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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的御医不老实(古代架空)——南风不醉

时间:2023-12-04 10:04:45  作者:南风不醉
  “什么办法?”
  “先切掉,再缝合。”
  高璟昀心头一震,他想起八岁那年,皇后把他和一个被割了双乳的宫女一起关在幽暗的冷宫里。因无人医治伤口溃烂致全身腥臭的浓水流了一地,那气味和样子他至今想起都心有余悸。
  他的伤口虽然不大,可一旦溃烂他知道那速度有多骇人。
  只是这薛不染,他.....行么?
  秦修宁看出他的紧张和疑虑,轻轻咳了一下,继续道,“所以,我才跟你商量,我第一次做,肯定有风险。但是不做,你怕也是没机会走出这个屋子,剩下也不过是耗日子。”
  “……那你会吗?”
  “我尽可以试试。”
  秦修宁今天走了十里路,到镇上又换了匹马跑了二十里,来回六十里路就为了跑到凉兰镇上,把当掉的那套医具给赎回来了。
  他把工具和麻药挑在手上,像提着两片无关紧要的树叶一样在高璟昀面前晃了晃。
  唇角微勾着,明明是生死攸关的大事,可话语经由他口中一转,语调竟听起来有几分别样。
  “如何,要不要做?”
  作者有话说:
  御医的故事正式开更了,目前会是周w更,后期随榜更新。
  存稿已厚,更新稳定,欢迎宝子们回来!
 
 
第9章 那就来吧
  高璟昀暗自叹出了一口气,修长浓黑的睫毛下脸色更加苍白。
  他其实几乎不需要多么费力的思考,因为他没什么别的选择。
  他敛眸沉思,再抬起头时换上了满目的紧张害怕。
  “哥,我、我怕......”
  秦修宁还在晃动的手一下子僵在原地,似乎少年的声音里藏着枝头的松雪,蓬松清冽地压着他的手臂,他需小心翼翼控制才不会让它从高高的树枝上坠落入地面化成一滩污水。
  原本“爱做不做”的话就这样被那湿漉漉的眼睛堵在了喉咙里。
  秦修宁叹了口气,打开了手中的布包,一排银亮精细的工具出现在高璟昀眼前。
  琥珀眼眸闪过一瞬亮光,高璟昀心中升腾起希望。这工具从小到大整齐排列,做工精湛, 比他见过宫里御医用的也不差。
  可秦修宁下一句就让他刚露头的希望转瞬破灭:“这些......我都没用过,还有这包麻药,也不知道管不管用,所以,你自己决定。”
  高璟昀眼神瞬间黯然,“那....这还有别的大夫么?”
  “有,但来不了。”
  “为什么?”
  “一是远,二是.....”
  秦修宁眼神里闪过一丝犹豫,他把椅子拖过来,又摩擦出发出刺耳的声音,听得高璟昀浑身一个激灵。
  秦修宁在他身边坐下,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声音里带着些慵懒的沙哑,慢条斯理,“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出现在这里,还是那句话,我不关心。
  但这个地方不是你想来就来的,从你扑进这扇门的那一刻我的命就绑在你身上了。
  现在我只能试试,能治好,就把你悄悄送走,咱俩就算都捡回一条命。
  如果没治好,那也是你的命,我尽可能地找个风好水好的地方给你葬了就是。”
  高璟昀尽量让自己面色平稳地听完,琥珀瞳仁里透着一丝疏离。
  “你会救活我的,对吗?”
  “我说了,尽力。”
  “为何说我们的命绑在一起?你在害怕什么,是怕那天那个女人?”
  秦修宁眼底一片冷色。
  本来他不想让他知道关于独龙族那血腥又荒蛮的规矩。因为若没救活他知道也没用,若侥幸活了再告诉他也不迟。
  这么一想自己还真是挺善良的。也许就是这几声哥叫的吧,让他总想起自己那个下落不明的弟弟。
  高璟昀看到那俊朗高挺的鼻翼翕动了一下,然后两片薄唇微微动了动,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化作了一个若有若无的笑随即消失在了唇边。
  他将心底反复推测过的答案脱口问出:“这里......就是鬼城了,对么?”
  面前那个高大身影明显一滞。
  他继续追问道,“哥,你就告诉我吧,万一我过了今晚活了下来呢?
  如果没,就劳请你在我坟头立个碑,就说我李珉也曾到令人闻风丧胆的鬼城一游,也算我为祖宗长脸了。”
  沉声片刻,秦修宁无奈摇头,索性就将独龙鬼城的事三言两语讲完了。
  他语气平常,但听得高璟昀呼吸困难,刚才泛起的冷颤又密密麻麻地爬满心脏。他挪动了一下身体,小心翼翼看向对方。
  “也就是说如果我一旦被判定身上有恶灵阿细,哥也会和我一起死对么?”
  “不止,还有我接触过的所有人,”秦修宁嘴角微颤了一下,“都得死。”
  “那....那岂不会伤及无辜?”
  空气中虽是一片沉默,但是却仿佛有沉重的回答砸落在高璟昀心里。
  其实独龙族最开始并不是这样的,他们一直是个非常朴素热情的民族,但自从二十多年前旁边的“巫溪族”发生了灭族惨案后,独龙族就宁可断尾求生,再也不敢轻易接纳外族人。
  那些来企图寻药的外族人一旦踏入这里十有八九都不能活着回去,久而久之就被人们传成了“鬼城”。
  高璟昀最早是在一本医典古籍上看到过简单记载。他只知道这里神秘凶险,却不知还如此血腥凶暴。
  无端端一个恶灵就会牵扯那么多无辜之人,还会被烧成人棍推进雪山祭神,是为“钻山”。
  难道那些戴面具的人就是独龙族的守卫?
  可是那护卫长凄厉的眼神告诉他,不止如此简单。何况,那个什么神母都没见到他们,如何断定他们都是恶灵之人。
  所以,究竟是谁要杀他?为何一路都不动手,偏要等到他到达鬼城门外才动手?
  高璟昀微微扬起头,眼睛定定地望着面前的“薛不染”,眼神中的坚定代替了心中繁杂的猜测。
  “既然横竖都不过一死,那……就来吧。”
  秦修宁暗暗握了下拳,李未寻此刻周身散发着清冷,棱角分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一双眼眸似秋夜寒井,和那个满口软糯乖巧的人完全不同。
  也许生死的确会令人一瞬长大,这时的他不再像个半大少年了,那眼波里有一种他很陌生的东西令人心底生出一丝寒意。
  “那......先吃点东西。”秦修宁轻咳一声,从鼓鼓囊囊的皮囊里摸出一包牛肉,一坛子酒,一串馍,还有一张长毛毡。
  以往吃的都是野菜粥,左右看这架势都像是一顿上路饭。
  也好,吃饱喝足,痛快来去,总好过浑身溃烂或者被活活烧死。
  高璟昀素来不喜欢拖泥带水,被高高的宫墙围久了,有了自由之后就想图个自在痛快。
  不肖片刻,秦修宁就已动作麻利地热好了酒菜,端到桌前。牛肉的香气混着烫酒的醇香,在这盈冬雪日实在人间顶妙的享受。
  高璟昀闻着这味道,顿生满足。单就这几日,他才算懂了什么叫津津有味。之前吃的那些宫宴,哪顿不是吃得提心吊胆食不知味。
  动辄上百道的“御宴”也比不上薛不染为他准备的这顿“壮行酒。”
  而且,还有这么好看的男人亲自喂他,也算“美人在侧”了。
  薛不染煮的粥不知为何就是特别的诱人,总是能轻易勾动高璟昀的所有感官一起大闹天宫。
  他从枕头下摸出那半张饼,冲着薛不染浅浅一笑,“我这还有。”
  秦修宁看着会藏食的小狐狸也跟着笑了,“吃点好的,麻药不好使的话你才有力气喊。”
  “万一麻药好使呢,我就睡一觉,明早起来陪你继续喝。”
  两人嘴上轻松,心里其实都七上八下,也都心照不宣地避免去想一会要发生的事。
  事实上谁都知道凶多吉少,很有可能刀子一抖他就会血流不止。
  火盆烧得旺,柴火不时发出噼啪噼啪的响声,油灯发出昏黄的光晕柔柔笼罩着二人。
  秦修宁无声地将酒和肉喂进高璟昀口中,两人目光并不接触,但是此刻的无言更像是一场告别。
  “你家住哪啊?”秦修宁率先打破了沉默。
  “京城。”这次高璟昀没想再瞒他。可秦修宁却头一歪,轻轻啧了一声随后摇头笑了,同时心中生出一丝后悔。
  京城,从京城到这里至少两个月,可他那关碟上根本没有出京的记录。
  也是,如果是注定的分别,是迟早擦肩而过的陌生人,实在没必要互相有更多了解。
  李珉也好,李未寻也好,最终都是泯于红尘的一缕青烟罢了。
  吃罢饭,秦修宁按医书上一步步做好准备。就在为他肚子上罩上一块白布时,高景昀突然开口打破了这不同寻常的静谧。
  “哥,我可以看看那本医书吗?”
  刚才已将麻药融入酒中给他喂下,应该很快就会起作用。秦修宁没有犹豫,将臂缚和书一并递给他。“挺过今晚,你就不再是小孩了。”
  接过医书,高靖韵捧在手心里。他其实看过不少医书,有些已经想不起名字。
  那时候太小了,只记得有一次他正拿着头发上的束带给一只受伤的鸟儿包扎伤口,名闻天下的太傅甘华清路过御花园看到这一幕。
  他停下脚步,对他说,“万物皆有灵,殿下心地纯善,是这些生灵的福气。”
  他当时听不懂,但自从那之后,每隔一段时间他就会收到一本医书,皇后不准他读书写字,他就用树枝蹲在地上画,几年下来连那些复杂生僻的黄岐之词也都认识了。
  只是从那之后,他也再未见过甘华清了。
  思绪被眼前那簌簌作响的声音拉回现实,他盯着正在更衣的薛不染的背影,说不清此刻心底是紧张多还是平静多。
  可无论如何,死也要死的明白才行。若有事情一旦超出他的掌控,他便会心悸害怕,仿佛被关入一个永无天日的地牢,失控无助会将他逼疯。
  因此他要看着医书上的字,一步步判断自己的人生结局。
  他将书翻到有关切除腐肉缝合伤口那一章,眼睛又再次钉了进去。
  学着师父的样子,秦修宁仔细清理了自己,换上一套干净的衣服,又用酒擦洗干净双手。
  当他拿起剪刀,将伤口周围的白布剪开,露出那已经流脓血肉模糊的伤口时,他指尖冰凉,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高璟昀已经将步骤记住了。口中紧紧咬着臂缚,眼皮越来越沉。
  就在即将失去意识前,他迟缓而笨拙地举起沉重如铁的手臂,握住了那只微微颤抖的手。
  琥珀的瞳仁已经有些空茫,但皙白的脸上露出那抹纯然的笑却犹如一朵嗜血玫瑰,绚然绽放在秦修宁的眼前。
  “哥,别怕。有你这么好看的人送我,值了。”
  眼睛缓缓闭上后恢复了睡着时清冷模样,但唇边却喃喃传出的这一声低语,犹如远山洪钟猛然撞进秦修宁的心头,震得心尖微麻,指尖微颤。
  一种从未有过的异样感觉蔓延开来,秦修宁说不清这是种什么感觉。
  从小到大被无数人夸赞过样貌出众,他都早已不以为然。许是第一次从将死之人口中听到,令他多少有些震撼吧。
  这狐狸崽子,临死前也不忘装乖嘴甜。
  他轻轻一笑,更像是在对自己说:
  “没事,睡吧,我刀子快。”
  作者有话说:
  医学渣渣又要下手了,没眼看(捂眼睛)
 
 
第10章 要不伸进来?
  雪后初晴,冬阳倦倦,给万物披上了一层莹白绒毯。屋里火炉生的暖,窗沿上的雪凝成一根根倒挂的冰锥,在日光下闪耀着晶莹光芒。
  屋内寂静一片,靠近窗边的矮床上躺着一位毫无生机的少年。
  即使阳光为他的脸润泽不少,但依旧苍白得透明,如墨的长发也失去了原有的光泽散乱在脸侧。
  失去了生命力的灌注,饶是再好看的容貌也灰暗干瘪地令人只剩下惋惜。
  秦修宁就躺他旁边地上的毛毡上,从醒来后就这样一直静静地看着他。
  四周还散落着无数沾满血的纱布,有一些已经干涸成丑陋的黑褐色。
  他实在是累极了。
  整整一晚,高度紧张、手忙脚乱令他的手臂像是搬了一夜的石块,沉重得抬不起来。
  他侧身凝望着那张看似熟睡的脸,心里盘算该把人怎么偷偷运出去,埋在什么地方合适。
  虽然这个结果他早已料到,但相识一场,一想起那双缀着星彩的眸子和那一声声装乖口不对心的“哥”,心里还是泛起一些难过。
  昨晚出血太多了,有一瞬他捂都捂不住。那一瞬,他很是后悔没和师父好好学,不然这条命也交待不到他手里。
  怪只怪这李未寻命不好,碰到他这么个废物。
  秦修宁翻了个身,平躺在厚厚的毛毡上,他从怀里摸出一个小东西,圆滚滚的肚身上有几个小孔,他用袖口在顶头的小口上擦了擦然后贴近唇边。
  幽静婉转的乐声随之飘荡在小小木屋中,曲调悲凄哀婉,似从遥远雪山另一端飘悠而至,又似缭绕在空山悠谷绵绵不绝,在这万籁俱寂的清晨显得尤为哀绝。
  他没什么能送他,这首安魂曲就当为他送行了。
  不管他真实姓甚名谁,来自哪里,希望他来世投个好胎,安守在双亲身边平淡安宁度过一生。
  “好、听。”
  忽尔,乐声戛然而止。他侧过头去看李未寻,那苍白死寂的脸上仍然没有任何变化,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似乎听到有人在说话。
  这东西吹出的曲调的确很空灵,师父教他的时候还特意叮嘱过,不要在屋子里吹,容易招鬼魂。
  秦修宁心里泛出一种怪异的感觉,正准备要收起,就看到那人的眉毛似乎的抖动了一下,然后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吓了一跳,半天才反应过来,这不是做梦,是李未寻真的醒了。
  他撇下骨埙,一跃而起,耳朵使劲贴上那片冰冷的唇,心跳跟着耳际那游丝般的呼吸而加速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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