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涵想了想才恍然,是摆放的整体结构变了。
他的沙发以前是靠着墙的,现在变成了靠着餐厅方向,餐桌也换了个方向,这样的布局让房子的空间感更好也更宽敞,而他之前光秃秃的阳台,现在竟然直接变成了阳光花房。
是真的郁郁葱葱的花草,那模样一看就是被精心拾弄过的,每个叶片都青翠干净,其中的一株垂丝茉莉枝条如同瀑布,花朵拥簇热闹,婀娜多姿。
宋涵一时很难为情:“阿姨你太费心了。”
池伶让张邈远把行李箱放进衣帽间,笑吟吟的:“这有什么,就怕你不喜欢。”
宋涵换了鞋慢慢走进屋子,目光扫过每一处角落,他硬装倒是用心的,但软装没顾得上就进剧组了,搞得并不细致,他都还没找家政过来做清洁,而现在这房子一尘不染,甚至有股淡淡的花香,仿佛他的主人只是刚出门才回来。
心口微烫,宋涵想说什么最终又没说,只是转头问池伶:“晚上我们吃什么?是不是先去超市买个菜?”
他话音刚落,房门就被敲响了,池伶往门口走:“不买不买,送菜的来了。”
打开的房门后,张司升右手提着一个大大的冷冻箱,而左手的臂弯里,竟然抱着张小喵。
进了新的环境张小喵好奇地左顾右盼,张司升把猫递给池伶,拍了拍身上的毛:“接猫太难了,我抓了它半天。”
池伶嫌弃地说:“叫你长得凶,小猫咪都怕你。”
张司升皱眉问:“我长得凶吗?”
这话宋涵可不敢回答,但张小喵敢,它说:“喵!”
这晚吃的是海鲜,张司升主厨,张邈远打的下手。他们父子俩似乎在做菜上也意见相左,张司升说龙虾得做成香煎,张邈远说必须清蒸。
池伶和宋涵抱着猫坐在沙发上翻一本地理杂志,池伶问宋涵喜欢哪些地方,等他休息一段时间,可以直接去热带和张邈远度个假,听厨房两个人争,她不满地说:“你们可以自己做自己的那份,打扰到我和涵涵看书了。”
开放式的厨房什么都看得清也听得见,张邈远面无表情地说:“这段时间宋涵还是得清淡饮食。”
他这一开口,池伶忙说:“听邈邈的!”
宋涵瑟瑟发抖,不敢开口。
张司升反而笑了,一刀切开龙虾的背壳,把肉剥出来放进猫咪餐盘里:“你惯儿媳比惯儿子还惯。”
宋涵瞪大了眼睛。
结果池伶直接合上书说:“瞧你这话说的,涵涵怎么就儿媳了。”
宋涵眼睛瞪得更大了。
池伶又说:“他是男孩子,男孩子就是男孩子,什么儿媳不儿媳的,现在呢.......”
池伶拍了拍宋涵的肩,笑道:“我以前特别想要个女儿,女儿多好啊,可以和我一起穿漂亮裙子,一起游泳逛街,可惜张司升染色体不带这个,生了两个儿子,生了也没办法不是,我就特别盼望以后有两个漂亮儿媳,虽然现在只有一个,但也很好啊。”
她说:“Maria是我的女儿,现在我又多了一个儿子,你们都是好孩子,无论性别,现在就是最好的。”
宋涵不敢应承,但在这样的热情里他还是笑了,手指摩挲着沙发的纹路,一遍又一遍。
这晚张邈远没提要回千里江山,吃完饭他独自在厨房收拾碗。
池伶和张司升要回去了,宋涵把他们送到门口,池伶最后拉着宋涵说:“房子里新添的这些东西,账单我给你放在衣帽间的抽屉了,你打个电话就能联系上,账单下面有个红包,那是我和你叔叔给你包的,这个要收,乔迁之喜。”
清蒸海鲜的鲜甜味儿还在宋涵的口腔里未散,张小喵跟个小马驹似的踱过来蹭着宋涵的腿对着池伶张司升喵喵叫,宋涵弯腰把它捞进怀里,摸摸猫头,轻声说:“嗯,谢谢叔叔阿姨,知道了,你们慢点。”
夫妻俩走了,关门前宋涵看见张司升拉起池伶的手,池伶嫣然一笑,两个人说着什么,又什么都听不见。
宋涵放下猫进了厨房,他从身后搂住张邈远的腰,把脸贴在他的背上,也没说话,就安安静静的。
张邈远擦着盘子里的水:“怎么了?这么乖。”
宋涵看着阳台的垂丝茉莉:“就觉得很不真实。”
张邈远把盘子放好:“什么不真实?”
宋涵想了想,就说:“他们对我真好。”
张邈远关好水龙头:“就这?”
宋涵竖起脑袋:“什么叫就这?”
张邈远就笑了:“那你以后得疯。”
宋涵:“......”
“我有时候可太烦我妈了。”张邈远擦干手上的水,转身反搂住宋涵的腰。
明明这些天大家都没怎么睡,下飞机一路回来他还做了饭,张邈远好像也还有用不完的精神和力气,他把宋涵往上一拖,就把人抱起来放到了料理台上。
宋涵低低惊呼,等屁股坐稳了才笑道:“她那么好你还烦她。”
“她总觉得孩子都长不大。”张邈远亲了亲宋涵的嘴巴,“其实你不知道,虽然你比张思源大几个月,但长相看起来比思源小多了,而Maria是比你们大的,我妈就总认为你现在是这个家里最小的。”
“你又总受伤。”张邈远放低了声音,手掌撑在宋涵的大腿两侧,微微弯着腰看他,“导致她现在最不放心的就是你。”
宋涵垂眸看着眼前的人,突然伸手拖住他的下巴,舌头没什么分说的就窜了进去。张邈远没客气,他伸出一只手托住宋涵的下巴加深了这个吻。
暖白色的装修,氛围灯都是阳光的颜色,宋涵闭上眼也觉得眼下是一片明晃晃的光,他松开时喘着气,笑着说:“李淇风的父母以前不太喜欢我,所以我其实一直蛮震惊的。”
张邈远问:“为什么不喜欢你?”
宋涵说:“那原因太多了吧,我可说不清。”
张邈远唇角绷了一下,很快又柔和了,他亲在宋涵的唇角,松开时眉眼柔了几分:“你倘若是个好吃懒做,品行不端的人我也不说什么了,但你这么好,他们凭什么不喜欢你。”
宋涵还是笑,伸手圈住张邈远的脖子:“嗯,确实,我也很不错对吧。”
张邈远嗯了一声,顺势就搂住他大腿把人抱起来:“你就是很好,你阳光,开朗,热情,真诚,努力,勤勉……”
走向卧室的那一路张邈远说了好多好多褒义词,就像宋涵完美得无懈可击。这种巨大的偏爱让宋涵心跳有点快,他甚至不想张邈远停下来,就想他抱着自己就这么一直走一直走。
去哪里都可以,到何处都无所谓。
只是家是永远的归途,他们该在这个家里停一停,好好睡一觉。他们大半年的分别,也该有一个温暖的冬天来填补。
在两人沉入床单的那一刻,宋涵能闻到床单上洗衣液的味道,他把头抵进张邈远的胸膛,闭上眼睛轻声说:“我不会烦她的,我好喜欢她,我也好喜欢你们,好喜欢好喜欢。”
第98章
我能陪你回家过每一个新年。
元旦宋涵得到的跨年礼物是一份合同———他和张邈远的经纪合同。
那份合同内容很正常,正常到外人看了得骂张邈远你怎么好意思在你男朋友那里拿分成。
但宋涵觉得挺好的,合同就应该具有公平性,该怎么着就怎么着,心满意足地在合同上签了字。
张邈远就这么在新一年的第一天,正式上位,顶起了宋涵经纪人的头衔。
而当天晚上宋涵又收到了第二份礼物,他的枕头下面放了一张卡,他翻过来,就看见卡面竟然是他之前csating拍的证件照。
板板正正的寸照,白T恤,细碎的头发,干净的笑。
他正吃惊,张邈远从身后抱住他:“上交工资卡。”
宋涵哈哈一笑,把卡甩了甩:“然后密码是我生日?”
张邈远摇头:“是我生日,以后你每次花这里面的钱输密码都得想起一次我。”
他这小算盘宋涵一把就给他捏碎了:“我直接绑到微信上指纹支付,还需要记起你?”
“哈哈哈。”张邈远环着宋涵腰的手把他整个人晃了晃,“你倒聪明。”
冷空气被全然隔绝在窗外,室内温暖如春,床头的火焰兰热烈奔放,让这个冬天看起来也没有多冷。
这晚宋涵豪放极了,他再一次刷新了张邈远的下限,偏要叼着张邈远的经济人资格证,时而发出沉闷的低吟,时而又露出窃喜的笑。
张邈远真是被他折磨疯了,最后又被弄笑了,拍着宋涵的脸问他的小脑筋里天天到底在想什么。
宋涵把嘴里的东西用舌尖抵开,然后眼神示意张邈远去捡。
皮质的深棕色封面上,如今带着点莹莹水渍,而水渍之下,是一排深深的牙印。
宋涵把头仰进床单里,嘴角还带着水光,笑得眼睛都弯了,末了他勾过张邈远的脖子,在他耳畔说:“给你盖个钢印,这个钢印独一无二。”
他皮得就像没心没肺,却又让人心肺发痒发涨。
张邈远低下头去吻身下的人,心想,他也收到了礼物。
这就是宋涵给他的新年礼物。
宋明德和严如茉元旦没有到S市来看儿子新居,因为他们话剧院迎来了创立四十年的周年庆,他们话剧院组织了团建。
元旦没赶上,于是这个新年,宋涵带了张邈远回家。
出发前宋涵有点紧张。一是怕他爸妈犯怵,二是他觉得在国外待了几十年的张邈远不太有传统见家长的观念。
于是上飞机前宋涵再三确认地问张邈远是不是心甘情愿,池伶有没有拿刀架他的脖子。
张邈远困惑地问:“这有什么心不甘情不愿的吗?”
宋涵说:“怕你不想去。”
张邈远反问:“为什么不想去?”
宋涵还在斟酌用词,张邈远笑着摇头,拉着宋涵开始检票:“我告诉你,要是国内能结婚,我能下飞机就和你去民政局,晚上就办婚宴。”
他敢这么说,宋涵就敢信,瞬间落下心,同人上了飞机。
到了T市,出租车停在宋涵家的小区外,老旧的街道种了两排梧桐,风一吹,树叶哗啦啦地掉。
宋涵下车的时候一片叶子正砸在他头上,张邈远给他拿开,宋涵抛了抛头发皱眉:“诶,我的发型。”
今天张邈远没收拾得很夸张,反而是他一大早又吹又洗。他那点小心思张邈远看得破但没拆穿,伸手帮他理了理说:“放心吧,还是很帅,你长得可嫩了,现在看着和我才遇见你的时候也没区别。”
宋涵把围巾掀到身后,露齿一笑,伸手拉住张邈远的手带着他走向梧桐街道的深处。
风有点儿大,发型吹几下就没了,但宋涵没理了,他说话的时候还带出白色的热气儿。
“你看那儿。”宋涵指着对面街道上的一家小米粉店,“我读书的时候就吃他们家的米粉了,很好吃,明早我带你来吃。”
张邈远点头说好。
宋涵又絮絮叨叨地说周围还有什么好吃的,说趁年前还在营业,要带张邈远吃个遍。
他没有虚荣心也没觉得难为情,他不觉得自己住了几十年的这块地方有哪里不好,相反,他觉得这里哪哪都好,他想把他觉得好的全说给张邈远听,带张邈远去看,去吃,因为他知道张邈远是那个会和他一起去的人。
进入老旧的小区,爬上六层的楼房,在四楼的过道上,张邈远能看到天台上垂下来的爬山虎枝条。
宋涵比张邈远多上了几个台阶,他回头对张邈远招手:“上来,这家。”
他身后的那扇防盗门看着也有些年头了,但上面倒贴着的福字很新,张邈远的视线越过宋涵看着,又默默念了一遍对联的横幅。
迎新岁喜。
下一刻他突然看见那扇门开了,然后从那扇门里面窜出一个穿着蓝白校服的少年。
他单肩挎着书包,叼着包子捏着豆浆,快速俯冲下来,和他擦肩而过,嘴里还模糊不清地说快点快点。
“快点啊。”
张邈远一顿,视线才对焦到前面的人脸上。
宋涵笑着问:“你愣什么呢,我们本来就堵了半天车,一会儿我妈得说我了。”
张邈远没说,就指着爬山虎笑道:“春天的时候应该很漂亮。”
宋涵却笑话他不懂:“不是漂亮,是蚊子多,物业跟不上,让处理也不见有人弄。”
他话音刚落,身后那扇棕色的防盗门是真的咔哒一声开了。
严如茉第一眼看到的是宋涵,她果然责备地开口:“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也不发个消息。”
然后她才看到几步楼梯下的张邈远,惊诧中她对上张邈远的视线,张邈远只是笑着叫她“阿姨”。
站在严如茉和宋明德的角度来看,外形上,张邈远确实看着年纪大,但这种大看着是稳重,不骇人。而从性格上来说,张邈远确实活泼,你说一句话,人家能回你两句,你不说话,他还有话说,问东问西,不拘谨也不过界,让人觉得亲近随和。
他们头一天晚上还紧张得睡不着,见了张邈远的人反而轻松下来了。
宋涵对张邈远的社交能力是从不怀疑的,而且对局势的把控能力也极强,见他很快打入我军内部,悠然自得地在这个家里开启了享受模式。
其实他有一瞬间有一种错觉,觉得张邈远好像不是第一次来他家,而是已经来过了很多次。
他们甚至没羞没臊,客房什么的走开吧你,门一关,都睡宋涵那屋。
宋明德见状关上卧室门气急攻心,对严如茉说:“你看看他,也不问问人家睡不睡客房,拉着人就进去了,让人以为我们没准备呢。”
严如茉虽然恼但也就一瞬,明明她就见了张邈远几个小时,心防却卸得那么快。或许是张邈远笑着叫她阿姨的一瞬间她心就软了———这个人看着比照片上的笑起来还温和。
她说:“你管他,他什么性子你不知道,又野又毛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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