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越来急促,完全没想到事后该如何处理。
他从未如此心虚过,好怕身后这时会传来什么异动。
怎么办?如果起身去洗,一定会把他弄醒。
早上自己只是句玩笑话他就那么生气,现在若知道自己竟背对着他做这种事,他会不会恼羞成怒地直接杀了他。
就在他纠结犹豫时,突然,身后人动了一下!
一个激灵窜入天灵盖,他心道,完了。
他握紧拳头,浑身瑟瑟发抖,原本的一身热汗一瞬冰凉。
难道他呼吸声还是太大了?
会不会就只是翻了个身,并未醒?
要不就索性认了,哪个男子没做过这等事,这里又不是皇宫里,他也不是三皇子,他只是个普通人家的普通孩子,就算被发现有什么要紧。
须臾间,心思已经转了千百道,他下意识地咬紧嘴唇,静静等待身后人的审判。
“饿不饿?”
突然,模糊的声音从耳后传来,带着明显的低沉、混沌。
高璟昀心尖一抖,不敢出声。
会不会还是梦呓?
不然他怎么会问他饿不饿,以他的行事风格应该不会浪费这个羞辱讥讽他的好机会的。
事实上,不论他醒没醒,高璟昀都不敢回应,因为他手上还有那白色粘稠的要命的东西。
不料身后的人低低啧一声挪动了下身体,再没了动静。
直到确定薛不染是真的又睡着了,高璟昀才长长舒出口气。
他攥紧的手展开,一寸寸朝毛毡外的地面摸去。
沙砾、湿土再远一点,居然他摸到贴着地面长出的一株小草。
他用那几片新生的叶子擦干净手,又一点点扒拉着把这株小玩意埋回土里去。
只好先这样,他又抓了些土,故意将另一只手也弄脏。
处理完这些,他几乎要头晕眼花了。可是,他竟然比刚才更加难以平静。
饿不饿。
三个简单的字反复在他心间跳跃。
撇开那副冷冰冰的傲慢态度,其实薛不染对他还不错的。
他对他的照顾可以说是细致入微,除了二哥高璟衍,这还是第一个对他这么好的人。
一点点暖意弥漫开,他又小心翼翼地挪进那温暖的怀里很快睡着了。
第二天一醒来,薛不染已经生了火,坐在洞边烤火了,高璟昀装作若无其事地揉揉眼,埋怨道“哥,你怎么睡我这来了,挤死我了。”
秦修宁懒洋洋地晃动着酸痛的侧颈,白了他一眼。
高璟昀往洞口看,这才发现他的那张毛毡还搭在火边架子上。
他想起来了,是他把人拽进水里,薛不染上岸后没得穿,只能披着睡觉的毛毡,自然也是湿了。
秦修宁丢下一包东西,脸色微冷。“这是今天的干粮,别藏着了,晕倒可没人再救你上来。”
哼,这人还好意思说。是谁他昨晚那么求都不搭理他。真是恶人先告状!
高璟昀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装作没听见,面上生气心底却是虚的。
秦修宁衣服好,背起行囊径直出了山洞。
他从不说他去做什么,也不让他问。
傍晚十分,天边的云像被烤焦了边,秦修宁的身影才又出现在山洞口。
秦修宁给他煎药,把泡了一天的人从水里捞出来,然后端了碗给他喂药。
高璟昀往常都会说点玩笑话,哪怕秦修宁不怎么搭理他,他也自己说得热闹,像是憋了一天终于逮住个喘气的能听他讲话一样。
可今天,高璟昀躲着他的眼睛,不敢对视,更不敢说话。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日子就这么又过了两天,第三天的时候,秦修宁发觉出不对劲。
不是因为这小子话越来越少,他倒是巴不得耳根子落得清净。
而是喂药的时候那眼神跟藏了火星子似的,滚烫滚烫的。
“再盯着我看就自己喝!”秦修宁把药碗塞进他怀里。
高璟昀夸张地惊叫了一声,把碗迅速推回去,“不,不,还是哥喂,我怕我再把我命根子烫坏了。”
喝了药,吃了午饭。日头渐渐西移,秦修宁也许久没洗,也脱了衣服跳进温泉里闭目养神泡着。
还以为雪化了这千年寒姜会很好找,却不想漫山雪泥,湿滑泥泞,他一日根本走不了几里就得返程。
这样下去,何时才能寻到药?
高璟昀早上被呵斥,不敢那么直勾勾地看着他,但又总是管不住眼睛。
他手指撩起水花,弹到对面那张好看的脸上。
明明一双狭长的桃花眼,怎么睁开后看人就又刺又冷,偶尔还有点空。
水滴兀地溅到脸上,秦修宁懒散地睁开眼,隔着一池波光粼粼斜睨着对面一脸嬉笑的人。
“欠揍?”
“不是,哥,你给我洗洗头吧。”
秦修宁心头又是莫名一跳,在那半是哀求半是调笑的眼神里败下阵来。
不知哪飞来一只觅食的鸟,落在山洞口蹦跳,毫不知情闯进了这样一幕。
少年将头枕在薛不染的臂弯里,一舀泉水高高地从空中落下,鸦羽般的黑发从薛不染的指缝流过,轻柔好似一片云絮。
宁静的山洞里,只有偶尔的鸟鸣和潺潺水声。
秦修宁再次被圈在了这缱绻画轴里。
但,高璟昀的一句话瞬间击碎了这片祥和。
“哥,你跟男人睡过么?”
作者有话说:
有人憋不住了(嘻嘻)
本周继续万更,剧情需要关注vb哦!
第18章 哄他高兴
秦修宁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被当头一棒地劈在原地了。自从初雪那日在挂满红幡的神树前撒了泡尿,就感觉时不时他的后脑会被这么冷不丁地闷一棍子。
他臂弯里还仰着那张纯真无邪的脸,可问出的话却教他后脊梁窜风,若不是身体大部分泡在温暖的泉水里,他感觉身体从里到外冻成冰柱。
这问题像一脚踢到了他命根子上,让他没法理直气壮地骂回去。
因为.....他还真睡过。
但那次,也是唯一的一次,是场灾难,他多一秒都不愿回想。
也正是因为那次,他觉得自己病得厉害,是父王口中的孽畜,是被邪祟附身的妖魔。
看着薛不染幽暗双眸中逐渐腾起的怒火,高璟昀眼疾手快地抬手先护住自己的脖子。
“别,哥,我没别的意思。”
秦修宁嘴角平直成一条硬冷的线,声音冰得可怕,“你究竟想干嘛!”
高璟昀开始有点后悔,但不知是什么在作祟,还是将藏了几天的话问出了口。
“我只是好奇,你这么好看,应该不止姑娘,应该......有很多男子......也会喜欢你吧。”
秦修宁顶着他脑袋不耐烦地把人从臂弯里推开,冰冷道:“洗完了。”
他实在不明白这种事怎么在他嘴里能这么自然。
头顶上那双幽深的眼眸转眼不见,高璟昀只好从水里起来,继续去寻。
“哥,真的,你和我讲讲和姑娘睡觉跟和男人睡觉有什么不一样?”
高璟昀怕他不理他,起来时小狗甩毛一样将头发上的水甩了秦修宁一脸,又在那张俊美的变色前乖乖把巾帕递过去。
秦修宁被那双眼睛盯得心烦,不痛快地一边擦脸一边瞪他。
高璟昀心脏咚咚跳动得厉害,但仍强作镇定用不以为意地笑掩饰道,“哥,你知不知道有的瓦子里专门就是养男宠的,这几年也不知为何会如此盛行,男人难道比女人还……?”
“你去过?”秦修宁打断他,有点心累。他想不明白他都跑到这看不见人的天边来了,怎么还会沦落到跟一个小崽子聊这些。
“没,所以才好奇啊。”
看着那双无辜又好奇的眼睛,不像是装出来的,也不是有意要让自己难看,那股怒火就消散下去一些。
仔细想想,自己在他这个年纪也确实只对这些事感兴趣。那时候他们出了国子监就往青楼里钻,气得家老子把他逮回家罚他打一百遍拳,瘫在床上三天下不了地。
“看你那玩意也不像用过的。”
高璟昀被一下刺得炸了毛,“谁说的?!我,我肯定用过!”他吊门高,但是里子虚。
皇后防他跟防贼一样,他身边安插的都是她的人,那些宫女丫鬟个顶个的水灵,谄媚地快要把“爬床”写脸上了,他若再看不出皇后那点心思就是真的蠢。
若是真稀里糊涂把人睡了,皇后定会把那些女子折磨至死,最后给他按个“荒淫无度”的罪名。
父皇就更不会看他一眼。
况且,姑娘都软绵绵的,是真没什么意思。
可秦修宁一听着这话反倒乐了,“到底还是个孩子。”
“我不是孩子了,而且你都说不这么叫我了!”高璟昀一激动,扯到了伤口,疼得眉角一抽。
“你还没回答我问题,你跟男人睡过么?!”
高璟昀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想知道这个答案,脾气上来了就揪着不放。
秦修宁泡出了汗,觉得浑身燥想从水里出来。他打发孩子似地回了句,“就跟你睡过。”
忽然高璟昀心虚地脚底发软,愣了一瞬然后才高声叫道,“你、咱俩那才不是.....”
话未说完,水面哗啦一声掀起了水花。秦修宁双臂一撑跳上岸,高璟昀一下握住他脚踝,高高仰起头,声音忽地轻软,“不过哥,我还挺喜欢跟你睡一起的,暖和,你后背正好给我挡风。”
“滚。少他娘再握我脚腕!”秦修宁一脚把那只手踹进了水里。他这脚腕都有阴影了,也真是见了鬼了。
初雪不是赐福的么,神这是赐给他了个什么玩意,比狐狸精还狐狸精,整日弄得他身心俱疲,烦不胜烦。
“对,那阿姿茉怎么好久不来了?那天她走的时候跟你说什么了?”
“说回去练练,练好了再来。”
“哼,狐媚。”
秦修宁偏头嗤笑,狐狸精居然还觉得别人狐媚。
他也懒得再跟他费口舌,免得又听到什么惊世骇俗的问题,起身一件件穿好衣服。
可人都这样,越不许知道的,越是挠心挠肺地想窥探。
高璟昀不像放弃这个机会,装着无聊的样子,用手指拨拉水面,捧起一捧,又松开些指缝看水流尽,声音不大不小,刚好传进秦修宁耳朵里。
“那哥你为什么会到鬼城来啊?”
秦修宁那点本就不够用的耐心彻底见底,猛地蹲下身子,一把钳住他下巴,眼神恶狠狠但又火辣辣。“说了别问!”
这偌大的山洞里似是被灌满了泥浆,连点空气都没有,实在呆不下,他甩开那个被掐红的脸,插好刀转身出去。
又躲了。
高璟昀重新躺进水里,烦躁地抓起池边一把碎石,扔在对面墙壁上,不料一下惊起洞边一个黑影,惊叫一声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紫菜?!”
高璟昀的瞳仁骤然放大,可是还没来得及看清,那黑影就消失在遥遥碧空之中。
刚才没注意,只当是前几日那只来寻常觅食的鸟,可那熟悉的叫声应该不会错。
紫菜是他七岁那年二皇兄那年送他的生辰礼物,据说是一只灵鸟。
可高璟昀一点没看出来灵在哪里,整日就会和他一样傻傻发呆。
若说灵,也只有一点,那就是从不吃除了他以外任何人喂的东西。所以他才会断定这些日子这鸟就算没被杀掉也肯定饿死了。
这鸟跟了他十多年,跟他同吃同睡识得他的气味,难道是特意被放出来找他?
那也就是说此刻外面还有人想要和他联系?
可除了自己,还有谁能代替他喂养紫菜呢?
难道那些护卫中还有侥幸活下来的?
一直沉闷的心此刻因为这个意外的发现终于露出一丝光线来。如果真如他推测紫菜是有人故意放进鬼城来找他的,那他就大有成功回去的希望。
他心跳不禁加速,大脑因为这个可能性而兴奋起来,兴奋到几乎没有办法思考。
他将自己完全沉入泉下,漂浮在水中,远远看去如同一只漂浮在水面上的白衣水鬼。
他用窒息感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如今虽不在宫中,但却比在宫中还凶险万分。在宫里装傻,至多是受些冷眼热讽,倒不会有太多的生命危险,可在这里,没了身份护佑他只能靠自己。
外面的人有几分可信,他也需要再探。
或许,还可以靠薛不染。
只要能哄得他高兴,让他听自己的。
肺中氧气耗尽,直至最后一刻,高璟昀哗啦从水中出来,浓密黑发顺水贴在苍白的脸上,眼神冰冷无温,倒真像个厉鬼。
作者有话说:
丢人,作话发到动态里去了...(??ˇ?ˇ??) ...
第19章 负隅顽抗
秦修宁出了山洞继续去山中寻药。
当新鲜的空气灌入肺中,果然舒服了许多。那个破山洞果然不适合在里面待太久,空气闷,人也闷。
一想到那个人,胸口的窒息感又夺去了刚恢复的呼吸顺畅。那些没完没了、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的问题总把他逼至墙角,让他不得不面对一些不想去思考的问题,很烦。
走了不知多久,越往高去越是寒冷。山顶还覆着厚厚的积雪,常年不化。
而半山腰的天气总是多变。时晴时雨,千奇百怪的植物和虫兽也偶有出没。幸好大部分都在冬眠,整个山中寂静得没有任何声音,仿佛天地间苍生归寂,独独剩下他一人踽踽前行苦苦挣扎。
他也想回家。
可他回不去。
他抬头看了眼天,日头西斜得要掉下山去,染得层云血橙一片。
又是无果的一天,如此下去,何时才能寻到药,何时才能治好他这个怪病。
难道世上根本没有这种药?师傅不过是看他烦,想随便把他打发个地方任他自生自灭?
可为什么他都跑到这种地方,还是会遇到这么个有意无意勾他犯病的人?
10/68 首页 上一页 8 9 10 11 12 1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