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听得楚堰疑惑不止,什么叫‘你们齐军’?
但不待楚堰质问,军医便小跑着进来了。
可军医看到闻逍身上那支利箭时也不由皱起眉,他道:“这支箭完全贯穿了殿下的身体,要想治疗就得把箭先拔出来,但是只要拔得与原来的伤口稍微有一丝偏差,就会造成二次伤害,而且即使拔出来,也很难止住血。”
这虽然都与楚堰预估的一样,但当大夫再次印证了他的猜想后,楚堰还是忍不住咬牙道:“你就说该如何是好?”
大夫摇头道:“麻烦楚统领把殿下伤口附近的衣服剪开,我先来观察一下伤势。”
楚堰配合着割开了闻逍伤口边的衣物,但下一刻,当看到闻逍裸露在外的皮肤时,所有人都不禁倒抽一口气,意识到情况可能比他们想象得更糟糕——只见闻逍伤口边缘的皮肤已然变成了诡异的黑紫色,这竟是一只毒箭!
所有人都愣在了当下,军医更是惊呼一声:“这毒还在扩散!”
魏尧感觉自己的喉咙口火辣辣的疼,他哑着嗓子问道:“大夫,这是何毒?”
军医皱着眉给闻逍检查了一番,最后无奈道:“是蛇毒,银脚带。”
缈州一带鲜少有蛇出没,但即使如此,众人对银脚带也是耳熟能详,原因无他,这是一种毒蛇,而且毒性极强无比,但伤口又十分隐蔽,让人很难察觉。如果不加处理,被咬者不出一个时辰就会殒命……但即使处理了,似乎也从未听说过有人能在这蛇毒之下挺过来。
这时候他们本该抓紧时间把殿下伤口处的毒血全部吸出来,看看能不能阻止毒素继续蔓延,但问题是殿下现在又受了贯穿伤,没人敢贸然拔箭,即使狠心在旁边另划一道口子,但清除毒血时仍不可避免地要挤压伤口,这样还是会影响到旁边的贯穿伤。可如果不拔箭,难道就任由箭身上的毒素在闻逍身上扩散?
这两难的境地让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闻逍真的还有得救吗?
魏尧到底出身周国,在周国南部银脚带时常出没,他最清楚这种蛇的毒性有多强,但此刻只能死马当活马医,难不成还能放弃吗?
……而且这时候,说不定还有一个人能救晋王殿下。
魏尧沉声道:“我必须要回去找孟大人。”
事到如今,楚堰终于不再阻拦魏尧,而是嘱咐道:“快去快回。”
.
当魏尧一路策马狂奔赶回缈州城告诉孟临知此事时,孟临知面上露出了罕见的迷茫。
“毒箭?”
……怎么会有毒箭?
魏尧来不急解释,盛方明更是从自己的马上跳下来,魏尧则默契地直接孟临知拽上了坐骑,在孟临知还没反应过来时,便径直牵着孟临知身下坐骑的缰绳,分秒必争地一路往前线营帐中赶去。
魏尧这才有时间向孟临知解释起来,用祈求的眼神看向孟临知:“有刺客偷袭殿下,在利箭上涂了银脚带的蛇毒,殿下现在性命垂危,我等实在是束手无策……不知孟大人可有解毒之法?”
银脚带,也就是银环蛇,毒性极其霸道,在这个时代几乎没有治疗应对之法,即使将毒血清除、用草药吊命,患者也很难活过一天的时间。
孟临知一听,也来不及追问细节,他忙不迭地点进了系统商城中,手忙脚乱地翻找了半天,终于在里面找到了自己的目标——抗蛇毒血清!
“有办法,这毒我能解!”
孟临知刚松了一口气,但很快又意识到不对,闻逍可不仅仅是蛇毒的问题,而且他现在还中箭了!孟临知的心一下又提到了嗓子眼:“他的箭伤现在怎么样?”
“也不大好,”魏尧愧疚地又说出了一个坏消息,“利箭直接贯穿了晋王殿下的身体,现在没人敢下手处理这箭伤,哎。”
魏尧的这一声叹息,让孟临知的大脑一片空白,他不禁想到他们这一来一回也要一个多时辰,闻逍真的能撑到他赶到前线吗?
孟临知不由懊恼起来,他为什么非要在闻逍临行前的那段日子和他闹别扭?
他心乱如麻地想到,万一……万一闻逍真的没撑到他抵达,那那天闻逍请求自己留下陪他,却被自己拒绝的那个早上,岂不就成了自己与闻逍见的最后一面?
那天之后,他们就在不断地逃避、错过,甚至连一句再见都没好好说。
孟临知感觉有无数针正密密麻麻地刺穿他的心脏,他这辈子没这么快地骑过马,一次次麻木又机械地重复着夹马肚、掖缰绳的动作,只希望能快一点再快一点,即使只能早一秒见到闻逍也是好的。
两人就这样一路狂奔到了军营外,但刚靠近,孟临知就不敢置信地看着营帐中挂起的丧幡。军营里只有在主帅阵亡时才会挂丧幡,眼下这丧幡意味着什么,似乎已经不言而喻。
这一刻,孟临知头晕目眩间脚下一软,难道他真的没赶上?
好在这时候有人在边上搀住了他,楚堰的声音随即在孟临知耳旁响起。
“孟大人,”楚堰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孟大人这边走,殿下暂时没事,他还在等你。”
作者有话说:
莫慌,下章就好了[挠头]
第83章
闻逍何时才会醒过来,像往常一样牵住他的手?
这一刻,孟临知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受,他感觉自己仿佛是被架上刑场即将行刑的罪犯,只是在死到临头的关键时刻却又被临时宣判缓刑,丢失的三魂六魄终于回到了自己身体中。
他猛地停下脚步,晕头转向地扶住了身旁的营帐,胃里翻江倒海,就连呼吸也急促起来,他声音有些颤抖:“你们在搞什么鬼!”
人还没死,挂什么丧幡做白事!
……害得他真以为自己连闻逍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
楚堰低声道:“稍后跟您解释。”
楚堰没有回答,而是带着孟临知径直走进了主营帐中,一股腥臭的味道顿时窜入鼻腔,孟临知看到躺在床上的熟悉身影,霎时小跑了几步来到闻逍身旁。
闻逍的双眼紧紧闭着,脸上一丝血色也没有,呼吸微不可查,身上还直挺挺地插着一支箭,孟临知颤抖着把手轻轻触在闻逍的胸膛上,直到感受到手下微弱的起伏,才确定闻逍还活着。
孟临知猛地松下一口气,眼眶却不争气地红了,他一阵心悸后怕,怎么也没想到再见到闻逍竟然会是在这样的情形之下,他张开嘴,却发现自己的喉咙紧绷到根本说不出任何话,直到过了半晌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晋王现在怎么样了?”
一旁的魏尧先发现了不同之处:“你们给殿下排毒了?”
军医解释道:“刚刚你去找孟大人的功夫,晋王殿下的蛇毒迅速扩散,我就自作主张将毒血从另外的伤口上排除出来了,但这蛇毒毕竟是从躯干上进入的,很难通过绑扎来减缓毒素蔓延,再加上这箭伤棘手,我不敢轻易处理,现在殿下的情况还是不容乐观……”
楚堰低声补充道:“刚才给殿下排毒血的时候他短暂苏醒了片刻。”
孟临知一阵心疼,毕竟是用刀直接划开皮肉来排毒,这是直接被疼醒了吧。
楚堰:“他吩咐我在外面挂上丧幡,借假死之名引梁军露出破绽,再找机会一网打尽。”
孟临知面色苍白,想到自己刚才看到丧幡时的心情,无力地冷笑了一声:“你们办得倒是挺逼真,连我都被骗到了。”
楚堰愧疚道:“孟大人来得太快,我本想找人去路上接应你们再告知你此事的,没想到人还没出发,孟大人便已经到了。”
孟临知又气又怜地戳了戳闻逍的额头,又是箭伤又是蛇毒,难为他到这个时候还在算计着怎么拿下梁军,倒确实像个尽职尽责的主帅了。
但孟临知深知现在没空伤春悲秋,得先想办法处理闻逍身上的伤,他思索片刻,回头对军医道:“你能做伤口缝合吗?”
军医愣怔片刻,点头道:“可以,但是我不能保证利箭拔出来是否会引起大出血。”
“你有几成把握?”
“……两成。”
“好,”孟临知转头看向楚堰,“楚统领,麻烦你来把晋王身上这支箭拔出来吧。”
楚堰顿了顿:“我?”
孟临知斩钉截铁回道:“不能再拖了。”
楚堰茫然片刻,很快也明白了孟临知的用意,在场诸人中,他和魏尧力气最大,但魏尧赶路而来气息不稳,无法保证能将箭原封不动地拔出来,而他手最稳又有过处理类似伤口的经验,确实由他来处理最为合适,就连军医也点头同意了。
这时候没人敢问孟临知为何不自己上,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孟临知现在在强装镇定,他甚至都不敢看闻逍的伤口,脸色差到跟床上的闻逍也差不了多少。
事关闻逍的安危,此事也只有孟临知能定夺,现在既然连孟临知都发话了,楚堰也没有拒绝的道理,在孟临知给闻逍打的麻醉起效后,楚堰喉结一滚,他双手握住箭身,深吸一口气,一点一点地将毒箭按着原本的轨迹从闻逍身体里拔出来。
只听“噗”的一声,锐利的箭头再次穿过这具肉体凡胎而抽离,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屏住呼吸,仿佛是怕一丝气息会扰乱楚堰的动作,孟临知更是转过头,连看都不敢多看一眼。
这一刻时间对孟临知而言仿佛有无限长,他总感觉那支箭不是从闻逍身体里拔出来的,而是从他自己身体里拔出来的。
血肉随着楚堰的动作不断从闻逍的伤口处冒出,浓重的血腥味很快传来,片刻后只听楚堰如释重负道:“拔出来了!”
军医连忙上前用纱布捂住闻逍血流不止的伤口,简单做了压迫止血后就开始缝合破裂的血管和伤口,孟临知自知帮不上忙也不敢上前去看,他坐得远远的,只是吐露的声音却有些干涩:“大夫,你有什么需要就跟我说。”
军医看了眼手上的缝合伤口用的针线,还有手边一些药剂和工具,这些都是孟临知刚才交给他的,他也知道孟临知有多担心闻逍的情况,安慰道:“孟大人放心,我刚才检查过了,晋王殿下的情况比我想象得要好,箭头避开了所有重要器官。”
孟临知点点头:“你缝合好伤口了跟我说,我给他处理蛇毒。”
军医应了一声便专心处理伤口,孟临知把脸埋进掌心中吐出几口浊气,他搓了搓脸,憔悴又失魂落魄地跟着楚堰和魏尧一同走到了另一处营帐外,他询问道:“楚统领,你们抓的那几个梁军和刺客如何,查出是什么情况了吗?”
楚堰:“审出来了,那刺客确实是缈州城卫,以前也给崔济开当过一段时间的手下,只是两方没什么特别的来往,当时崔济开叛逃,这城卫也没跟着走。但这城卫的母亲是梁国人,后来嫁到了缈州,夏初那会儿她回梁国探亲,恰巧碰上两国交战无法回来,便只得一直逗留在梁国。
偏偏后来疟疾爆发,梁国那边的情况比我们这儿严重多了,城卫的母亲又感染了疟疾而病重。城卫又无法去梁国看望母亲,崔济开就借了这个机会联系上了他,承诺只要他能刺杀殿下,那他自然会治好这个城卫的母亲,而那几个梁军其实是来给城卫做接应的,让他好趁乱动手。”
“崔济开……”
孟临知咬牙切齿地念着这个名字,想到闻逍身上受的那些伤,他紧紧握着拳恨不得把崔济开碎尸万段。
几人讨论着当前的形式,又商量了一番接下来可能出现的各种情况的应对之策,楚堰也借趁机把他和闻逍的计划向孟临知和盘托出:“现在我们和梁军之间的战事已经到了瓶颈期,前段时间殿下就跟我说这战事不能再拖下去了,没有机会就创造机会,势要趁梁国现在疫病横行将其一举攻破。”
“所以他就借着这个机会,想让崔济开误以为自己真的死了?”
“……是的。”
孟临知本来就隐隐有些发怒,偏偏这时候魏尧还在边上告状:“楚统领刚才跟我说,殿下中箭昏迷前,跟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让他不要将自己受伤的事告诉孟大人。后来我想尽快回城将此事通报给孟大人,还被楚统领拦住不让走!”
孟临知目光悠悠地看向楚堰:“你和闻逍还想合起伙来向我隐瞒此事?”
楚堰整个人一僵,他不敢置信地看着身旁的魏尧,本来好好的你在这儿拱什么火呢?
魏尧哼了一声,看都不看楚堰一眼,说来他也算是晋王殿下的嫡系了,楚堰说到底还是谢郗的人,不过是半道被皇帝抽调来缈州帮忙的,他当时凭什么拦住自己!
在孟临知的注视下,楚堰冷汗涔涔,他尴尬地把责任都推给闻逍:“晋王殿下的命令,我作为属下也不好违抗,而且当时殿下还不知道自己中毒了……”
孟临知气急骂道:“这么大的事都不告诉我,今天要是没有我你们是能治好他的箭伤还是能治好他中的蛇毒?是准备等他死了再来通知我主持葬礼吗!”
楚堰低下头不敢说话,虽说闻逍昏迷前说过由他暂时顶替军中主帅的职务,但即使如此,在面对孟临知、尤其是正在气头上的孟临知时,他也不敢多辩解一句话。
好在这时军医差人来把孟临知叫了回去:“孟大人,军医喊您过去。”
孟临知剜了楚堰一眼,又瞪了瞪魏尧,便匆忙赶回主营帐中了。
魏尧看着孟临知的背影莫名其妙道:“孟大人为何瞪我?”他多无辜啊,刚刚还拼死拼活赶回去通知孟大人呢!
楚堰嘁了一声:“谁让你要向孟大人告状的,活该。”不然哪来这么多事,这不是平白给自己找麻烦,给孟大人添堵呢吗?
孟临知急匆匆赶回主营帐时,大夫刚刚缝合完闻逍的伤口,他满手都是血,忙回神对着孟临道:“孟大人,晋王殿下吉人自有天相,我这里一切顺利,后面的就交给你了。”
“好。”
孟临知坐到闻逍身旁,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血清,先给闻逍做了个皮试。
在等待的这段时间里,他给闻逍理了理有些凌乱的鬓发,又用温热的湿毛巾拭去了闻逍脸上的血污,直到确认闻逍不存在对血清过敏的情况,这才将血清正式注射入闻逍身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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