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摸索了一下,惊呼出声:“这里还有第三个人!”
“还活着,但昏迷了。”霍无归迅速俯身,试了试石承富的生命体征,随即沉默下去。
简沉艰难地找了个快还算干净的墙根,慢慢坐了下来,苦笑道:“原来是这样。”
“她应该正透过监控在看着我们。”霍无归就地坐下,用背影挡住简沉面前的摄像头,凑得极近,“这才是她今晚真正的目的,逼我们杀死石承富。”
“你是不是觉得,十七年前,是我们让你弟弟活了下来。”简沉轻轻冷笑了一下,抬头看向监控,“所以十七年后,也得我们亲手杀了他才算完整?”
摄像头里没有任何回应。
简沉大脑里依旧有些混沌,所幸只是因为爆炸导致的短暂昏迷,并无大碍,缓了一会,试图靠着墙起身:“我去试试门能不能强行打开。”
“别试了,我看了。”霍无归将他按回墙根,“不用做梦,想从里面开必须有密码。否则冉焕兰也不敢这么自信地把我们三个直接扔在这里。”
但凡门有半点被攻破的可能,冉焕兰都不会这么放心。
黑暗中,霍无归的吐息变得存在感极强,简沉头抵在霍无归怀中,叹了口气:“所以十七年前,如果没有你我和邵烨的打搅,原本会发生什么?”
“原本,邵天高每年绑架一对即将迎接新生儿的夫妇。”霍无归从记忆中调出当年的案卷,声音很轻,说话的时候低低咳嗽了一下,缓慢道,“他会问这些夫妇们一个问题,要母亲的命,还是孩子的命。”
简沉浑身一震,闷声问:“然后呢,什么才是正确答案?”
霍无归摇了摇头,说话的同时,胸腔的震动传递给脑袋紧贴着他胸膛的简沉:“不知道,警方只知道,从没有人在他手里活下来过,除了石勇和冉欣茹是完整抛尸,其他人都尸骨无存,而那个问题被记录在他的拍下的DV中,每一对夫妻的答案都是——”
“孩子。”简沉和他几乎同时讲答案说出口。
他们心底都已经明白过来。
冉焕兰,冉换男。
石勇甚至不想让这个女儿跟自己姓,他满心期待的只有那个叫石承富的男孩。
如果不是十七年前的那次绑架,三个小孩打破了邵天高的计划,石承富也将随着石勇和冉欣茹一起长眠。
偏偏,一次突如其来的捣乱将邵天高的节奏彻底打乱,,导致邵天高在杀死石勇和冉焕兰后就被迫离开,或许是因为无暇处理尸体,邵天高选择了直接抛尸。
当时的石承富已经足月,按照这个情形,他活下来不是全无可能的。
如果冉欣茹没有怀孕,他们就不会想到去年华福利院做公益祈福,也不会因为符合目标而被绑架。
如果没有简沉和霍无归的出现,石承富也不会出生。
“她没有被这对夫妇爱过,但不到十岁就要为了这对夫妇背负起照顾一个男婴成长的重任。”简沉声音嘶哑,说着自己都觉得荒谬的事,“血缘让她无法真正放下石承富不管,但……”
他轻轻摇了摇头,语气中夹杂着一丝怜悯:“她恨造就这一切的石勇和冉欣茹,也恨石承富这个弟弟,但又不得不爱自己的血亲。”
“还好。”霍无归冷笑道,“她对我们只有彻头彻尾的恨,所以她想到了一个十全十美的办法,用我们的手,杀掉她最大的负担。”
“现在想来,或许她才是华宫KTV背后的老板娘。”霍无归看了看摄像头,“她为邵烨效力。”
简沉倒吸了一口气:“你说什么?”
“她的枪法很准,右大腿上隐约有块被旗袍盖住的新鲜伤痕,她应该就是那天夜里,对面草丛里隐藏的狙击手,也是今晚试图狙击你的人,她想杀我们,但恐怕遭到了邵烨的警告。”
简沉刚从昏迷中醒来,脑子还没有完全转开,不解道:“如果她为邵烨效力,那为什么要假扮公主,跑来跟我们玩这种剧本杀?”
霍无归语速很慢地耐心解释,“邵烨想将余勤推出来顶自己的杀人罪,于是冉焕兰才会以公主的身份进入包厢,亲自督促手下,给我们透露线索。”
“我说得对吗,冉小姐?”说罢,他挑眉看向镜头。
红光闪烁了一下,语音开启。
“啪——”监控中传来冉焕兰的鼓掌声,女人赞扬道,“说得很对,不愧是一个警察和一个法医,但我有必要提醒你们,这场游戏,不是剧本杀,是狼人杀。”
“你们的目的不是找到真相,而是杀人和自保。”像是说到什么让她极为兴奋的事,冉焕兰的尾音都跟着颤抖起来,“祝你们在天亮前做下决定。”
“让我们再梳理一遍这个案子。”简沉对冉焕兰的话置若罔闻,平静地与霍无归对视,黑暗中,只有眼球中的玻璃体泛着微微的光,他们就这样在死寂里彼此吸引,如同辽阔夜空中最后两颗星辰。
“……”霍无归沉默地深吸一口气,手轻拍简沉的背,示意简沉自己在听。
简沉平铺直叙地展开:“首先,王念素在碧水山庄17栋1808室,用过量毒品毒死了患有白血病、本就命不久矣的亲生父亲王伟雄;其次,石承富、刀艾岩勾结林海森、邵烨,试图复苏林海森的事业版图;第三,石承富将王伟雄分尸并运送到鱼唇湾的老宅中;最后,冉焕兰设计了这出密室。”
霍无归的喘息声在黑暗中响起,但他依旧没有说话,静静地听着简沉讲述。
“这之前,似乎形成了某种无法察觉的联系。”简沉按了按太阳穴,疲惫道,“霍无归,你怎么看,我觉得——霍无归!霍无归你怎么了!”
话说到一般,简沉突然整个人愣住,惊慌失措地拔高声音喊道:“霍无归!”
一个法医的职业素养给了他最后的冷静,他迅速将霍无归平放在地,伸手开始触诊。
“霍无归!你醒醒!快点醒醒!”这样昏暗的闭塞环境,内伤是最为可怖的存在,难以诊断,更难医治,简沉不断祈祷霍无归只是因为疲惫而体力不支。
-
与此同时,某个网络直播间内——
【这到底是个什么鬼东西?又没声音还黑漆麻乌的!】
【只看到俩影子动来动去,谁知道是不是野鸳鸯找刺激啊,看不下去了】
【就是,走了,还不如去看隔壁职高打群架】
【337号房,四个初三妹打一个学妹,用筷子……快去看!】
【那不如去看98,那边在直播骗网恋女友脱衣服,已经只剩袜子了!】
……
一条条弹幕如海水般淹没屏幕。
-
“王局!人找到了!”
北桥分局内,杜晓天拿着平板在走廊上飞奔,拦住脸色铁青的王胜利。
王局顿时大喜过望,飞快问道:“在哪!”
“在……”杜晓天低下头,小心翼翼,“直播里。”
“又一个新的直播间!”杨俭声音颤抖着喊道,“正在直播入室盗窃!”
杜晓天声音中压抑着愤怒和震惊,终于继续开口道:“网警刚刚发现了一个非法直播网页,里面的每个直播间都在进行犯罪行为直播。”
“近期,我们已经陆续发现了十几个这样的平台,每次端掉一个,第二天就会有新的出现。”杜晓天将ipad递到王胜利面前,“就像这样。”
漆黑的画面已经被图侦进行了处理,颗粒感极重的黑白画面里,简沉俯在霍无归身上,喉结剧烈滚动,口型清晰可辨认。
头顶海雾在冰冷的天花板上凝结,又汇聚成大颗大颗坠落。
水珠顺着简沉脸颊滚落,微微灼热的液体落下,简沉垂下头轻轻呢喃:“阿叶,快醒醒,我还有话没对你说。”
作者有话说:
小霍:你要是表白,那我可就精神了。
第85章 警察
亲一下,告诉你现在几点。
“咳咳咳——咳——”
在简沉声嘶力竭的声音里, 霍无归平躺在地面上的身体猛然弓起腰,剧烈地咳嗽起来。
伴随着大幅度的咳嗽,他紧绷的肩胛骨几乎快要突破皮肤, 棘突嶙峋,半晌才强迫自己停下咳嗽, 抬起头朝简沉露出一个苍白的微笑:“没事, 别担心,我只是失血引起的低血压, 躺一会就好。”
霍无归将语气尽可能放得极为平缓, 听起来除了有些虚弱并无大碍。
黑暗中, 简沉的眼睛几乎失去所有功能, 几乎快趴到霍无归胸口, 才依稀能看见霍无归清亮的双瞳——
瞳孔正常, 眼底清澈,确实不像是有问题的样子。
“……”随着呼吸,霍无归的胸膛在简沉手下微微起伏,少顷,他挑眉道, “可以起来了吗, 公主?”
“不好意思。”简沉迅速起身, 略有狐疑地默认了霍无归目前没有大碍, 紧接着问,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冉焕兰应该正在通过监控看着我们的一举一动。”霍无归动了动手指,示意简沉靠近自己,“没让你起这么开, 靠过来一些, 你刚刚想跟我说什么?”
……
简沉胸口微微起伏, 冷冷地凑近霍无归:“你还有心思问无关紧要的事,看来应该问题不大,还能动吗?”
“可以,但没必要。”霍无归活动了一下颈椎,平躺着没有动,“现在必须先知道一件事——时间和地点。”
在遭遇爆炸,陷入昏迷之后,他们就被冉焕兰搜走了所有电子设备,连警队的定位芯片都没有遗漏。
“太黑了……连手表都看不清。”简沉抬起霍无归的手腕,曲起手指,轻轻敲了敲坚固的蓝宝石镜面抿起嘴角,“该说不说,开KTV肯定挺赚钱的。”
霍无归沉默了一秒,毕竟处在生死关头,实在没太理解简沉的思路,勉强问:“什么?”
简沉理所当然道:“要我是她,看见你的手表肯定立马拿走了,拿不下来砍手都要拿走,那可是大几十万的东西。”
就算不认识牌子,看见这样精致的东西也绝对能立刻反应过来,这手表的不菲价值。
由此可见,冉焕兰绝不是华宫KTV的一个普通公主那么简单,她恐怕才是华宫KTV背后真正的女主人,那次的碰面,也绝不是巧合。
“不过我说。”简沉不满地又敲了敲昂贵的蓝宝石镜面,“整这么多花里胡哨的有什么用,现在这种时候还不如一个夜光儿童手表管用。”
“那可不一定。”霍无归勾起嘴角,余光瞥向简沉,挑眉道,“你亲我一下,我告诉你现在几点?”
-
北桥分局。
“王局,现在怎么办?”杜晓天捧着平板,画面中霍无归正弓着腰剧烈咳嗽。
凑上来的杨俭脸色极为难看:“霍队好像伤得很严重。”
黑暗中的简沉看不清狭小地下室中的场景。
但经过图侦还原的画面却让北桥分局每个看过的人感到触目惊心——
霍无归咳嗽的同时,衬衣被无意中卷起。
肌肉精悍,结实饱满的胸口,有一块成年男性手掌大小的深色阴影。
“很可能是肋骨骨裂,或者肺部伤。”魏国扶着眼镜同王胜利道。
两个五十多岁的男人站在深夜的北桥分局走廊里,满脸倦意,黑眼圈已经泛出乌青,却没有任何人挪动半步。
“鱼唇湾那边的搜索结果呢?”王胜利脸色铁青地问,“怎么还没有回信?”
“报告王局!在鱼唇湾3-19户门外发现昏迷的赵襄,被空包弹击中膝盖,倒地后又被攻击颈动脉窦,导致晕厥,并没有大碍。”杜晓天挂断外勤汇报的电话,迅速向王胜利汇报,“屋内有小规模爆炸痕迹,还有霍队的机车,车上有简沉的新鲜指纹。”
“初步推测,他们应该是遭遇爆炸,昏迷后被转移进了目前所在的密室内。”杜晓天心急如焚,指着网页上的直播间简介道,“王局,你看到简介说什么了吗!我们再不行动,霍队和简法医……”
——简介上赫然写着,密室逃杀,天亮前不杀死一个人,全员都会被淹死在湄沧江中。
以往的所有案件,都是霍无归指挥着杜晓天,这是第一次,没有霍无归,一切要靠自己发号施令,做出判断,再向上级总结说明。
“慌什么,你这像个什么样子。”王胜利瞥了一眼杜晓天,蹙眉训斥道,“霍无归平时就是这么教你的吗?自己想想,你现在能做什么,该做什么!”
说罢,王胜利抬手戳了戳杜晓天的额头:“我看等霍无归回来了,我得把你发配去下面的派出所里好好锻炼锻炼,你们一队,平日里什么都好,只有一个问题——太依赖霍无归了。”
王胜利和杜晓天始终站在走廊中,忙碌的人群来来往往。
话音落下,周遭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王胜利身上,内心掀起惊涛骇浪——
以往,霍无归这个工作狂,几乎一天24小时都留在局里,所有人都习惯了有事找霍队。
霍无归永远能做出最优解,给出最可靠的答案,不论是海沧的泥土还是树木,道路还是河流,他心里就像装了一本百科词典,把所有的一切都梳理得井井有条。
霍无归在的时候,刑侦一队就有主心骨,霍无归一旦离开了,整个队伍就好像失去了主心骨一样。
但此刻……他们要救的,就是自己无所不能、永远值得信赖的队长。
杜晓天沉默良久,终于猛然醒悟过来,深深地朝王胜利鞠了一躬:“谢谢王局,我知道错了,我也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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