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秋这些日子都和顾芒待在一起, 饿了就吃困了就睡闲着就画画, 对于任何一个学生来说悉数平常的日子在他眼里恍如上了天堂一般,说是出生以来最高兴的一段时间也不为过。
唯一苦恼的点就是因为闲着时总神游, 不自觉笔触就开始勾墨顾芒的神态姿态一颦一笑, 不知不觉已经把期末老师布置的大作业忘到脑后已久了。
阮秋叹了口气, 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下,还是背着画包出门了。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要奋起!要好好做作业!不能满脑子全是他家少爷!
他和顾芒报备了今天下午去学校的画室, 顾芒问了放学时间,说来接他, 阮秋不舍的心情才稍得些宽慰, 穿过琳琅, 几个人佣人正在走廊的花圃那里说闲话。
“......老爷到底什么时候能醒啊?”
“呵, 瞧这架势, 我看还是别醒了,醒了瞧见这狐狸精魅惑少爷的劲儿,八成得被气进ICU!”
“又发生什么事了?这几天我在花园里弄花,那狐狸精又搞幺蛾子了?不听说他还挺情深的,每天都去医院看望老爷?”
“嘿,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那狐狸精在医院做的像模像样,一回家——别说一回家,就是从医院出来,都是坐地少爷的车出来的!有次我正好路过花圃,见他从车上下来,你们可没瞧见他那副勾人样,啧啧啧!”
“你说到点上了,他是去医院,但他更去少爷的房间啊,少爷一回家这狐狸精就巴巴迎上去,哎呦,那叫一个殷勤,我看这是把自己当家里女主人了!”
“哎呀,少爷也是,当真也被这个狐狸精给蒙蔽了,那个慈善晚宴,那个什么什么拍卖会,少爷的伴儿以前哪个不是世家小姐,最近的两次宴会都带的这个狐狸精!”
“可不,你们看那狐狸精画笔画包都翻了新,白了不少,脸上也长肉了,被少爷养的那叫一个好,哪儿还有以前那个穷苦倒霉样......”
“你们知道为啥这几天别墅里到处都铺上地毯了不?听说就是少爷怕他身子弱,容易受寒!”
“唉,怎么少爷就看上他了。”
“......”
阮秋朝那边瞄了一眼,那几个佣人还在大嚼舌根,说的好不热闹。
若是搁在以往,阮秋一万个不愿意听这些长舌妇嚼舌根一个字的,可今天看着她们把他和少爷的事儿描述地这么绘声绘色,他听得感觉无比悦耳起来,不自觉听出了神,尤其是讲到地毯那段,他之前还以为是少爷自己喜欢,没想到是为了自己......
他越听越入迷,耳根也有些发红,因为站得太久,抬脚时一个趔趄,鞋底板落地发出清脆地“啪嗒”一声,那些佣人惊惧地回头,正和他面对面。
阮秋愣了愣,心里一“咯噔”,以为要被这些人当面嘲讽了,刚准备像以前一样低下头转身走开,这群佣人却是反应更快,比他快一步,头扎猛子似的低下去,慌慌忙忙的声音连成一片:
“阮秋先生......”
“阮小先生,我们不是有意说您的。”
之后就是仓促一片的道歉声,连连几个鞠躬,阮秋还在愣神,那群佣人已经作散,分开去该墩地的墩地,该浇花的浇花了。
阮秋浅浅勾唇,握了握背在肩膀的画包带,大步离开。
不用说,也知道是谁让这群人不敢再明目张胆欺负他的!
笑意一直持续到学校,他走进画室,这里的位置都是固定好的,他忽略身边看向他时探究的目光,径直向教室最后靠左处走去,却发现自己的位置被人占了。
是周坤,他听到教室静下来的音,就知道是谁来了,头也没抬,翘着二郎腿在画布上肆意地画。
阮秋抿抿唇:“这是我的位置。”
“噢?你的位置,谁说这是你的位置了?画室你家开的?a市美院你家投资的?站着茅坑不拉屎。”
周坤边嗤着,边把画笔最后一笔收尾,抬起眼终于肯给阮秋一个睁眼,声音却卡在一半:
“想上学就上不上——”
周坤嘴巴微张着,看向阮秋,不说话了。
才几天不见?一星期?两星期?好像自从上次在画展之后就没遇到过,这,这个烦人家伙......怎么突然换了个样儿......
阮秋没有再穿在学校一直穿的那件土丑土丑的长卫衣,羽绒服放在教室放置栏上,此时上半身是Balenciaga新出的休闲棕毛衣外套撞色浅米色内搭,下半身是同色系的直筒裤,看不出牌子,但版型和面料极好,在左窗外午后的暖阳下显得很温暖。
衣服的里面裹着面如冠玉的人儿,白了,头发也修的好好的,一双通透的猫眼是琥珀色的,任是现在没有表情也是动人。
原来那个瘦猴似的,整天垂头不敢看人把自己恨不得裹成木乃伊的阮秋哪儿去了?
周坤愣住了:“你......”
阮秋已经不耐烦了,他看向这个以前搅得他学校生活不得安生的施暴者,眼下心里却掀不起一丝波澜。
大抵因为心里有了人偏爱,面对世界就多了份说不清道不明的勇气。
“请让开,”阮秋不偏不倚地直视着周坤,说:“这就是我的座位,我要在这里画画了。”
教室蓦地静下来。
周坤脸色很不好看,忍不住仔细探寻阮秋的眼神,可在里面再找不到从前的那份软弱胆怯,就这样不知不觉站了起来,让出来个座儿。
阮秋点点头说:“谢谢。”
周坤脸都绿了,拧眉对教室的人:“都他妈的看什么看,再看眼珠子给你们扣下来。”
阮秋得了个安静地儿,操起纸笔,把水粉纸夹在画架子上,本是要做期末画画课题作业的,草稿打着打着,又想起顾芒了。
画室的落地窗看夕阳是极美的,阮秋不自觉扭过头看去,只觉得鹅黄的落日像顾芒的眼睛,睡凤眼,也是这样半遮不遮,笑眯眯的眼里总是睁不开的模样,又觉得天边的云彩像顾芒的手,看起来白玉似的,实则又宽又大又有力气,摸到自己后脑勺上能把整个都罩住,酥酥麻麻的......
看天,看云,看落日,甚至闻着画室里带着颜料味道的空气,都是顾芒的样子。
他想他了。
笔下不自觉勾勒,便又是顾芒手肘支在枕边,和他调笑时不那么正经的模样。
其实他没告诉过顾芒,每天他去顾京病房写生画画时,画的都是他。
阮秋不喜欢拍照,拍照只把人定格在那一刻一秒,总是失了许多生气,像死了,他从不拿相机拍人拍物,喜欢什么就画什么,只把画笔当相机用,于是不可避免的就有了许多顾芒的画像。
对啊,顾芒的画像。
他想人了,还可以看这些呢。
阮秋欣喜起来,把手头的顾芒描摹完毕,拿起一本画集津津有味地看起来,上面全是顾芒的各种姿态,往上能沿到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他看地入了神发了痴,浑然不觉有人靠近,忽地手蓦地一空,画册被人抽走了。
周坤像得到了什么法宝把画册放在手里翻看,前几页都是寻常的鸟兽虫鱼,他嘟囔着:“看这么入神,也给我看看呗!”
阮秋站起来:“给我。”
周坤怎么可能轻易给他,他翻几页没发现什么好东西,不禁失望,却仍不肯轻易把画册还给他,嘴里不说好话:“就这么几页破画,还把你心疼坏了不成?让我看看怎么了?嘁,画的也没多好啊,”
他这样嫌弃地说阮秋的画,阮秋倒没怎么生气,周坤比他高很多,还小学生似的极为幼稚地举高,让阮秋跳都够不到,周坤不信邪似的往下翻,到最后不耐烦了,直接中间一掰,两张顾芒的半身照就跃然纸上。
像是刚从浴室出来的,身上还带着水珠,这张画与之前的那些花鸟鱼虫的画相较起来,精细度完全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连根头发丝都带着潮气,逼真地要从纸里钻出来。
班里几十双眼睛都在盯着,阮秋心跳的极快,刷地一下,脸红透了,后脑勺连带着后背湿了一片。
“哟!”周坤来了劲儿,他怎么看这张画怎么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来是谁,只嘲讽着哈哈笑,还让左右两边人看:“哟,咱们班的大画家想男人了?”
其实美院的同性恋很多,若是喜欢男人倒不是什么新鲜事儿。
周坤旁边一个大耳朵男挠挠头:“周少,怎么这个人怎么看怎么眼熟啊?”
周坤睁大眼睛,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把画册放下,震惊地看向阮秋,正想说什么,手里的画册却被阮秋夺走,下一秒,周大少的脑袋被一拳用力打地一歪!
阮秋怀里抱着画册,眼里冒着火光,他从下往上扯着周坤的衣领,劈头盖脸又是一拳。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11-26 17:37:29~2023-11-27 22:43: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传奇 20瓶;七. 7瓶;67593678 2瓶;醇崽打架第一厉害、无怜、篱樱、哈哈哈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8章 生气
画室里是画画的地方, 又都在赶期末的大作业,学生们手上都或多或少沾着点颜料,刚才周坤翻前附后把画册一翻, 前面那些物画倒是无所谓,偏偏他最喜欢的顾芒的这张画册, 右下角赫然一个蓝色的拇指印子。
“我草!”
“周少, 你没事儿吧......”
“他疯了?”
教室一惊一乍起来, 几丛人把周坤围成一个半包围的圈儿,周坤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圈打的半天回不过神来,揉着肉眼可见肿起来的左脸颊。
“——啪嗒”一声, 阮秋重重把画册合上。
一群人包括周坤,又惊又惧地望过去, 却被阮秋堪称可怖的冷冰冰的眼神吓了一跳,没等任何人有动作, 阮秋上前一把薅住周坤的头发, 拔草一样给他摁倒地上,二话不说就开始揍, 周坤也不可能众目睽睽下被这么白揍, 挺动着挣扎起来, 嘴里嚷着脏话,和阮秋就这样纠缠着打斗起来。
“周少!”
“哎!别打了!!别打了, 老师来了!”
这边无关人员正看地津津有味,没注意到吵闹声已经让这间画室和其他画室比起来实在格格不入, “嘭”地一声门开了, 班导眉头一跳, 喝道:“都干什么呢!!”
两人被人扒着分开来, 身上都挂了彩, 周坤咬着牙死死瞪着阮秋,阮秋却已经垂下头去,抹了抹唇角,一副安静的样子。
刚才两人扭打在一起打眼一看,阮秋还要比周坤更瘦一些,一被拉开来,反倒是周坤身上挂的彩比阮秋还要多些。
班导脸色很黑:“都给我去教务室!——还有你们,一个个看什么看!课设赶完了吗?”
往办公室走的路上阮秋心里尚且还没有什么波澜,直到进了教室,班导摆出座机:“打吧?”
周坤舔着被打肿的后牙槽:“打什么?”
“打电话!给你们家长爸妈打电话!”
周坤臭着脸:“都大学了还打电话?”
“那你们做出来的事儿像是大学生做出来的事儿吗?”班导教育他:“无故欺负同学,当众斗殴,损怀画具!周坤,你小时候我怎么没看出你这么厉害呢?”
班导拿起电话座机:“你不打是吧,我倒要问问你爸妈怎么教育你的?”
周坤忙讨饶:“哎呀老刘,你知道我爸妈那脾性......等会儿行不,等我跟我妈打个预防针。”
班导看向阮秋,脸色缓和了一些,他虽然管理班级时间短,也知道阮秋不轻易惹事儿,刚想开口安慰一下,一直默不作声的阮秋开口了:
“班导,我可以打给别人吗?”
班导还没说话,周坤抢起话头:“不行!就得给他爸妈打......哎呦——”
班导给了周坤一个脑瓜崩,对阮秋笑笑,问:“怎么了吗?”
阮秋抿抿唇,把怀里的画册抱得紧:“我,我爸妈都不在了。”
这回轮到周坤愣住了,他有些不自在地插兜,侧过身瘪嘴。
他还就知道阮秋看起来一副好欺负好逗的样子,还不知道人这么惨......要是早知道,他才不会欺负这种人呢......
班导拍拍阮秋的肩:“没有要你给家里打电话,只是解决事情的方法不该只有斗殴,回去了好好静静心就行了,别担心。”
阮秋眼里浮现一些感激,这时他看到自己放在桌上的手机亮屏了,忙拿起来一看,顾芒已经给他打了十几个电话,再看时间,早就超过放学点快半小时了。
他懊恼急了,竟然让少爷等那么久!
又慌忙跟班导说了些话,阮秋抱着画册,匆匆又去画室拿画包,连忙走了。
周坤看着阮秋离开的背影,又回忆起刚才在画册上看到的那幅画。
上面那个男人实在越想越眼熟,当班导一个逼兜罩在周坤后脑勺,周坤才浑身一震。
草了,那个男人,不正是顾芒吗??
-
a市美院实在太大了,今天也不知道什么邪风,学校里的共享单车都被骑走了,阮秋从画室下楼一路跑到校门口又花了小二十分钟,还是隆冬腊月,他却跑地浑身是汗,直到迈出大门口看见顾芒的车时才重重松了口气。
他抱着画包,在原地大口呼吸了一会儿,确保看起来不那么狼狈了,才一溜烟钻进车后座。
顾芒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心虚感油然而生,阮秋紧了紧画包,小心翼翼开口:“......少爷?”
顾芒嗯了一声,还是没说话,之后是引擎音,车子开动了。
完了,少爷果然还是生他气了!
也是,少爷平时那么忙,好不容易接自己一回,他还不识好歹地让人等那么久,少爷那样尊贵的人,什么人敢让少爷等啊......
这样想着,阮秋越发失落。
一路车上无话,阮秋向来嘴笨,平时说话聊天都是顾芒找个什么有趣儿的话题先开口,要是让阮秋开话题去聊什么,他不会。
可一下午都不见,他也是真的很想少爷。
104/109 首页 上一页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