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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厅里沉默了一会儿。
“是不是我说的时间太晚了？我也是前几天才决定请假的。”还是高渃的声音。
“最近这个项目我临时请不了假，我周末陪你一起去挑礼物好不好？过年我一定陪你回家。”他的语气很温柔。
“嗯……”高渃没继续这个话题了。
两个人沉默着，客厅里时不时传来碗碟碰撞的声音。
我已经清醒过来了，一直在等他们对话的后续，最后只等来易司为的一句：“我先出去了，晚上见。”
易司为走得很快，我站在房间门口踌躇着到底该不该现在走出去，犹豫半天才下定决心。我打开门，先去接了一杯水。高渃还坐在餐桌前，背对着我，从这个角度只能看见他垂下的肩膀。
“醒了？”
“嗯。”我没准备提之前他们的对话，准备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今天这么早。”
“没有，口渴了，准备继续睡。”
“之前我和司为说的话，你听见了吗？”
“没有。”
“那我说给你听。”
“……我其实听见了，本来想出来喝水但听到你们说话我没敢出来。”
高渃还是没转过头来看我。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是不是觉得我会一直付出？是不是觉得我没有底线？”
我什么都没想。非要说的话光听那些话我还挺理解易司为的，他的处理在我看来并不过分。但我不会不识趣地打断他的话。
“我不是你想的那种人。想得到的东西远远不止这一点。”
“那你想得到……什么呢？”
他吸了吸鼻子，是在哭吗？
“大四的时候我申请上了研究生，我爸妈也一直想我去读研。最后我为他放弃了这个机会，没去读研而是选择回国。他们知道我的决定以后就一直反对我跟易司为交往。”
“我爸妈觉得再等两年不是一样的吗？读完研也可以和易司为在一起。尽管我一直都说是自己的决定，他们还是觉得是学长施压逼我回来的，爸妈始终认为我是被爱情迷昏了眼。”
“不过，他们不算完全错了。毕业之前心里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告诉我，如果不跟易司为回来的话，我们两个再也不会有未来了。所以我没选择读研，而是现在在这里工作。”
他的语气比任何时候都要坚决，没有任何迷惘。
我不知道那是种什么感觉，只觉得高渃并没有说错。其实他可能比我想得要更了解易司为。
“我一直在等。等他认真地给我一个承诺。我可以付出，朝他的方向走多少步都没关系，只要他能回头。”
我说不出任何安慰他的话。
“易司为不知道这些事吗？”
“他不知道。”
“为什么不告诉他？”
高渃在椅子上蜷起身子：“你能做到吗？所有事情都直接说出来。”
“……我做不到。”
他因为我的诚实低低笑了两声。
“以前我是真的没什么梦想，别看我现在这么能干的样子。以前哪怕小事我固执点，在大事上总是听从我父母的意见。因为没有什么想做的，所以我从来没在这些方面执着过。他们想让我好好读书出国留学，所以我去了。可我其实不知道有什么特别大的意义，到底是为了什么才继续读下去。”
“然而遇见学长以后，我觉得我有了梦想。”
我不知该作何反应，先点头附和，点到一半想起他现在没在看我，于是我出声：“那梦想是？”
“追上他的脚步。是不是听起来很无聊？可我就是这么想的。他多夸我一句我就能继续努力下去。”
“不，并不无聊。”
“你真心这么想？”
以前的我也是为了同样的理由努力了很多年。
“是真心的，但我哥的话……”
我自己说话说到一半忽然明白了高渃为什么不告诉易司为的理由。
“我明白了。”
高渃终于转过身来，他的脸上没有泪痕，只是整张脸格外的疲倦。
“一直跟在他身后，我好像稍微有点累了。”
第29章
我走向前抓紧高渃的手腕：“那就和易司为分手，和我一起走。”
他怔住，仿佛无法理解我话中的意思，久久没有甩开我的手。
“我喜欢你。”
“你在说些什么？”他终于反应过来。
“我一直都是这样想的。”
高渃张开嘴，似乎在迟疑。我在他吐出任何有意义的字节之前就亲了上去，不给他拒绝的机会，而他没有推开我，只是用双手抵住我的胸膛。吻到最后我睁开眼，瞧见他略微湿润的眼角。
——不，这一切都没发生。
事实是我什么都没做，在客厅站着看他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出了门去上班。我独自留在客厅里，注视着高渃之前坐过的位置。
明明我之前一直都在等待这个时刻，真的发生了却完全无法好好应对。
我不甘心。
我该冲上去抱紧他说一句没关系，还是我该对高渃说你应该对易司为死心。我不知道。
从早晨后不论合不合时宜我都会一遍遍想那时的场景，一不注意就会陷入自己无谓的妄想中。但无论我再怎么模拟那时的情况，过去的事情就是过去了。他晚上回家时已经挂好自己一贯的笑脸，与易司为一起吃晚饭聊着周末该去哪里买礼物。高渃的唇仍然只属于易司为一个人。
高渃没摔那么狠，他还可以继续坚持下去。
我眼里他的面具从未这么扎眼过。
易司为呢？他反正永远不可能看透高渃微笑下的秘密，哪怕答案已经如此明显。到最后，我还是没看错他。
我讨厌他、讨厌——
“你怎么回事，又开始走神了？”女生的声音打断我的思绪，陈湘语不开心地板起脸。
对了，我现在在和陈湘语逛街。
“没有，太阳晃得我眼睛疼。”
“易司映你知道你完全就是心思写在脸上的类型吗？不要对我说这种谎话了。”她的手扬起来不轻不重地拍了拍我的后脑勺。
“嗯？”
“有很在意的事情就会不分场合走神，又没见你真的跟谁诉苦过。多来几次我真是要怀疑你其实很讨厌我了呢。”
“对不起，我没讨厌你的意思。我只是在想……一个人。”
“之前那个跟我说过的你喜欢的人？”
她已经知道了我就没办法否认：“嗯，是。”
“真不知道该说你纯情还是该说你什么。”
陈湘语没追问具体的细节，她的谅解反倒让我对之前的失礼举动心有愧疚，不知该怎么再多说几句才好。
我们两个一路走到市中心商圈的一家烤肉店，坐下后她豪气地选了好几种肉，又点了一杯啤酒和一杯西瓜汁。我只要了一杯水。
她家不在H市本地但离这里并不远，可以悠闲地当天来回 。即使是暑假她也时常会跑到这边来玩，她家那边好玩的活动不如这边多。
她的手玩着杯子中的吸管，黑色的指甲格外显眼：“还真是有点羡慕你呢，能为爱苦恼。”
“你不想谈恋爱吗？”
“要说想吗，还是想的。不过随缘了。”
陈湘语抄起吸管使劲朝可怜的西瓜汁用力扎了几下：“那些混蛋都说我不改发酒疯的毛病别想找到男朋友了，但我就是想找个连这点也能包容的人不行吗？”
“不是不行。”
“对吧！虽然我疯起来是有点可怕啦……但要是我男朋友这点都接受不了还和我谈什么恋爱？”说到最后她自顾自地点头。
“你之前喜欢过谁吗？”长⁆腿老阿⁅´姨[`追⟨⌊更本⁅✓文
“当然有，你以为我是什么不会动心的人吗？”
“我以前没喜欢过人。”她扎西瓜汁的手停下来，看向我的表情仿佛在告诉我我像是说了什么类似于‘这个餐厅里其实有外星人’的话。
服务员推着车过来往桌子放上几盘肉和蔬菜，我们俩不约而同地闭上嘴，等到服务员走远才继续之前的话题。她示意我烤肉，我接到暗示接过夹子往烤盘上夹肉。
“唐文乐不是说你之前还有个前女友。”
“……我不是因为喜欢她才谈恋爱的。”
“那是因为什么？”
“不知道，是她对我主动的。我也想体会一下喜欢人是什么样的感觉所以才接受了。和她交往以后我发觉对她没多少感情，直到分手我都不觉得我有喜欢上她。”
陈湘语扫视着我。
告诉她这些我有些怕她会讨厌我。
“你在这方面还真是蠢得要命。”她拿高跟鞋在桌下轻轻踹了我一脚，语气听不出喜怒。
“算了算了，动不动心毕竟不是你可以决定的。”
“我很糟糕吗？”
“也不能算不常见。因为对方喜欢自己，或者对方对自己好就在一起的例子男女都有吧。说实话我真是一点都不喜欢这样的想法，但现实有时候挺无奈的。”
“你和你喜欢的人呢？”
“现在没有喜欢的人了。”烤肉的烟气不停往上吹，陈湘语的脸笼罩在烟雾之中，“高中我就喜欢对方了。啊，是个很厉害的人，和我一个年级。聪明又能干还温柔的人简直让人不能抗拒不是吗。我们学校喜欢他的人不少，但没见他和谁谈过恋爱。”
我忽然想起我哥。大概不熟悉的就会觉得他是陈湘语口中的样子吧。
果然这种类型的人是万人迷，陈湘语都免不了俗。
“我还以为我会一辈子喜欢他呢。他大学也在H市，我一直犹豫去不去找他说话犹豫了很久，只是偶尔联系他一回。没想到在我这么犹豫的时候他已经被人捷足先登了。”
“然后呢？”
“那我还能怎么样，除了盼着他们分手我什么都做不了，还不是慢慢地就死心了。现在连他的脸我都要花好几秒才能想起来。我有时候会想，到底我是后悔自己没有主动一点呢还是庆幸现在我不喜欢他了。”
“那如果回到几年前，你会主动吗？”
陈湘语狡黠一笑：“啊，那时候的我可没有主动的勇气，就算现在也不一定有。人生就是会有很多后悔的事情，即使回到过去或许还是会做出一样的选择。所以我是不会后悔的，因为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你想得很开。”
“你呢，别把我的话当做什么真理。说到底我也只是个面对自己喜欢的人会怂的普通人。”
“啊——肉快糊了，快夹快夹。”
我手忙脚乱地把烤盘上的肉拯救出来，还好没烤糊。
第30章
我们两个人一直在外面呆到快八点才准备回家。
她回家的方向和我算是顺路，中间坐同一个路线的地铁。她说想看看现在我呆在哪里，于是跟我一起坐地铁到了易司为他们住的小区门口。夏天的夜晚人来人往的，只有我们两个人傻站在人行道抬头望着上面。今天是阴天，天上没什么好看的，周围散步或者吃饭的人时不时会朝我们瞟一眼。
站在外面，我朝陈湘语指着公寓的位置。
公寓里的灯暗着，还没人回家。我在带她进去看看和就在这里这两个选项中间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不进去了。
“我工作以后能在这种地方买一套房子就好了。”她这么感叹，开始评估起这片小区被哥斯拉踩扁的可能性。很久没有听她讲这些异想天开的话，我竟然觉得有些怀念。我偶尔开口在恰当的地方插话帮助她继续下去。她讲起这种无厘头的话来像一朵正在蓬勃生长的花，和中午判若两人。
“小映，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肩膀一缩，转过头瞧见易司为与高渃站在小区门口。陈湘语也与我一起转过头。
我下意识地去够陈湘语的手，她没有拒绝，用长长的指甲在我手心里抠了两下，任我握着。
易司为的视线往我们牵住的手瞟了眼。
“和朋友出去玩了，刚准备送她回家。”
“嗨。”陈湘语从我背后往前走了两步，虽然她完全不认识我面前的两个人，仍旧自然地举起手挥了挥打了招呼。
高渃站在离易司为距离两步的地方，在他背后朝我眨眼，我用尽力气才把视线从高渃身上移开，一时间怕他误会又想放开陈湘语的手。我哥没说什么，只是打量了一下我身边的她：“嗯，我回家等你。”然后他转向我旁边的方向，“我是他的哥哥。回去的时候路上小心。”
“好，下次再聊。”她的指甲不安分地又抠了几下，我面上维持着自己的表情，看易司为与高渃一起走进小区。
他们走远了陈湘语才放开我的手：“怎么回事？”她立即举起一根手指放到我眼前摆了摆，“先别说，去给我买杯奶茶。”
我自认理亏，走进奶茶店帮她付了账：“我送你去车站，我们路上说。”
我们走进地铁，虽然已经过了高峰期，但还是陆陆续续有人上下。
“让我先猜猜，你说你喜欢的人是你哥旁边那个？”
被她一语中的，我都不知道作何反应：“你怎么看出来的？”
“有一瞬间你看那个人的眼神我站在旁边看得特别清楚，太不对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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