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八点多门口才传来转动钥匙的响声,我立即放下书歪头去瞧是谁。高渃在门口脱掉鞋子看见我坐在桌旁表情变了一瞬就恢复正常。
我想说些什么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我哥没回家吗?”
他松掉领带脱掉外套,上班人的气息减弱许多,变回我熟知的模样。
“他还在加班,可能要到十点才回来了。”
我暗自懊恼自己为什么非要用我哥当作话题的开头,又不得不继续下去:“他公司有那么压榨人?”
“是压力很大,不过学长很喜欢工作。加班他一点也不觉得痛苦。”
这不是简单的喜欢工作而已,作为弟弟的我十分明白这点。
高渃没有问为什么我这么晚还在呆这里,只是去倒了一杯冰水才坐到餐桌的另一边,一只手撑着下巴,把眼镜也放在桌上。
“那你呢?”
高渃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我是在继续之前的话题:“我?我还是个凡人,多少想休息会儿,暂时成不了神仙。”
“我总觉得你们两个都一样厉害。”
可能是我的错觉,他轻笑起来的声音有点自嘲:“你会这么想也不是没道理,以前学校里的人也都这么说我的。其实我和他差得太远了,我们努力的理由不一样。”
“理由不一样?”
“喜欢工作才工作的人才是少数。像学长一样感受不到累我怎么也做不到。”
他说完也没解释为什么理由不一样。
我引开话题:“没想过去度假吗?春节这种累散人的假期不作数,换个地方短暂放松一下的那种假期。”
“度假啊……”
“对,呆在一个地方什么都不做。”我放慢语气,眼睛死死盯住他的脸,“比如像夏威夷就很适合。”
“夏威夷啊……是我最想去的地方。要是能去度假那当然超开心。”
他没有注意到我的视线,也不记得我听过那件事了。
“没去过吗?”
“可惜还没去过,本来差点有机会的。人忙起来就不知道多久能挤出时间了。”
易司为在毕业派对的那个晚上靠在高渃身上说要带他去夏威夷。听到那段对话的我内心假设他们已经去过了夏威夷,到屋子里看那些照片没看到照片才觉得有些奇怪,一直记挂在心。毕业是在五月,易司为七月才回国,这中间有足够的时间没去过不是很奇怪吗?
“差点?”
“去年毕业之后打算去的,结果没去成。”
“那太可惜了。”他没提易司为一个字,但我本能地确定那个理由一定与我哥有关。我非常确定这个结论是正确的,没有怀疑的余地。
正因为我也能发觉这个事实,离易司为最近的高渃没理由感觉不到。易司为喜欢工作更多于他,也不介意把高渃一个人留在这个空荡荡的房子里隔三差五地去出差。他从头到尾都没想过隐瞒些什么。
只有高渃。他一个人竭力地对所有人隐瞒这点,被动地成为易司为冷漠罪行的共犯。
既然知道,那又为什么呢?
或许……他从头到尾想蒙骗的对象不是我,而是他自己。
第13章
“不要走。”
我停了脚步,转头刚好对上窗外射进眼中的夕阳。
教室里空无一人,只有他坐在课桌上。我眯着眼却看不清楚他的长相,只知道这个人对我来说很重要。
“你先过来。”
“怎么了?”
黄昏的光晕晃得我睁不开眼,我的衣领被眼前的人抓住,往下拉了几分。他的手臂搂住我的肩膀,我却无暇顾忌太多,弯腰吻住对方的嘴唇。
他坐在课桌上,我弯着腰,我们就以这别扭的姿势缠绵在一起。我莫名觉得这奇怪的姿势很安心,哪怕腰实在有些痛。
“我好想你……”他略沙哑的声音一路透过耳膜直达我的心底,我再也受不了这样的勾引把他从课桌上拉下来,压倒在地上。
一本书啪嗒地从桌子里掉了出来,刚刚好落到我腿边。
我愣了愣,这是我高中时的教科书。这里……是我高中的教室。
躺在地下的人衣服被我撩开一半,我从他的腰看到胸再往上看到脸。
……果然是梦。
当我意识到时他的下身已经脱了个干净,我也什么都没穿。他的脖子到脸颊都是粉红色的,害羞得闭上眼睛不肯看我一眼。
他居然对我露出这么温柔的表情。
我用手撑起自己的身体,心跳得极快。
他伸出一只手按住我的眼睛,指尖冰冰凉凉的:“司为……别看了。”
我准备去碰他的手僵在空中。
连梦也要跟我作对。
睁开眼睛,我从高中的教室回到了寝室中,窗外隐隐约约的月光撒在地板上。我的三个室友仍在熟睡之中,能听见轻轻的呼吸声。我翻了个身,面向墙壁,没办法再次入睡。
陈湘语上次喝醉抓着身边所有能找到的人在那里念叨了两个小时解梦和梦的征兆。我一点都不信这玩意儿,还挺喜欢在梦里脱离现实的感觉。
唯一!唯一让人沮丧的一点是梦从来都不受自己的控制。
最近做的梦尤其让我糟心。
不知道是易司为和我妈在梦里也坚定地打击我还是做个春梦碰见高渃叫我哥名字更让人倒胃口,梦到任何一种都像是大冬天走出门被人泼了一桶冰水。
我讨厌他的嘴里叫出那个与我相似的名字。
梦里那种舒心感和心动还没彻底消失,我赶紧闭了眼睛又把高渃梦里的样子强行从记忆中拉扯出来,想要彻底的把他诱人的样子印入我的脑海之中。
要不然忘掉就太可惜了。
他的脸、嘴唇还有身体。我想亲自看看是不是跟幻想中的一样。
在梦里觊觎自己哥哥的对象算什么。我一点也没有罪恶感。
真的,易司为他做过些什么吗?别说是上床了,我看他们两个人就没怎么躺在一张床上过。
可我呢,连这个资格都没有。高渃对我好本来就只是因为我是易司为的弟弟,他们两个人分开以后我和高渃就是陌生人。我什么都不是。
好奇心让我发觉这一切也让我更加痛苦。要是我当初没那么好奇,不去探究什么该多好。我真应该考虑离他们远一点了。
第14章
前阵子我经常到易司为公寓这边,连客房闻起来崭新的枕头也沾上了一点我的味道。最近我不常去那里了,床单换洗过后也留不下任何气味了。我下定决心要把放在他们家里的几样东西都拿走然后找借口不准备再来这个地方。
那天周日的阳光暖得不像早春,我在路上魂不守舍地走着,路上的一切都入不了眼。我的手在口袋里玩弄着公寓的钥匙,我把它从钥匙串上单独取下来了。
要是周日的话,易司为应该在家,但我没特地提前确认。我不想让他们发觉到我心里有什么不对。
我叹了口气掏出钥匙把门打开来。人的习惯真是可怕,我都没有去看钥匙的正反只凭直觉就一次性打开了门。
高渃的电脑还摆在餐桌上。他基本上不用特地收拾出来的工作室(那好像是我哥的主意),每次看见他回家还需要处理工作上的事基本都是在餐桌上处理的。
上次我坐在餐桌那里坐了一回,明白了为什么他喜欢坐在那个位置。
我走了几步进去没看见人,好像他们两个人都不在家。是一起出去了吗?
把肩膀上的背包放在客厅,我拐进走廊。
“嗯?小映你来了?”高渃刚好从他们房间出来就撞上我,我直直定在原地。
“呃,对。”
他不见外地拉过我的手臂把我拽到客厅,眉飞色舞地和我讲话。开头我还装作认真在听,实际上没听进去多少。
我讲不出自己来这里的理由,就光是顺着他的话讲。讲着讲着脑子里也忘了我是来这里干什么的。大到互相的爱好,小到他今天打开冰箱发现鸡蛋坏了,总之是什么意义都没有的谈话。我不是个喜欢浪费时间的人,但被他拖着闲聊我一点不愿意都没有。看他说得那么开心,我心里也有了一点错觉。
恋人之间就应该是这样的?阿梨好像也曾经拉着我这么说话过。
我实在不懂,只是觉得很喜欢这样的感觉,比和阿梨在一起时还觉得舒心。
高渃的手机响起来,他暂时停下在说的话题。他的手机基本都不开震动。我问过他,他说这样工作原因需要联络的话不会听不见。
“嗯?啊,对,四点对吧。”
对面那人的声音模糊得不行,我怎么努力也听不清。
终于得了点空闲,我盯着面前的高渃脑子里想起之前的那个梦。不在高中,场景换到厨房好像也不错。
什么都不穿只穿围裙的高渃肯定很诱人。经典是经典果然还是有理由的。
高渃讲着电话还无声张开嘴做出夸张的口型,叫我稍等。
他抓着电话的手也很好看,总之像什么重活也没做过的手,指甲也很干净漂亮。要是那双手能够摸一摸我,我连三分钟都撑不过去。
“是啊,真的是有段时间没见了。”
电话那头的人应当是他的朋友,高渃寒暄几句就和对方道了再见。我赶紧把那些妄想赶出脑袋里,摆出正经的样子。
“一会儿要出去?”
“嗯,约了个朋友。”
我们俩自然而然地同时望向时钟,“大概一个小时之后出门差不多,之后就不打扰你了。”
“认识很久的朋友吗?”
“高中同学,也在这附近上班。”
“你的同学应该和你一样也都是很厉害的感觉吧。”
“他啊?哪儿算什么厉害。高中他叛逆得差点把他爸妈都给气病,大学才改邪归正。”
“你的朋友还有这种的?”⑨⒉∧⒋①⒌⑦⒍⑸⑷q∧un∕内点∗文催更
“他人很好的,还挺仗义。”明明只有我们俩他还假装四处张望,放低声音,“我高中也有点叛逆。”
“呃?”
“想不到吧。”
“想不到。”
“老实讲,我是个有点固执的人,自己认定了什么别人怎么说也不会听。高一我也不记得那时怎么想的了,就觉得旷课出去玩很酷,有一次还被路边的小混混揍了一拳。我父母被叫到学校差点没被我气死。”
“这些事情我以前都没做过。”高中时旷课什么的我是真的没做过,我从来不敢这么光明正大地反抗我妈。
但我做过更糟糕的事情。
“没做过吗?糟了,是不是败坏了我在你心中的形象。”
“没……”
我话还没说完,他的手机又响起来。
还是之前那位朋友吗?
他只是瞄了一眼手机表情就柔和起来,急忙接起电话,甚至是用两只手一起把手机拿举起来。真的有必要吗?
“嗯,学长……啊,忙完了吗?”
高渃只会为他露出这个表情。几年如一日。
他彻底地无视了我,连眼神也没投向我这边,全心全意集中在电话那头的人身上。
我终于想起今天我是来这里干什么的。
在我面前的高渃是能被我称为嫂子的人。我从没这么叫过他,但事实就是如此。
“啊,提早结束了啊。是这样,我还以为你要晚上才能回来。”
“没事的,那晚上一起?嗯,我过去。好,到了再给你打电话。”
他挂掉电话立即拨通另外的号码。
“啊,嗯,是我。”
“晚上我有急事好像不能和你见了。”
这就是急事?
“下周?下周可以,真的对不起,一定给你带礼物去赔罪。我请客我请客。”高渃再三道歉,保证了一大堆附加条件。
他挂掉电话长呼一口气,我连自己表面上的平静都快没办法维持,笑得很僵硬:“我哥?”
“嗯,我得过去找他。”
他没和我解释一句话,径自跑回他们的房间。
客厅只剩下我一人。
我尽力支撑的笑脸立即垮掉,双手攥拳。
高渃是不需要和我解释一句话,我不是那个被他放了鸽子的人。这一切都和我无关,为何一股无名的愤怒从心底直窜我的头顶。
他就是明知道易司为没那么爱他,还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人把朋友的邀约推掉。明明易司为只是随便打了个电话他就要卑微地把别的事情推掉只是因为要过去陪他?他凭什么这么对高渃?高渃又为什么把自己放到这么低的位置非要作践自己。
他就不能睁开眼睛看看易司为根本不是值得他付出那么多的人吗?
这几个月以来他和易司为在一起的时间还没有和我在一起的时间多。易司为找他就看都不看我一眼,我还是真只是个替代品啊。
真是可笑。
高渃从他身上什么都得不到的,易司为还不如我一分一毫。
第15章
图书馆有一个我常坐的位置,靠窗,外面是学校前几年才重新整修过的花园。从那个位置刚好可以看见门口种着的几棵树。我从小就是在城市长大的,换句话说,对于植物的知识几乎等于没有,也从来没有需要过那些知识。这假设可能太过于偏颇,反正我和我周围的人是没有特地去分辨过那些树和花花草草的。除了常见的几种树,我也就只说得出好看还是不好看,树叶是什么形状的这种评价。
这不妨碍我对着那扇窗户出神。
窗外那几棵树是什么树我都认不得,也没去问过人到底是什么树。每当我的好奇心被勾起来时一走出图书馆见不到那些树了就忘掉了这回事,每次都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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