十八年后,霍无归将易先生抓获归案,林海森才找到了回到海沧,找回市场的机会。
  新仇旧恨,叶粟已经走了近三十年,霍文君也已经被他亲手杀死,通风报信的大婶已经全村被屠。
  如果林海森要算账,霍无归就是最后一个还活着的目标。
  王胜利看向霍无归挺拔宽阔的肩背,二十九年的时间,足够一个呱呱坠地的婴儿,成为能够撑起整个北桥分局的优秀刑警。
  “这些事,交给我们这些老一辈去就好。”
  王胜利抬起手,想要拍拍霍无归的肩,却发现霍无归早已比自己高出太多,于是气氛有些尴尬,他微微顿了顿,手落在霍无归手臂上,轻轻拍了几下——
  “你去,不值当。”
  作者有话说:
  王叔呜呜呜呜,王叔你是真的爱小霍
 
 
第80章 不眠
  今晚可以不睡吗?
  霍无归已经忘了那段对话究竟是如何结束的。
  甚至也忘了他们最终是否得出了任何结论。
  脑内不断回响着残酷直白, 惊悚而令人毛骨悚然的真相——
  他猛然意识到,追捕林海森,并非某一个人的执念。
  林海森的身上, 背负着远比二十九年更漫长、疼痛的血案,有远比一条性命更沉重的罪恶。
  那已经不仅仅是自己一个人的血海深仇。
  而是无数人的性命与血泪。
  “王局, 这一切应该了结了。”霍无归终于在恍惚中想起, 自己最终说,“不论林海森这次回国, 打的是什么算盘, 我都会亲手将他捉拿归案。”
  “就像去年, 我抓捕易先生一样。”他望向已然苍老的王胜利, 一字一句从嗓子里挤出话语, 言辞坚定道。
  “嗡嗡——嗡嗡——”忘记解除静音的手机震动起来, 将霍无归的思绪拉回现实。
  他打开手机,锁屏赫然是一张监控截图。
  日暮的温暖夕阳落在简沉身上。
  天色暗淡,巨大的落地窗前,简沉整个人陷入柔软的豆袋里,睡眼惺忪。
  霍无归心头顿时柔软下去, 接起电话的同时不由自主语气轻柔:“喂, 怎么了, 什么事?不是让你回去直接睡了吗?”
  司机已经接了简沉, 把人从逼仄狭窄的1808室送回了霍无归的29楼大平层。
  “你的浴室, 有点太高级了,我不知道怎么开水。”电话那头,有哗啦啦的水声, 简沉的声音在水生中变得有些模糊, 却显得更加轻柔, “我怎么打开的只有热水?”
  霍无归眼神微微一暗,脑海中有隐约朦胧的水汽氤氲,喉头紧了紧,嗓音低哑:“你看一下,热水龙头旁边,有个冷水……”
  “你的手,还方便吗,不太方便的话……”他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要不要把后半句话说出口,最终轻轻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将心头的一团野火压进腹腔内,“今天就简单洗漱一下吧,换洗的衣服在柜子里,都是新的,洗过了。”
  简沉在电话那头转了转水龙头,声音浮起些许上扬的尾音:“开出来了,放心,我很注意的,你还在局里吗?”
  霍无归轻轻“嗯”了一声,回过头朝院子里看了一眼——
  王胜利似乎是在夜色中又点燃了一只烟,红光在背后不远处明灭闪烁。
  两台并排停着的大切沉浸在夜色中。
  “你先睡吧,我一会回来。”霍无归说罢挂断了电话,回身朝王胜利走去。
  长腿停留在王局面前,霍无归开口问道:“王局,你怎么还在这里,已经不早了,怎么还不回家?”
  “小兔崽子!我喊你回家待着去!你又来做什么!还想来管我!”王胜利刚扔了第三个烟蒂,一抬眼就是霍无归高大的身形,把头顶月色挡了个彻彻底底,“我看月亮不行啊?”
  霍无归俯身捡起那个烟蒂,扔进垃圾桶里,沉默片刻后道:“我只是想跟你说一件事,简沉在我家。”
  “在你家就在你家啊,有什么可跟我说的。”王胜利不明所以地瞥了霍无归一眼,“他只要不在犯罪分子家,什么都好说,你这小子怎么这会无关紧要的小事又知道找我汇报了,你俩偷偷摸摸跑出去办案的时候怎么就不知道跟我汇报?”
  月色朦胧,霍无归微微一怔,意识到王胜利没听懂自己的意思,不得不叹了一口气:“没什么,就是想和您知会一声,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您也早点回家休息。”
  霍无归转过身去。
  停车场里,两台大切并排停着,右边那台车灯闪了闪,车门被解锁按开。
  “你是我看着长大的。”王胜利望着霍无归的背影,冷不丁开口道,“你的品性我知道,你是个正直善良的好孩子。”
  霍无归的脚步顿住,静静站在车前。
  “简沉也是我看着长大的。”王胜利长叹一声,“他确实有时候有些执拗,但他也是个好孩子。好好对他,别让他钻牛角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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